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斥信息素(南枝榷)

“啧啧，这还没怎么样呢，醋倒是吃得飞起。”
琛哥见姜策捏着矿泉水瓶身泄愤，一把抢了过来：“我说你啊，喜欢就说呗，能有什么的。你都不如人家沅沅一个omega勇敢。”
“我说什么我说，那天他送我去医院以后，给我留了字条，说他以后不会打扰我的生活了。其实后来我也没那么讨厌他了，唉反正就是这样了。”
“所以你这几天才跟屁股着火了似的坐不住，非得找点活忙起来，不忙也得忙是吧。”
琛哥一把将姜策拉着坐了下来：“你要是听哥的话啊，我觉得顾总其实对你也有点意思。”
“你又瞎说。”姜策把矿泉水瓶又抢了回来，继续蹂躏。
“我可没瞎说，你说为什么顾总那天晚上在车里就非得跟你说，排除一切外部因素，什么叫外部因素，不就是出身啊，身份啊之类的吗。
顾景之就是顾景之，姜策就是姜策，只是这两个人，他问你，对他什么感觉，是吧。他要是对你没意思，问你干什么呢？
还有啊，你们俩可能没什么感觉，但是琛哥我不糊弄你，不信你也可以去问沅沅，那天在后台休息室，只要你俩在一块儿，只要你俩同时出现，这个场面就会自动变成——你俩和其他人。”
姜策皱眉问：“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怎么说呢，就是你俩一起出现，就好像人群会被自动分成两个阵营。你俩是一伙的，其他所有人是一伙的，这中间，有壁。
你们两个说的话，别人插不进去嘴，就连那个助理，是吧？跟在顾总身边的叫李助理，我感觉就连他都融不进去，你俩跟其他人之间，就是有无形的墙壁隔着。
还有啊，人家给你贴个创可贴，你都激动地顺拐了同志！”
姜策挠了挠头：“我有吗？”
琛哥一脸你个损样的表情笑着说道：“你不信问沅沅去。还有点菜的时候你俩在下边说小话儿，都快凑到一起去了，可你俩呢，谁也没觉得奇怪，这本身就够奇怪的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
“你看？！你看看！”琛哥兴奋了直接起身站到姜策面前说道：“你站起来。快点，来，站起来。”
姜策不明白站起来干什么，但还是依言照做。

在姜策站起来之前，琛哥站在距离姜策超过半臂距离的地方。
但是就在姜策站起来之后，琛哥朝着姜策迈近了一步，两个几乎快要脸贴脸，姜策下意识伸手挡在琛哥与自己之间皱眉问道：“你离我这么近干什么？”
“看吧！！我说什么来着！！！”
琛哥又坐回到了椅子上，一只脚踩住椅面说道：“刚才就是做个小实验。你跟我，我们是好几年的朋友，我刚才距离你那么近，你什么感觉？”
“有点别扭。”姜策如实说道。
“别扭就对了，因为尽管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但我刚才实际上已经突破了你心理层面上的亲密距离，所以你会感觉不舒服。但是你跟顾总在车里那晚，你想想，你有觉得被冒犯，心里不舒服吗？没有吧。”
姜策没说话，但是摇了摇头。
“这就对了。”
琛哥那眼神，简直如师如父，连语气都带上了些语重心长对姜策道：“这人啊，有时候跟动物差不多，或多或少都有点领地意识。这玩意，就叫人际距离。
我们会根据我们对对方的喜欢、熟悉程度来划分这个东西，一般分成四种，亲密的、个人的、社会的和公共的。
亲密，就是父母与子女啊、爱人情侣之间啊，一般在0到0.5米之间，这叫亲密距离。你看我刚才突破了你的亲密距离，你会觉得很别扭，但是现在咱俩这个距离，是不是就不别扭了。”
姜策仔细想了想：“还真是，那个人距离呢？”
“个人距离呢，一般指的就是朋友了。”
琛哥指了指自己和姜策：“这一类，大概在0.5到一米左右。闺蜜就更近一点，普通朋友呢，可能就一米左右随便聊聊。
