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刑侦(焚花煮锦)

“但是我更怀疑这一切都和彭世贤有关。”
叶锐说完吧唧了下嘴，这钱如果和彭世贤有关，那是怎么样的有关呢？
顾添摸出兜里的不断震动的手机，指着大屏幕点了点。
黄玲玲立刻捞过鼠标调出程序登录了顾添的账号，点开了置顶的对话框，接通了谢悯的视频通话……
视频接通，画面里还是熟悉的道路围墙，旁边汽车开过的声音不断传来。
“我们跟着许军回了彭家，两姐弟在楼上至今没有下来。”
“他们回来后不吃不喝，也没有点过外卖，厨房一直没有开灯。”
“郊区一直有人蹲守，原计划我们是傍晚搜山，现在准备缓一缓搜山，准备两边同时行动。”
“帝城天黑了有一会了吧，如果还是没人来，可能就没人来了吧？”
叶锐虽然只在帝城读了几年大学，但是对帝城周边情况还是有数。
西北面这座山翻过去就是条件艰苦，气候恶劣的荒漠了。
今天去的那条山路旁虽然不是寸草不生的悬崖，看起来山崖间植被茂盛，但是并非毫无危险的小树林。
那些都是上百年形成的老林子，野林子，地势复杂，一脚踩空就不知道滚落到了哪里。
就算侥幸活下来还要面对突然出现的猛兽怪虫……
到现在还没有人出现，大概率是警方暴露了……
“我想不通我们哪里暴露了。”谢悯语气疑惑。
“别说你，我也想不通呢，我都发现不了你，他们怎么发现的了呢？”叶锐不着痕迹的吹捧了一把领导。
“那搜山要很多人吧？”顾添有点担心，这种事情，谢悯肯定不可能袖手旁观，谢悯要是摔着了，被蚊子咬了怎么办？
“顾队，现在是现代社会，科技发达不是单纯的人海战术了……”谢悯笑着回答。
“嗯？难不成帝城养了很多警犬，能放进去自己找那种？”顾添一心担心谢悯……
叶锐翻了个白眼，白了顾添一眼，觉得他的智商显著下降。
“用无人机吧？”卓一鸣不确定地问。
叶锐嘴角一勾，还是自己徒弟厉害，他转头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一垮瞪了卓一鸣一眼，后者立刻心虚地低下了头。
“还是年轻人思维广，这么大一片山头，我们多少人跑得完，用几架无人机带着红外扫一圈两个小时够了。”
谢悯说完，顾添松了一口气，只要谢悯不用大晚上扎进深山老林里冒险就行。
“你们那边有什么新发现吗？”
顾添赶紧把今天下午他们去酒店，还有查许军，许梅账户的情况说了。
“帝城这边也查到了，三个海外账户不像是普通个人账户……”
“难道许梅真的在网赌？”往海外非个人账户打钱，除了充值网赌账号，顾添暂时想不到别的。
“谁知道呢……”谢悯揉了揉太阳穴，他也想不通……
“谢局，你看前面怎么来了几个制服？？”
坐在车里的同事一提醒，屏幕内外的人都发现了夜色中匆匆走过来的几名穿着笔挺制服的警察。
“嗯？他们去哪？”
等到人走进了忽然转弯，车里的人立刻摇下车窗伸出头吆喝了一句。
“嘿，哥们，你们干嘛去呢？”
一行人脚步一顿扭头看到熟人立刻走了过来。
“反诈中心刚才监测到这里面有户居民异常通话时间过长，叫我们来看看……”
“哪户啊？”
都是自己人，片警立刻报出了门牌号。
谢悯取下手机揣在了上衣兜，刚好露出摄像头，他带上了耳机跟着下了车。
“走一起看看去，你们走前面。”
逸林市局的大伙通过谢悯的手机摄像头，全方位看清了彭世贤居住的小区。
小区占地面积很大，却只有三栋六层板楼，每栋楼有五个单元。
每家每户都有一个超大的阳台，楼间距很宽，绿化非常好，花坛里盛开的鲜花姹紫嫣红，淡淡花香似乎要溢出屏幕。
单元门后安装的防盗门用料扎实，轻易无法破坏。
门旁装着8寸可视屏幕，下面有数字键盘，还有指纹录入区域。
“他们这小区虽然时间久，但是以前房价就贵，物管费也不便宜。”
“这个门禁是指纹加密码，少一个都进不去。”
片警一边解释一边完成了开门。
