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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颠倒(郁华)

黎景含着金汤匙出生,他性情骄纵、眼高于顶,从不把别人放在心上。
而出身贫寒的姜佚明则成熟稳重,温柔包容,任劳任怨地缝补着黎景易碎的心。
人们都说,若非黎景有这样的出身和这张脸,是断然配不上姜佚明的。
命运的齿轮不断转动。因为一场事故,黎景发现自己竟是鸠占鹊巢的冒牌货,而那个被他颐指气使、百般嫌弃的男朋友才是黎家的真少爷。
同学的嘲讽、亲人的冷落、巨大的落差让黎景一心逃离、一走了之。
后来的黎景,除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和一把破旧的木吉他外一无所有。
为了生存,他在灯红酒绿的酒吧做起了朝不保夕的驻唱,任谁都可以踩他一脚。
谁知,命运却再次将他戏弄,在他最潦倒落魄的时候,姜佚明竟成了酒吧的投资人。
重逢后,姜佚明每天出现在黎景家楼下。忍无可忍的黎景终于坐上了姜佚明的宾利。
上车后,他玩味地看着眼前西装革履、气度不凡的男人,破罐子破摔地问道:“难不成你到今天还惦记着我,喜欢着我?”
他语气嘲讽,态度恶劣,抱着不欢而散的心思。
谁知,姜佚明竟然笑了笑,坦诚地说:“是,你说的不错。”
“我还在惦记着你、喜欢着你。”
破镜重圆、HE、虐恋

第1章 小景,好久不见
夜阑人静,万籁俱寂,天空拉开一层厚重的黑色垂幕,申城的近郊像是睡着了。
细长的河流在静谧的夜色中蜿蜒而去。横亘在河流上的,是一座做旧的石桥。
男人身着笔挺的西装,踩着一双锃亮的皮鞋,他拾级而上,越过石桥、穿过水雾的同时,也揭开了青云古镇的面纱。
天地变了模样,小巷的两侧出现鳞次栉比的仿古建筑,争相展现着自己的灯红酒绿与纸醉金迷。
各样的乐声从热闹非凡的酒吧中漏出,顺着夹道的风,吹到人心坎里。
男人器宇轩昂,气度不凡,此时,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步履匆匆地略过一家家酒吧,对满目的红男绿女与光怪陆离置之不理。
在他身旁,跟着位同样西装革履的男人,只是他的步伐稍缓,始终与男人保持着半步的距离。
直到快要走到古镇的尽头,两人才终于停下脚步。只见男人微微抬起头来,默念着招牌上霓虹灯勾勒出“昨朝”二字。
还没等两人走进“昨朝”的大门,一个中等身材的光头便谄媚地迎了上来,说:“二位老板,快请快请!”
说话的光头名叫冯炳鑫,正是“昨朝”的主理人。
在攀上黎明投资、成为长海路和青云古镇中三家酒吧的主理人之前,冯炳鑫已经在申城的餐饮娱乐行业混了小二十年了,是何等的人精?
他捉急忙慌地凑到男人身边,说:姜总,可把您给盼来了!”
姜佚明朝光头淡淡地笑了一下,随他朝酒吧内走去。
“冯老板,好久不见。”与姜佚明不同,袁伟华对待冯炳鑫的态度倒是热络。三人在酒吧中小转的功夫,袁伟华便与冯炳鑫你来我往地寒暄了几番。
冯炳鑫一边陪笑,一边将两个祖宗引入卡座。
落座后,服务员立马识趣地小跑过来,问道:“晚上好,请问要喝什么酒?”
“姜总、袁总,不知道二位平时喜欢喝点儿什么?”