社会距离呢就更远一点了，比如上下级谈话，超过一米，是比较舒服的，公众距离自然就是公众场合下的情况了，3米左右是比较舒适的。
当然这个数字只是个平均数，不同的人适应性也不同，但大差不差，我的意思就是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这种心理标尺存在。
举个例子，假设在一辆相对宽敞的地铁中，你站着，另外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此时此刻如果贴得你很近，你就会觉得很不舒服。
因为你跟他不熟，他单方面突破了公共距离，就让你心里别扭，你会选择换个位置远离他。
所以如果对方不是个变态的话，在相对宽敞的车内，并不会站得离你很近。
倒是有些情侣，腻腻歪歪的非得挨着，不信你下次坐地铁的时候观察一下。
当然了，别选早晚高峰，你要是早晚高峰上去看，那没得选，公共距离也得牺牲，虽然你心里还是不愿意，但该挤人还是得挤人，不然上不去车！
说回来，这个理论放在你跟顾总身上呢，就很明显了吧。
按照你说的，你们俩没认识多久，理论上应该停留在社会距离或者个人距离的范畴，可是现实却不是这样，你们俩，谁也没感觉到别扭想躲开。
顾总给你贴创可贴的时候你是想躲，但不是因为你讨厌他，而是，琛哥有话就直说了，你是有点不好意思加上你俩当时好像闹点别扭，但并不是厌恶他碰你，我说得没错吧。”
“没错……”姜策咬了咬下唇：“琛哥没想到你懂得还挺多的。”
琛哥扬了扬眉：“那是当然，这声哥能白叫吗？”
“可你说顾景之他也？”
“距离是双向的，单方面和双方愿意，差距很大的，地铁的例子还用再多说吗？
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如果吃饭那天我没在后台休息室看见顾总，不知道前情提要的话，我都会以为你俩在一块儿了，自然到跟老夫老妻似的，但甜度上还跟新婚燕尔似的腻腻歪歪的，甜得我牙疼。”
姜策还要说什么，裤兜的电话就疯狂振动起来，姜策把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号码，很陌生，不知道是谁，他就挂断了不想接。
可是对方似乎不想放弃，又打了过来。
姜策接通电话，先是一阵爆音，动次打次的节奏感震得姜策耳膜发疼。
“喂？你是……李助理？？？？”
姜策满腹疑问把手机远离耳朵大声问道：“你在哪儿呢怎么这么吵？不会是在酒吧呢吧？？”
“你等我换个地方再给你打过去。”
李巽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再次给姜策拨通了电话。
“喂，李助理怎么了？”
“我……姜先生，你现在有没有时间，能不能去顾总家一趟？”
姜策更疑惑了：“顾景之他怎么了？没跟你在一起吗？你们俩不是形影不离的么。”
“我没跟顾总在一起，他把我支走了，让我跟着许曼他们一起吃饭去，但是我总觉得不对劲，一直打他电话也没人接，我这边结完账就过去，可是顾总的情况你也知道，我怕会来不及，虽然顾总说了不能再打扰你但是……”
“你把地址发过来吧。”
姜策看着李巽发来的地址对琛哥说道：“哥，我能出去一趟吗？”
“去吧，我今天也打算早点闭店，你忙完就别赶回来了。”
姜策感谢的点了点头，然后就一头往外跑，没跑两步又折返了回来，从更衣柜里拿出来一个袋子，里边是上次顾景之留下的西装外套，姜策洗干净了，每天都拎着，想还给顾景之，现在时机正好，于是他拎着就再次往外跑。
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姜策跳了上去跟司机急匆匆说了地址，然后就开始给顾景之打电话。
果然……关机了。
姜策心底一沉，虽然顾景之有时候喜欢气人，但至少李巽刚才的语气，不像是演出来的，也没道理演戏。
“师傅，稍微快一点。我有急事。”
