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刑侦(焚花煮锦)

叶锐狠狠叹了口气：“我情况你们大概都猜到了就不赘述了，我脱离社会太久，今天想找个保洁打扫屋子，然后别人推荐我用这个软件找。”
“谁推荐你的？”民警追问。
叶锐撩起眼皮瞟了眼顾添没吱声，顾添掏出手机调出对话框递过去。
“我推荐的，也不算我推荐的，我哥哥告诉我他经常用，你们把我哥身份信息也登记了吧，一起查证。”
民警握笔的手顿了一下，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询问了顾添以及顾增的信息。
叶锐的情况简单明了，他说完念念不忘莫名其妙消失的订单，以及他损失的1600块钱。
“为什么订单和钱都没有了！你是不是诈骗犯！”
叶锐举着手机气得口不择言。
女警拿着手机拨了几下，解答了疑惑，闲人APP的到账方式有两种，由发起人设置。
一种是甲乙双方抵达约定的地点，上传定位后平台确认到账。
一种是订单约定的完成时间结束后，平台自动确认到账。
这种虽然由发起人设定，但是需求者可以协商修改，因为叶锐是第一次用，所以根本不懂。
在他开门让女的进屋后，女的认为他们的交易开始了，发了定位上传了手机里一早保存过的保洁图片，平台就确认了……
在一群民警和两个半刑侦的询问下，失足女很快交代了自己利用平台揽客的事实，民警将她带走做进一步调查。
对于举报人叶锐来说，他们刚想道歉或者表扬两句，叶锐捂着脸不停挥手。
“你们走吧，忘了我吧，忘了今天的一切，求求你们了……”
一群人离开了房间，屋子瞬间空了下来，卓一鸣抱着手臂站在叶锐面前。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我说了，我都说了……”叶锐三指冲天信誓旦旦。
“说个屁，这房子怎么回事？怎么会是卓一鸣的名字？？？”顾添知道卓一鸣可能不好开口，干脆自己问。
“这不是逸林限购么，我想多买套，就用了卓一鸣的名字……”
“屁，逸林限购是限购外地人，咱们的户口都在逸林，可以买三套，你名下就一套房，还有你怎么盗取卓一鸣身份的！”
“给我老实交代！”
顾添是真没想到，叶锐能背着他们偷偷摸摸买了套房，都快装修入住了，他们完全不知道。
“嘿嘿，这个还是多亏你……”叶锐冲着顾添眨了眨眼，卓一鸣一脸空白转头望向顾添。
顾添指着自己鼻子跳了起来：“你别特么给我泼脏水，今天你都给我泼了两次了！”
“那会卓一鸣刚毕业的时候，是你出的主意做公证啊……”
叶锐一说完，卓一鸣更加迷糊，而顾添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当年为了方便的小事，现在居然被叶锐利用了。
卓一鸣大学毕业考上逸林公安后，转户口，学校领档案，老家一些琐碎很多事情……
卓一鸣的爷爷那会还在但是是个几乎不识字的老头，很多事情需要卓一鸣亲自回去办，但是他缺乏经验很多事情一次搞不定，多跑几次巨额交通费让他吃不消。
加上刚入职，不好意思老请假，那段时间他很苦恼。
后来顾添给他出了个主意，找自己母亲介绍了个律师，拟了一份委托书公证，将叶锐指定为委托人，代办需要卓一鸣出面的一些事情。
当时的委托范围其实并没有几件，后来一次卓一鸣在帝城参加集训，刚开始没多久接到老家村里的电话，爷爷病危送进了医院。
叶锐闻讯二话不说买了最近的机票赶去了卓一鸣老家。
卓一鸣爷爷转去了最好的医院，因为非亲非故，所以很多事情办起来相当麻烦。
顾添再次安排之前的律师去了帝城，两个人隔着封闭训练地的铁栅栏再次补充了委托协议。
律师当时为了稳妥，写了很多事，零零碎碎几十件，那会卓一鸣心急如焚二话不说就签了字。
