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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天冷静期(李非理)


“我告诉你,这是行不通的,哥哥不喜欢你,装可怜没用。”靳樊斜斜地睨了他一眼,虽说语气不善,但目光却有些迟疑。
秋颂只觉得靳樊话密,垂着脑袋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
“欸,你……你怎么了?”靳樊终究过不去良心上那道坎,就要去查看,旁边一个人影却比她快一步。
秋颂感觉到有只手抚到了自己背上,然后又闻到一股清冽的味道。这味道很好辨别——没有任何浑浊复杂的成分,仅仅只有干净温暖且浅淡的橙花香。
他知道是靳桥。
在靳桥开口询问前,秋颂埋首笑起来,先是很轻的,紧接着肩膀跟着笑声抖动,他抬头抵靠着柱子,月光下,那脸上的灿烂又邪性。
许久,他的笑声终于小了些,不过眼里还是有没消散的笑意,显得意犹未尽。碎发汗津津地贴在额前,他的眼睛格外亮,看起来有些狡黠。
靳樊皱紧眉头,疑惑问道:“喂,你笑什么?”
秋颂咬了咬牙,胃里的灼烧感依然明显,不过他的语气听着很轻快:“这招不是挺管用的么?屡试不爽啊。”他眼眸微垂,目光落在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
靳樊有些气急败坏,拉着靳桥往自己这边拽,气愤地说道:“我就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哥,你别被他骗了……”
秋颂像个局外人,看好戏似的盯着这兄妹俩。
然而靳桥却制止道:“好了,你刚刚不是要去找周奇吗,我看到他在前厅。”
“哥,那他——”靳樊皱紧了眉头,不甘心地看着秋颂,“他最会扮可怜了。”
“去吧。”靳桥又催促了一遍,靳樊尽管极其不情愿,也还是转身离开了。
夜里的风凉飕飕的,秋颂拨开了靳桥的手,但下一秒那只总是带着凉意的手直接牵住了他的手,然后收紧,直接将他从台阶上拉了起来。
“以后别不要命地喝酒了。”靳桥说,语气跟往常没什么不同,还是清清冷冷的。
秋颂好像还在做梦,他不确定地问:“靳桥,我们已经离婚了,你知道吧?”
靳桥脚步微顿,他回头看着秋颂,神情复杂。因为露出了光洁的额头,优越的五官显露无疑,他微微皱着眉头,这张清丽的脸庞就多了几分肃穆。
沉默了几秒,他才说:“不作数。”
他是多自持稳重的人啊,可此刻却像个讨要糖果没成功的孩子,不善言辞,于是无赖地往地上一躺,希望对方能因此心软。
这不像是靳桥说出来的话。
秋颂也很意外,他甚至觉得此刻靳桥或许被某个怪物上了身,他是不是该大吼一声,让怪物离开靳桥的身体?
他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了。
“靳桥,我们之间只要拿到那张离婚证,就彻底没有关系了。”秋颂缓缓拨开靳桥的手,抿嘴笑道,“所以不必再将我当做你应尽照顾的责任。”
他转身,脊背并不挺得很直,他走路的姿势跟他这个人的性子一样,都不紧不慢的,透着一股懒散的劲儿,可是今天他走得却比往常要快些。
他要尽快甩掉身后那个人。
晚宴开始,牵头的人先是发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大概是情到深处,末了直接建议派一支队伍走到大山深处,给山区孩子们亲自送去温暖。
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看样子像是不走心的应和,估计也没几个人真的愿意。秋颂坐在角落里,是最先拍手叫好的那个。
“在哪儿报名啊,算我一个呗!”他招了招手。
旁边有个向来看不惯秋颂的公子哥儿,嘀咕了一句:“假惺惺什么啊,就会给自己找存在感。”
声音不算大,但足够秋颂听见。秋颂勾了勾嘴角,走过去揽住这人的肩膀,对方或许没料到秋颂居然就这么走过来了,下意识戒备地用手挡了下。
“你……你干嘛?”他明显有点害怕秋颂。
“放轻松。”秋颂微微一笑,再次朝负责人招手示意,“这哥们儿同我一起,他也想送温暖。”
“秋总大气,我们这边都记下了!”负责人朝秋颂抱拳,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他就怕冷场来着。
“欸?谁说我要……”
“嘘——”秋颂手指抵着唇做了个嘘声的动作,一副了然的表情,“我都懂,还想再捐两百万?”