楼梯的木质扶手油光锃亮，地面一层不染，墙壁漆面细腻，颜色鲜亮。
一行人站在了302的门口，谢悯躲在了最后，把自己藏在了无人在意的角落。
“笃笃笃”
“笃笃笃”
门敲了两轮，里面毫无反应，片警指着猫眼透出的光亮。
“看，有人在家的。”
旁边的片警掏出手机，重拨了刚才的手机号。
“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片警立刻又拨通了另一个座机号，很快门内传来若隐若现的叮铃铃的声音，但是依然没有人接。
“你们叫许军试试。”谢悯出了主意后，片警立刻再次敲门并且高喊许军的名字。
“谁啊……”门内终于有了回应。
“赶紧开门，要不然我们撬了。”
说完这句又过了大概一分钟，咔哒门锁一开，两名警察伸手进去强行掰开了房门。
许军满脸惊恐不断后退：“你们是警察？？你们要干嘛？”
“嘭！”某个卧室的木门狠狠的关上了。
“你姐呢，你们躲屋里干嘛？”
许军指着刚刚关上的房门：“我姐在里面打电话……”
“跟谁打电话？”
“我不知道呢……”
两名干警赶紧走到卧室门旁用力敲打房门，里面毫无回应，谢悯小声说了句：“你们听听里面说什么。”

房间里顿时安静的落针可闻，卧室里本来不真切的说话声断断续续传了出来。
“有警察来了……”
“好的，好的，我知道，我不会告诉他们的。”
“其他的钱我会想办法的，你们别着急。”
“我不会相信他们的，我相信你们！”
“叮铃铃。”片警握在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他一看来点名字皱着眉头点了接听。
“你们到了吗？为什么电话还没断，短信，系统预警了无数条没反应，我们根本介入不进去！”
“我们到了，进屋了，她把自己反锁在屋里，不行我们只能破门了。”
“破门破门。”反诈中心的干警说完，片警退后两步还没来得及抬腿听到了骂声。
“草，不用破了，她吧验证码给人家了，两百多万一把清，妈的！”
骂声一落，卧室里的说话声停止了，卧室门也开了。
许梅穿着睡衣，几捋头发散落在额前，鼻子两侧深深的痕迹一直延续到了下颚。
她看到警察并没有惊诧，反而满脸镇定。
“你们跑我家来做什么？你们这是私闯民宅。”
“小军，把他们赶出去……”
“呵，行了什么都别说了，带回去吧……”
“你们干什么！”许梅呵斥着往后退，这次早有准备的民警狠狠摁住了卧室门阻止了她继续关门的打算。
“你们这是犯法的，你们这是非法拘禁。”许梅嘴里大呼小叫。
“你要是想吵到一个小区都知道你家有警察上门了，你就闹得再厉害点，我有喇叭借给你要不要？”
谢悯的话有神奇的效果，许梅顿时收了声，安安静静不再挣扎。
两个人被带到了就近的派出所，在他们回来之前，所里已经听说了情况，看到姐弟二人又气又急。
十几分钟前，所里接到反诈中心的电话，许梅因为和境外虚拟电话通话超过两分钟触发了反诈系统报警。
反诈中心的干警第一时间联系了许梅登记的手机号，一直正在通话中，联系她的配偶也是无法接通，打家里座机没人接。
他们意识到许梅可能落入了诈骗电话的圈套，为了避免她的损失，第一时间联系辖区要求片警上门。
近年来，类似诈骗层出不穷，居民财产损失巨大，追讨难度十分大，最好的办法就是尽量阻止诈骗发生。
片警们赶紧出发，哪知道跑再快不仅亲耳听到了“不相信警察”，更是亲眼见证了转账。
换谁都得生气……
两姐弟分开询问，因为是以电信诈骗带回来的，所以谢悯他们并不着急，坐在观察室听民警询问。
“我不知道，她接了电话就说要进屋，然后叫我别管。”
“中途座机响了，我说接，她不要我接。”
许军一问三不知，全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相信你们，告诉你们也没用。”另一间询问室的许梅咬牙回应。
“我自己的钱我爱怎么花是我的事情……”
