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刑侦(焚花煮锦)

以前两人吃遍了逸林美食多好啊，顾添什么时候带过饭，吃不完为了懒得打包，硬要全部塞下去那种。
“年纪大了，要注意健康饮食吧。”
卓一鸣急中生智胡诌了一句，总不能告诉叶锐，顾添为了谢局的身体健康，请安排了营养师每天去给他们烧两顿饭吧？

“也是。”叶锐并没有怀疑卓一鸣的答案，随口附和完反应过来。
“卓一鸣，你是嫌弃我老了是不？”
“没。你看起来比顾队年轻多了……”
“我们中午吃什么？”叶锐看了一圈办公室里人都走光了。
“晚点再去，这会到处都是人。”卓一鸣说完又翻开了书，叶锐忍不住翻了下封面。
《人间奇迹》
破破烂烂的封面毫无设计可言，没有版号，印刷厂家，作者是个完全没听过的名字。
叶锐捻了下内页，纸张粗糙。
“非法出版物啊！你什么时候开始看这种玩意了？”
“里面没有什么不良内容吧？”叶枫翻的哗啦啦，映入眼帘的文字都没有违法关键字。
“打发时间。”卓一鸣的回答简单乏味。
“少看点啊，这种都没经过出版审核的不健康。”叶锐说完把书退给了卓一鸣，转过头捣腾电脑。
他盯着电脑屏幕没一会上下眼皮开始打架，平时在医院康复训练和睡觉吃饭交替，今天上班还有点不适应作息了。
他忍了会困意越来越大，干脆趴桌子上闭上了眼。
叶锐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手背忽冷忽热，他迷糊着睁开了眼。
眼睛还没睁全，鼻子里先钻进来甜香的气息。
他眨了眨眼立刻抬起头，一个袋子在眼前晃来晃去，他一把抓过来打开是熟悉的饭盒。
“不是说倒闭了吗？”他嘟囔着掀开盖子，一层烤得香气四溢的鳗鱼段铺得满满当当，根本看不到白生生的米饭。
“搬了两次，最近搬到了市局附近，顾队他们吃得少了。”
叶锐举起筷子夹起一段鳗鱼送到嘴边，咀嚼两口一回头。
果不其然，卓一鸣桌上空荡荡，除了那本书什么都没有。
“你吃什么？”
“我不饿，要么等你吃完我们出去转转我随便吃点，要么我泡个面。”卓一鸣说完又举起了书。
叶锐伸手拉开黄玲玲的抽屉，里面还是像当年一样，存满了外卖送的吸管，一次性筷子，刀叉。
他拿了一副转头把饭盒放在了卓一鸣桌上。
“一起吃，我吃不完这么多。”
“那你先吃，吃不完留着。”卓一鸣盯着书没动。
“不行，我吃剩下的都是我的口水，你怎么吃？一起吃！”
“你不吃，我也不吃！”
叶锐当真放下了筷子，盯着卓一鸣。
卓一鸣叹了一口气，接过了餐具，但是他的餐具并没有大用。
叶锐夹着鳗鱼往他嘴里塞，塞两块自己吃一块，再塞两块，舀一勺米饭再递过来……
卓一鸣盯着刚从叶锐嘴里拿出来的勺子，很想问。
“这上面难道就没有你的口水了？？”
叶锐盯着盒子里好像总也吃不完的鳗鱼，并没有注意到卓一鸣的神情，他扬了扬手腕示意卓一鸣快吃。
“怎么这里面这么多鳗鱼？我记得我以前加一份也没有这么多呀？”
“他们家现在份量变小了，我怕你不够吃点了两份让他少装米饭。”卓一鸣咽下米饭解释了两句。
“涨价了吧？”
卓一鸣报出的价格让叶锐咋舌：“这么贵啦，以后不要吃了，太贵了，我给你钱你肯定不要。”
“你天天让我这样吃，你工资不够我花的……”
叶锐说着说着就报出了卓一鸣这段时间给他买的面包，牛奶，水果，零食……
虽然看起来都是不起眼的小玩意，但是卓一鸣买的都是他以前爱吃的牌子，以前就不便宜，这两年怕是更贵。
卓一鸣没接茬，这段时间叶锐给他买的东西，手机，衣服，林林总总加起来抵过几百盒鳗鱼饭了。
吃过饭，卓一鸣从轮椅上拉起来叶锐，让他出去散散步。
叶锐一步三回头盯着他的轮椅，满脸写着“抗拒”。
“你不散步，明天不准你开车上班了，现在这么近你连锻炼机会都没有。”
叶锐满脸不乐意还是跟着卓一鸣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开，两人出电梯没走几步，迎面碰上抬着手正在剔牙的熟人。
叶锐冷笑一声，这可真是冤家路窄。
“嗯？”哈智俊余光一扫，顿时停下了手。
“你的腿？？”
那天明明看见叶锐坐着轮椅，今天早上听到其他人议论说叶锐的轮椅如何如何，这不就是瘸了么？
但是这会怎么站起来了？
哈智俊目光在叶锐的双腿扫来扫去，叶锐干脆抬起右腿撩起裤管拍了拍小腿肚。
“瞧见没，真的，不是假肢!”