袁伟华笑着说:“给姜总来杯乐加维林,给我来杯干马天尼吧。”
富有节奏感的音乐袭击着心头,可任凭台上的乐手唱得多投入,姜佚明都显得意兴阑珊。
他话很少,只有在冯炳鑫或是袁伟华问起他时,才简短地回一句。
身为黎明投资的老板、“昨朝”背后的男人,姜佚明此次来访自然不单单是为了喝酒。
等到酒局过半,袁伟华将话题引到了生意上。他佯装漫不经心地环顾着整间酒吧,笑着对冯炳鑫说道:“店里生意不错啊,比长海路那家还好红火。”
冯炳鑫笑了,说:“可不么?我这次啊,算是挖到宝了。”
袁伟华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地看向舞台。
台上卖力演唱的男孩儿刚刚结束了自己的表演。他穿得花花绿绿,手上、颈上佩戴着夸张的首饰。迎着光束灯,袁伟华可以看到他脸上精致的妆容。
这男孩儿朝观众鞠了个躬,自称每天晚上都在这儿表演,等到酒吧里此起彼伏的掌声渐渐停息,他才转身离开舞台。
冯炳鑫半眯着眼睛,等到舞台空旷了,才用手指着舞台侧方的位置说:“喏,我说的那个马上就要出来了。”
晦暗的灯光下,袁伟华顺着冯炳鑫指的方向看去。
不同刚刚下场的那位乐手,眼前这人穿得极为素净,上身是个简单白T恤,下身是条普普通通的牛仔裤。
他身上不见分毫的装饰,更没做夸张的造型,简单的衣饰反而衬出了他十二分的清俊,让人忍不住多打量几眼。
他缓缓走到舞台中央,坐在椅子上。
屋顶的光束灯发散出两道干净的白色射线,一左一右打在他的身侧。
就着光束灯,袁伟华细细打量着眼前的驻唱。
只见他皮肤白皙,头发不长不短,偏右侧分,右边儿盖住了一半的眼睑,另一边儿则露出光洁的额头。弯眉下是一双深邃的眼睛,鼻子高而挺,一双薄唇不带什么弯曲的幅度,平白在灯红酒绿的酒吧中,显露出几分清冷的姿态。
还没来得及惊艳,袁伟华就浑身一个激灵,他猛地朝自己的脑袋上拍了一下,周身的酒气散了大半。
“这人!这人怎么长得这么像黎景?”
他顿时收起了自己懒散萎靡的姿态,坐直了身子,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姜佚明,却发现对方正看着手机上的邮件。
袁伟华稍稍舒了口气,下一秒,他就听到温柔平静的歌声从驻唱的口中流淌。
霎时间,空气像是凝固了。
姜佚明猛地抬起眼眸,他目光严肃,久久凝望着舞台中央的驻唱,那神情似在观赏聚光灯下精美的拍卖品,又像是陷入了沉思。
冯炳鑫眼观鼻鼻观心,看出了姜佚明与袁伟华都对黎景有兴致。
他不由得心中窃喜:传闻黎明资本的姜总不近女色,没成想他喜欢的竟是男色!
冯炳鑫朝姜佚明凑近了几分,说:“姜总,这人叫黎景。咱们酒吧里的顾客啊,至少有一半儿是冲着看他来的。”
姜佚明沉默着端坐在卡座中,没有理会冯炳鑫的絮语,只是在冯炳鑫提起黎景时,睫毛轻颤了两下。
冯炳鑫一边观察着姜佚明的神色,一边说着:“你瞧,凭黎景这身段儿、这模样,这嗓音,若是找个老师好好打扮打扮、调教一二,再找人给他拍个视频往网上一发,想不火都难!”
讲到这里,他“啧啧”两声,颇有些失落地说:“可惜了,这黎景怎么都不肯出境,连个抖音都不乐意拍呢。”
姜佚明脸色越来越差,周身散发出的气压也愈来愈低,就好像今晚的他不是来酒吧玩乐,而是在攻克什么商业难题。
事实上,自从黎景出现在了舞台中央,姜佚明就再也没有说过话。
袁伟华与姜佚明不单是老板和下属的关系,更是相识多年的老同学,自打黎景出现,他就察觉到了姜佚明情绪上的变化。
他自然不敢将姜佚明的秘辛在外人面前抖出来,却也不想放任这冯炳鑫继续在姜佚明面前胡言乱语。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冲冯炳鑫摇了摇头,制止了他的喋喋不休。
冯炳鑫愣了半秒,虽摸不清状况,却自觉噤了声。
一时间,卡座内氛围诡异,像是与周遭的世界形成了一道结界,结界之外热闹欢腾,结界之内则严肃沉默。
冯炳鑫看看姜佚明,又看看袁伟华,他心一横,不动声色地离开了卡座。
台上的黎景对发生的一切都浑然不知。
此时,他坐在台上,眉眼低垂,唱起悠扬的曲调。他修长白皙的指尖波动琴弦,发出一阵阵悦耳的琴声,与歌声交织在一起。
夜色渐深,酒吧中客人不减反增。
几曲作罢,黎景的表演结束。他站起身来,微微朝观众鞠躬,没多余的动作或话语,径直朝后台走去。
狭窄的走廊中,忽然传来冯炳鑫的声音。
“——小黎啊,来,过来跟两个老板打个招呼。”冯炳鑫架起领导的腔调,摆出不容拒绝的姿态,一边向黎景安排着任务,一边努了努嘴,示意黎景朝姜佚明的方向看去。
黎景眉心微蹙,本就清冷俊秀的脸霎时染上了几分不悦,看上去却比台上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更加招人。
饶是冯炳鑫做黎景的领导已经有了一段时间,此时也不免一惊。
就着走廊里暗黄的灯光,冯炳鑫不免多看了黎景几眼。
他心想,像这样歌儿唱得又好听、吉他弹得又好的美人,要么进了娱乐圈当明星,要么就早早被大人物金屋藏娇了,怎么这个黎景混到快三十岁了,却还是穷困潦倒?
