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斥信息素(南枝榷)

“不是……”
顾景之也不知道现在自己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牙尖儿下意识咬住下唇，痛感让他的大脑恢复功能快速思考。听错了？
这借口先被姜策自己刨了出来，他肯定不能用……
可全盘否认刚才的话么…似乎也不是那么稳妥的答案。
谁知道姜策在门口到底听进去了多少，在没有落实被听进去多少的情况下直接否认，不如动手自己给自己挖个坑埋了。
而且，说实话，要是真刨根问到底，顾景之不能否认自己百分之百没那么想、那么做过，可是那只是前期那么想过、套路过姜策……
后来在医院，他给姜策留下的话，不是套路。
他已经放弃强迫姜策，已经放弃修复腺体，他想收手了。只不过他没打算跟江声说后边这些，而姜策又正好闯进来打断了。
可现在人正在气头上，否认，或者解释，都会被对方认作是狡辩，只会更加抗拒。
“对不起……”顾景之声音软下来：“是我错了……”
“你错了？你什么错？你还会有错？呵！”
姜策冷哼了一声道：“我就知道你这种人，为了达到目的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我给你总结一下，这些日子你只是把我当傻子耍，是吧！”
“没有…虽然说…一开始，是不算太坦诚……但是姜策…”
“你少特么在这找补了顾景之！”
姜策往后退了一步跟顾景之拉开距离：“呵呵，不、算、太、坦、诚？说得还挺委婉…你根本就没坦诚过吧！”
“不是的姜策……至少…”顾景之瞳孔微微晃动望向姜策铺满火焰的眼底：“至少那天在车里跟你说的话，没有掺假……”
姜策气极反笑，用手扶额道：“哈啊……你真的…顾景之，你到底有心没心？省省吧。现在不用再演欲擒故纵了。
顾总你兵法学得可真好，不愧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
我很好奇，你再教教我，那些经历叫欲擒故纵，那昨晚算什么？苦肉计是么？代价未免有点太大了吧顾景之，对付我这种半路辍学的人，犯不着这么下血本。”
听到这里，顾景之缓缓移开了视线，垂首看着地面，目光流转间眼尾泛起一丝丝的红色。
挣扎了几秒钟之后，顾景之鼓起勇气想抬眸看向对面气极的人，但最后，顾景之放弃了，他只是盯着地面空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说。
姜策见顾景之不说话，以为他是穷途末路，最后的诡计被拆穿，索性直接放弃了狡辩。
也是，他一个总裁，跟自己这种人有什么可解释的呢？
“顾景之，有一点你说对了，我这个人就是傻。没有你们这些有钱人心眼子多，一句话里没几个字，可里边真真假假、能转一百八十个弯弯绕绕。
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省得你再想出来什么花招试探我。我答应的事，不会反悔。该配合你的治疗我会配合，你需要我的信息素，我就给你。
但咱们之间，从现在开始，就是合约关系，就是老板与员工的关系。私下里，你跟我，井水不犯河水，没有一丁点关系。
你也不用跟我再套什么近乎，你不是一直想按照合约来么，现在终于按照你计划的来了，这笔交易，你满意了吧。”
姜策说完扔下顾景之转身就往电梯处走，但走了两步又脚步一停，转身再次开口道：“哦，对了，顺便告诉你一声，你根本就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别特么以为谁都喜欢你，少自恋了！”
说完姜策便头也不回走到电梯那里，直接按了开门键下去，电梯门合上的那一瞬间，顾景之只觉得四周慢慢泛起寒意来，四肢百骸无一不冷。

姜策一脸阴沉地到了停车场，李巽正靠在车身上打电话，时不时还瞄着不远处的电梯门。
