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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郎家的咸鱼翻身了(羽春)


“你娘哪敢跟他吵架?他厉害得很,都是嫁过来做媳妇夫郎的,你娘跟着他后面,像个丫头!”
江致微皱眉:“您说的什么话?”
他们还真要说,话题一下就偏了,说着说着,就成了辱骂宋明晖的专场。
江致微实在听不下去,好心情全弄没了,他把茶杯重重搁桌上。
“我就不明白了,阿晖叔怎么你们了,这些年也没见几回,怎么就恨成这样?”
他们不说,两老有自己的标准,考上举人的大孙子不如当官的小儿子,但除了小儿子,整个府里,他们最喜欢的人就是大孙子。
江致微想走的,没走成。
两老在家吃住,很少出门,花销都记府上的公账,手里很攒了些银子。
这些多数是老大寄来的孝敬。
夏元仪心高气傲,生来是官家千金,又当了二十多年官太太,她的个性不允许她挪用老人的养老钱。
老三自诩孝顺,所给孝敬不如大哥,每逢年节也有一些。
老爷子今年过寿,又收了一大笔孝敬。
他俩早想好了,江致微要是考中了,这钱就都给江致微。
反正他俩也用不上,吃穿不愁,儿孙众多,养老送终都有保障,不如再供个官员出来,以后去见了祖宗,他俩都有面儿。
江致微没要:“这银子留着吧,我回家看看我娘那里有多少,不够了再找你们拿。”
一番劝说,江致微又道:“现在给我,我也不好拿,万一丢了?”
两老这才把小木箱锁上。
锁上后,又嘴起江知与。
说他没规矩,招婿不跟长辈说,来京都这么久,也不带人过来看看。
再又说他招的夫婿不好,又傲又目中无人。
“连你三叔的面子都下,他以为考中举人就能骑我们头上了?”
江致微脑壳嗡嗡的,一天下来,身心俱疲。
贴榜这天,满城热闹。
江致微住在江老三家里,是官员府邸,别的书生不好来请,帖子一并下到了镖局。
谢星珩在镖局吃过一回酒,肚子还没清货,就被拉着出去吃第二回。
江知与派人把帖子转送江老三府邸,请柬始终没送到江致微手里。
谢星珩第二场酒吃一半,又来人叫。
都是同年,既然要聚,就搞个大场子,省得两头跑。
京城寸土寸金,贵人遍地。地方大的,包不了场,地方小的,又不够用。
一行人约着踏青去,沿河岸摆长桌,搞露天自助餐。
谢星珩被调侃多,都没想到他是最后一名。
他心里也别扭,面上不显,笑呵呵的,谁来都当是贺喜。
因他乐呵,这调侃也就是一句玩笑话。
聚餐的人里,考得最好的人,居然是顾慎行。
谢星珩跟他碰杯,神色复杂:“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学霸。”
顾慎行愣住,拆字理解学霸,然后狂笑:“哈哈哈哈运气好运气好,谢兄也不错,我们同为第一!”
谢星珩:“……”
他还第一次当倒数第一。
他看顾慎行出手阔绰,为人豪爽外放,这些天交朋友也积极,便不跟他客气。
“你有名师指导吗?平时看书做笔记吗?先生都给你留了什么功课?可否跟我说说?”
顾慎行又是一愣,对谢星珩这种求学精神很是敬佩。
他附耳过来,小声说:“我叔叔是国子监祭酒。”
谢星珩眼睛冒绿光:“这么厉害?你什么时候去拜见你叔叔?帮我要个书单行吗?”
书单而已。
顾慎行大手一挥答应了。
“改天我们聊聊策问!”
谢星珩同样爽快:“没问题!”
