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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菟葵(軟瑭)


到了傍晚,雨渐渐停了,只是还在起风,他们关了门窝在一楼,烧了个火炉子,围成一圈玩游戏,村长的儿子拿了坛自家酿的老酒给他们喝。酒不甜,带着些烈,一路从喉咙下去,顺着肠胃往上烧,烫得眼睛也跟着发起热来,迟佑庭眨眼的频率变高了很多,到最后不得不按住眼皮,才生生忍住了涌到眼眶边的又辣又痛的心事。
雨又下了起来,砸得噼噼啪啪响,寒意顺着房子的缝隙渗进骨头里,几个穿得少的人便先行离开,到最后也只剩下四五个人。迟佑庭曲起膝盖,下巴搁上去趴着,盯着眼前烧红的木头,耳边只有木头焚烧时的“噼啪”声,没多久,裴知予也跟他告别上了楼,迟佑庭侧了侧头,发现只剩下连歧还坐在一旁看书。
他喝过酒的头醉得很晕,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连歧也没被他影响,拿笔在书上做批注。迟佑庭用力地闭上眼又挣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眼前冒着一阵一阵的模糊光斑,他看不清路,手一摸就碰到了连歧的手臂,紧接着是肩,毛衣的静电顺着指尖爬上来,他却没松开手。
连歧总算停下了动作,抬起头来看他,火苗一蹿一蹿地舔吻着他的脸,滚进一双漆黑的眼睛里,爆出些很亮很光的星子来*。迟佑庭在母亲的收藏室里见过类似的石头,没有光的时候和路边的碎石无异,光一照上去,光滑的表面便晕开一层陆离的色彩,美得惊心动魄。
“连歧。”喉结上下滚了滚,迟佑庭听见自己被酒精浸染得沙哑的声音,“你有对象吗?”
“没有。”
“喜欢的人呢?”迟佑庭半跪在椅子上,被热气熏成了一个肿胀的气球,四肢酸软,飘飘浮浮的,不知怎么,就朝着连歧挨了过去,又悬崖勒马地停在一个不算逾矩的位置,垂下眼,低声问,“有吗?”
连歧像是看不懂他在做什么,又为什么要这么问,原本舒展的眉微微蹙起,脸上显出了些和火光不相融合的冷意来:“没有。”
迟佑庭听了,低低地笑了两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腿,退开一些,直直地凝视着连歧的眼睛,不想错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变化:“那我可以追你吗?”
大概并不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话,哪怕对象是男性。连歧的神色称得上镇定自若,他只是略有讶异地动了动眉尾,婉拒的话接踵而来:“你等等……我现在不急着谈恋爱。”
说完,他还很体贴地扶住了迟佑庭因重心不稳而发抖的手,询问道:“你醉了?这样会摔。”
迟佑庭放下跪着的腿,膝盖处隐约的痛感被他忽略,他向前挤了一步,甩开连歧的手,狡黠地笑了笑:“那我先追着嘛,说不定哪天你就打算谈恋爱了。”
“不,你——”
“还是说你歧视我?”
连歧否认道:“没有。”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同性恋,这是我第一次……”迟佑庭看到连歧亮起的手环,注意到他已经耽误了连歧五分钟,住了声,摇了摇头,“算了,先这样。明天见。”
迟佑庭走近房间的时候,理智已经基本回笼。他虽然半醉半醒,但很清楚自己说过什么,也并不觉得那只是出于冲动。迟佑庭靠上门板,拿上被子跟枕头,决定去裴知予那儿借宿一晚。
刚告完白就跟人躺一张床上,他深思熟虑了一通,觉得这局面不太合适。
裴知予跟另一个同学作息都很正常,直到八点才起床,迟佑庭迷迷糊糊地醒来,看清时间,意识到连歧肯定早就跑了,慌忙冲下楼,看见梁时正靠在桌边跟连歧讲话,脸一下就沉了下去,楼梯踩得“咚咚”响,径直走到桌边,挡开了一个男生伸过去端碗的手,抢在他前面拿走了最后一份豆浆。
那男生满脸莫名其妙,又被迟佑庭阴恻恻的脸色唬到,没敢做声,转而拿了碗粥。迟佑庭挑了把正对着那俩人的椅子坐下,梁时温文尔雅地笑,时不时抬手挽一下因手腕太细而往下滑的腕表。迟佑庭点评一句,做作。
他喝了一半的豆浆,梁时忽然伸出手,抽掉了连歧衣服肩头上的一根线头,用手心捋了捋肩线,动作熟练而自然,显出些无形的亲昵来。迟佑庭咬了咬牙,对梁时的印象更差了。
裴知予瞥了眼院门口停着的三轮车,随口问道:“你们要去帮忙修房顶?”