看见姜策一个人出来往这边走，李巽对着电话里边的人轻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我尽量吧。不过…你最近最好躲出去。”然后便挂了电话，开门坐回到了驾驶位。
姜策用力扯开车门，坐到了后排，不知道怎么的，看了一眼身边，就又打开车门，砰的一声关上，再次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车内的低气压让李巽觉得关上冷气也不会觉得热的程度。
没几分钟，顾景之也上了车。
李巽发动车子时，通过后视镜瞄了一眼顾景之的表情，又用余光看了看姜策，什么也没说。
往酒店的路上开去，姜策一直扭着头看着车窗外，但耳朵却好像一直竖着听着后排的动静。
可惜的是，后排安静得要命。该死！
姜策咬牙切齿。
为什么顾景之连话都不说，还能让自己这么闹心！
他讨厌顾景之。没错。
但…姜策心底里其实还有个答案——比起讨厌顾景之，他更气他自己。
他实在是太不争气了！
明明就知道顾景之是个什么样的人，一开始他的直觉就告诉他了不是吗？
为什么还会这样？
人家只是稍微动了一点点手段，随便玩玩，自己居然有点动了心？
该死！该死！该死！！！
可笑！可笑！可笑！！！
凭什么啊？！！他咽不下这口气！！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你和你最铁的哥们，平时学习成绩并列倒数，不学无术、闹得班里鸡飞狗跳的一起挨罚时还互相勉励对方，谁学习谁是狗。
结果期末考试成绩下来之后你猛然发现，对方云淡风轻地考了满分，而你在全班倒数的基础上又下跌了两名……
明明说好了都不学习，对方却在背后偷偷努力，最气人的是，他还在你面前装蒜，用假象麻痹你，关键是你还信了对方的表演！
姜策知道，这个例子粗一看起来好像跟现在的情况不符，但那种背叛感，那种小丑只是我自己的感觉，是一模一样的！
“到了。”
李巽一如既往冷静的声音打断了姜策的脑内剧场，他看着外边正有礼宾走过来，好像是要帮他们泊车，一时之间有点搞不清状况，但尽管如此，他宁愿搞不清，也不想跟顾景之和李巽说话。
对，姜策借着下车的动作扫了一眼顾景之和李巽。
一丘之貉，狼狈为奸，顾景之骗自己，李巽也摘不干净！
一言不发的下车之后，姜策别别扭扭地走在最后边，顺便尝试自己推理一下为什么不坐飞机直接回宁江而是到了酒店。
想来想去，最后也没个答案，索性就不想了，顶多是住一晚再走。
李巽走过来把房卡递到顾景之手里时顾景之明显一愣，而姜策始终看着李巽攥在手里的另外一张房卡。
“顾总，很抱歉，酒店就剩最后两间房了。您的是顶层套房，我已经确定过是双卧室的房型了。时间不早了，二位早点休息。”李巽说完就先一步往电梯处走。
姜策自然是不愿意，他冷眼看向顾景之，却发现顾景之好像也在微微蹙眉。
他还不愿意了，呵，姜策在心里发出阵阵冷笑，难道自己就很开心跟这种撒谎精同处一室么？
顾景之轻叹了口气，无奈跟姜策说道：“走吧。”
打开套房的门，整个屋子跟个行宫似的宽敞且富丽堂皇。
姜策始终一言不发，坐到沙发上顺便把电视打开，随便在个新闻频道停住，眼睛落在屏幕上，耳朵却黏在顾景之那里。
顾景之就站在一旁。
这一路他都在观察姜策，故意不跟自己坐在后排，明明想问为什么不直接回宁江，却又憋着口气什么都不说。
看似在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节目，但上面是CNN的早间新闻，姜策什么时候这么关心纽约市可能面临大面积停水停电了？
总是谁也不理谁也没办法解决问题，于是顾景之轻咳了一声：“姜策，你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姜策显然不打算理会，从沙发上起身，直接往浴室的方向走，然后砰的一声，锁上了浴室的门。
他怎么好意思还问自己饿不饿？姜策手按住墙壁，任凭水流从头浇到尾。
