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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郎家的咸鱼翻身了(羽春)


那边有王管家照管,都是府上旧人,谢星珩可以放心。
另外简要提及了程明的事,没有回礼,不用在意。收到回礼,可以等走前再意思意思送份厚礼,平时不可贸然打扰。
徐诚那封则厚一些。
他是江知与好友,可能会说些小哥儿间的私密话,谢星珩拿起看了署名,就把信件放下。
谢星珩熄灯进帐,江知与往他怀里猫。
不知何时起,他家小鱼不习惯跟人抱着睡的毛病改好了。
江知与头疼,昏昏沉沉又睡不着,醉话很是可爱。
“我的螃蟹……我的月饼……”
螃蟹是谢星珩给他拆的,蟹黄还没动,蟹腿才吃了几筷子。
月饼是他亲手做的,还说逛完回家赏月吃的,也没吃上。
秋季正是吃螃蟹的时候,明天还能补上。
月饼也是,气温低,放一晚没问题,明天一样吃。
江知与还可惜谢星珩的诗会。
都搞砸了。
谢星珩心想:月饼没吃上,螃蟹没吃完,诗会半途散场,灯塔爬了一半,可老婆还是我老婆啊。
怀抱香软,他抛开愁思,沉沉入眠。
此时,江老三翻来覆去睡不着。
家里几个孩子出去看花灯,回来以后给他讲,在灯塔那里见着江知与了。
被一群镖师和书生围着,很是威风气派,还得了勇士符。
江老三没在意勇士符。
正经当官的人,哪里会在意这个徒有虚名的装饰品?
他心里梗着的是江万川带回来的消息——谢星珩打了个秀才,江知与也动手了。
江万川总算老练一回,看了一场热闹,甩开江致微跟着赵铭跑,等顾慎行和许行之走了,他就过去找赵铭问话。
怂货一个,被打破了胆,听说他也姓江,还是江知与的哥哥,吓得原地哆嗦。
江万川代弟弟赔罪。顾慎行帮忙给了医药费,他就留了几两碎银给赵铭压惊。
回府后,避着江致微,来找父亲回话,看这个赵铭怎么处置。
江老三很为难。
要招揽谢星珩,必然要把赵铭扔得远远的,必要时,还得狠狠修理一番。
可谢星珩行事太过张扬,又利又尖,皇城内都这么大胆,他又犹豫,感觉谢星珩性格不够圆滑,真进官场,估计活不久。
他想着,再次翻身。
这般折腾,闹得他的妻子夏元仪也睡不着。
“你在想什么?”
成亲久了,江老三翅膀硬了,从前对妻子礼敬有加,现在讲话不耐。
“睡你的觉!”
夏元仪也不忍他:“你要觉得我这里不好,你也别折腾,爱去谁院里你就去!”
江老三真走了。
夏元仪气得把他的枕头摔到了地上。
江老三最常去的是春枝院,这处院子是花园里修盖的小楼,春天时很多枝条会落在院子里,因而取名。
春枝院住的是个夫郎余春至,名字贴合,一看便知宠爱,是他这些年来最为偏爱的人,也是二哥儿江致宁的爹爹。
自从江致宁被绑上花轿,他俩关系就降至冰点。
木已成舟,江老三没为这里的冷清抗拒恼怒,来得更加频繁。
今天到了地方,他只在外头站了会儿,又绕去书房,想了想,再转头,去客房找江致微。
让江致微务必说实话,谢星珩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江致微只能说,对家人而言,谢星珩是个很好很可靠的人。
对敌人来说,是什么样的人,他就不清楚了。
毕竟现在权势有限,能力也有限。
在小辈面前,江老三不愿意表现出软弱与优柔,他跟江致微说:“刚考完,你们也有许多应酬,等出了成绩,杂事忙完了,再叫他们来家里坐坐吧。”
江致微怔怔点头。
三叔果然要看成绩定态度。
江致微隔天清早,就去镖局,跟谢星珩说了这事,谢星珩不在意。
都要跟江老三割席了,管他呢。