梁时回过头:“对,你要来吗?”
“我们的进度落了不少,还要——”
“我去。”迟佑庭放下碗,一字一顿,“马上来。”
裴知予狐疑地问:“你去干什么?”
迟佑庭瞅了眼连歧,意有所指:“帮忙修理。”
等出发了迟佑庭才发现,原本的人数正好是双数,两人一组,加上他却多了一个,梁时的表情看不出尴尬,随口让迟佑庭跟着他和连歧一块儿。连歧和梁时很有默契,应该是长期共同工作养成的习惯,连歧一个回头,梁时就随手递过去东西,让迟佑庭像个不会看眼色的、多余而突兀的外人。
迟佑庭不会强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掺和不喜欢的氛围,几次想转身去别的组,但还是忍了下来,帮着这户人家的儿子搬砖头。梁时忘了给他手套,迟佑庭也没想到要要,被发现时手心已经擦伤,泥灰混着血爬满皮肤,看上去可怖得很。
梁时从梯子上下来,提出要送他回去休息,迟佑庭看着背对着自己的连歧,没说同意还是拒绝,只是转身接着提很重的水桶,梁时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摘下手套递给他,又说:“我再去要一双。”
迟佑庭微抬着下巴,矜持地说:“不用了,谢谢。”
他让举着手套的梁时陷入了两难,但梁时依然没有生气,只是干巴巴地笑了一声,将手套重新戴好,说去给他拿双新的。连歧按住了他的肩止住动作,命令道:“先去处理。”
他俩一前一后地站在面前,迟佑庭更来气了:“不。”
连歧一言不发,视线落在他身上,前一天被炭火燃上暖色的眼里沉静一片,让迟佑庭觉得他正在责怪自己耽误了时间,影响了效率,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难堪,开始质疑连歧暗地里的温柔是自作多情了。
对峙良久,迟佑庭深吸了一口气,卸了劲:“行。”
转身离开几步,迟佑庭听见梁时的声音,有些模糊,但依稀是在劝连歧别那么强硬。
他们一唱一和,唯独迟佑庭是不懂事的局外人。
裴知予正坐在桌前跟老师打视频电话,见他回来有些惊讶,扬声叫他,随即注意到他包了纱布的手,连忙问道:“你受伤了?”
迟佑庭摆了摆手,上楼去拿下自己的东西,坐在裴知予的旁边,跟他一起听着视频里的人说话,但他一直在走神,连通话结束了都没注意到,还是裴知予推了他一下,提醒他在新海的部分要提前了,争取在下周末前回去。
迟佑庭收起心绪,打起精神和新海的学生一起开了个短会,确认好任务跟要求,各自散开。迟佑庭和裴知予出去走访,途中遇见了往回走的连歧跟梁时,迟佑庭生着气,故意不看他,等走出去了才伸着脖子回头,发现连歧早就没影了。
……行,自己看上的,有苦自己吞!