不让他解释就真不打算说了是吧？这事儿就那么过去了？
自己在顾景之心里还真就是连解释清楚的价值都没有……
越想越气，三两下糊弄着洗完，姜策裹着浴巾出去，顾景之没在，姜策的目光落在茶几上。房卡之前不是一直在顾景之手里吗，姜策皱眉拿了起来打开一看，房卡夹里边是两张卡。
真烦！！！姜策把房卡摔在茶几上。
顾景之什么意思？两张房卡都留下，是不住在这里的意思了吧！
不住就不住，反正像他这种人，也不会沦落到露宿街头。
不是还有李巽么，顾景之肯定是去找李巽了。
爱找谁找谁……
姜策忍着气，也不想在这屋里呆着了。
回到浴室把自己的衣服重新穿好，出来拿着房卡就出门去了楼下的酒吧。
酒吧人太多，姜策进去就开始头疼，于是又再次乘坐电梯到了行政酒廊。
说实在的，姜策以前在酒店打工的时候，在行政酒廊帮人顶过班，对酒廊都提供什么服务，心里都有数，但还是第一次作为顾客上来，借的还是顾景之的光……
行政酒廊服务员登记了姜策的房间号，就十分礼貌地把姜策领到了靠窗的空沙发位，介绍了一下推荐饮品，并且可以提供三道热菜主食，问询是否需要，姜策摇头拒绝了。
没等几分钟，服务员把鸡尾酒端了上来，又搭配了小蛋糕甜品，让姜策慢用。
姜策礼貌道谢，看着眼前精致的食物却一点食欲都没有。
“帅哥，一个人？”
一声轻快，伴着一阵花香味钻进了姜策的鼻腔里，姜策抬起头就看见面前站着一位长发女性omega，一身职业黑裙，但裙子剪裁得体，勾勒出最完美的身体曲线。
“介意我坐这里吗？”omega轻撩了一下披肩的波浪卷发，精致的钻石耳环，随着主人的动作小幅度地摆动，华彩闪烁。
姜策点了点头：““介意。”
对面以为姜策不会拒绝，明显一愣。
姜策用下巴点了点：“有很多空座位。”
言下之意就是不一定非要坐自己这里。
“但是，一个人喝酒，也很无聊呢~~”
话音尚未落地，美女就自顾自先优雅的坐到了姜策身边，但距离感把握得非常好，不远不近的，姜策也没心情再继续理她，拿起酒喝了一口。
“帅哥，来三江玩儿还是出差？”
“出差。”姜策也不想没礼貌，只简单应了一声，心想大概算是吧。
美女omega落座不久，服务员就端来了两杯on the rock。
姜策看着推到自己面前的那一杯，心想这就是听着好像有点高级，但其实就是威士忌加冰球，没什么神秘的。
“看你年纪不大呢，这就工作了？”
姜策实在不想跟陌生人闲聊，但对方似乎就是不打算放弃，借着拿起酒的动作，又向着姜策坐近了一些。
“怎么，心情不好？可以跟我说说哦～”美女omega稍微释放出了一点信息素试探姜策的反应。
是棉花糖的味道。
“你看错人了。”姜策将那杯酒又推了回去，顺便坐得远了一些。
“嗯？”对方有些不明白姜策是什么意思。
姜策叹了口气：“我说，你看错人了。”
“看错？我没有说我们以前认识呀？”
“对，所以我说的是看错不是认错。你长得很漂亮，五官精致，皮肤保养得很好，指甲也修过，一身衣服加上首饰，看起来都很有品味，打眼看过去，很容易把你跟富家千金或者职业高管的形象联系起来。
但你不是。尽管你的外表甚至举止模仿的都很像，但你忽略了你的鞋。”
“我的鞋？”美女omega低头看了一眼，没看出什么问题，黑色的、尖头高跟鞋，很正常啊。
姜策点头道：“对，外貌、衣着、首饰，甚至是仪态，这些视平线上的东西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很多人想要伪装出自己生活的还不错，会选择从上面那几项开始进行伪装。
但不管上面伪装得有多好，鞋，都会透露出他们生活的真实状况。”
“你的意思是，我的鞋出卖了我？”美女omega好奇问道：““我的鞋是怎么出卖我的？”
“你的鞋看起来不错，但鞋边有些水迹，应该是踏着浅水滩甩上去的。款式么，我不是很了解，但你穿的这个很不巧，我一个同事也有，某宝满300减30，到货之后美滋滋地让我们夸夸她，所以我有些印象。
而且，从刚才你不经意间翘起来的鞋底来看，磨得很严重。