这公证书他们一式几份，有了这个委托书，加上叶锐的丰富经验，等到卓一鸣结束封闭训练，爷爷都快康复出院了。
委托书本有时效，早该作废，前几年，卓一鸣的爷爷猝然离世，他悲痛欲绝，叶锐再一次更新了这份委托书，帮着卓一鸣办好了爷爷的身后事。
委托书完成了使命再次被抛诸脑，这次叶锐忽然动了买房的念头想起了这茬，一翻开居然还在有效期内，他发给房产公司居然真能用……
“房产证呢？”卓一鸣忽然问。
“还没办下来呢，这是新房，虽然我是全款，但是可能也要好些日子才办得下来。”
“办下来了去把名字改了，我不要房子。”卓一鸣语气淡淡，叶锐不敢反驳只得应承下来。
“没别的事了？”顾添问两人。
卓一鸣说没了，叶锐反问还有啥……
顾添摸着下巴，盯着叶锐的轮椅看了半晌，拍了拍卓一鸣的胳膊。
“我看……”
“你还是上班吧……”
“你还是复工吧……”
两个人异口同声，这人不搁眼皮子底下是真的不放心。
“我不用体测了？？”叶锐眼睛放亮。
“那是领导安排的，别想跑掉……”
顾添想法很简单，既然叶锐房子都准备好了，就来上班吧，没过体测前在办公室干点文职工作，总比新人强。
等体测过了，再一点点恢复刑侦工作。
叶锐脑袋点得犹如小鸡啄米，恨不得立刻去市局上班，不过顾添阻止了，这房子既然要住也得打扫下，今天闹了这么个大乌龙，他也有责任，他主动说，和两个人一起把房间打扫干净。
叶锐找的装修公司算是熟人，其实已经帮他打扫过一遍，他挑剔想着找个专业保洁深度清理一下，哪知道差点把他清理到局子里去。
顾添拉着卓一鸣回了旁边的滨海半岛，把房子里的吸尘器，拖地机拿了过来，两个人分工合作，不到三小时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
所有新家具的包装都拆了，焕然一新的房子立刻可以入住。
为了犒劳两个免费苦力，叶锐叫了外卖大餐，他自觉的抱着白粥喝。
“你明天来上班？”顾添询问。

“不来，我要等领导回来过体测。”没想到就过了几个小时，叶锐居然就变了注意。
“为什么？”顾添诧异，这人之前天天嚷着要上班，刚才还同意呢，现在怎么就反悔了？
“不过体测，你不会让我出勤的，我在办公室干嘛？做后勤吗？我不干。”
作为曾经头对头睡了四年上铺的兄弟，他们非常了解彼此。
叶锐知道顾添心里怎么盘算的，但是他要的是堂堂正正走进市局！
顾添一琢磨也猜到了叶锐的想法。
“我明天联系谢局，看怎么给你弄体测，反正领导不可能亲自给你测，你最近就消停点，别找事。”
“特别是又把派出所招家里来这种事……”
顾添强调，今天虽然是乌龙，但是也怪怪的……
幸好他们及时赶到，如果他们选择去了派出所，不知道后续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顾添吃完饭开着车还没到家就忙不迭的拨通了谢悯的电话。
“亲爱的，我想你了……”
顾添刻意拿腔拿调谢悯翻了个白眼。
“我正在吃饭……”
“领导好辛苦，我还盼望着领导回来潜规则我呢，可别累坏了……”
“有事说事，没事我挂了……”
“有事有事，叶锐的体测……”
“你要是不清楚现在的考核项目就去问问，回头找个学校操场或者空地，只要有设备你给他测了就完了。”
谢悯不打算掺和，他相信，顾添比任何人都在意叶锐的安危。
“我知道知道，1000米跑，10米折返跑，引体向上，仰卧起坐，纵摸跳高，还有立定跳远，你说选几个。”
“你看着办吧，这种事情难道你还不会……”
“我当然会，但是我要请示领导呀。”顾添嘴巴就像抹了蜜，一口一声领导，语气里却没见多少尊重，反而多了几分调戏的味道。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挂掉电话顾添忙不迭给叶锐打电话，告诉了他这个消息，问他要不要明天就安排。