如此想来,倒是便宜了“昨朝”这间名不见经传的酒吧。
“快去啊,坐在中间的那个,就是咱们‘昨朝’背后的大老板——黎明投资的总裁。多少人想在他面前露脸都没机会呢。”冯炳鑫移开自己的视线,拍拍黎景的后背,催促道。
黎景下意识地躲了一下,脸上的不悦愈浓。他无奈地抬起手腕,表盘上时针已经指向了一点。
从晚上十点到凌晨一点,黎景已经表演了三轮,此时的他已是精疲力尽。
他不过是“昨朝”的劳务工,有今天不一定有明天。什么酒吧背后的大老板、什么黎明投资的总裁,跟他有什么关系?
黎景没什么兴致,他素来不愿与这些大老板有什么牵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随便扯了个理由,说家里有事儿,得快点儿回去。
冯炳鑫是何等的老江湖?还没等黎景把话说完,就听出了黎景言辞中的推脱。
他脸色一沉,顿时敛了笑意,拿腔拿调地说:“小黎啊,让你过去跟老板打个招呼你就听着,两三分钟的事儿,老板都不嫌耽误时间,难道还能耽误得了你的时间?”
“再说了,你在申城没家没业的,大晚上能有什么事?”说着,冯炳鑫忍不住嗤笑了几声。
这些年,黎景受惯了社会中的明嘲暗讽和踩高捧低,本该对这些阴阳怪气的话语与鄙夷嘲笑的目光免疫才对。
只是刚刚冯炳鑫的话,着实戳痛了他的伤口。
黎景滞住了,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就被冯炳鑫一边催促着、一边往走廊外推去。
罢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黎景微微叹息,只得如了老板的愿。
黎景眼眸低垂,硬着头皮跟随冯炳鑫穿过人群,朝卡座的方向走去。
越向里走,空气愈发浑浊,熏得黎景眼睛酸胀。直到走到了卡座旁,黎景仍是低着头,不言不语。
见黎景一步步朝卡座的方向走来,素来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袁伟华第一次没了主意,他双眼直勾勾地看向黎景,表情僵硬,半天说不出话来。
末了,袁伟华才想起匆匆挪开自己的视线。
他下意识地看向了姜佚明,却发现姜佚明双眸失神,一双沉静的眼睛虽看着前面的黎景,魂却不知飘向了何方。
冯炳鑫一看两个人的神态动作,就自知猜对了,只是这黎景却忒不上道。
他一边腹诽着,一边用胳膊撞了撞黎景,压低了声音提醒道:“还傻愣着干什么?高兴坏了?快跟老板介绍介绍自己啊。”
这些年来,黎景四处漂泊,辗转多地,这般的场面倒也经历过几次。
或许真应了养母当初那句“小姐身子丫鬟命”,这么多年过去,黎景始终学不会谄媚与奉承,应付不来这样的场景。
黎景眉心紧缩,终于在冯炳鑫的催促下抬起头来。
抬眸的刹那,黎景愣住了。
命运的捉弄就在刹那之间,骤变如晴天霹雳。
隔着卡座,黎景定定地看着居于中央的男人。
十余年不见,姜佚明变了许多。他变得成熟了,严肃的表情透露着高位者的不怒自威。他也变稳重了,考究的衣着彰显着上流精英的姿态。
十余年不见,再熟悉鲜活的人也在岁月的洗涤中褪色,姜佚明早已变成了黎景既熟悉又陌生的模样。熟悉的是眉眼与目光,陌生的是皮囊与装束。
是他有罪,是他有愧。
只是匆匆一眼,黎景就挪开了视线,不敢再看向姜佚明。
重逢来得毫无预兆。这些年里,黎景不是没想过与故人重逢,或在梦境中,或在幻想里。只是他从未想过这一刻会出现在现实中。
此时此刻,黎景没有感受到故人相见的温馨感动,只有灼烧心肺的羞愧与如芒在背的难堪。
嘈杂的酒吧仿若静音了,拥挤的人群在黎景眼前褪去。
他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了。眼前、耳中,只剩下了姜佚明的面容与声音——
“小景,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说
开文啦,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第2章 你认错人了