“跟你们没关系，没有哪条法律说我自己花自己的钱犯法吧？”
“我不可能有损失，我这辈子都不会报警，不需要你们管。”
通过手机全程吃瓜的顾添忍不住“啧”了一声……
“这些话谁教她的？？？”
如果不是那张饱含沧桑的脸和记忆重叠，就听这思维敏捷振振有词的态度和他记忆中的许姨相去甚远。
记忆中的许姨说话温和，脾气不急不躁，他记得有一次彭望带着他在家疯玩，结果搞坏了电视机。
彭家的电视是当时少见的超大尺寸超薄电视机，价值不菲。
许梅看到后，先是问两个孩子有没有受伤，然后语气略微严厉的批评了儿子，并没有大发雷霆，并且在彭世贤回家前，迅速买了新的送上门。
后来彭世贤回家发现电视换了问起来，许梅说出了点问题修不好于是就换了，彭世贤也没多问……
“没别的事就应该让我回家了吧？”许梅要求回家。
“难道您没有别的事吗？”民警就是无语，说了这么多，嘴巴都干了，许梅好像根本就没听进去。
“没有，我要回家。”许梅说完再次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塞回了衣兜。
“诶，她的手机为什么没收走？”会议室里有人嘀咕了一句。
“收什么收，钱都没了，手机收来有啥用，让她留着一会再说。”叶锐回答完怕别人不明白又补充道。
“不管她配不配合，现在她是受害人，如非主动我们没有立场查她手机的。”
许梅抬起头看见民警盯着她，不自觉抬手擦了下嘴角。
“什么时候让我走？”
“你难道不想报案？几百万啊？”民警都要哭了，这些有钱人都这么拿钱不当钱吗？
“不需要，我说过了，我这辈子都不会报警，你们不用担心破案率。”
“我的钱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不需要你们管，再说了，报案了，你们还找得到人吗？笑话……”
如果不是刚才反诈中心监测到许梅实打实告诉了对方银行验证码，让对方一把转走几百万，他们真以为许梅是诈骗分子一伙来挑衅的。
“你们出来吧，换我们的人来。”
单说电诈的事情，许梅摆明了不配合，谢悯决定和她聊聊别的，比如今天下午的三十万。
两个询问室民警退了出来，谢悯先走进许军的房间。
看到上午和另外的民警一起做户籍调查的谢悯，许军情绪波动不大。
“还有啥事吗？”
“你姐姐刚才躲在房间里给海外账户转了几百万你知道吗？”谢悯语气平静阐述着一笔巨款。
许军一愣，旋即睁大双眼，双手撑在桌上支起了上半身。
“几百万？？？为什么？？”
“为什么，所以要问你啊，你不是常住你姐家吗？你难道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她电话一响就躲屋里去接，我啥都不知道啊。”许军一问三不知。
“你说她电话一响？最近电话很多？”
谢悯问完许军点了点头。
“今天下午你开车出去做什么？”
这次许军彻底沉默了，脑袋埋了下去盯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大家看明白了，许梅不说许军肯定也不会说。
关键突破口还是在许梅身上。
谢悯二话不说抬腿走去了隔壁，许梅看到他第一反应：“我家老彭还没回来，你早上不是都登记全了吗？又要问什么？”
谢悯亮出工作证，许梅刚看清望北省逸林市就没接着看下去。
“这里是帝城，你跑帝城来干嘛？还调查我们家？”
“反正不是调查户口这么简单，其他的你后面也许能知道，看你配合多少了。”
谢悯说完不等许梅回应，直接问她今天为什么去银行取钱，知不知道钱送去了哪里，送给谁？
许梅依然是那句，我自己的钱我自己说了算。
包括之前几次转账，许梅全盘否认。
“你们管不着，你们这是非法拘禁，这是帝城，不是你们那小破地方可以只手遮天……”
逸林会议室里众人默默的摸了摸鼻头……
小破地方……