“等我回去翻翻黄历，挑个宜考学，动土的日子。”
叶锐放下电话，打开手机里的日历挑啊挑，终于挑好了一周后的日子，他举着手机准备分享给卓一鸣，一眼瞟见卓一鸣的手机屏幕上满是租房信息……
卓一鸣当然不可能是参考行情，打算把雍景湾的新房租出去，那就是他在找房子了。
“你要搬家？”叶锐一把抢过卓一鸣的手机，看到上面筛选出来的1000以下的房屋，心中一顿抽痛。
“对啊，看看市局附近的房子，交通方便。”卓一鸣大大方方的回复。
叶锐要是回之前的住处，他租房上班倒是麻烦了，既然叶锐买到了市局对面，他也方便了。
市局附近房子那么多，又方便上班，又方便照顾叶锐。
叶锐听到“市局附近”四个字，抽痛成了刺痛。
市局附近寸土寸金的地方，全是高档豪华小区，1500以下的房子要么是毫无安全可言的自建房，要么不知道是破成什么样的准拆迁小区。
卓一鸣居然要去住那种地方。
“我不准。”
卓一鸣满脸诧异盯着叶锐，虽然叶锐是他师父，但是这么多年，叶锐是第一次在生活的琐事上说出“不准”两个字。
除了工作，叶锐以前从来不干涉他的生活，就算他不小心搞砸了，叶锐帮他收拾残局也不会骂他……
“我没有车，不想住那么远，而且现在工作越来越忙，其实回去只是睡一觉，大小无所谓。”
卓一鸣压下心中的怪异，耐心解释。
“太糟糕，我不准。”叶锐回复变成了六个字，语气更加坚定。
“没事的，我可以的……”
“我睡觉了。”叶锐打断了卓一鸣没说完的话，转身上床掀开被子钻了进去背对着卓一鸣，摆明了不想继续说话。
半夜顾添给叶锐发消息问他黄历看好没，理所当然的没得到任何回复。
第二天一早顾添又给叶锐发了一条，还是没回复，他琢磨着有点不太对劲，卓一鸣一踏进办公室就被他叫了出去。
他考虑到办公室人多嘴杂，拉着卓一鸣上了天台。
“你两吵架了？”
卓一鸣“嗯”完，反应过来顾添这个问题怪怪的，立刻改口。
“没有啊，怎么了？”
“叶锐没回我消息，不太对劲，今天你走时候他醒了吗？说什么了吗？”
卓一鸣回忆了下：“应该好像醒了？”
“那就是醒了，不跟你说话，你两昨晚说什么做什么了？？”
卓一鸣眨了眨眼，他和叶锐能做什么？
唯一发生的事情就是他租房，叶锐不同意那事，他也没太放在心上，顾添问起来他就说了。
顾添啧了一声：“你租什么房子，都有房子了还租……”
卓一鸣摇了摇头：“那不是我的房子。”
顾添舔了舔嘴唇，不好硬劝，他知道卓一鸣虽然表面绵软，实则内心很执拗，这么多年只有叶锐能说得动他。
“你师父好面子，也就跟你亲，他刚恢复肯定还有很多不方便，你要是住得太远他都不好意思叫你。”
“你回去问问他意见，要不然先委屈委屈几个月……”
不出顾添所料，叶锐一天都没选好黄道吉日。
卓一鸣早早下了班，跑去城里一家面包店买了叶锐曾经最爱吃的生吐司，45一个的价格，他买了两个，付款的时候心都在滴血……
这家店开了六七年，开业时候15一个，他跟叶锐来买过，叶锐要给他买，他不要说自己不喜欢。
其实是舍不得……
后来涨到了28一个，叶锐还没买两次就出了事。
没想到再来居然45一个了……
他也不知道叶锐口味变没有，买了再说。
叶锐刚锻炼完，洗了澡坐在沙发上擦头发。
卓一鸣拎着袋子在他眼前晃了晃，叶锐两眼放光，刚抬起头立刻低下去，连带着眼神都黯淡了下来。
“下班路过，不知道味道变没，也不知道你还喜欢吃不。”
“医生不让乱吃。”叶锐摸过遥控板按开了电视。
“那……我自己吃了吧。”
卓一鸣打开袋子捞出了小方块一样的吐司，本来店家提供切片服务，但是叶锐说撕着吃才过瘾。
卓一鸣右手两指捻着一个角一扯，松软的吐司立刻掀下了一片，卓一鸣滚动手中的方块，指间不规则的薄片撕出了长长的一条。