为了赶进度,迟佑庭忙到晚上才回去,一天都没吃多少东西的裴知予饿得头晕眼花,一进院子就把东西扔给迟佑庭往厨房冲,迟佑庭有些无语,怕东西掉了,慢吞吞地往里走,走了几步忽然觉得手上轻了许多,一抬头,连歧拿走了最上面的包。
连歧说:“不能拿重物。”
“哦。”迟佑庭冷酷地点点头,没听他的,把东西放到桌子上,低头整理手机里的录音,连歧挨着他站着,将医药箱递过去,示意他留着备用。
梁时在楼上喊:“连歧,开会。”
连歧没等来迟佑庭的回应,但还是毫不拖泥带水地走了。
迟佑庭戴上耳机,憋了几分钟没碰那个医药箱,等裴知予回来了,问他这是不是他的,他才让对方打开看看。裴知予甩掉手上的水,打开箱子,“咦”了一声:“这怎么还有手套。”
迟佑庭放下手机凑过去,看了看那双手套,大方地说“给你了”,等裴知予拿起来细看了,他又一把拿回来,嘟囔道:“还是我自己留着吧。”
裴知予本来也不喜欢戴手套,见状只是看了迟佑庭一眼,觉得他奇怪,没多想,拎上包走了。
小心翼翼收好手套,迟佑庭憋了一天的气很没原则地烟消云散了,只剩下一点残羹冷炙时不时冒点泡。没多久,他回到房间,看见连歧独自一人在敲电脑,没和梁时待在一块儿,于是连这点泡泡也被戳破成了水雾,很快蒸发干净。

第14章 湖头浪(二)
台风走了,村里有祈福的习俗,一大早就敲锣打鼓着造势,迟佑庭被吵醒,睁开眼,看裴知予在翻资料才想起来自己又借宿在了别的房间,他慢吞吞地起身,想看看连歧对自己不跟他一块儿住了是什么想法,便特意拾掇了一下外型,插着兜溜回了对面屋。
天还暗着,房间里没开灯,熹微的光透过大开的窗户泄进来,连歧站在一边,正在跟人打电话,听见声音回过头,目光在他身上顿了几秒,很快挪开,对着电话那头说道:“知道了。”
现在不过凌晨五点,不知道是谁这么奇葩一大早上跟连歧打电话,还是连歧的朋友和连歧一样只需要睡个把小时就能精神抖擞,所谓物以类聚的生物本能。迟佑庭见他压根儿没注意自己,愤愤地翻起了行李箱,找出自己的电脑去了裴知予的屋。
他没关门,时不时抬头偷睨两眼。连歧出了门,手里提着旅行袋,迟佑庭心里一紧,顾不上别的,站起来追了过去:“你们要走了?”
“回招待所传数据。”
这时梁时打着哈欠走过来,给连歧递车钥匙,迟佑庭误以为他俩又要一起,连忙一把抓过钥匙,先斩后奏:“你再睡会儿吧,我送他。”
梁时眨了眨眼,慢慢清醒过来,温和地笑着,大概是怕迟佑庭觉得尴尬,他说话时刻意带了点调侃的口气:“挺好的,让连歧自己开又得超速了。”
迟佑庭回过味来,梁时没打算送连歧,是连歧自己开车过去。他僵硬了一瞬,把钥匙还给连歧:“你快去吧。”
连歧垂眼看了他几秒,迟佑庭估计他正在心里骂自己是傻逼,便先行溜走,用力关上了门,听见梁时的打趣声:“这小孩儿挺逗。”
去你的。
迟佑庭没打算走诙谐路线,也不觉得自己诙谐,但频繁闹乌龙让他觉得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干脆破罐子破摔,打算快进一下进度条来波大的,彻底昭示一下自己的决心。他知道镇上只有一个招待所,便打了电话预订了九十九朵玫瑰花,要求送到前台,备注医疗队的连歧先生收。两小时后,前台回电给他,有些犹豫:“那位先生说送错了,您看……”
“没送错。”迟佑庭咬牙切齿,“就说是他的室友给他的。”
他挂了电话,把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过了一会儿自己冷静下来,打过去让前台随便把花处理掉,别给连歧,谁知道电话那头的人磕巴了半天,先是道歉,紧接着才给了他当头一棒:“他已经拿走了。”
迟佑庭快晕了:“他说什么了?”
“好像没说什么……哦,他说,他会把钱打给您。”
“什么钱?”
“我本来把小票夹在旁边,结果被他看到拿走了。”那人支支吾吾着,越说声音越小,“实、实在抱歉……”
迟佑庭挂了电话,转头问裴知予:“机票定了吗?”
“什么?”裴知予一头雾水,“不是还没到时间吗?”
迟佑庭站起来要回去收拾东西,手机忽然亮起来,显示一条来自连歧的转账通知。
好家伙,连歧还四舍五入凑了个整,多给了他五十块。
迟佑庭扶着墙,觉得自己快吐血了。
然而对方还不仅仅是转账,过了两分钟,发来一段长文字:“个人认为根据花的长势并不值这个价格,至少应该砍半。可能是受台风影响,花卉市场销量走低,库存难以解决,而你是远程订单,店家才起了歪心思放了快要坏掉的花,建议你投诉,我把照片发给你。”
……谁要你看长势了!