司机也是真给力，开到了顾景之家门外停住，姜策扫码支付的时候，页面卡住一直转圈，急得姜策直接手拍手机背板，最后总算是跳到了支付页面。
付了钱，姜策下车跑到门卫处，对站岗的保安说道：“您好，我是这里住户的朋友……顾总，嗯，顾景之，我叫姜策我想去……”
还没等姜策说完，门卫便对他说道：“我知道，刚才他助理打电话跟我说了你要来。在这登记一下，我给你开门。”
姜策接过表格刷刷刷填好了访客单，那边放行，姜策直接跑了进去。
按照李巽给的地址找到了顾景之的家，输入密码之后咔嗒一声，门被打开。
姜策急忙一把拉开大门，屋内黑漆漆的，顾景之的信息素铺天盖地席卷了过来。
一瞬间姜策几乎被呛住，他停顿了几秒钟让自己尽量适应这种侵略性。
但顾景之的信息素压迫感实在是太强了，姜策想释放出一点自己的信息素综合一下，但他刚释放出一点点就被瞬间瓦解掉。
没办法，姜策只好一边增加自己信息素的浓度来综合顾景之信息素的攻击，一边摸索着咬牙往里走去。
他从未来过顾景之家，所以只能摸黑尝试伸手沿着墙体寻找灯的开关在哪里，一边摸索一边喊了一声：“顾景之？！”
啪的一声，姜策摸到了开关按下，灯亮起的一瞬间，姜策微眯了一下眼睛看清了前面的路。
沿着玄关绕过去应该就是客厅，他不多想三两步走到客厅，刹那间愣在原地。
屋内一片狼藉，摆件碎了一地，顾景之就蜷缩躺在满地碎片当中，浑身是血。
“顾景之！”姜策又喊了一声：“你怎么了？”
他想上前，可顾景之的信息素攻击性极强，根本不让他靠近，姜策脸色阴沉地骇人，把自己的信息素围成一个屏障沉声开口：“顾景之，你让我过去。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我是姜策。”
可能是光从蜷缩的缝隙中照了进去，顾景之的身体动了一下，姜策赶紧继续说话。
“我是姜策，你能认出来我吗？”
“咳咳……咳咳咳……”
顾景之挣扎着从碎片之中撑起身体，头有些脱力地靠在落地窗上，眼睛因为不适应这光亮只能眯起来打量不远处的姜策，嘶哑着开口：“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你说我怎么来了？我带你去医院。”
姜策说着再次尝试靠近顾景之，可他一动，顾景之的信息素就立刻围攻上来，姜策只能释放出更多的信息素去抵抗，没多久额头上就渗出汗来。
“你走吧。”
顾景之说完微微仰着头，不再看姜策，只是那么空洞的望着天花板，而姜策，在顾景之看向他的那一刹那，心好像被人用力捏住。
他认识顾景之的时间不算长，但却在这张脸上见过太多的表情。
戏谑的、魅惑的、霸道的、欠揍的、张扬肆意的……这些都是顾景之，或许还有别的什么表情，但……
但姜策想，顾景之，唯独不应该是这般破碎的。
眼前的顾景之，整个人看上去好像玻璃碎片一点点粘起来的，哪怕只是一丝微风轻轻拂过，也会瞬间散落碎成一地。
“我不走。”姜策眸中燃起倔强，抵着顾景之的信息素往前。
“我让你滚…赶紧滚开！”

姜策咬着牙再次向前。
顾景之的信息素攻击性比上一次强了数倍，之前在酒店时顾景之的信息素也有攻击性，但后来从攻击性变成了诱导性。现在不是。
现在屋子里的信息素，没有一丁点诱导姜策易感的意思，是纯粹的警惕防备。
好像一只夜行狩猎的豹子，蹲守在树上，盯着自己的猎物，只要对方有任何一个动作露出破绽，就会被一爪子死死按在地上。
他的皮肤被顾景之的信息素附着，无一处不刺痛，好像被无数根细针穿透，可尽管如此，姜策也没有一刻出现转身离开的念头。
他能感觉到，在这强烈的攻击性之下，顾景之试图隐藏的、现在正在经历的，那深入骨髓的痛。
慢慢用脚扫清面前的锋利碎片，姜策降低重心，学着顾景之的样子坐在了地上。
跟产生应激心理的人保持同样或相对低于对方的姿势，用尽量柔和的肢体动作，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降低自己对对方产生的逼迫感，同时让对方降低防御心理。