真正有钱人家的孩子，鞋多到八双脚每天换好几次都穿不完的程度，加上出门就是车接车送，自己需要走多少路能把鞋底磨成那样？”

第64章
“你知道我以前工作的酒店，也是奢华酒店，所以我很了解，奢华酒店除了拼单名媛之外，还常年会混迹另外一群人，算是另一种形态的猎食者。他们流连在奢华酒店的唯一目的就是找长期或短期饭票。”
“你看见我身上这件衬衫。”姜策稍稍提起衬衫的领子：“觉得看起来挺贵的，而且我的年纪看起来也不大，应该会很好骗。但你忽略了这件衬衫其实并不合我的身，码数明显小了。
我只能解开几个扣子，让它稍微松快些。我想，有钱人家的公子，衣服很少会出现这种问题吧。我不是某个公司总裁老板的儿子，我就是一个打工的，没钱，也养不起你。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
我说这些，并不是想指责你什么，因为换个角度来看，咱俩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姜策自嘲苦笑了一下。他能一眼看穿面前这位omega的伪装，怎么就没发现顾景之的欲擒故纵？可恨！
“那……你也是被金主包养的？”
omega被戳破身份也不生气，反而以一种提升业务能力的心态将姜策说的话铭记在心，决心以后一定注意自己的鞋子问题。
“没想到咱们还是同行呀？！前辈，不瞒你说，其实我刚做这一行也没多久。”
美女omega以为姜策是同行之后，也放弃了凹造型装性感，用手将发丝拢到耳后的动作也自然了很多。
“为这个，干一杯吧。”说着又把威士忌递到了姜策面前。
姜策是怎么听这句前辈怎么别扭，但也没必要跟这个陌生人解释什么，喝完告辞就行了。
于是姜策也拿起酒杯，两个人举杯，一饮而尽。
威士忌馥郁浓烈，辛辣之后带着干果、香料、植物的复杂香味瞬间充斥口腔。
不知道为什么，姜策又想起了顾景之。
那个人也是，在自毁与癫狂带来的炽热、疯狂与谎言之下，藏着水晶般易碎的内核，但那脆弱是真的吗？姜策不知道。
“前辈啊，你是不是有心事？从刚才开始我看你就愁眉不展的。放心，这回不是为了套你话哈。”
抬眸看了一眼对面的人，沉默了片刻姜策终于还是开口说道：““我跟…”
姜策一顿，把顾景之三个字咽了下去。
“我跟金主吵架了。”
“嗯？真的？”美女omega跟服务员招了招手，示意她再端上两杯威士忌来。
“真的。我把他给骂了。”姜策如是说。
“前辈，你开玩笑的吧？”对面的omega震惊道：“我们哄着都怕失宠，你居然把金饭碗给骂了？为什么啊？金主出轨了？”
“没有。”
服务员刚把酒放下，姜策就端起来一饮而尽。
“不知道。哎呀，不知道不知道……”姜策脑子一片混乱：“反正，他骗我……”
“前辈，你知道他们包养咱们，图的是享乐是纵欲吧，你整天跟人吵架，甩脸子，人家不出轨才怪呢，谁花钱找罪受啊……”
姜策不说话了，只是闷头喝酒。
“前辈啊，你也是，跟金主谈什么感情呢？你管人家骗不骗你，给你钱花不就得了。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优质金主虽然不好找，但只要努力，我相信凭借你这个条件，再找一个肯定没问题的。”
姜策欲言又止，又干了一杯才说道：“你…还挺励志的。刚才我那么戳穿你，很不礼貌，对不起了。但你好像也不生气。你为什么干这一行啊？”
“因为我没别的擅长的……”美女omega有些微醺地看着姜策，一双含水的眸子在暖黄色的灯光下闪闪烁烁的。
“我两个爸爸，都是劣质信息素。两个劣质生出来个优质的alpha弟弟，你能想到他们有多高兴吗？家里所有的钱都给了他、培养他。
我成年之前就像个透明人，成年之后就成了新的赚钱工具。但有一天我过够了那样的日子，偷摸跑了出来。没学历、做服务员打工又太累，还好遗传了我爸爸的好相貌，就选了条简单的路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