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斥信息素(南枝榷)

“我不吃早饭。”
姜策无奈把勺子塞到顾景之手里：“你尝尝再说行不行。”
“我不饿。谁让你在我家做东西的……咳咳咳……咳咳……”话还没说完，人就咳嗽不止。
“已经开了空气净化系统，这味道很快就会散出去的。就吃一口，也不难为你。看看我手艺怎么样。”
姜策凑近顾景之，故意做出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我跟你说，你在三江，有钱你也绝对没吃过。这可是我们北方的特色。
疙瘩汤听着做法简单，但实操起来可考验厨艺了。这面疙瘩，太大不行，不入味；太碎了就跟片汤似的糊成一团。
面粉一边滴水一边用筷子搅拌，不大不小，粒粒分明成絮丁状才行，葱花炒香炝锅，再加上西红柿丁炒出汁。
加水，放少许生抽、盐和胡椒粉，再加入搅拌好的面疙瘩，鸡蛋液还有青菜碎，最后用香油这么一点，放上几滴陈醋，我保证你尝一口就能喝三大碗。”
顾景之抿了抿嘴角，哑声说道：“知道了。放凉了再吃。昨天辛苦你了。你不是还要去上班吗，回去吧。”
姜策双手撑在台面上，略俯身压向顾景之：“凉了影响口感。就吃一口，给我个面子不行吗？饭都做好了，不吃浪费粮食。”
顾景之拿起勺子，轻抿了一小口。
“就这么点？你就舔了一下，能尝出来什么味道啊？再吃一口。”
顾景之吃了一整勺，姜策的语气里都带着些笑意问道：“怎么样，是不是还挺好吃的。我跟你说，我厨艺不错的。”
“姜策。”
顾景之放下勺子，抬眸看着对面的人，虽然本意要故作凌厉，但无奈脸不见血色，抬眸时的凌厉都染上了些不自觉的柔和。
特别是在姜策眼中，顾景之看向自己的这一眼，跟凌厉霸道是沾不上边的，更像是月亮映在湖水中的倒影，只是微风掠过，就碎不成影。
“你应该去上班了。”
“我请假了。不是你不让我走的吗。”
“是么？我不记得我说过这种话。”
“顾景之。”
姜策听顾景之说不记得，登时心下一堵：“你怎么能卸磨杀驴呢？翻脸就不认人是吧。你昨天拽着我不让我走，还欺负我，让我给你洗衣服收拾屋子，还说我身上很暖和，这些你都不记得了？”
顾景之沉默不语。
姜策叹了口气：“你是对自己下手有多狠，给胳膊划成那样。为什么要伤害你自己。”
“反正也治不好，不如就毁掉吧。”顾景之说出答案的时候移开了视线，但声音平静得可怕。
“当时是这么想的来着。至于…为什么要伤害自己，在酒店那次我就说过吧。
疼是唯一能让我保持清醒的方式，新鲜的伤口可以刺激大脑分泌内啡肽、肾上腺素、多巴胺与5-羟色胺，这些可以帮助减轻疼痛。就是这么简单。”
“简单？顾景之，往自己胳膊上划口子那叫简单？”
顾景之唇边勾起浅浅的苦涩笑意，重新看向姜策淡淡开口道：“怎么了？伤口在我自己身上，我的身体我想怎么样都可以，管别人什么事。我都觉得无所谓了，再说了，伤害自己总比伤害别人好吧。”
“我不这么觉得。”
“无所谓。”顾景之耸了耸肩：“李巽，我会嘱咐他不许再打扰你。快到中午了，你上班应该是迟到了吧。去吧。不管是阳关道还是独木桥，咱们就从这里结束吧。”
说着顾景之从椅子上起来，转身要往卧室走，被姜策一把拉住强迫他转身。
“你这是干什么？”顾景之也没力气挣扎，只是任由姜策抓着手腕。
“我昨天跟李助理商量过了，江医生会帮我做腺体检查。”
“检查？你接受了协议？”
姜策摇了摇头：“跟协议没关系。”
顾景之一时不解蹙眉追问道：“那是为什么？可怜我么？”
“不是可怜。”
“那是因为什么，姜策……”
顾景之似乎恢复了些气力，双眸望着姜策，瞳孔微微晃动间有些波光，抬起另外一只没有被牵制的手，抚向姜策的耳垂轻轻捻着喃喃道：“我都放你走了啊……”