“秋颂你大——”
“哥们儿,媒体都看着呢,公司形象……笑一个。”秋颂伸手就要给这人硬挤一个笑容出来,视线里却突然伸来一只手,将他们俩生硬地分开。
公子哥儿终于得了机会,也顾不上和靳桥打招呼,灰溜溜地就走了。
靳桥将一杯还冒着热气的水递到秋颂面前,居然还是用保温杯盛的,也不知道里面放了枸杞没,秋颂愣了下。
“干嘛?”
靳桥直接将保温杯塞到了秋颂怀里,问道:“你要去山区?”
“是,恶事做多了,我要攒功德,怎么着,靳大工程师也要加入吗?”他随口一问。
靳桥沉默地看着秋颂许久,然后转身看向台上,“麻烦登记一下我的名字,靳桥。”
【作者有话说】
我的姑 我的姥 我的褂子我的袄,剧情终于又推进一些些了!另外发小祖唤和小叔秋臻会单独开一本,深柜VS恐同(先后不说明攻受,不过可以盲猜下)写到中后期开预收~~

秋颂没有料到靳桥真的跟去了。
在去七台山的商务车上,秋颂坐在最后面的位置,他盯着斜前方靳桥的后脑勺出神。
挺拔清瘦的背影沐浴在黄昏日光中,仿佛和旁边的人都不在一个图层……
啧,这是个危险的想法。
秋颂的思绪戛然而止,他皱着眉头移开视线,将注意力放在了窗外。车子已经到达目的地,听带队的人称呼这里是五大队,村子不大,就掩映在大山深处,进山的时候山路很陡峭,不过进村子后视野却又宽阔许多,就像是七台山之上被人重重砸出了一个大坑。
五大队就在这坑里。
负责招待他们的是村里的年轻书记陈尧,因为过来得太晚,一行人也没有闲聊,匆匆吃过便饭后陈尧就送他们去休息了。
“各位老板,现在情况是这么个情况,前几天下了好久的暴雨,把西南角那间房的墙皮冲掉了一块儿,虽然不漏风也不漏雨,但还是有点儿潮湿,所以今晚就要委屈两位老板住一间房了。”陈尧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率先说话,但心里谁愿意和人住一间啊。
“这什么酒店啊,雨一下就掉墙皮,谁知道住这儿会不会有危险?”那个被秋颂硬逼着来到五大队的男人拧紧了眉头,“现在连住都要跟人拼……秋颂,都是你干的好事!”
吴崖从小到大没有遭过什么大罪,头一次来这穷乡僻壤,还以为是被卖了。
堂堂七尺男儿,居然红了眼睛。
秋颂看得心里发紧,正想跟吴崖逗逗闷子,靳桥的声音冷不丁地从旁传来:“今晚我跟秋颂住一间。”
“靳总,这不太好意思吧?”
“不过这样的安排好像也是最合理的,毕竟秋颂和靳桥结婚了嘛。”
“今晚天色也不早了,大家早些休息吧,明天我们也好早点儿去学校看看小朋友。”
“是是是,那老刘,今晚早点儿休息啊……”
大家达成共识,往楼上走去,秋颂看得目瞪口呆,什么意思,都不问问他的意见?
“等等,其实我跟他已经——”
“咦,男人跟男人现在还真能结婚呀!”前台的大姐嗑着瓜子儿,乐呵呵地说道,口音听着挺好玩儿,看她眼神真诚,看起来确实只是好奇,并没有掺杂冒犯的意思。
“是啊,不仅能结婚,还能离婚呢。”秋颂冲大姐微微一笑,然后转身看向靳桥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又都消失了,“靳桥,想跟我睡一间房,经过我同意了吗?”
靳桥面上显出几分无措,不过很快又整理好表情,他看向秋颂,停顿片刻后认真问道:“可以吗?”
“不可以。”
秋颂回答得很干脆,周围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刚刚询问那大姐没事儿找事儿地拿起杯子看上面掉漆的图案。
“好,你回房间休息,今晚我自己想办法。”靳桥后退一步,五大队挺大的,不至于找不到一个可以休息的房间。
他对住宿环境没有太高的要求。
“姐,有没有老乡愿意腾出一间空房间?”