谢星珩想拉一把江致微,至少不能莫名其妙被江老三牵累。
可江致微是个品行端正的人,他不会跟着一起闹分家。
这事得交给二婶姜楚英来办,姜楚英最疼儿子了,给丰州写的信,可以稍提一嘴,看家里怎么挑唆一下,逼姜楚英上京,把二房也分出来。
做好事不留名,太难受了。
谢星珩叹气,摇摇头。
直到出成绩前,考生们都在城内聚着。
有部分人还在颓丧,甚至有当街哭嚷发泄的。
其余心态稳定的,就在四处走动。
江知与起早,缓过头疼的劲儿,跟谢星珩交换了信息,就出去忙活。
一来要把北方这边的联络点都串上,叫他们动起来,往后情报流通用。
二来要再找人打听消息,他要查爹爹中毒的事。
谢星珩跟书生们约好的时间是八月二十,可以陪江知与一起。江知与不要:“大男人,该有自己的事业,不要黏着夫郎。”
也不知是谁,晚上黏得像个小年糕,粘身上扯不掉。
今天补上螃蟹跟月饼,夫夫俩一起出门。
谢星珩站门口,颇为不舍。
跟江知与说:“我有表字了,请郭先生取的。”
听完名字,江知与嘴里念了几次,甜甜叫他新名字:“敬之,你莫要辜负先生厚望。”
谢星珩:“……”
算了,干活去吧。
他跟江致微一起去找商柏,聊聊丝绸的事,再见见王信贤,聊聊水稻的事。
江知与改换衣装,做武生打扮,抹额戴着,勇士符放镖局里锁着,身上带银子跟两节木棍——京城路上,不让持械。
他熟门熟路,摸到了江老三府邸后院的小巷子。
这里清幽,有货郎会挑着货来卖,专供府上不常出门的妇人夫郎挑选。
货品种类多,瓜子、花生、茶酒、手帕、簪子、珠串等等。
还有人会篦头发、掏耳朵、剃头发,挣个手工钱,主家有要求,也能全身按一按。
江知与跟爹爹没试过,江承海爱,在家闲着,但凡遇上,都要叫人来家里,给他肩背踩踩。
江知与戴着毡帽,守着个杂货背篓,想着也给小谢请个人回去踩踩肩背。
是他疏忽了,在考棚考了几天,肩背一定很僵。
耳朵也能掏掏,自个儿看不见,不如别人掏得好。
在后院是干等,还要看运气,一上午白费,到了午后,江知与坐小板凳上,拿了针线绣星星,后院才出来了熟人。
他们家的行事作风如此,走到哪里,打点到哪里。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
江老三府上也有买通的人,商不如官,人家不可能倒戈,要一点无关紧要的消息却没关系。
宋明晖买通的人是老太太身边伺候的大丫鬟,早年是三婶夏元仪买进来的人,老太太刻薄刁钻,罚下人厉害,背叛得毫无压力。
他们不在府中碰面,只在外头巷子里等。能遇见是缘分,不能碰见,也不能怪她。
这丫鬟叫冬桃,约定的暗号是“有她定的货到了”。
江知与喊她:“冬桃姑娘,你定的帕子到了,来看看呀!”
大房一家久不在京都,宋明晖又厉害,银子照给,消息却少问。
冬桃拿人手短,心里记挂着。陡然听见暗号,一激灵抖了下。
撇开其他丫头,走到近前,看见是江知与,她眼珠子都瞪大了,急忙回头看。
江知与毡帽压得低:“我只问一句,我爹爹来府中祝寿时,他的饮食吃喝,都是谁经手的?”
老太太爱磋磨宋明晖,冬桃作为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事事经手,清楚明白。
“都是厨房大灶上的饭菜,老太太吩咐,厨房懈怠,不常去送。后来宋主君病倒了,才派了两个小厮去照料,人是从春枝院调的。”
除了这两个小厮,就只有宋明晖的陪嫁小厮阿华叔和姜楚英能经手。
春枝院的余春至性子傲,膝下仅有一子,是二哥儿江致宁。
江知与招婿,躲开了去给老太监当侍妾的命运,换了江致宁去。
他这是记恨?
有动机。
时间对不上……
江知与确认问:“府上是常请方太医来摸脉开方子吗?”