姜策抓住顾景之抚弄的手，攥在手心里，“我知道。我好像……”
咔嗒一声，门锁就那么不合时宜地开了。
站在客厅的两个人赶紧分开，顾景之往茶几那边走，姜策则咳嗽了一声，摸着后脖颈往厨房那去。
李巽走到客厅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顾景之在假装修手机，而姜策在擦本来就挺干净的岛台。
“顾总。”
“哪来的花？”
顾景之抬起头见李巽正拿着一大束厄瓜多尔玫瑰，不是那种赤艳的红色，而是稍微低调一些的酒红色，好像微醺的冷艳美人，优雅神秘。
“去公司的时候，前台说是傅总送给您的。”
顾景之轻笑了一声：“还挺好看的。找个花瓶放上吧。”
“嗯。”李巽把花放在岛台上，进去储藏间拿出来了个水晶花瓶，将花束稍微修剪了一下放了进去。
“江医生说他那边准备好了，咱们也出发吧。私人飞机也已经准备好了。”
“嗯。”顾景之扔下茶几上被自己摔碎的手机对李巽说道：“你等我一下。”
顾景之起身去了自己的书房，姜策趁机问道：“傅总是谁？”
“傅聿行。星跃娱乐总裁。”
“噢……”姜策瞥了一眼那花：“也就那样，没看出来哪里好看了。”
没几分钟顾景之从书房出来，手里拿了两个塑封的盒子，一个自己拿着拆开，一个扔给了姜策。
姜策接过之后看了一眼：“手机？给我干什么？”
“你手机不是之前……就是酒店那次，被我扔出去了……这个是最新款，上个月刚出，朋友送的，正好是两个一黑一白，给你一个用。你那个破手机赶紧把数据导过去就处理了吧。”
姜策拆开自己手里那个，黑色哑光玻璃背板，边框是金属拉丝工艺，低调沉稳，握在手里的手感也极好，直屏不割手，说实话姜策很喜欢，但他不能要。
见姜策不接受，顾景之开口说道：“我不喜欢欠人人情，如果你……如果你接受江声的检查，就把手机收下。至于协议，我想可以换个方式。你要是愿意的话，就来Aesthetic为我工作吧。”
“工作？”姜策侧首问：“什么工作？”
“我的私人保镖。怎么样？我每个月支付你五万作为薪水，外加两万的生活补助。
而你的任务就是时刻跟在我身边保护我。这样万一信息素没有及时清理掉，也好解释。
要是你真的符合辅助治疗标准，我们肯定要经常见面，而作为我的保镖跟我一起出现，也是个很好的掩饰借口。”

“姜策。”
顾景之从姜策手里把黑色的手机拿过去按了开机键，然后又塞给姜策：“你才22岁。难道要做一辈子服务员吗？还是靠打黑拳讨生活？
我没有说在咖啡店上班不好，也没有看不起服务员的意思，社会能够更好地运转，离不开各行各业的人参与到不同的工作岗位中。
可不管你现在在做什么职业，都要有为自己未来发展谋划的想法，要努力比以前活得更好，要更向上的生长，我说的也不算错吧？”
顾景之勾住姜策手心：“你才22岁，未来还有很多个可能性不是吗？
跟在我身边，也不只是做保镖，如果你对公司管理感兴趣，你的岗位就落在总裁办。
在李巽手下，可以跟李巽学学，他在管理上是万里挑不出一个的人才，让李巽带着你熟悉公司事务，慢慢学着跟客户谈判，也许你在这方面很有发展也说不定。
如果你对公关传播感兴趣，可以让许曼带着你做几个项目试试。
除此之外还有营销、运营等等各种岗位，你都可以尝试接触一下。
我能给你的，与其说是一份工作，不如说是多了一个选择。
一个让你有机会尝试，直到找到你自己真正喜欢，并想为之奋斗的事业的机会。
你的未来，还有更好的路可以走啊，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现在就限制住呢？
而且，咖啡店的老板，琛哥，是你的朋友吧。你在闲暇时也可以回去帮忙的啊，不会有什么冲突。”
“好。”姜策这次没有拒绝，痛快答应了下来：“等我们从三江回来，我跟琛哥说一下。”
