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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故意成为皇后的(十二溪)


周围严阵以待的士兵迅速拔刀出鞘,围了过来。
就是这一刹那,马车已经与皇城前的人群擦身而过,顺着主干道向前奔去,汇入市集中。

就在两方人马对峙时, 一枚铜板无声飞出,滴溜溜滚到柏若风脚下。
众人都不眼瞎,那枚不知哪来的铜板显然就是个‘台阶’。
柏若风垂眼看着地上转了几个圈正面躺下的铜板, 默默叹了口气。
马车已经走远了,使团停留的时间还多,只要大哥还在此处,他有的是机会能找到人。
柏若风顿了顿, 俯身捡起铜板, 退后几步回到使团中。
副使忙道:“何必紧张?不过是掉了个铜板,想要捡起来而已。”
越国官员面色僵硬。
使者从容开口道:“还是说, 你们有心拦截两国交好?”
越国为首之人神情难看,然而依然挥手让周围的士兵收起武器,“既然只是枚铜板, 那便是一场误会。”
谁在帮他?柏若风两指捏着铜板,留了些心眼在队伍中。
一番波折后,使团入住皇城东门外的驿馆。
柏若风分得一间厢房,他拎着包袱进门, 把包袱随手往桌上一放, 还没坐下来,外边就响起了敲门声。
“谁?”柏若风并不急着开门, 而是先给自己倒了杯水清清喉咙。
敲门声停了,外边的人道:“公子, 是我,您的贴身护卫。”
声音好生耳熟。柏若风喝水的动作止住, 把杯子随手一放, 开了门。
正是唐言站在外头。
柏若风一惊,“你怎么来了?”
说到底, 唐言不是阿元,不是他的人。他要跟使团离京时,为了避免唐言给方宥丞通风报信,还把人打晕了。
没想到唐言竟跟到了北越。
唐言都来了,那方宥丞那家伙是不是……他往门外张望。
唐言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公子,主子没来。”
柏若风顿了顿,死鸭子嘴硬道:“谁问他了,那家伙忙得要死怎么可能过来。我只是看有没有外人。”
“哦。”唐言点了点头,面上分明写着两个字:不信。
柏若风心里有股气,张嘴想否认,忽又觉得没有必要。他干脆转身回去坐着,给自己续了杯水,平静道:“你怎么来了?”
唐言跟上他的脚步,进房时仔细地把门关好了,老老实实道:“公子那日离京,主子不放心,派人来喊醒我。让我跟过来保护您。我怕您半路又把我甩掉,所以一直没敢现身。”
“嗯。”柏若风捏起那枚铜板把玩,观察唐言神色一二,心中便有了答案。他把铜板放到唐言手中,“物归原主。”
唐言把铜板仔细收好,“公子,您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我记得你说过,你曾在越国待过一段时间?”柏若风眸色闪过一抹冷色,在唐言颔首后说出了自己的打算,“那便替我找!翻遍越国京城,都要把柏云起找出来!”
他定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公子,越国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也绝对算不得小。”唐言道,“若没有线索,在京中找一个被藏起来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不如先从他们狱中查起?”
若不是误打误撞遇到了柏云起,柏若风和唐言是一样的想法。
既然这皇太女……不对,短短几月,物是人非,此人已然是登基的女帝了。既然那女帝曾用柏云起做筹码,那合该把敌国武将关押在牢里才对。
柏若风摇了摇头,向唐言详细诉说了他无意间看到的那抹身影,并且仔细回忆了那辆马车还有车夫的特征。
等他说完时,才发现唐言面上露出迟疑。
“你在怀疑我说的话?”柏若风不悦道。
唐言忙摆了摆手,解释说:“公子误会了。属下只是在想,按照公子所说,那辆马车虽然乍一看平平无奇,但其上的漆面和彩绘,似乎是宫内特制,且更像是……帝王微服私巡时的马车。”
柏若风捏紧了杯子,眸色沉沉,抬起脸来直视唐言,“你确定?”