迟佑庭翻着连歧发来的几张图,脸黑得不行,但还是提交了投诉,在对话框里痛斥店家三百字。
迟佑庭回来时,连歧已经坐在院子里了,他在说话,一个男生在记录,圆桌上是一束蔫儿得七七八八的玫瑰花,花瓣上沾了水,正努力地维持着最后的体面。迟佑庭瞥了一眼这捧狼狈的玫瑰花,觉得看到了他自己。
他已经心累得不行,加之新海的那几个学生效率太低,进度被严重影响,迟佑庭不得一个人干一个组的活,一回来就想休息,懒得跟连歧计较他给自己转账的事,绕过人往里走,低头清着鞋底的泥时,背对着他的连歧忽然开口:“谢谢。”
这是在说送花了。
迟佑庭呆呆地站了几秒,觉得自己简直没脾气,折回去拿起那捧花,没好气道:“我再救救。”
“晚了。”连歧握住他的手腕,看他神色颓败,自我理解了一下,提议道,“如果你喜欢玫瑰花,我下次去镇上带回来。”
“……不,这是我送你的。”迟佑庭看了一眼旁边的人,压低了声音,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委屈,“你知道什么叫送吗?你把钱转给我,是想打我的脸?”
连歧微微抬了下眉:“不是。”
他迟疑了一下,又说:“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送花。”
“我发疯。”迟佑庭挣开自己的手,抿了抿唇,深深地看了连歧一眼,转身走了。
“老师他们住在招待所,我们明天过去开个会。”裴知予一边甩着毛巾一边说,“直接把东西都带过去吧,剩下的留给新海的学生,我们就不过来了。”
迟佑庭闭着眼,擦着头发:“留给他们估计没什么进展。”
“放心吧,他们老师也过来了。”裴知予说,“本来还说跟医疗队一起走,不过他们好像还要再待几天。”
迟佑庭放下手,随口问道:“几天?”
“我听梁时说的,要待到周三。”裴知予顿了顿,想起什么,忽然笑起来,“对了,我刚刚看到连歧把所有矿泉水瓶都收集起来了,不知道他要干嘛,太逗了。”
迟佑庭没跟着笑,他把毛巾放下,穿上外套,快步下了楼。连歧坐在院子里,已经把花修好放进了空水瓶里,数量太多,他拿绳子把几个瓶子捆在一起,正在包一层白纸,迟佑庭安静看着,等连歧做好了这个简陋的花瓶,拿起来转过身,他才抬眼跟人对上视线。迟佑庭张了张嘴,声音很低:“不是枯死了吗。”
连歧想起连潮带回家的那些枯萎的干花,还跟庄珮之强调这是新的时尚潮流,便说:“也可以做成干花。”
迟佑庭不知道说什么,他知道连歧不是在哄自己,连歧可能根本没把他说要追他的那句话当真,不过以为是酒后胡言,但他还是被连歧三言两语哄到了,满腔气闷被抽了筋骨,窸窸窣窣地落下去,化成水,淌进他冻僵的四肢。迟佑庭就说:“做好了让我看看。”
连歧说“好”,停了两秒,又喊他的名字。
连歧说:“下次别被人骗了。”

落地成江是凌晨一点。
飞机上有小孩,迟佑庭睡不好,干脆戴着耳机修改论文,跟以前的老师讨论了两篇新发表的文章,观点没达成一致,迟佑庭还要再发消息,老师说要去上课,他只得收手,盯着屏幕发了会儿呆,忽然想起什么,点开浏览器搜了几个词条,在剩下的时间里整理出了几千字的追人攻略。
“我刚听说学校计划用三维建模和数字图像技术办一个文化艺术展,年底估计要忙死了。”裴知予哀叹着转过头,本想和迟佑庭一同斥骂学校年底了还搞事,谁知道这人正神情专注地敲着键盘,见他凑过来直接盖上了电脑。裴知予眨眨眼,狐疑起来,“干什么见不得人的?”
迟佑庭难得没直接噎他一句,而是扯了个慌:“写论文,机密。”
裴知予撇撇嘴,拉上眼罩没再理他。迟佑庭这才重新打开电脑,对着自己敲下的最后一行字思考了一会儿,又删掉了重新写,最后导出文档发到手机上,方便随时查看。
迟佑庭不仅没追过人,而且还很忙,连自己整理的攻略都没来得及熟读于心,转眼就被各种事耽误得脚不沾地,连歧回来以后他们甚至没碰上过面,迟佑庭一边捧着咖啡坐在沙发上为自己点蜡,一边把罪名移植到了这家店新换的咖啡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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