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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蟾宫(花朝六九)


“非也,”知尘深吸了一口气,“并不是这种力量。”
知允神色微动:“那是……”
知尘看向远处,轻声道:“爱。”
最纯粹的、属于爱的力量。

“你来做什么?”
凤凰百年没见过姜应了,猛一见险些没认出来,无他,姜应实在太憔悴了:脸色苍白,眼皮微肿,再不复当年意气风发狡黠精明的模样。
“沈扶玉死了。”姜应的嗓音有些哑。
凤凰的身体僵住了。
姜应的这句话险些叫他分不清心魔与现实,他的心底倏地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与怒气来,他愣了许久,才回过神,猛地拽住姜应的衣领,沉声道:“谁许你开这种玩笑的?”
姜应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抗,只是平静地看着凤凰,再次道:“沈扶玉,死了。”
凤凰的胸膛猛地起伏了几下,推开姜应:“滚!”
分明他前些日子去偷看沈扶玉的时候还好生着!他不过闭关修炼压制心魔了几日,怎么就死了!
姜应深吸了一口气,道:“你知道的,从他和魔尊在一起人间便有万般风言风语,这些日子他们实在骂得过分,魔尊便将那些人全杀了。”
“按他的性子,想来是跟魔尊吵了架,回了清霄派。那魔尊不知为何发狂,沈扶玉不敌他,也可能是为了保护他……”
“滚!”凤凰打断他的话,把桌子上的东西尽数掀翻在地,“孤让你滚!”
该说的都说了,姜应深吸了一口气,静静地看了眼凤凰,转身离去。
“殿下?”
姜应刚走,青鸾便走了进来。
“沈扶玉死了。”凤凰看向青鸾,似乎是在告诉她,又像是在等她的答案。
“殿下……”青鸾一顿,低下了头,“节哀。”
凤凰眼前一黑,险些没站住,他扶住桌子,面上难得有几分仓惶:“孤不信,六岁那年说他死了他照样活得好好的!”
说不定是使得坏主意想让自己回去找他呢?
毕竟姜应都回来了,肯定是姜应出的主意。
“殿下,”青鸾咬了咬牙,“沈仙君今日出殡,您出去看一下就知道了。”
凤凰滚了滚喉结,猛地推门而出,未到人间,便见漫天的纸钱,还有哭声中传来的声声“沈仙君”,像是汹涌的海面掀起滔天的巨浪,几近将他席卷入海底。
一瞬间,他的愤怒、他的恐惧、他的怨言尽数剥夺去,只余了满地的荒芜。他抬着脖子去看天上的纸钱,今日风大,阳光不明朗,纸钱压下来,阴沉沉得一片。
他冷不丁地想起沈扶玉很久之前说的话:“凤凰,这种天可能要下雨啦。”
时间太久远,凤凰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想起自己回答的什么,因为他什么也没回答,只是把沈扶玉叼进了羽毛里。
羽毛毛绒绒的,沈扶玉被逗得一直在笑。
当时只道是寻常。
凤凰闭了闭目,回了妖族。
“殿下?”
青鸾看向凤凰,后者异常平静,看得青鸾心底隐约有几分不好的感觉。
凤凰道:“孤本想杀了危楼,但是,沈扶玉既选择跟他在一起,定然是喜欢的。他用命救下来的人,孤再杀了,倒让他成了枉死。”
他说完,停了很久。
他一点一点看过这座宫殿的每一处,突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感,以致他转身时倒有几分轻松感。
他拿出藏在书架底端的一把剑,在青鸾惊慌失措的一声“殿下”中刺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鲜红的血从背部蜿蜒曲折到脚跟,凤凰一声不吭,生生剜出了自己的凤凰骨。
“我,不想当妖主了。”
他真的不想再当妖主了。
眼泪从青鸾的眼角缓缓流出:“殿下……”
凤凰骨已剜,凤凰实力大减,再不配妖主之位。
凤凰似乎还有别的什么话想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他勉强给青鸾笑了一下,什么也没带,就这么告辞了。
哀莫大于心死。
凤凰这一刻才发现,原来真正的难过,并没有声嘶力竭,只是有种说不出的疲倦,疲倦到他连身后的伤也不想管,只想找个地方好好趴着。
找个什么地方呢?