这是姜策从刑侦剧里学的，现在看起来好像还挺管用。
姜策朝着顾景之伸出手，用自己从未有过的温柔对顾景之说道：“别怕，我带你去医院。”
顾景之伸手想驳开姜策伸出的手，但他现在怎么可能比姜策反应更快。
姜策趁着这个时机一把拉住顾景之的手，同时顾景之也反应了过来双手不停挣扎却于事无补，整个人被姜策死死禁锢在怀里。
“终于…”姜策对怀中的人轻声低语：“靠近你了。”
顾景之身上湿漉漉的，血与汗杂糅在一起浸透了衬衫。姜策的身上也好不到哪里去，为了抵抗信息素的攻击早就满头细汗。
“我…不需要，呃啊……你可怜我……”
双臂用力挣扎，暂时止住血的伤口又裂开，皮肉炸裂的痛也没能让顾景之放弃。
掌心好不容易撑在姜策胸膛上，可光是对抗腺体带来的剧痛就已经耗尽了顾景之所有的体力，坚持了几秒钟掌心脱力滑落下去。
“…不需要……你……”
在顾景之抬眸看向自己的那一刻，姜策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再次用力拉近他与顾景之的距离，可顾景之似乎也找到了姜策的破绽，一口咬住姜策的肩膀，姜策闷哼一声，但一点都没闪躲，就任他那么咬着。
“没事了…顾景之……没事了……”
姜策一边说话哄着怀里挣扎的人，一边让自己的信息素缓慢遍布其周身，同时手还轻轻顺着顾景之的后背。
“没事了……顾景之，我来了，慢慢就不痛了…乖，很快就不会痛了……”
直到此时此刻姜策才看见，顾景之除了脖颈一道抓痕，小臂上六、七道划破的伤口之外。
顾景之的后颈，腺体的位置还有几道用指甲生生抠挠出来的伤，而在这新伤之下，还有几道更深的旧伤，已经落下了疤痕，横纵交错的，得是有多深才能留下这样狰狞恐怖的伤疤。
“我……”顾景之松口，还要推开姜策，可是姜策却把人圈得更紧。
“我说了，不需要你可怜我。”
“我知道。”
姜策继续抱着顾景之哄道：“…不是可怜，是一个朋友对另外一个朋友善意的帮助。即便是这样，你也要赶我走吗？”
身体一僵，顾景之的眼泪毫无预兆地顺着眼角滑了下去，滴在了姜策衣服上，润湿成了一小片。
可能是太疼了，顾景之又下意识伸手要抓腺体，被姜策握住了手腕，往自己的脖颈处代，好让顾景之环着自己。
“疼你就咬着我，或者抓在我身上。”
感觉到怀里的人不停地发抖，姜策轻轻拍了拍继续哄着：“我不怕疼，你怎么抓都行，就是别再伤害你自己了，好不好？你咬着我。”
似乎是姜策信息素安抚开始起了作用，顾景之原本具有攻击性的信息素已经没有那么警惕了，姜策趁这个时机又慢慢释放出更浓一点的信息素。
“顾景之，我带你去医院？”
顾景之没说话，只是窝在姜策颈窝慢慢摇了摇头。
“听话。”
“不去……”
姜策沉眸，顾景之再次开口说道：“不能去医院…”
回想起李巽追到咖啡店让他签的那份保密协议，姜策沉声开口道：“我的信息素对你有用，我可以…或许可以临时标记你，临时标记信息素停留的时间比这种要长一点，这样效果可能会更好。”
可没想到姜策的话音还没落地就被顾景之打断。
“别碰我腺体。”
顾景之再次变得十分抗拒，拼命挣扎胡乱推搡着想要离开姜策，原本平息安静了的信息素再次变得极其具有攻击性。
“好好好，我不碰。”
姜策捧着顾景之的脸，用拇指把还挂在顾景之脸上的眼泪抹干：“顾景之你看着我…”
满脸泪痕的顾景之被迫抬起头，眼眸望向姜策。
四目相对，顾景之瞳孔微微晃动间，晶莹再次溢满眼眶，嘴角忍不住有些微颤，无力地抓着姜策，声音发颤染上哭腔对姜策道：“别碰它。”
“我不碰，我不会动你的，你现在腺体成了这个样子，也不可能被临时标记，我只是说这或许是个办法，但不是现在要这么做。”
顾景之的眼泪再次滚了下来，姜策又再次替他擦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