这顿饭吃得热闹,顾慎行请了人来伴奏跳舞。
提前预演了鹿鸣宴,算是熟悉流程。
没有音响和灯光,朴实的热闹,也动人心弦,让人心潮澎湃。
谢星珩混在人群里,身边学子有他认识的,也有他脸生的,大家同聚一起,合唱《鹿鸣》。
气氛很融洽,也很纯真。
场上有人跳舞,跟蹦迪的区别大。
舞姿刚柔并济,蓬勃向上,多人合跳魁星舞,自有一股浩然正气存于心间。
他大声叫好。
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湿润。
他在现代,还没毕业,就早早学会了勾心斗角,像今天这么纯粹的喜悦少有。
他们只用笑,只用唱,只用跳。
诗词歌赋少不了,这是一场盛大的飞花令。
酒意上头,好些放不开的书生也下场学魁星舞。
谢星珩看了一阵,他不去。
跟他相熟的书生过来拉,他也不去。
此等盛会,不能携伴同来,实在可惜。
第一支魁星舞,跳给小鱼看。
江知与没看过魁星舞,民间有流传鹿鸣宴的过程,他父亲为堂哥科举,打听过很多消息。
鹿鸣宴是地方官府举办,由府尹或者布政使司主持,新科举人们要谒见主副考官,再才入席。
会吃饭喝酒,会听曲看舞,还会吟诗作赋,整体气氛是非常轻松愉快的。但盛大程度,取决于地方财政。
京都是首都,最是盛大。
具体场面,他只能根据这些词汇来想象。
夫君今天出门喝酒去,江知与在家准备好了衣服,总共有三套,色调都是书生常穿的颜色,青绿、蓝白、月色。
现在在熏香。
衣服搭的配饰都放镜台上,只等明天打扮。
醒酒汤煮着,厨房留人值夜,几个灶台都热着水,只等谢星珩回家泡澡。
谢星珩酒量不错,还有躲酒的技巧,场面热闹,被气氛感染,多喝了几杯,晚风吹着,到家后,酒醒一半。
趁着兴头在,他拉着江知与一起跳舞。
江知与多年习武,身段软,人放不开,肢体僵硬。
谢星珩让他看着:“我给你演示一下。”
谢星珩从小卷到大,他的原生家庭里,大哥出生的时机不好,正赶上父母拼命创业的时候,对大哥是散养,后面手把手的带着,总算成材。
他作为老二,原本该是最不受重视的那个。偏偏出生的时机赶巧,家里刚好富裕了,学生开始卷起跑线了。他爸妈给他二十四小时都安排满,各种稀奇古怪的补习班,全报上。
上不上得完另说,别人孩子有的,他全得有。
这种待遇,让大哥嫉妒都嫉妒不起来,兄弟俩的关系有种诡异的友好。
跳舞也是学的,舞种多。
读书时,谢星珩认为会跳舞的人很风骚。
他外向,风骚的东西可太吸引他了。
一个魁星舞,他看了一下午,现场没跳过,回来复刻轻松,两次过后,就找到了节奏。
江知与看他开心,在旁跟着比划,心说:就当是练武好了。
这般比划里,再出一身汗,谢星珩的酒就彻底醒了。
他跟江知与说:“小鱼,跳双人舞吗?”
江知与牵他手:“我不会,你教我。”
两人握手搂腰,摇啊摇。
江知与摇了一阵,理解不了双人舞的浪漫,被谢星珩推出又拉回,身子一旋,被他拦腰接住。
四目相对里,谢星珩在他额头落吻。
简简单单就结束。
江知与捂着心口,那里还在怦怦跳。
谢星珩约他:“床.上见。”
他总这么直白,江知与渐渐习惯了,他弯弯眼睛:“好啊,我也不会,你教教我。”
教他玩男人。
谢星珩一阵笑,笑完去泡澡。
知道他毛病,江知与给他准备了一杯牙粉一碗盐水。
夫夫俩收拾完,蹲在院外台阶上,排排挨着刷牙。
今夜无眠,江知与被缠得晚。
成亲以来,头一次精疲力竭。
也被做懵了,说什么都乖乖顺从。
谢星珩给他擦洗身体,看他脸侧有头发被汗黏住,伸手去撩开。
江知与挨着他手,本能就蹭他手掌。
谢星珩心上欲-0.火余留,一蹭就凭空起。
他喊道:“小鱼,我能不能再做一次?”