黎景怔住了。须臾过后,他垂下眼眸,定定地看着地板上映出的一块块光斑,努力隐藏着自己的尴尬难堪。
通过冯炳鑫对姜佚明的态度,黎景不难看出,如今的姜佚明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而自己也不再是当初那个骄纵恶劣的富二代。
他们之间彻底掉了个个儿,就连“黎景”这个名字,都不该属于他。
此情此景下,黎景不敢抬头,更不敢与姜佚明坦诚大方地打招呼。
当初,黎景瞒着所有人离开了生活了十八年的家,说是落荒而逃也不为过。
因为他的不告而别,他与姜佚明的分手自然称不上体面。仔细说起来,他们之间甚至没有一场认真的道别。
黎景自知对不起姜佚明,如今他日子又过得潦倒落魄,更是羞于见到故人。
姜佚明的声音一落,滞住的不光是黎景,连袁伟华的心都跟着哆嗦了一下。
袁伟华看了黎景半响,却只能看到他柔软的发丝在光洁的额头上投射出的一片阴影。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都有些发颤。
“黎景,这些年你到底去哪了?怎么……怎么连个电话都没给我打过?”
见状,冯炳鑫的嘴巴张成了个字母“o”。他看看黎景,又看看对面的姜佚明与袁伟华,不由得冷汗直流。
任凭冯炳鑫再怎么察言观色、再怎么千量万算,都没想到黎景与姜佚明、袁伟华竟是老相识!就是不知这两人究竟是关系平平,还是有什么纠葛?
此刻,黎景感觉自己像是一块被人放置在烘烤架上的烧腊。透过玻璃橱窗,自己的丑陋与落魄在世人面前展露无遗。
想到这里,黎景脚趾蜷曲,后背上、额头上,冒出一层层细密的汗珠。
“你……你认错人了吧。”
这简单的几个字,仿佛耗尽了黎景所有的能量,却还是说得磕磕绊绊,没有丝毫的说服力。
姜佚明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他仍望着黎景,深邃的目光像一泓深泉,让人猜不出心绪。
黎景只匆匆瞥了姜佚明一眼,就在他严肃的双眸中溃不成军。他复又垂下头,向后退了几步,说:“不好意思几位老板,我家里还有事。失陪了。”
说完,不等别人做出反应,黎景就转身离去。
“这”袁伟华的身体稍稍向前倾了倾,他看向姜佚明,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冯炳鑫侧过身,朝黎景“诶”了几声,接着他快步跟上去,刚想拽住黎景的胳膊,却又倏地收回了手,不敢轻易动弹,只叫了一声:“小黎。”
黎景半眯着眼睛,他迎着光束灯发散出的变幻莫测的光线,穿过人潮,钻进后台。
外面的声浪与刺目的光束一同消失,静谧晦暗的环境给黎景包裹了一层保护壳。
他稍稍舒了口气,下一秒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拽住了胳膊——
黎景的脚步顿住了,他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就会见到姜佚明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亦不敢转身,生怕一个转身就会跌入前尘旧梦。
“小景,能不能别再跑了?”
动感的音乐和鼎沸的人声被隔绝在了门外,黎景的耳边只剩下姜佚明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
他无法招架、无力思索。
黎景忽然觉得嗓子干痒,他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丝毫的声响。
见黎景不说话,姜佚明以为他的态度有所松动。于是,姜佚明的大手滑到了黎景的手腕,握紧他手腕的同时更靠近了黎景几分。
姜佚明轻声说:“小景,我们聊一聊好不好?这么多年没见,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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