这个答案呼之欲出。
凤凰看着手里的凤凰骨,做完了最后一件事,没有告知任何人,孤身去了旧地。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原本整洁的房屋塌得塌、损得损,早已变得面目全非,门前的大树不知何时被雷劈倒了,横在院子中央。
凤凰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用最后一点妖力,把这里恢复得与记忆里别无二致。
童年的记忆就这么变得清晰起来,凤凰变回了公鸡大小,趴在了门前,轻轻闭上了眼睛。
一片黑暗中,他听见远方传来了又轻又急促的脚步声。
他睁开眼,今日阳光明媚,他看见六岁的沈扶玉踏着金黄色的暖光,眼睛亮晶晶地朝他奔来:“哥哥!我回来啦!”
脚步踩碎了落了满地的眼泪。
泊雪带着一个新的灵台走入殿内:“尊上。”
他来得不巧,危楼正在给沈扶玉梳头发,就没有理他。
泊雪只好把这个新的灵台放在了一旁,站在危楼身后,毕恭毕敬道:“尊上,这是妖主送来的灵台。据说制作材料中融了凤凰骨,可以保尸身不老不腐。”
危楼给沈扶玉梳头发的手一顿。
许久,他才状若无事般重新梳了起来,泊雪正欲离开,便听危楼问:“你说,本尊怎么会杀沈扶玉呢?”
“本尊,追了他五年,同他在一起六年,整整十一年,本尊一句重话都没舍得给他说过。”
“本尊,怎么会杀他呢?”
泊雪站在远处,他低着头,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尊上,您当时走火入魔了。”
“走火入魔……”危楼低喃着轻笑了一声,“本尊怎么能认不出来他……即便是走火入魔本尊也应该认出他的。”
泊雪没有说话。
危楼呢喃间,却已经给沈扶玉扎好了头发。
他放下了手,无声地看着沈扶玉,看了一会儿,他给泊雪道:“你走吧。”
“属下告退。”泊雪行了一礼,转身要走之际,殿中又风风火火地闯来一人。
泊雪拧眉喝道:“谁许你来这儿的?滚出去!”
这个魔族惊慌失措地看着泊雪:“尊上、泊雪魔相,外面来了个人间修士,身负奇毒,已经毒杀了好些人了!”
话音刚落,殿内走进来一个穿着鸦色衣袍的人来,他的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看起来马上就要晕过去似的。
泊雪警惕地看着他。
危楼回过头,只觉得这人眼熟。
那个来通风报信的魔族早就跑了,三人静立殿中,皆是未言未动。
许久,还是草乌先动了起来,他在危楼警告的眼神中一步一步地走向灵台,直至看清沈扶玉毫无起伏的胸膛、紧闭的眉眼,最终愣住了。
他的嘴角渗出了乌黑的鲜血,滴在地上,他像是个被撤了线的木偶,轰然跪在了地上。
“师兄——!”
殿内响起草乌悲痛欲绝的哭喊声,只一声,却淬满了绝望,他想,师兄,你骗我。
泪眼模糊间,信仰已塌,道心已碎,草乌一夕白头。
泊雪吃惊地看着草乌如此,下意识去看危楼,危楼并没有在看草乌,只是静静地看着沈扶玉的尸身,不知在想什么。
不对劲。
泊雪想,沈扶玉身死,他的师门、人间的其他人,皆痛哭流涕,但危楼从恢复神智的那一刻,居然一滴泪都没有掉。
实在是,过于不对劲。
草乌从魔域离开后,并没有回到清霄派,是云锦书发现了他的踪迹。
“三师兄——”云锦书跌跌撞撞地跑回了门派,“跳崖自尽了!”