“嗯~”
顾景之终于有了些真心的笑意：“正好我们去三江，我跟江声说一下，给你母亲办转院。江声他们家的医院同样有做微精手术的资质，事实上放在他那边，比转到宁江更让我放心。”
“这个就不用麻烦了吧……我跟黄牛买了……”
“说什么麻烦。”
顾景之不以为意：“黄牛能给你排到下周吗？江声跟我从小一起长大，有他在，你母亲不会受一丁点委屈的。我不过是不想我的员工，工作期间为了家里的事情分心罢了。
就这么定了，我换个衣服咱们就出发吧。对了李巽，辛苦帮我把手机数据也导进去一下。如果傅聿行给我留言了，你帮我回就行了。”
李巽应了下来，拿着顾景之的旧手机，跟姜策一起捣鼓起来。
“等会上了飞机，我会把协议更新一下，但是保密协议和信息素独占协议，我希望还是保留的，姜先生你看是一起签了，还是你需要再跟顾总沟通一下关于独占的事情？”
姜策呃了一声：“你别叫我姜先生了，听起来怪怪的，叫我名字就行了。那个什么协议，就都签了吧。不需要再跟顾景之说什么了。”
“好。”
“我说李巽，你知道这屋子里WiFi密码是多少吗？”
李巽正在给顾景之的手机换卡，眼睛都没抬起来一下说道：“π小数点后20位截止，包括小数点前在内，从左到右所有偶数。”
姜策：“………………”
“不是，我知道，WiFi密码提示上写着呢，关键是我背不下来那么多……你能再说得简单一点吗？”
“3.14159265358979323846，π小数点后20位截止，包括小数点前从左到右所有偶数分别为4、2、6、8、2、8、4、6，记住了吗？”
姜策记是没记住，但好在手快，顺着李巽的话先输入进了手机里，网立刻就连上了。
“一个T的存储？”姜策震惊问道：“顾景之的那台也是？”
“嗯。怎么了？不够用吗？不够的话我可以再……”
“不是不是不是……”姜策赶紧摆手：“我手机导过去，才用了50G，一个T是不是太多了？？”
“不算多。”李巽说着也开始给顾景之的手机导数据。
等到顾景之换好了衣服，几个人出发去三江市。
姜策活了22年，这是他人生之中第二次坐飞机、第一次坐上私人飞机。
说不好奇、不新鲜，那是假的。
从姜策坐在真皮长条沙发上的那一刻开始，眼睛就四处看来看去没停过。
从面前开得鲜艳的欢迎花篮，到跟个船似的、洗干净切好的水果摆盘、甜点小蛋糕，再到沙发对面的超大显示器，就连上面播放的机组成员欢迎乘机的视频都看得津津有味。
顾景之自然看出来了姜策埋在眼底的好奇。
毕竟才22岁，正是冲动懵懂的年纪，对这些大玩具天然的感兴趣也不奇怪。
“这是湾流G700。刚投入使用没多久。”顾景之说着用手指戳了戳姜策的侧脸让他回神。
“要不要带你随便逛逛。”
“嗯嗯嗯！”姜策点头。
“G700，让我比较满意的一点是它有20个全景天窗，采光非常好。当然了，仓内智能光照系统设计的也不错，可以很自然地模拟日升日落，减少时差感。”
“那这架飞机能飞多快？”
“最大飞行速度为0.925马赫，略低于音速，但也算是很快了。两台由劳斯莱斯罗罗提供的preal700发动机让它比中东土豪改装的空客商务机快15%。除了我们刚才坐着的会客厅，还有这里。”
顾景之拍了拍面前的大理石台：“超级厨房，这个操作台有3米，卡萨布兰卡大理石手感不错。酒吧与厨房一体，待会儿咱们吃的喝的东西，都是在飞机上现做的。”
“现做？”姜策扫了一眼放在上面琳琅满目的杯子和餐具：“我就坐过一次飞机，发的还是面包和水。”
“待会儿想吃什么，让他们做。”顾景之带着姜策继续在里边走去。
“这里是会议室，影音娱乐室。一会儿觉得无聊了可以来这里玩儿，再往里，过来。”顾景之招手，姜策凑过去。
“飞机上居然有床？？？还是双人床？？？”姜策瞪大眼睛问顾景之：“这……这里还能洗澡？”
“能呀。你要不要试一试？”