“那你干嘛坐轮椅？”哈智俊觉得这人是为了博同情，吸引关注吧。
“你管我干嘛坐轮椅，就像有的人好好的人不当非要变狗。”叶锐说完，一胳膊搭上卓一鸣的肩膀。
“小徒弟，我们看海去……”
走出市局，对面就是家，叶锐完全没有回家的打算勾着卓一鸣转了弯。
走了几步，熟悉的香味飘荡在路面上，叶锐一扭头，熟悉的便利店，熟悉的落地大玻璃。
他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徒弟，你刚才吃那么少，是不是没吃饱？”
卓一鸣配合的“嗯”了一声。
“我记得他家好像有黑椒牛肉饭团，关东煮，烤肠，炸鸡是吧？”叶锐揽着卓一鸣拐了弯。
五分钟后，窗边的高脚桌上摆满了叶锐刚才报过菜名的食物，还有两瓶矿泉水。
叶锐拧开盖子刚喝一口还没咽下去就瞧见卓一鸣把所有塑料袋，纸杯，纸碗揽到了自己面前。
他伸手只拽住了塑料袋一角。
“你做什么？”
“这些食物不……适合你现在吃。”
卓一鸣本想说不健康觉得不合适换了个说辞。
“你想吃，我吃给你看好了……”
“我不！”叶锐拽着塑料袋一角不撒手。
“吃了消化不良，上吐下泻不能上班……”
叶锐迅速松开了手指，卓一鸣慢条斯理拿起饭团咬了一口。
叶锐举起矿泉水瓶又灌了几口，越喝越猛，气喘吁吁，瓶子捏出了凹陷，喝出了灌白酒的气势。
“哈士奇说了什么你别往心里去，他什么德性你知道的。”卓一鸣说完瞟了叶锐一眼。
“我跟他一般见识干嘛，他现在还是归苗苗管？”叶锐记得自己受伤前，苗宇他们还不叫法医检验中心，叫技术鉴定中心，除了法医，痕检，还有技侦。
这次回来发现苗宇被正式任命为法医检验中心主任，那哈智俊所属的技侦也还归苗宇管么？
“归顾队管了，所以他现在对你敢怒不敢言，你就别搭理他了。”
“啊？？”叶锐十分震惊，哈智俊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屈居刑侦，他直觉自己错过了什么好戏，拽着卓一鸣追问内情。
吴宇昊犯罪集团覆灭后，全国公安系统论功行赏，逸林市局作为破案抓捕主谋的关键，几乎全员得到了嘉奖。
顾添终于去副扶正，苗宇也得到了正式任命，虽然谢悯空降副局，但是了解谢悯过往的人都清楚，这个副局实在委屈他了。
谢悯走马上任没几天，哈智俊跑去找谢局，向他表达了自己滔滔不绝的敬意，以及想要追随谢局建功立业的决心。
谢悯开始推托，可是哈智俊三番两次找他，表达只要跟着谢局，再苦再累都不觉得委屈。
谢悯无奈只得暂时答应，和王局商量后把哈智俊所属的技侦划给了刑侦直管……
这个决定应该说除了哈智俊，其他所有人都很满意。
技侦的人，除了哈智俊其他都是年轻后辈，全是一天到晚琢磨技术的死宅男，无心官场权利，跟哪个领导没区别。
哈智俊以为自己跪舔谢悯，能被谢悯直管，哪晓得直接扔给了顾添。
顾添和苗宇从背景到性格完全不同，根本不可能跟他和平共处。
而谢悯直管刑侦，所以谢悯是顺了他本人的意，可以说他是吃了个天大的哑巴亏。
“我草，谢悯真牛逼啊，当初我真小看他了！”叶锐声音有点大，卓一鸣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
“小声点！”
“呜呜呜”叶锐猛烈点头，卓一鸣又叮嘱了两句。
“不要直呼谢局名讳，顾队会批评你的，还有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听了就算了，不要再提。”
叶锐点头如鸡啄米，心里对谢悯的看法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受伤之前，谢悯只是稍微展露了刑侦上的能力，至于其他的他还没来得及看见就一睡不醒。