姜应、雪烟、祝君安和沈千水惊愕着站了起来。
草乌深居简出,他们对他的了解知之甚少,但感情倒是深厚。哪怕是姜应,也对这个见了几面的同门的自戕感到悲伤。
云锦书滚了滚喉结:“三师兄……给许多村子的井水里下了毒,而后跳崖自尽了。”
桃花镇下的毒尤甚,那村子几乎无人生还。
“这个时候……”雪烟勉强笑了笑,“是大师兄……”
几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谁也没有想到,第一个报复人间的居然是平日里不动声色的草乌。
清霄派刚举行完一桩白事,又要举行一桩。
“说起来,”沈千水缓缓道,“六师兄和小师弟也不见了。”
池程余和温沨予素日里最喜欢沈扶玉,而今沈扶玉身死,他们……
许是崩溃躲起来了,更差的便是像草乌那般想不开……
雪烟闭了闭眼,哑声道:“大家先回去吧。”
大师兄不会想看见他们这样的。
云锦书疲倦地朝自己峰头走去,倏听身后传来一声:“锦书。”
他看过去,发现是姜应,也就是前几日刚回来的二师兄,云锦书道:“二师兄。”
“锦书,”姜应笑了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
“你是不是……逍遥王?”
云锦书的身形一顿。
姜应看他的反应就知道了,他无奈地笑了笑,随便找了个台阶坐着,他抬头看着天上明亮的月亮,道:“按理来说,我们还有点沾亲带故。我爹是安国公。”
云锦书一愣,旋即又想起来安国公满门被屠的事情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月光清亮如水,泛着淡淡的光晕。姜应想起沈扶玉的身影来,想起他说“你还有我”的样子,他本来是想借着跟云锦书相认的契机给旁人说一下他和沈扶玉的事情的,他离开得太久了,已经快没人记得他和沈扶玉当年形影不离的模样了。
以往他不知为何有人频频谈起旧事,后来才知因为满是遗憾、放不下。
沈扶玉也走了,有时姜应坐在月光下,难免会想,若是当年及时低头,会不会好一些呢?
话到了嘴边,姜应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终究是……自作自受。
他再不能心安理得同被人回忆起年少之事。
倒是云锦书先开了口:“当时我哥死的时候,我每天都很难过。”
“我救不了我哥,也没救到大师兄。”云锦书一抹眼泪。他拼命读了那么多书,最终什么也没有用上,怎么会不遗憾,怎么会不恨自己?
姜应见不得人哭,他站起身,拍了拍云锦书的肩膀,自己心头怄着还要去开解别人的感觉实在不是个滋味,能言善辩的嘴在这一刻只干巴巴地吐出了一句:“时光不能回流,沈扶玉不会想看见你这样的。”
他说完这句话,心头一酸,怕失态,道:“我先走了。”
他离开后,自然没看见云锦书站在原地呆愣的模样。
良久,云锦书的嘴里吐出一声:“时光……回溯?”
自从草乌来了一趟之后,魔域再无人光临。危楼从魔库中翻出了各种禁书和宝物,来寻找补救之法。他冷静得可怕,有条不紊地处理着身边的事情,找着能让沈扶玉复活的办法,除了每日盯着沈扶玉发呆的时候,与平常别无二致。
最恐怖的是,危楼当真一滴眼泪没有掉过。
渐渐地,魔族上下便当他们魔尊恢复好了,直到一年后——
一年后的春天,危楼种在殿前的桃林又开花了,他冷了一年的表情终于解冻,兴致勃勃地走了出去,他站在桃林前,像是在看桃花,又像是在等什么人。
自桃花开的那日起,他就站在桃林前,仰着头,一动不动,宛如一座雕塑。
桃花冒出粉尖、绽开娇嫩的花朵,叫风一吹,落一场桃花雨,淋了危楼满身。
直到一场大雨下来,风吹雨打下,败了满地。
危楼恍然回神,他打了个哆嗦,眼底渐渐爬上一层恐惧来,他喃喃道:“这不算、这不算……”
他一边后退着一边这般说着,一连好几声后,他猛地提高了声音:“这不算,今年桃花没有开!”
他狼狈地跑回了大殿,将门重重地关上。黑暗笼罩下,他踉跄着走向灵台,几步的路程,他撞翻了好几个事物。灵台上,沈扶玉正安静地闭着眼。人们常说,灯下看美人,无声的黑暗模糊了沈扶玉的面容,倒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从危楼的眼眶中流出来,他想像以往那般把沈扶玉抱怀里,又觉得自己这些日子在外风吹日晒得,肯定脏极了,若是抱了沈扶玉,定又要跟他生气。
他站在灵台旁,不知如何是好,他舍不得后退,又不能向前,百般为难,百般苦涩,百般皆是错。
他想,若是沈扶玉醒着就好了。沈扶玉若是醒着,哪怕不拥抱,只消一句话,就能将他针扎似的心脏轻抚好。
“仙君、仙君,”危楼站在黑暗中,流了满脸的泪水,“你同我说句话,一句话就好……一个字也可以。”
“本尊知错了,本尊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求求你,理我一下。”
沈扶玉始终安静地躺在灵台上,胸膛没有丝毫起伏。

危楼就是从那日起变得不正常的。
他先是把魔剑掷在地上,用魔力硬生生将其震碎,他受了反噬,满口都是血:“都是你的错!是你杀了他!”