江知与说好。
谢星珩盯着他看了会儿,见他困倦眯眼,只在他脸上摸了摸。
“记账了,改天找你收账。”
“账”是江知与熟悉的领域,闭着眼睛都能算数。
跟他说记账了,他还嘟囔:“今日账,今日结。”
谢星珩笑话他:“你一滴也没有了,只能改天了。”
江知与还真信了,乖乖“哦”一声。
谢星珩收拾完,躺他身边,背部被硌着,他起身,从被子里摸出一把小金扇子。
这是小鱼带身上的装饰品,是他们获知家有祸事那晚,又一次体会洞房文化时,小鱼用来揭红盖头的扇子。
入秋了,他还带身上。
谢星珩唇角扬笑,在帐里晦暗的烛光里,看见扇子上有几颗牙印,他歪了歪头,浅浅回忆,满是旖.0旎。
这是小鱼咬的。
他不好意思叫。
谢星珩把扇子收好——这是他的扇子了。
睡了一个时辰,夫夫俩就先后睁开眼睛。
今天鹿鸣宴,谢星珩还要拜见主考官跟房官,清早的穿戴,是江知与由里到外的帮他穿。
谢星珩只需要伸着手臂,当个衣架子。
江知与还没睡醒,给他穿衣服时,哈欠连连。
谢星珩捣乱亲他脸,被瞪了好几眼。
衣服颜色,没有定式。
谢星珩昨天聚会,有做了解,大家还是会以蓝白为主,从秀才过渡上来,这个配色的衣服多,到时候坐一起好看。
不排除有人想要出挑,故意穿别的颜色。
只考了最后一名的谢星珩,不想做出头鸟。
最后是腰带饰品。
玉佩、香袋、小荷包……
谢星珩掌心一松,落下一把小金扇子,捏着流苏在江知与眼前晃两下。
“还有这个。”
江知与抬头看,晃荡之间,他看见金扇子上的牙印,脸色突地红透,他伸手要抢扇子,谢星珩手往高了举,他继续贴着谢星珩跳,被顺势紧紧抱着,好一番拥吻,才松开手。
谢星珩把金扇子交给他保管。
“从现在开始,这是我的扇子,你只有欣赏权,没有处置权,不许融掉。”
江知与抿唇,一看就是倔脾气来了。
谢星珩知道他乖,笑笑不复述。
踩着时辰,坐马车出门,先去君子坊,跟大部队汇合,再同往明德堂,参加鹿鸣宴。

君子坊在书生圈子里,是个有名坐标点。
谢星珩来时,外面马车林立,新科举人都没有在车内,三三两两的在外边与好友叙话。
举人取录人数,是按照省来分,各府县没有定数,这也能体现当地教育实况。
丰州来的一批考生,仅有江致微和朱聿取中了。
枫江来京应考的人,也就两个考中。谢星珩跟许行之。
他这几天认识的几个遭灾地区的考生,只有独苗苗商行俭吊车尾,擦边中举。
名次不错,比他高一名。
谢星珩跟他学渣相会,在人群里,找到熟人,再又拼车,同往明德堂去。
谢星珩看江致微神情疲惫,把马车让给商行俭,过来跟江致微坐,路上聊几句。
“你昨天怎么没出来?小鱼下了好些帖子,我们昨天在外踏青,预演了鹿鸣宴。”谢星珩随口找个话题。
江致微怔了下,随即皱眉:“我不知道。”
他心里烦。鹿鸣宴不能出错,三叔没说有什么要注意的,他就问谢星珩。
能考上举人的书生,都懂得面见上官的礼仪。
因为取中秀才以后,书院有专门的课来教他们。
谢星珩简要说了,没什么特别,江致微松了口气,也叹气。
“三叔想要我明年就当官。”
来年春试能中,也是明年的事。
谢星珩没说什么。
江老三能不能撑到明年都不一定,又拿什么保障江致微的官职?
再说,明年的事,明年再说也来得及。
江致微不去,谁又能强绑着他上任?
江致微等了会儿,没听见谢星珩提意见,不由追问:“你看妥当吗?”
谢星珩耸肩笑笑:“堂哥,距离春试还有半年呢。”
春试之后,要等成绩。再去殿试,这之后才是分配职务。
算紧凑点,也有七个月。
江致微算过时间,这也是他嘴上应了,心里不以为然的原因。
可今早出门前,三叔又留他说话,提点他谒见主考和房官的注意事项。
这很好理解,同一年考完的人,都是主考官的门生。
同年参加科举的人众多,主考官不会每一个都记住。
房官就不同了,以五经房分,每一房就那么点人。同一年考中的人,又叫同门。
同门师兄弟,岂是玩笑?