就卓一鸣提的这一件事，他直觉谢悯扮猪吃老虎简直是一把好手，庆幸自己对他的不敬没有被记仇，要不然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架构调整，任命正式下发后，哈智俊以身体抱恙为由，请了半个多月的病假，谢局带着顾添还买了营养品去慰问。”
“营养品？？？顾添能买出什么营养品？能提两斤水果就不错了。”
叶锐撇了下嘴，他醒来后，顾添每次来看他都是空手来的！水果都没提。
“买了，挺多的。”卓一鸣认真点了点头，不等叶锐追问报出了清单。
中老年补钙颗粒，乌鸡白凤丸，脑黄金，明目贴……
卓一鸣报了长长一串营养品名字，叶锐沉默了……
这是顾添的作风，骂人不带脏字把哈智俊全方位损了一遍……
“你怎么知道的？”叶锐觉得顾添不是到处说的性格，所以卓一鸣怎么知道的。
“他说谢局说了慰问生病同事可以报销，我帮他跑的报销，填的单子。我以为是好东西，还想着给你买的……”
卓一鸣认认真真查了每一种保健品的名字，价格，功效，价格倒是不贵，功效……
“不不不，我不需要，谢谢你……”
叶锐疯狂摆手，他没老，没骨头懒，没内分泌失调，没瞎，没有脑退化！

下午刚上班，叶锐手机响起，他一瞧是个本地的座机，有些眼熟。
第一次他没接，自动挂断后对方紧接着打来了第二次。
“喂您好。”
“喂，请问是叶警官吗？”对方语气温和，态度甚至有些虔诚。
“嗯，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叶锐举着手机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
“我是海西派出所……”
叶锐一个激灵就想挂断电话，他忍着心虚继续和对方打着哈哈。
“哎呀，你好你好。”
“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卓一鸣和黄玲玲听到叶锐一百八十度转变的语气有些好奇，不由得同时望了过来。
叶锐举着手机靠在轮椅上，姿势轻松。
“挺好就好，我也挺好的。”
“嗨，太客气了。”
“没事，应该的。”
“小事，就这样吧。”
“不用了，不用了。”
“别介啊，别别别，太客气了。”
叶锐挂掉电话，黄玲玲还没来得及八卦，卓一鸣的手机再次响起。
卓一鸣一瞟手机屏幕上的号码往裤兜里一串，脚步镇定的走出了办公室。
裤兜里的手机响了多久，卓一鸣就走了多久，等他选定了万无一失的僻静角落，手机响到自然挂断。
紧接着同样的号码再次拨了过来，卓一鸣按了接听。
“您好。”
“鸣哥啊，我这海西派出所。”
“嗯，我知道。”
“这有个事有点难办呐，您给出出主意？”
海西派出所把□□的嘉嘉抓回派出所后，连夜突击审讯，查到了不少利用平台伪装提供非法交易的失足女，也抓了不少嫖客。
该罚款罚款，该刑拘刑拘，该没收非法所得没收。
这其中也发现了不少和叶锐一样被骗的想找正经家政的用户。
有的被失足女吃掉了钱自认倒霉，有的据理力争当面拿到了退款。
警方他们清理了这部分款项后挨个核实，依次退还，其中就有叶锐的1600块钱。
刚才他们给叶锐打电话说退钱，叶锐打着哈哈就不说接收的事，没说要也没说不要。
他们闹不明白叶锐啥意思，是不是觉得他们侦破速度太慢了，怕被怪罪想着卓一鸣和叶锐关系好，只得硬着头皮找卓一鸣出出主意。
“你们怎么退？”
“手续挺简单的，就来我们派出所签个字，拿现金就成……”
简单……
对于叶锐来说这可太难了……
“我来行吗？”卓一鸣问。
“可以可以的，那您现在过来？”
派出所退资金，必须要有完备的手续，一般来说得本人领取，因为叶锐和卓一鸣他们都很熟悉，并且他们现在只剩下叶锐这钱没退，退了才能结案，所以卓一鸣愿意去他们也同意了。
海西派出所距离市局走路十五分钟，卓一鸣顶着大太阳急匆匆来去四十几分钟回到了市局。