冬桃点头。
江知与从背篓里拿出早准备好的几方手帕递给她,只听冬桃说:“姜夫人跟春枝院的走得近。”
大房二房交好,从前来京城,姜楚英都紧紧跟着宋明晖。
这回宋明晖病倒,对她的行踪失去了掌控。不知道她跟三房的人好上了。
江知与心里倔,不论爹爹跟小谢说什么,他都一并把三婶记在名单上。
他没疏远,也没做过激的事,调查途中有所怀疑,合情合理。
亲戚总归没有亲爹重要。
为着这个消息,他又多给了冬桃三方手帕。
江知与手头阔气,拿的都是好货,手帕料子好,花样也精巧。
冬桃拿着爱不释手,想到老太太的脾性,怕留不住好货,分明舍不得,还要让江知与“退钱”。
这是折现的意思。
江知与给她换了银子,她捏着银子,又看江知与。
这些年,她从宋明晖手里拿到的银子,已经超过五十两,被克扣了些,也花费许多,剩下的足够回家探亲时,叫父亲拿钱来把她买回家。
可她父亲拿了钱,不一定会买她走。
她又一次回头,难得出来,其他小丫鬟也有相熟的货郎,都在挑货。
冬桃一咬牙,跟江知与说:“你要是能说动我父亲来赎我,我就给你一个大消息。”
冬桃家里的情况,宋明晖打听过。
娘亲早逝,父亲后来娶了个三婚夫郎,来时就带了个两个孩子,对冬桃不喜。
父亲是赌鬼,又嗜酒。转头托牙人,把她卖了做丫头。都没想过给她说亲。
江知与心有怜悯:“你出了江府,回家也过不了好日子。要是消息值价,我送你去上陵府。”
冬桃知道上陵府,宋明晖就是上陵府人。
她眼睛亮起,张开嘴巴,差点就先把消息卖了,好险捂住了嘴巴。
江知与笑笑,并不介意。
“就这些天,你等着吧。”
跟冬桃见完面,江知与继续卖了会儿货。
有几个小丫鬟来看了,喜欢是喜欢,嫌贵,只卖出去一条。
他顺势因生意不好,背着背篓离开这里。回何镖头家。
谢星珩回来得早,跟他碰到一起。
江知与说了今天收获,眉头皱得可紧,喃喃道:“还得找方太医问问。”
他人聪明,但心机太浅,好在愿意学,谢星珩就教他:“事情已经很明了了。”
江知与懵懵抬头:“嗯?”
他俩的行李已经搬过来了,来喜把考篮都带来了。
谢星珩翻考篮,摆出文房四宝,给他画个简要脉络。
已知,江老三年前得罪人,正月里吃大亏,后边四处打点,决意送人给老太监,不可能是凭空而起的心思,春枝院那位,必然早就知道。
江知与灵光一闪,突地明悟。
“所以他看我爹爹把自己弄病了,就猜到我爹爹提前得知消息,故意拖延时间。我避开了,他的孩子就避不开,便愤而下毒?”
这个时间线算起来,就非常合理。
宋明晖前脚病,后脚就被下毒。
江知与不懂,余春至明明也能给孩子结个亲事……
谢星珩把江老三的名字圈出来:“你不是他亲生的孩子,还没养在眼皮子底下,两地路远,父亲跟爹爹性格又烈,他得做预案。”
从江老三决意用美人计开始,江知与跟江致宁就必定要牺牲一个。
后院的人,不会每个都厉害。
时代受限,他们眼光见识都困在了那一方天地里。
这个时代不给女人与夫郎机会,孩子就是他们一生的依靠——男人是靠不住的。
余春至的孩子被毁了,他的余生也完了,他做不到太厉害的事,只能这样暗戳戳的叫江老三吃份大亏。
要他失了钱袋子,再无力四处打点,也就不会动花花心思,再来谋害他的孩子。
谢星珩又在“对家”上画圈。
“赶巧遇上,志趣相投,一拍即合。”
否则余春至搞不来这种阴狠的毒药,方太医也不可能帮忙瞒着。
江知与手指点点,谢星珩在他指尖旁写上姜楚英的名字。
“意外撞破,为了儿子前途,不敢声张。”
也难怪抄家时撇得那么干净,她就没想到大房能渡过危机。
谢星珩放下毛笔:“都是猜测,冬桃不是还藏着消息吗?先看看是什么。”
江知与看着纸上墨迹,半晌才开口:“那个‘对家’,绕的圈子也太远了。”
不如沈观那样直白。
谢星珩夸他有慧眼:“对。所以局势才乱。”
江老三能争吏部侍郎的位置,其他人也能。
水浑而深,每多一人,场面就乱一分。
谢星珩再次提笔,把这几方人重新列明目,圈出阵营。
皇家父子不动江老三,维持着微妙平衡,两方升调文官,都有一个“蠢怂”中转站。
风波平息这么久,沈观敢直接抄家,必然有所依仗。为官者,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亲身上阵。
沈观也得搅浑水,再拉个人入场。
沈家是敌手,还得冠名“幕后黑手”。
真冲锋陷阵在前的,反而是小喽喽。
那沈观的依仗是什么?