从这一刻开始,就在分党派。
对大多数人来说,这一步无需在意。
今年拜了房官,来年没取中,再考又三年。
三年时间,恩师还在不在朝廷都难说。
所以正经的同门,是取中进士再分。
举人之间,是提前拉拢。春试过后,查无此人,屁事没有。
江致微在意,是因三叔要他来年做官,他现在的选择,等同提前站队。而且是没有选择余地的站队。
房官的立场,等于他的立场。
谢星珩靠在车厢壁上,垂眸看搭在腿上的玉佩流苏。思索了会儿,看在小鱼的面子上,出言提醒:“堂哥,美酒在前,白刃在后。你想的那桌酒,不是你我能吃的。”
小小举人,赶在日月变天的时候,跑去党争的酒桌上蹭饭吃。
运气好,新皇登基,朝堂大清洗,他们都有一席之地,乘风上青云,从此鱼跃龙门。
运气好,且抓得住时机的基础是什么?
是能力啊。他们商户出身,来京城两眼抓瞎,当官的亲戚既要又要,拿他们当提线木偶,只管埋头猛冲,前方雷区密布,预警都没有。
信息无法获取,简直是上赶着送命。
江致微警醒:“我记住了。”
明德堂在是官方宅院,用于公务聚会,离县衙不远,门口有卫兵看守,所到举人唱名入内。
谢星珩名次低,最后入场。
有小厮引路,给谢星珩安排了东南角上的一桌入座。
统共八十二人中举,台下席面开十桌。
前面九桌,每桌八人。最后一桌十二人。
书生都清瘦,十二人挤一块儿也拧巴,胳膊压下边,捏个筷子都要撞到人。
谢星珩:“……”
都是举人,待遇相差也太大了。
他是末次,视线偏,要看场内情况,还得扭着半边身子回头看。
鹿鸣宴有谢师宴的别名,他又不能不看。
场内活动多,可能会被考官们点名。别提多难受了。
到时辰,铜锣一敲,书吏喊话,所有举人都起身离席,顺着坐次排队,从平台,上六级台阶到上面的大方台上,齐整整列方阵,行学生礼。
谢星珩位于末次,前面景象看不清,隐约看墙壁上挂了一副孔子像。
拜完后,主考官勉励数句,他们就再次落座。
乐起,舞来,大合唱。
跟昨天的聚会不同,今天的魁星舞只有五经房的魁首才能跳,总共五个人。
谢星珩十分想背过身坐,这样扭着脖子,他还要唱歌,筋扯着不舒服。
是露天席面,开场热闹一番,菜饭都凉了。
好在席面丰富,跟着在上菜,一盘盘的替换完,又是崭新的热乎菜。
谢星珩这就吃上了。
同桌书生都拘谨得很,早在点名的时候,就尬到了。再挤在一处,跟前几桌的人形成鲜明对比,一看就是差生,更是如坐针毡。
谢星珩招呼他们快点吃:“上桌是冷盘,撤就撤了,这桌再完整撤下,上官怎么看?”
能怎么看。
他们才没空看。
一桌人都在吃,他的行为就不奇怪。
否则就要直挺挺扭着脖子往后头看,累死他算了。
谢星珩如是想。
商行俭跟他同席,挨着坐,小声提醒他:“我看别桌的人都捧着酒杯,没动筷子。”
谢星珩头也不抬:“他们不饿。”
主要是那些举人名次高,尤其是第一桌,来回点名,轮流作诗唱赋,站起是一杯酒,坐下又是一杯酒,同桌人还得陪饮,哪有空吃?
不像他们,坐在犄角旮旯里,排在第十桌,不吃菜,就要举杯,杯子都举了,不得陪一个?一场喝完,人都摊了。
满桌人迟疑,看第一桌的热闹持续半晌还没结束,他们傻坐着实在尬尴,也相继拿筷子吃上了。
谢星珩满意了。
这时,上头有人点他名。
“谢星珩。”
主考官孟培德点的名,书吏大声传,谢星珩一激灵。
这么快就轮到他了?
他飞快擦嘴,恭恭敬敬站起来,侧身对着高台,作揖后,等着发话。
场子大,每桌之间有一米五左右的空地。
跟考官们的席面隔着大方台,再往前才是考官们的酒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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