“靳桥,你好样的!”秋颂咬牙切齿地说,然后拉着靳桥的胳膊往楼上去。
两个人的腿都长,脚步赶着脚步,秋颂几乎是扯着靳桥进了房间。
山里的月色都要亮许多,即便没有开灯,也能看清楚房间里的一切,包括秋颂拧紧的眉头。
“靳桥,你给我一句痛快话,你到底想干嘛?”他将靳桥狠狠摁在门后,吊儿郎当的语气此刻听起来有些气急败坏。
他真是越来越不懂靳桥了,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有搞清楚过靳桥。
靳桥就安静地看着他,秋颂冷笑了一声。
他总是这样冷静,无论在何种情况何种境地下,秋颂挺佩服他这点的,但同时也相当讨厌。
许久,靳桥终于开口说话:“秋颂,我不会跟你离婚。”
秋颂呆愣了一秒,然后他咧着嘴角笑了,“为什么?难不成你要说咱们纠缠的这一年里,你食髓知味,喜欢上我了?”
靳桥眸光闪烁,并没有说话,秋颂哦了一声。
“那看来就是你靳桥觉得离婚是人生的一大污点,在你这不容犯错的一生里,跟我结婚已经是一大过错,所以绝不允许再犯第二个错——”
秋颂的话还没有说完,靳桥猝不及防地吻了上来,将他的所有话都堵了回去。
不同于他看上去的这样温和,靳桥的吻几乎算得上有些强势,强势地将秋颂反压在门后,强势地只留给秋颂短暂得只有一秒的呼吸。
不久,地板上传来闷哼,月光倾洒下来,映照在他们身上。火已经点起,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让它熄灭。
秋颂抱紧了靳桥的背,初始的疼痛被取代,他选择不违背人类的原始冲动,沉溺,沉溺……
也就是秋颂不抽烟,否则他肯定要蹲在床脚抽根烟。现实很残酷,他懒懒地躺在地上,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先是勾了勾嘴角,接着不受控制地笑起来。
“……靳桥,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他的脸浸在一片月光里,冷白冷白的,映亮了额角挂着的汗珠,他眼神有些迷茫,嘴边还是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
靳桥一言不发,半跪着要抱起他,却被秋颂冷淡地推开。
他勾起一只手指,在靳桥面前晃了晃:“如果是离婚火包的话,只能有这一次了。”
秋颂咬牙捞起地上的衣服,正要走的时候却被靳桥拉住手。
“怎么,还想来一次?”秋颂语气故作轻松,“靳桥,你挺贪心啊。”
靳桥抓紧了他的手,看他的神情像是有千言万语,但开口就只有一句话:“到底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秋颂不耐地啧了一声。
“为什么跟以前不一样了,给我一个原因。”靳桥隐忍地拧紧了眉头,仿佛这就是他能宣泄得最多的感情了。
秋颂叹了口气,“靳桥,你很喜欢别人在背后追你吗?那真是遗憾,我现在不想追了。”

靳桥又变得无言,准确来说,无言才是他的常态。
秋颂从浴室出来后,靳桥闷不做声地也进去了,等到他再出来的时候,秋颂已经睡着了。旅馆条件虽然差了点儿,不过被褥倒是管够,秋颂裹得像蚕蛹,占据了床一半的空间。
靳桥的头发擦得半干,坐在窗边吹了会儿凉风,也差不多干了。他动作很轻地上了床,两个人各自盖了一床被褥,中间界限分明。
他偏着身体,只能看到秋颂的背。
靳桥的学习能力一向很强,可在处理感情的问题上,他却像是钻进了一个怪圈,秋颂和他,就像是磁铁的相反两极,靠得太近反而又相互排斥。
他埋下脸,被角遮住了半张脸,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习惯藏起情绪。
明明都已经下了决心要和秋颂好好生活,他也以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是因为秋颂对他失去了兴趣?可秋颂以前之所以对他产生兴趣,又是因为什么?