“不用了不用了，我觉得我连这个水费都付不起。顾景之，这飞机你花了多少钱？”
顾景之抿了抿嘴角：“emmmm。七个亿左右吧。”
“夺……夺少？？？”姜策被自己的唾液呛了一下。
“这怎么口音还出来了，七个亿啊～”
顾景之伸手给将姜策顺气：“购置费。不算保养。加满油，费用大概170万，要是再往细致算，李巽说，起飞每小时大概是6万的成本吧。也还好。”
“还好？”姜策舔了舔唇：“你这个还好，真是过于谦虚了。”
“是真的还好。不骗你。你要是去我爷爷的停机坪看一下，就是知道我不是假谦虚了。不过话说回来，连私人飞机都没有的话，也不太好意思叫自己总裁吧。”
“你这话要是给放到网上，得被人骂死。”
顾景之耸肩，随后轻笑了一声，用手rua了一下姜策的头发：“走吧。”
顾景之又带着姜策坐回到了会客区域。
“那你平时出差都坐这个？”姜策用手摸着真皮沙发座椅问道。
“也不是，其实有私人飞机也不意味着随时飞哪里都行，托管公司得跟上面预约申请得到批复，支付相关费用，然后才能起飞。
所以有时候懒得跟托管说，短途不折腾的话我们也会考虑坐头等舱。不过这次嘛，我们能享受一下，得感谢我们李总做的加急处理～”
顾景之将目光移向李巽，看李巽还专注地在电脑上敲敲打打，又把目光转了回来对姜策说道：“对了，你不坐沙发这边也行。”
顾景之伸手指了指不远处：“李巽后边，那不是还有单排的座椅吗，可以放平躺着的。去试试？”
“嗯！”姜策起身三两步走过去，空乘此时极其贴心地走到姜策身边，帮他调整好座椅的角度。
顾景之的目光扫过不远处的两人，姜策在那边四处探索，好奇到连抽屉都想打开看看。而李巽…不知怎么的，顾景之想起了从前带李巽上来的时候，虽然不是同一架飞机。
但场景何其相似，再稳重的人，也拒绝不了这种大玩具的诱惑。不知道以后带着姜策去自己的游艇上玩，这小子会不会更开心激动。
目光从姜策重新转回到李巽身上，突然间顾景之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腾起。
好像大儿子养成了，现在开始要培养小儿子，但是回首看大儿子，既对他现在出落得能独当一面而自豪，同时又觉得怅然若失。
乘务长拿着饮品单和菜单走到顾景之前面弯腰递上：“顾先生，现在需要用餐吗？”
几乎是同时，另外一位空乘也将菜单和饮品单分别递到了李巽和姜策的手中。
李巽在忙着改合同，扫了一眼说了句：“我不饿，不吃了。”
姜策则从座椅上起来，又坐回到了顾景之身边。
顾景之不动声色暗中抬眸看了一眼乘务长，对方看眼色，对顾景之的潜台词拿捏得十分到位，稍稍行礼之后就退到了稍微远一点的地方，给客人留下一定的交流空间。
“想喝什么？”顾景之侧首问姜策：“饿了的话，咱们就吃饭。”
“这个……”姜策翻了一遍菜单，似乎有些犹豫。
“单子上的都不喜欢也没关系，告诉我就行。”
“不是……”姜策伸手抓了两下头发：“就是感觉样式太多了有点选不出来，好像都还挺好的。”
“选不出来有什么可为难的，这次尝几样，下次再换别的。总归能选出来你喜欢的。”
“几样？”姜策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姜策悄悄压低了声音：“我能点好几样？可飞一次，不是就只给一次饭吗？”
“怎么可能。”
顾景之轻点了一下姜策的鼻尖儿：“你点了一样不喜欢，自然可以让他们换别的。就算吃完了一份意犹未尽，还是可以再要一份呀。
你是这架飞机的主人，所有的服务都是以让你感到舒适自在与心情愉悦为中心的。只要不违法不违规，基本上你想做什么他们都会满足你。吃什么，更是没人会限制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