刚出电梯就听到办公室里吵吵嚷嚷的声音，走到门口先看到了桌上堆积如山的饮料杯。
“快，锐哥请喝下午茶，快来拿一杯。”
正在分饮料的大伙招呼卓一鸣，他走过去顺手拿了一杯冰美式路过叶锐身边，叶锐手里举着一杯鲜果茶伸出手要和卓一鸣换。
卓一鸣举了举手：“我有了。”
“我专门给你点的鲜果茶，都是你爱吃的水果榨的，加了一点点红茶底，可好喝了。”
叶锐强势的拿走了卓一鸣手里的美式，塞上了冰凉凉的水果茶。
“我知道你不爱喝咖啡，你说就像中药，苦得很……”
卓一鸣张了张嘴，回头看大伙还挤在前面，伸手从裤兜里摸出一沓钞票塞进了叶锐衣兜。
“这是什么？”叶锐连忙阻挡。
“我刚才去了趟海西派出所。”
叶锐一听仿佛卓一鸣塞给他的不是钱，而是炸弹，他一把抓出来塞回了卓一鸣裤兜。
“我签的名字，我领的钱，你就当我招的……”最后一个字卓一鸣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
“好啊，所以这钱你就花了吧，不要给我了，我不要，拿走拿走。”叶锐立刻说上摇着轮椅往旁边转了半圈。
卓一鸣还想说什么，黄玲玲举着杯子走了回来，看见卓一鸣手里的杯子惊讶。
“诶，你什么时候开始喝这个了？你可是一天三杯咖啡都不够的人啊！”
叶锐闻言一脸震惊看着卓一鸣，卓一鸣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
“换换口味。”
卓一鸣抱着杯子坐回了自己位置，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叶锐看了又看，卓一鸣的眼神半点没有分给他，他摸出手机点开了顾添的对话框。
“卓一鸣要喝咖啡了？”
“他啥时候不喝？”顾添反问，并且觉得叶锐大概有病。
叶锐眨了眨眼，原来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小徒弟曾经不爱喝咖啡。
“他喝咖啡很多吗？”
“不算多，一天两三杯，有时候也喝浓茶。”
“怎么喝那么多，对身体不好啊。”叶锐语气充满责备，似乎怪罪顾添没有帮他看好小徒弟。
“他不仅喝咖啡，还抽烟，有时候两三天一包。”顾添继续补刀。
“啊？”叶锐忍不住叫了一声，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他笑嘻嘻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你把我的小徒弟带坏了！”
“管我屁事，我现在抽烟都少了，老谢不让抽。”
“抽烟喝咖啡都是为了提神，要是能安心睡个好觉，谁搞这些玩意。”
顾添插刀结束心满意足切换了对话框，果然如他所料，这句之后，叶锐在没有纠缠这个问题。
夕阳西下，叶锐复工的第一天，吃了一顿鳗鱼饭，请全局大伙一顿下午茶，到点他摇着自己的轮椅等在了电梯前。
电梯门开，里面拥挤不堪，卓一鸣还没来得及说等等吧，里面的人先动了起来。
老人自然认识他，新人也因为今天下午的茶点听说了他的故事。
大家努力靠边愣是挤出了一块空地容纳叶锐和他的轮椅，还有卓一鸣。
“你这腿是好了吧？”有人关心地问。
“好了好了，这不是体能缓慢恢复中么，我白天省点力气，晚上加强体能训练，能恢复的更快呢。”
叶锐脸不红心不跳向大家科普他的歪理邪说，获得了附和一片，还有夸他刑警见多识广，懂科学的……
卓一鸣绷着脸挤在人群中，大气不敢出，生怕自己的呼吸声影响了叶锐的发挥。
电梯门开，叶锐摇着轮椅除了电梯靠在一旁和大家挥手道别。
他慢吞吞走在最后，等到坝子里的汽车都走得差不多了，才继续摇向马路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