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斥信息素(南枝榷)

姜策此时才反应过来，赶紧收回手臂查看，但好像除了有几个很细微的针眼，也没什么异常的，于是十分不解的抬头问江声：“刚才发生了什么？”
“疼吗？要是连这个都忍不了，那我劝你还是现在就放弃吧。”
“不疼。我只是有点好奇。”
“这你别怨我，是顾景之的主意。这东西叫皮下植入定位器，可别小看它，人体自供能，最新芯片技术，全球卫星定位，给你套上锡皮箱子扔山沟里埋到地下一千米都能顺利找到。
除此之外还能把你的身体状况实时传到终端上，一旦你身体数据强烈波动，超过了日常基准线的范畴，就会提升预警级别，而一旦被判定为生命体征受到威胁，我能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帮你们报警。”
“你们？”姜策问道：“还有谁有这个？”
“当然是顾景之本人了。”
江声拿出手机，点了几下然后把屏幕给姜策看：“看见了吗，这个红色的点点，就是顾景之现在的位置，你能看见他正在移动。然后你这样。”
江声伸手点了一下红点点，二级页面展开：“顾景之的心率，各种生命体征。”
然后又把手机转回到自己这边点了一下：“这个蓝点点是你，当然也有你目前的生命体征，它有自适应程序，所以需要采集你身体数据一周到一个月来做基准线，后边会越来越稳定的。”
“这么先进的吗？”
江声十分得意笑着说道：“当然了。这可是顾景之投了一大笔钱研发的。不止如此，你们两个还能共享位置，手机上你们的位置可以同时呈现出来。把你手机拿过来，我给你下载这个终端。”
姜策老实递过手机去，江声拿着手机对刚进门的护士说道：“你带着他先去做常规检查吧，我五分钟之后过去亲自做活检。”
“等等。”姜策脚步一滞转身问江声：“那……咳咳…就是说，李巽有吗？这个定位。”
“没有。”江声意味深长的笑着看向姜策说道：“只有属于顾景之的东西，他才给打上标记烙印。”

第61章
姜策正在一步一步按照流程接受检查，而同时顾景之正在顾家本家，顾家最有权势、最为尊贵的长者，顾景之的亲爷爷顾栾的书房内垂手站在一侧，等人写完那一幅书法作品。
目光瞄到宣纸上，笔走游龙，飘逸自然间带着遒劲，像极了其本人的作风。
尽管已经头发花白，但顾老爷子精神健硕，那股子生命力比年轻上班族半死不活的状态不知道强了几百倍。
最后老爷子一收笔，作品完成，招顾景之上前，顾景之这才敢动一下位置。
“景之啊，你看我现在写的这一幅字，跟右边墙上挂的那一副，哪个更好？”
顾景之沉眸看去，很快又收回目光。
墙上那一幅，笔势远比桌上的这一幅更强势，龙飞凤舞架势凌人，但骨子里懂书法的人能从这凌厉霸道中看出些心有余力不足，稍微显得中看不中用。
而桌面上这一幅，笔势柔和了不少，看起来气势上不如墙上的那一副，却内藏杀机。
顾景之瞬间就明白了顾老爷子问的到底是什么。
这两幅字，内容一模一样，且都是顾老爷子所写。
挂起来的那一幅，尽管有缺点，但显然他很满意才挂上的，而现在这一幅，同样很满意，这就面临着取舍问题。
“怎么样？要不要换下来呢？还是一起挂着。”顾老爷子一双锐目扫在顾景之身上。
这不是在真的问自己觉得这两幅字怎么样，而是在用字喻人。
现在挂起来那一副就好像顾景珑。
顾景珑是alpha，看起来更强势，占据了身份优势，但中看却不中用，至少在顾老爷子心里，是稍显的不如自己的。
而顾景之自己呢，就像桌子上的这一幅字，看起来是omega，略显柔弱，但骨子里却是不服输的劲。可再不服输，在那些不懂的人眼里，不如看起来更花哨霸道的顾景珑。
顾景之略微沉吟，之后开口沉稳说道：“这两幅都是您钟爱的作品，一时之间难以抉择也是有的。
但书房布局，挂上一模一样的作品着实有些有碍观瞻。不如暂时都拿下来，看看平日里跟您走得近的长辈们喜欢哪一幅的多，再做决定也不迟。