他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孩子，嘴里不断发出“啧啧”声。
旁边的人盯着电视不为所动。
“哎呀，这啥玩意啊，怎么这么香，这么薄……”他一边说着一边抖落着右手伸向叶锐的鼻孔。
面粉牛奶的香气飘进鼻子里，叶锐狠狠咽了两口唾沫。
醒来这么久，他吃的最多的面食是面条和馒头，都快忘记面包的味道了……
“你真的不吃吗？好香啊，我还没吃晚饭了，这一个不知道够不够我吃。”卓一鸣语气惋惜。
叶锐不争气的又咽了两口唾沫，眼前的手带着细腻的面包片就在眼前晃啊晃。
叶锐一把抓住手腕送进了自己嘴边，张大嘴狠狠咬了一口。
卓一鸣手指捻动把撕下来的面包都送进了叶锐的嘴巴。
他端过桌上的水杯递给叶锐：“喝两口，别噎着，医生不是不让你瞎吃吗？”
“那是你瞎喂，跟我没关系……”嘴里含着面包，叶锐说话含糊不清。
卓一鸣看他终于肯跟自己说话了，提起了昨晚上没说完的话题，不过早上顾添说的话也给了他提醒。
“你是想出院后搬去雍景湾，方便上班是吗？”
叶锐眼珠一转，决定顺水推舟拉卓一鸣下水。
“怎么，你不和我一起搬，还要住医院？”
“我房子还没找好呢，你不是挑三拣四说我找得不好吗？”
“那……”
卓一鸣咬着嘴唇，想了又想，终于鼓起勇气说完后半句。
“你看我租哪合适？不能太贵的，我工资低付不起。”
“你不就只出得起1500吗，我给你找个1200的……”
叶锐说话时，眼睛盯着电视屏幕，上面正在播放广告，他也不知道放的啥，就觉得一群人晃来晃去很烦。
“哪啊……”卓一鸣知道叶锐想说哪，他不是很愿意，但是也不想惹叶锐生气。
“房子现在是你名字，你说哪……”
“那么好的房子啊，1200只够睡沙发吧……”卓一鸣幽幽的地说。
“不用，我买了张2米5的大床……”叶锐说完手一抖关掉了电视。
他不断按启动键：“电视怎么说坏就坏了……”
“那房子的床有2米5？？”卓一鸣不信，那天打扫的时候看起来也就是最多1米8……
“我换了，卫生间的浴缸，面盆，花洒都换了，脏……”
“你可真有钱……”卓一鸣摇了摇头。
“那我先住着，等回头看好了房子我再搬。”
“不……行吧。”话到嘴边转了弯，叶锐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不肯让卓一鸣单住，他把这个心思归结为看不得小徒弟吃苦，死过一次的人心更软了。

第019章
在叶锐精心挑好的黄道吉日里，顾添选了三个项目进行体侧，1000米长跑，引体向上，仰卧起坐。
时间地点定在了某个以培训体育特长生闻名的初中部晚上六点后。
顾添从市局检验中心借出来了高级摄录机，准备把叶锐的考试全部保存下来。
三个人刚一下车，顾添摁开摄录机电源，阴沉沉的天突降大雨。
“我草。”顾添手忙脚乱钻回车厢，找了把打伞撑开，脖子上挂着摄录机走到叶锐的车边。
“今天还测吗？”
“测，我挑的好日子，肯定过！”
“要不改天吧……”卓一鸣看着天上仿佛突然出现的黑色厚云，忧心忡忡。
“改个屁，赶紧的，我先跑步，然后在做引体向上。你们记好时间。”
叶锐说完率先冲进暴雨中，他站在塑胶跑道的起点，拼命挥手。
卓一鸣一手撑伞，一手捏着手机计时，顾添缓缓举起摄录机，竖起了大拇指，两个人同时按下启动键。
暴雨中一个颀长的身影冲了出去，他脚下不断溅起一朵朵透明的莲花。
半圈……
他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脚下的莲花越来越大，他胸膛的起伏越来越明显。
伞下的两个人拳头攥紧，顾添嘴唇几次微动，忍了又忍才没能喊出劝阻的声音。
叶锐仰着头，雨水哗啦啦砸在脸上，连绵不断，砸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