唐言肯定道:“不会有错。皇家的彩绘图案向来讲究,很难错认。”
兜兜转转,线索还是回到女帝身上了。柏若风放下杯子,捏了捏指腹。他沉吟一会儿,叹了口气,“很快,越帝就会召见使团,到时候再想办法刺探一二。”
按理来说,不该是皇帝亲自接见使团。
然越国出兵在先,本就不占理。后边又被狼狈追至城墙下,亏空了国库,死伤无数,葬送了一个大将,还什么都没捞着,属于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而今想要停战,与曜国谈和,必然就要拿出些诚意来。
新帝大摆宴席,亲迎使团,面子已然给足。
坐在下边的柏若风盯着至高处雍容华贵的女人,却愣了神。
唐言偷偷去把酒壶里的酒水换成茶,回来就发现柏若风神情有些不对劲。他顺着视线偷看了两眼上边的女子,小声唤道:“公子?公子?”
柏若风回过神来。
方宥丞在他们暗卫面前从未掩饰,唐言是知道主子有多在乎公子的,此刻唐言不由替主子担忧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唐言试探道:“公子,她脸上有什么吗?”
唐言问出这话时,属实是提心吊胆。唯恐柏若风回他一句:没什么。
柏若风拿起筷子懒散夹起面前的糕点咬了两口,食之无味,他把糕点放至碗中,“我认识她。”
唐言松了口气,旋即又觉出不对劲来。“公子怎会认得她?”
柏若风放下筷子,做出决定:“等会你帮我,我要去会会她。”
然而不等他动作,得过方宥丞密令的使者已经开始发难。
酒宴正酣,宫中伶人开始表演剑舞。
只见使者端着杯子起身,说了一番文绉绉的长篇大论,通篇赞颂女帝之英明,两国未来邦交前途无量。
他话音一转,问:“这剑舞绵软无力,有形无神。说是‘舞’尚可,说成‘剑舞’便太过牵强。说起剑舞,老夫便不由怀念起当年,我国武状元于闻喜宴上剑舞如龙,犹如将军指挥千军万马,其势壮哉。对了,如此盛宴,怎不见柏将军?”
柏若风既承了镇远候的爵位,柏云起便不再是镇远世子,因此旁人对他的称呼自然就变成了柏将军。
柏若风视线一转,紧盯着女帝面貌。
却见她徐徐放下杯盏,疑惑道:“使者何意?”
她在装傻?众人皆心知肚明,柏若风有了不好的预感。
使者面不改色道:“不知陛下可曾记得,您昔日派人给吾皇送信,言明柏云起柏将军在越国做客。”
当日的信里是以柏云起为人质要挟,但如今两国即将交好,使者便委婉加工了一番说辞。
女帝顿了顿,皱起柳眉,“哦?真的假的?竟然有歹人冒充朕给曜帝写信?”
众人面色微变。
边上的副使再绷不住,起身拱手一礼,忍不住插话道:“陛下不知,当日前来之人携带您的信物……”
女帝不耐烦打断了他的话,“朕说没有便是没有。”
她冷不防看向副使,眼眸冰冷如蛇,视线嘶嘶吐着舌头缠绕在副使身上,“莫非,使者要为一个不知哪来的歹人质问朕不成?”
两个使者神情难看站在原位,皆不肯退让。
女帝忽而一笑,清丽的面上现出几分和善,“朕知道两位不会无的放矢,可有物证人证?”
物证,早被方宥丞撕了。
人证,早就被赶出曜国皇宫,灰溜溜回越国去。现下他们要把人找出来并且让对方承认并不现实。
因此,无论是物证还是人证,他们都是没有的。
使团的人心里都呸了一声,觉得这新帝难缠得很,且还不要脸。
一个位高权重的不要脸的人,最是难对付。
女帝并不意外,她摆摆手,“酒虽好,却难免醉人。两位坐下好生休息吧,莫要再说些胡话了。”
她唇边挂着一抹浅淡的弧度,笑意不达眼底,漫不经心重申着:“朕这里没有什么柏将军。”
两位使者在此受挫,对视一眼,把话题带过,打算后边再寻机会。
虚假的宾主尽欢中,柏若风收回视线,听到边上唐言小声地喊了声“公子”。
他垂眸,才发现自己刚刚动怒,不由自主捏紧了拳头。
他缓缓松开手指,酒杯碎片落在地上。手帕被唐言递上来,他轻描淡写擦干了掌中酒渍和陷入掌心的碎片。
女帝仰颈饮尽杯中酒,喊负责外交的官员前来招呼客人,自己则离开了宴席。
柏若风擦拭掌心的动作一顿,丢下帕子,匆匆带着唐言跟去。
越国的御花园与曜国不同,大块大块的石头砌成假山,种满葱郁的灌木。宫女们提着灯笼走在前边,有序往寝宫而去。
她们身后,一位女官小心翼翼扶着女帝而行,看嘴型似乎在说些什么。
假山边冒出两个鬼鬼祟祟的脑袋。
柏若风推了推唐言,又眼神示意着那女官,意思明显:你不是做过暗卫吗?快看看她在说什么?