现在桌子上这一幅，虽然看起来没有挂上的那幅气势恢宏霸道，但在那笔势柔和之下，是一片丹心，透着坚韧不拔。
您也正好借着邀人品鉴的过程中，看看到底有哪些人是真的懂书法作品的，这样既能跟好友品茗赏字，又能更好地了解朋友们，也算是乐事一桩。
最后挂在书房的无论是哪一幅，都是爷爷跟大家共同欣赏的作品。而另外一幅，顾家这么大的园区，可以挂在其他地方，也能起到点缀的作用。”
顾景之这话，意思是他跟顾景珑，老爷子您先不用着急做决定，把两个人拉到同一水平线上考察一下。
这话没什么难度，稍微想想都能说出来，但顾景之巧就巧在他后面的话。
他先是点出了两副字各自的优势劣势，但最后他把自己拿了出来，想给顾老爷子的一个试金石。赏字是假，能看出来字里的玄机，才是目的。
顾景之说的赏字，实际上就是用他自己来让顾老爷子做棋子试探，到底哪些人是为顾老爷子、为顾家考虑的，哪些是懂公司管理的人才，哪些是浑水摸鱼，只看表面的混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顾老爷子爽朗笑道：“是个好主意。”
“就算桌面上的这一幅，最后没有挂在书房啊，景之，我也想把它挂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这是顾老爷子在给顾景之一个保证。
顾景之粲然一笑，没多说话。
“去那边坐吧。”顾老爷子示意去沙发那边，顾景之这才搀扶着老爷子过去。
“景之啊，库房给管家打电话报备，说你要把梅丽莎的眼泪取出来？”
“是。只是暂借。”顾景之垂首，给顾老爷子倒了杯茶，恭敬地递了上去。
顾老爷子接过茶，没喝，而是开口问道：“那个女的，当时就应该处理了。”
“爷爷……”
“唉……行了，所以说门当户对，一定是有它的道理的。你可不能学你父亲，不听我的话，跟我较劲，后来这个逆子怎么样了呢？
爱这种东西，最不值钱。他还是个alpha，真给我们家丢人。但他走了，我也不能再唠叨他什么不好。
你不一样，景之，你是个omega，你嫁谁，一定得听爷爷的话，爷爷不会让你吃亏的。”
“是，我知道。”
顾老爷子对顾景之的态度很满意，喝了口茶，顾景之又把茶杯接了过来，替老爷子拿着。
“听说那个傅家的小子对你有意思？”
“是有一些，但他本身就心性不定，兴趣转移得很快。所以也不太好说他对我的兴趣能持续多久。但我想他也明白，顾家跟傅家联姻，对我们双方都是有益处的。”
“嗯……是这样。傅家在北方，也是个体面的家族，倒是也勉强配得上我们家。只是，也未必非得是他。
中海实业老张家儿子，也是一表人才，国外柴德菲尔家族也有个小伙子我看着不错，还有清远能源赵总家，有个女孩子omega，你都接触接触。下个月顾家办晚宴，他们也会过来。”
“是。我会提前空好时间回来。”
顾老爷子拍了拍顾景之的肩膀：“你啊，还有景珑，算是顾家这些个孩子里，跟在我身边时间最久的了。你们两个，我都很喜欢。
特别是你，从小你就让人省心，懂事得很。人也聪明，分得清主次，办事又稳重，该狠的时候就狠，该笼络人的时候又很会处理人际关系，有时候看你，还真能看出些我年轻时候的影子来，有我当年的风范。”
顾景之垂首，把姿态放得更低：“我哪能跟爷爷您当年相比，只不过在您身边久了，学了些皮毛罢了。要是真学得了爷爷万分之一的本事，就是我人生之幸了。”
顾老爷子对这话很受用：“你啊，也别谦虚。如果将来顾家交到你手里，我也是满意的。但你呀，跟景珑比，最大的或者说最让人诟病的，就是你是个omega，顾家那些人不会那么轻易认同由你接班的。
所以你的另一半是谁，很重要。
爷爷知道你的取向是第二性征男，但如果你的alpha不能给你带来有效帮助、不能被你拿捏，完全为你所用，或者更糟糕，成为了辖制你的东西，那选一个女omega，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你说呢？
像咱们这种家族，就不要考虑真爱不真爱了吧。那种东西真是幼稚的可笑。”