“是啊，小破地方，彭世贤失踪了我们都查不到去了哪，现在能确定的就是在酒店和他一屋的女的死了，然后他失踪了……”
谢悯立刻把许梅的话还了回去，会议室里一片赞叹。
“哎哟，谢局厉害啊，就这么给她捅破了？”
“这话咱们不敢说，只有谢局敢……”
许梅脸上的表情发生了极速的变化，前半句波澜不惊，后半句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他在酒店和一个女的一个房间？那个女的还死了？？”
“怎么死的？？不可能！”
这次换作了谢悯沉默，他不仅沉默不语，甚至瞧着许梅冷笑了两声。
“哟，谢局赌对了啊，厉害厉害，姜还是老的辣。”
叶锐说完自顾自鼓起了巴掌，顾添没好气的瞟了他一眼。
“全市局，就你最能是吧？”
“锐哥，锐哥，怎么赌了？给我们讲讲。”几个年轻的新刑警没看明白这刹那的变化，着急想要问明白。
叶锐清了清嗓子坐起了身子：“咱们不是没确定彭世贤的失踪是被迫，还是主动吗？也没确定许梅究竟知情多少吗？”
“对啊，我们怀疑彭世贤可能杀了刘娇娇，畏罪潜逃。”
“对啊，但是只是怀疑，现在啥啥证据都没有呢……但是许梅不一样，她已经通过某种非正规途径获取了部分真相。”
“也许是彭世贤展示给她的真相，但是比我们知道的多。”
许梅最近三番四次给海外不明账户打钱，警察上门说清利弊都不急不恼……
普通被诈骗用户从警察口中确定自己被骗后，会慢慢清醒过来。
而许梅完全没有清醒的苗头，反而急切想要结束和警察的交道，她很可能知道这钱是为什么打出去，是要打给谁。
能让她这么心甘情愿，三番四次着急送钱的人只能是彭世贤了。
如果彭世贤是被迫失踪，比如被他们还没查到的其他人胁迫，早点给许梅说清利害关系，早点配合警方，彭世贤还有一线生机。
如果彭世贤是畏罪潜逃，许梅为了包庇会隐瞒到底。那么就看彭世贤是怎么告诉许梅自己卷进了杀人事件了。
按之前他们询问彭世贤司机，下属得到的信息来看，彭世贤对于这段不论关系隐藏的很好，许梅也许压根不知道……
捅破这一层，许梅气愤之余就会配合了。
不过无论许梅是否配合，她的反应都会暴露彭世贤在刘娇娇被害案中扮演了何种角色。

许梅先前的镇定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急切地想要从谢悯嘴里知道更多的信息。
“你什么意思，老彭怎么会跟别的女的在一个房间？”
“在哪的房间？他们做什么了？”
“那女的是谁？？老彭给她花钱了？？”
在叶锐分析谢悯举措的同时，许梅情绪越来越激动，不断追问谢悯那句含糊其辞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而谢悯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嘭”许梅蹭地站了起来，凳子倒地，旁边的干警还没反应过来，许梅已经跑到了谢悯面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谢悯后仰脑袋，露出了脖颈，顾添急得跟着站了起来，恨不得钻进屏幕去。
旁边的干警起身一人架着许梅，一人控制了她的手，许梅死死揪着谢悯的衣领，柔软的织物在谢悯脖子上勒出了深深的痕迹。
谢悯伸手一根根掰开许梅的手指：“现在着急了？着急了就一五一十把最近发生的事情都告诉我们！”
许梅手一松蹲了下去：“不可能的，老彭不可能骗我的，他挣的钱都拿回了家里，不可能在外面乱来的……”
“不会有别的女人的，不会的……”
叶锐忍不住摇了摇头，嘀咕了一句：“傻得可怜。”
“并且分不清重点，还袭警！”纵然这是童年管过他不少顿饭的许姨，大是大非前，顾添对她举动的气愤多过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