他看着许久,又猛地抱头蹲下身,崩溃哭喊:“是本尊的错,是本尊杀了他。”
大殿回荡着危楼绝望孤独的声音,太过空旷,声声交叠,叫人痛不欲生。
他没再管过魔域的事务,不要命似的各处寻找能让沈扶玉起死回生的办法,时常将自己搞得满身是血,这时候,他就会换一身新衣服,走到灵台前,跟沈扶玉说小话。
他从不上灵台,大多时间都是跪在沈扶玉的灵台前,偶尔太累了,就只抱着沈扶玉的腰,将头埋在对方的胸膛前,闭上眼睡觉。有一阵一连十几天都这样,他睡得很早,醒得很迟,但真正睡眠的时间并不久,常常睁着眼睛无声地凝望着黑夜,等到晨曦微露之时,他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不出几个时辰,又会被下方胸膛的安静吓醒。
他醒后,呆坐一会儿,便跑去小厨房做一碗糖水来,他小心地把沈扶玉抱起,让他坐靠在自己的怀里,然后拿勺子喂他。
危楼道:“本尊做糖水的手艺又进步了,这是新研究的,你尝尝!”
沈扶玉没说话,也没张口。
危楼就这样保持着一个动作,直至手里的糖水变凉。
届时,他就会故作淡定地一笑,小声嘀咕:“本尊天天吃你不吃的残羹剩饭。”
他就这样一勺一勺吃完了这碗冷掉的糖水。
天气好的时候,危楼也会带着沈扶玉出来,有时候是抱着他,有时候是背着。
“今年桃花开得不好,”危楼背着他在桃林里走,“肯定是照顾桃林的那个下等魔族没用心,这点活都干不好,本尊看他也不用活了。”
沈扶玉没说话。
危楼却道:“好好好,本尊不杀他,听你的。”
“……”
“不要生气了嘛,仙君,理理我?”
“……”
“怎么天天因为旁人跟本尊闹脾气,到底旁人是你道侣还是本尊是你道侣?”
“……”
“知道啦——本尊不杀他啦。以后还是本尊来照顾这几棵桃树吧。”
在危楼看来,沈扶玉走了,但没有离开他。他依旧披一蓑烟雨匆匆走进两人生活过六年的殿内,依旧在桃林内窈窕起剑,依旧跟他谈笑风生。
危楼有时喝醉了,就看着桃林发呆,看桃林发出细细簌簌的声音,他便笑:“你们也想他了是不是?”
他笑完,又落寞起来,长呼一口气,坐在地上,看着地上一颗石子出神。
“本尊也想他了。”
想他了,危楼就开始捡起了之前的事情干。他买了很多很多宣纸和墨条,一笔一划地写着沈扶玉的名字。他写得认真,希望在某个一千遍,还能遇见沈扶玉。
他一写就是一天,写得自己都快不认识沈扶玉三个字时,就跪在沈扶玉的灵台前,愣愣地发呆。
会有某个瞬间,他不相信沈扶玉当真魂飞魄散了。他找来山河卷,在上面写上“沈扶玉”的地点,山河卷没有丝毫反应。危楼抹了抹眼泪,又重新写了一遍,依旧是没有反应。
他怔了许久,突然恨极,猛地把山河卷撕烂了。
好疼啊,危楼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在外面的桃林里穿梭来穿梭去。
为什么啊?危楼忍无可忍地嘶喊,那么多人都喜欢沈扶玉,为何没有一个人来找他寻仇?!为何没有一个人来罚他?!
危楼脸色苍白,身体抽搐得厉害,他被什么绊倒,却没有起来,他跪在地上,捂着脸哭喊。
是他杀了沈扶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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