谢星珩深知权利的威能,他不认为太子会小肚鸡肠,这般算计。更不会认为天子会这般委婉的对付臣工。
林庚躲得远,那就看看沈观真正效忠的人是哪位皇子。
暗施小计,动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官,让这个位置空出来。
盯着这个位置的势力,自然会打起来。
这个局太大,江知与心念急转,反复推敲,发现事情要再更早之前。
或许上任吏部侍郎的退位,就是一个信号。
要换君王了,改天换日的时候,他三叔没有明确站队,早早成了炮灰。
居然妄想用个孩子贿赂老太监来自救。
江知与没忍住颤抖。
“那……那我是不是不能报仇了?”
三叔是炮灰,他们家是尘埃,是蝼蚁。
谢星珩拖着圆凳,坐他身边,在他背上拍拍,安抚情绪后,谢星珩语调波澜不惊。
“怎么会?皇帝还不是有死的一天,我们还年轻,熬着吧。”
找准时机,龙也屠得。
夺嫡哪有不动刀子的?
死几个皇子怎么了。
谢星珩看林庚还算讲理,人也聪明,找机会接触接触。

八月二十,到了谢星珩拜访同年考生的日子。
天公不作美,半夜里下起瓢泼大雨,天明了不见晴。
第一次约见,不好失约。
江知与安排了马车送他过去。
两个书童还没教好,书房的活干得不错,到了外头不够伶俐,今天出门,还是叫来喜陪同。
送他走后,江知与站在屋檐下看了会儿雨。
前些天跟谢星珩聊完当前局势后,他心情恹恹不见好。
有件事梗在他心口,让他难以抉择。
二婶如果真的知情不说,他又该怎样面对堂哥?
兄弟俩从小一起长大,同辈兄弟里,就堂哥待他最好。往年来京城,去了三叔府上,也是堂哥不离身的跟着他,怕他受欺负。
这些年来,父亲对堂哥的培养尽心尽力,家里大小事务,都会叫堂哥来商量。
小谢说,对事不对人,一人做事一人当。
可越过堂哥,又怎能让二婶付出代价?
他记得谢星珩是这样说的:“我们要的不是两全其美,是无愧于心。”
江知与心里难过。
他不想现在跟堂哥撕破脸,也不想以后连兄弟都做不成。
何书文来找他,问他信件写好了没有。
“我们得快些寄信回丰州,你的事实在难说,就分开寄吧?下次我专门叫个人帮你送。”
江知与垂眸。
无愧于心。
什么叫无愧于心?
放任堂哥不管,他真的会安心吗?
江知与闭闭眼:“我没有其他事,照着小谢写的信,寄回丰州吧。”
这天大雨,他穿着蓑衣,带上师兄何义回一起出门,去找冬桃的赌鬼父亲。
来得巧,正好看见赌鬼挨打,家里被打砸一通,里面的人惊叫连连。
江知与想到官兵抄家那天的事。
他捶捶脑袋,转过身在院墙上踢。
墙壁是泥墙,雨水淋湿,他几脚踢出一个浅浅的窝,鞋尖都是湿漉漉的黄土。
打砸的人凶神恶煞的来,气势汹汹的走。屋里的人持续了一阵骂架,再才出来一个中年男人。
人很高,腰背弯着都比江知与高,瘦脱了相,人跟个骨头架子似的,两颊凹陷厉害。
他出门来,不知道要去做什么,看见院外有人踹他家的墙壁,张口一顿骂。
走两步,看见江知与侧边还站着一个高壮汉子,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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