唐言飞快摇了两下头,表示自己不会唇语,迎来柏若风嫌弃的一掌。
唐言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下,柏若风点点头。他便悄无声息离开了。
不一会儿,女帝前进的路上跃出个黑影,手持锋锐利剑,面露杀意,二话不说刺向女帝!
女官惊诧,迅速把女帝往身后一拉,竟徒手接住了劈下来的利剑。
隔着一柄锐光,刺客与女官对视间,女官面上显出煞气,反手一掌拍去,却落了个空。
一击不中,刺杀失败的狡猾歹徒果断逃跑,他头也不回,几个跳跃间飞上围墙。
女官自是不能放过他,喝道:“你们护好陛下,我去追!”
说完人便气势汹汹追去。
这么看来,除了那女官,剩下的两个宫女都不会武功。柏若风观察了一阵,眯起眼来。
待女官离开后,他捡了两个小石子掂量两下,用了气劲弹出去,两个宫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灯笼杆子从手中滑落,她们已然软倒在地,发出沉闷的声音。
女帝捏了捏鼻根,对眼前两个宫女的昏迷没有任何意外。
与人们想象中霸气冷艳的女子不同。这位掌权的女子年轻,长得清秀干净,面貌没有多少攻击性,额间小痣更是凭添几分柔韧,看起来好说话得很。
无论是官家小姐、大家闺秀,还是公主殿下,听起来都远比‘女帝’这个称号要适合她。
然被她相貌欺骗的人,大抵都要以性命付出代价。
来人从假山后慢慢起身,走出阴影。靴子稳步踩在石板上,故意发出了脚步声,提醒着女帝。
女帝自始至终没有太大反应,似乎只是回宫路上短暂停下脚步看了下风景而已,对朝她而来的人亦没有半分兴趣。
直到来人唤了声:“段锦诗,段小姐。”
女帝瞳孔骤缩,猛地侧过身,一双黑眸冰冷地看着来人。
来者毫不避讳现身,着一席曜国使团的衣裳,身材高挑,面如冠玉,挺鼻薄唇,眸中似笑非笑,既如清泉又若暖阳。
是张叫人过目难忘的好相貌。
也是副与某人极其相像的容貌。
就冲这点来说,只要眼前的人乖一点,她不会轻易要他性命。
女帝轻轻挑了下眉,并没有第一时间呵斥来人的不敬,反而有心思和柏若风玩起装糊涂那套来,温声问:“你在喊谁?”
女帝的‘好说话’让柏若风一愣,思考起另一种可能来。
虽然他不知道越国的女帝为什么会是当年死去的‘段锦诗’。但这些往事都不重要了,他只记得当年‘段锦诗’与柏云起对彼此都有些好感。
如若她对柏云起还有那么一丝情分,那他是不是可以尝试着打打感情牌?
这么一想,柏若风笑开来,原本的狠话咽回肚子中。
他往前缓慢走着,在距离女帝两块石板的距离站定,缓下脸色。用怀柔手段意有所指道:“自然是喊我嫂子。陛下可有看到我嫂子了?”
女帝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此处是皇宫,乃秦氏皇族之地,哪来的‘段小姐’?”
柏若风一拍掌心,装傻充愣道:“可为何陛下与我嫂子竟长得一模一样,难道是我认错了不成?”