如果是因为脸,似乎也没有多少变化。
如果是性格……是了,从前他的态度很冷淡,那时秋颂也总会不厌其烦地凑过来。
秋颂这时突然翻了个身,被子散开,他将胳膊伸了出来。因为已经熟睡,所以也开始不老实地伸长了腿,直接搭在了靳桥的腿上。
靳桥默默起身,重新将他的被子盖好,不过没过两秒秋颂又将被子掀开。靳桥只好靠近些,将秋颂抱住。
两个人的体温交换,即便心思再重,靳桥也很快就入睡了。
第二天秋颂意外地天还没完全亮就醒了,他是疼醒的。地板坚硬又冰冷,他胳膊和肩颈上淤青了一片,好在没有感冒的迹象。
他先是迷茫地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然后才意识到尽管他起得早,靳桥比他还要早些。
旁边早就没有人了。
秋颂洗漱完,天蒙蒙亮,楼下的大姐看到他起来了,笑着打招呼。
“你们小两口起得可真早啊,那位靳老板刚跟咱们书记出去,你要是现在赶去,还能追上呢!”大姐指了指外面。
秋颂笑了笑,“不用,我自己出门走走。”
“那你要不先吃点儿早饭?”
秋颂拿着一个鸡蛋出了门,外面的泥路还没有完全干燥,一脚踩下去就是两个印子。
五大队看起来不大,但沿着大路走还是一眼望不到尽头,走了十多分钟,他在前面看到了一个圆滚滚的身影,不多时他就追了上去。
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瘦瘦高高的,之所以背影看起来圆滚滚的,是因为他还背了一个的背篓。
少年听见脚步,循声偏头看过来,他的脸被冻得有些发红,大概常年在山间生活,脸颊还有一道一道的冻伤,不过他的眼睛很明亮,极具有生命力的纯澈。
见到眼前是张生面孔,少年腼腆地咧嘴笑了笑,眼睛里充盈着笑意,像是玻璃珠子在水中浸透过。
秋颂就不紧不慢地跟在他旁边,然后帮他抓着背后的背篓,替他卸了些力。
“不用的,很轻,不重。”少年不好意思地抓紧了背篓的肩挑,他又笑了笑,问道,“你是坐车子来的老板对吧?我昨天看到了,陈尧书记也跟我们说了,有好人给村子捐钱。”
“不是老板,我是跟过来凑数的。”秋颂说。
少年笑出声,然后不含恶意地将秋颂上下一打量,由衷夸赞道:“可是,你跟电视里的电影明星一样。”
“谢谢啊。”秋颂笑了笑,想到现在还是上学的时间,于是问道,“这么早就去干活?”
“前两天下大雨,冲了学校的好几间教室,还没办法上课。”他摸了摸背篓,“反正也没有别的事情做,就去山上挖点儿山药,刚出的山药能卖个好价钱。”
他又偏头看向秋颂,以为他迷路了,于是语气认真地说道:“你要去哪儿么,我可以送你过去。”
“没事儿,我随便转转。”秋颂又突然说,“这样吧,我跟你一起去挖山药。”
“你叫什么名字?”
“李继杨,你呢老板?”
“秋颂,歌颂的颂。”
山林里雾气重,秋颂感觉也没呆多久,羽绒服摸起来就已经是润的了。不过倒也不冷,毕竟干活是个出力气的事情,秋颂脱掉外套随意地扔在地上,一旁的李继杨见状连忙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泥土,又给挂到了树丫上。
“这衣服弄坏了的话,可惜得很。”李继杨咧嘴笑了笑。
秋颂愣了下,突然有种何不食肉糜的罪恶感。
陈尧又看了眼旁边这个看起来年纪并不大,但却有一身利落气场的年轻男人。他由衷地佩服。
“五大队因为地势原因,发展一直很受限,不过这里的孩子都非常有出息,今年考走了好几个大学生。”
“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地方,请一定跟我说。”靳桥说。
“谢谢!其实你们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
这会儿天已经大亮,他们闲聊着山上的事情,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了旅馆。
有几个老板起来了,他们三三两两地在院子里晒太阳,负责跟拍摄影的人时不时抓拍两张。
这些都要作为他们公司宣传的素材。
“靳老板,你没有跟你的家属一起回来吗?”大姐笑眯眯地走到靳桥身旁,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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