“是，我对另一半的期许…”顾景之抬眸看向顾老爷子：“跟爷爷您是一致的。爷爷的点拨，我也会一直铭记在心。”
“很好。不愧是我喜欢的好孩子。很听话。”顾老爷子很开心：“晚上留下吃吗？”
“这个……我很想陪爷爷吃顿饭，但是江声知道我要回来，吵着让我陪他跟博导吃顿饭。我要是不去，他就追家里来，我怕他闹您，没个清净。”
“他最近又惹祸了？”
顾老爷子一脸无可奈何笑着说道：“那你就去吧。虽然你爸爸跟他家关系十分好，但这孩子真是……闹人的功夫很厉害，吵得我头疼。”
“好，那我就先去江声那边了，以后一定抽空回来补上这顿饭。”
“嗯，你啊，没事多回来看看我，别总是有事了才过来，没事也可以来找我这个老人家聊聊天啊～”顾老爷子有些嗔怪。
“是我的疏忽，以后一定常回来看您。”
“你今天住三江是吧。跟江声他们吃完饭也不用着急回宁江。”
“是，打算住一晚再走。”
“嗯，我知道了，明儿你走就不用特意折腾一趟过来跟我道别了，去吧。”顾老爷子挥手，顾景之起身，恭恭敬敬给老爷子行了个礼。
“等等。你那个公司，是不是这次做得还不错。”
“还可以，在预期之内，有些改善。”
“嗯。但你搞的那个什么新项目还有新品研发，需要钱吧。等明儿我让人再追一笔给你。希望你能利用好。”
“谢谢爷爷。”顾景之行礼退身而出，最后轻轻带上了书房的门。
李巽就在门口不远处等着顾景之，见他出来神情无异，不觉稍稍放心下来。
两个人开车往江声的医院去，准备接姜策。
“顾总，我看时间也有点晚了，要不咱们在三江住一晚吧。明天再回。”
顾景之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嗯了一声：“我也是这样想的。但回家也麻烦，住酒店吧。在附近找个。”
“好。”李巽应下来。
车开到停车场，顾景之临下车之前跟李巽说道：“就不折腾你跟着我再上去一趟了，在车里等我们吧。顺便订一下房间。”
顾景之坐着电梯上去，办公室里就江声一个人，正无聊到打哈欠。
“怎么就你？姜策呢？”

江声“哎呦喂”了一声，招手示意顾景之坐到自己对面。
顾景之坐下：“对了江声，之前没空说，其实我还得拜托你件事。姜策的妈妈，我想给她转到你的医院，安排一下微精手术呗。”
“这叫事儿么？我明儿告诉人去办。姜策签个字授权就行了，转过来先看看她的状况，如果符合手术条件，就可以直接安排手术。”
“谢了。姜策的检查还没结束吗？”
“结束了。”江声白了顾景之一眼：“我说他啊，别的暂且不表，毕竟检查结果还没全出来，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
“肯定什么？”
“你的小alpha……”江声坐好，背用力靠着椅背，下一秒两条大长腿就顺势抬起搭在了桌角，慢悠悠的说出来后半句：“有分离焦虑症。”
“分离焦虑症？”顾景之的眉毛微微颦起：“我没感觉他有这个问题啊。”
江声啧了一声：“自从你走了之后，我带着他做检查，这一下午问了我八百遍——顾景之什么时候回来？几点回来？回来了吗？他怎么还不回来？
就跟个寄养在朋友家的小狗崽子似的。天天扒拉着门，坐在门口等着主人回来接它。”
“我觉得你过分夸张了。”
“夸张？呵呵，他能把我烦到给他支出去买咖啡，你就自行脑补一下场面吧。”
“你跟他说买完咖啡上来我就回来了？”
江声两条大长腿一收，调整了一下坐姿：“对。我告诉他，你在三江市就喝一家店的咖啡，离这里四个街区远，最好快点去，要不然回来赶不上接他，就得在我这住一晚了。”
“他信了？咖啡？”
江声轻快的“嗯”了一声“：“信了。”
“缺德不缺德。”顾景之无语白了江声一眼。
“呵呵，顾景之，我再缺德，跟你比，也是小巫见大巫呦~~”
说到这江声倾身向前，凑近顾景之意味深长地笑着道：“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最后还是用了我给你支的那招才搞定的～”