女帝似笑非笑道:“哦?那便把‘段小姐’找过来,且让朕瞧瞧,是否世间真有如此相像之人。”
她的话滴水不漏,与宴上一般,就是笃定对方拿不出人证物证来。
还没等柏若风开口,女帝的笑意渐渐消去,似乎厌烦了你来我往的谜语,冷声道:“朕看你是活腻了,敢质疑皇室血脉。来人——”
周围忽然跳出几个佩刀暗卫,把他们团团围住,等着女帝的命令。
柏若风扫视着周围的暗卫,手放在腰间利刃上,时刻警惕着。心中不由有些可惜:今日探不出女帝口风,且打草惊蛇,后边再想找出柏云起踪迹就难了。
女帝盯着柏若风一阵,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要下令捉拿曜国来使时,她却阴晴不定道:“这位使者醉了,你们送他回去休息吧。”
一时间,所有人都怔住了。
几个暗卫犹豫了下,把手从剑柄上移开,暗卫首领走上前来,朝柏若风礼貌且客气道:“请。”
柏若风皱了皱眉,有些不甘心地被几人‘护送’回去了。
女帝盯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宫墙后。身边落下一阵风,是她的随侍女官回来了。
女官道:“陛下,没有捉到人。”
女帝并不意外。
女官看了眼地上昏迷不醒的几个宫女,吹了个口哨,喊人来把她们抬回去。便扶着女帝回宫。
路上灯火幢幢,女官低声道:“陛下为何要特意遣走臣?让外国来使与您独处,实在危险,若那人心怀歹意,就算是提前埋伏的暗卫都未必来得及救驾。”
女帝垂眸,好一会儿,才和身边的心腹道:“没找到他想找的人之前,他不会轻易动手。传闻他性子跳脱,若不与他见上一面,怕是要把皇宫翻个底朝天。”
倒不如先丢个饵,让人把注意力放她身上。
女官似懂非懂点点头,松了一口气,笑道:“幸好陛下有先见之明,把齐公子先送回去了。”
是啊,还好她先把人送走了。秦楼月想,皇宫太小,然京城够大,只要齐云好好待在齐府内,使团呆的这些日子,没人能找到他。
她安心回到宫里,一推开门,却看到前两日被送走的齐云鸠占鹊巢出现在她的寝室里,撑着下巴悠然把玩着桌上新打造的簪子。
听到声音,齐云抬起俊美的眉眼,反客为主,混不吝笑道:“往日你不是不□□会吗?怎么今日这么晚才回来?”
他什么时候来的?有没有别的人看到?秦楼月心脏直蹦到了嗓子眼处,紧张到浑身僵直。
她身边的女官更是见了鬼一样睁大了眼睛,反应迅速给两人关上门,出去兢兢业业守着了。
齐云歪了下头,放下簪子起身朝她走来,“你这是怎么了?”他走到秦楼月面前,伸手要去抚她脸颊。
秦楼月猛地扣住他手腕,把人甩到门上,怒气冲天得有些咄咄逼人,“朕不是让你回府好生呆着吗?为什么又跑到宫里!”
柏若风可还在皇宫里卯着劲找人。

第79章 齐云
怎么好端端的生气了?齐云皱了皱眉。眼前的女子身高只到他鼻尖, 然力气大得很,捏得他手腕竟有些作痛。
齐云挣开她的桎梏,给她看自己手指上的伤, 这么小的一点切水果留下的伤,不用两天,痂都脱了,现在除了一线粉色, 压根看不出什么来, “你让我回府养伤,我有听你的话啊。伤养好了, 我不能来见你吗?”
“再说了,”齐云眨了眨眼,冲她无辜一笑, “我这不是想你了吗?”
他展臂抱住秦楼月,微微弯着腰,小狗一样依恋地蹭了蹭女帝的脸颊,“你不想我吗?”
秦楼月伸手回抱着他的腰, 深深吸了口气, 像抱住从别人那好不容易偷来的宝物。
就在齐云想像以前一样,更进一步地和她亲近的时候, 秦楼月却推开了他。
秦楼月抬头亲了亲齐云脸颊,在他疑惑的视线里, 喊来门外的女官,“你亲自把他护送回齐府。”
齐云还没开口抗拒, 刚迈进房中的女官出声道:“陛下, 不太合适。”
她瞥了一眼齐云,含糊道:“使团即将离席, 不太合适。”
使团是次要的,女官委婉地提醒着女帝:刚那使者还有他的护卫可能还在宫外附近。
齐云敏锐地感觉到两人似乎有事瞒着他。他仔细想了想,不觉得曜国的使团能和他有什么关系,因此只当是别的缘由。
他点点头道:“这么晚了,来回跑怪折腾的,我今晚就住你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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