“你给我支的哪一招啊？”顾景之似乎真的不知道是哪一招，又把问题问了回去。
“少在这里跟我装傻。”
江声手指扣了扣桌面：“人家姜策一开始可是对你爱答不理的，怎么现在突然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同意了呢？
在明知道做腺体活检有极高危险的情况下，还义无反顾地，说什么为了顾景之他愿意之类的话…啧啧，我说得没错吧，尝试接受一下alpha，怎么样？有没有被感动到？现在承认真的有人会因为喜欢不顾一切了吧。”
顾景之轻笑了一声：“江医生真是好眼力，什么都瞒不过你，你确实启发了我，但跟你的真爱论无关。不管是什么感情，在产生的一开始就已经标好了底价。”
顾景之一顿，倾身向前，挑眉笑着说道：“但我也承认，姜策一提合作浑身就跟长了刺似的确实让我觉得棘手。
你说…我提的条件，对他来说不是挺有竞争力的么，可他连考虑都不考虑，一提就急，一提就生气，所以我只能换个方式接近他了。
故意不提合作，故意给他伤口抹药，故意去看他比赛，故意跟他拉近距离，又若即若离，目的就是让他放下警惕，自愿同意合作。”
江声啧了一声：“真不愧是你，但对象牙塔的小孩儿用这种手段，是不是下手太狠了一点啊~~”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对姜策来说，比起傻子似的就为惩罚自己到处打工，跟我合作才是明智的选择吧。”
江声耸了耸肩：“但一码归一码，你这一套欲擒故纵给人家弄得五迷三道的，姜策这个小可怜呦~~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咳咳……”
江声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对手两个字几乎是吞了音从细缝儿里溜出来的。
而原本那得意神色几乎凝固住，顾景之见他这般已经下意识觉得不对了。
后背突生寒意，整个人跟江声一样僵住不动，只用眼睛看向江声似在询问，江声也用眼神告诉了顾景之答案。
“给你咖啡。”
果然，姜策声音带着寒霜从顾景之的背后响起，紧接着是咚的一声四杯咖啡杯用力撂在桌面上，然后转身就走。
顾景之缓过刚才那股子寒意来，赶紧起身，先是给了江声一个‘你给我等着’的眼神，然后也转身快步追了出去。
独独留下一句江声的嘶吼：“哎不是！你进来没关严门，留个缝儿这事儿也赖我啊？！！！”
“姜策！”
“姜策！你听我说…”
顾景之急匆匆跑出来喊人，把正在经过的几个年轻护士吓了一跳，纷纷侧目围观，但顾景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伸手拉人，结果被姜策一把甩开。
“我听你说什么？刚才不是该说的都说了么。”
姜策瞪了一眼旁边围观的人，护士们为了保命赶紧都快步离开。
见人都走光了，姜策这才重新看向顾景之。
“那个什么……”
顾景之临场应变能力一向很强的，大学的时候跟顾景珑一起代表顾家参加活动，演讲稿被调包，他下一刻站在台上都能临时来一段完美的讲演，但此时此刻他真的诧异到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也会出现心慌、大脑瞬间空白不知道说什么的危机时刻。
可姜策根本不给拖延下去的时间，只能先用肢体语言把人留住再说。
“嘶，别碰我。”姜策再次甩开，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往后退了一步跟其拉开距离，冷眼看着顾景之。
“怎么不说了。刚才不是挺能说的？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刚才是误会，在说别人，我听错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