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纯爱耽美 > 全文免费阅读

步蟾宫(花朝六九)


知尘五人耐心地接应着,他们站在派门口,好像一夜之间苍老了很多,内门弟子负责白事的一些细节。
云锦书蹲在地上,负责给沈扶玉画安息法阵的就是他,一旁的外门弟子也没有说话。
须臾,还是云锦书先开了口,他道:“其实我很久之前就遇见了大师兄了。”
他低头看着地面,想露出一个笑容,结果比哭还丑,他道:“我还没给师兄说声谢谢呢。”
他说完这句话,肩膀抽动了一下,声音变哑了不少:“我还没给我师兄说声谢谢呢。”
画了一半的法阵不了了之,算是作废了,这已经是他今天画废的第十二个了,他捂面,哭声再也抑制不住:“我还没给师兄说声谢谢呢。”
他还没说当年山上萍水相逢,谢谢他的桃花翩翩,谢谢他的歪头一笑,谢谢他的引路。
为什么在所有的修道中选择了阵修?因为他也想成为沈扶玉那样的人。
云锦书泣不成声,他哑声喊道:“师兄——”
此后万般难过,再无人为他变出桃花扑面。
雪烟本想安慰一下云锦书,又觉得无济于事,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一旁其余的乐修,面露严肃:“大师兄一辈子守礼,最重规矩,到时候千万不要出错。”
她还算冷静,只是声音有一种说不出的疲惫与无力感来。
乐修们纷纷点头。
“那好,”雪烟拿起唢呐来,“先排一下,几日后务必要做到最好。一点错也不要出。”
她深吸了一口气,其余的乐修等了很久,也没有听见唢呐声响。
只有一颗又一颗的泪水砸在地上。
雪烟的嘴唇和手一并发着抖。
很久,她的手臂像是失去了阻挡的门栓般垂了下去,唢呐倒在她的腿侧。
“师兄……”
怎么会不难过呢?那可是她的大师兄啊。那么多年的相处,他们早已胜似亲人。明明想好好排练,但是一想到这是给大师兄吹的哀乐,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气息抖得厉害。
那边祝君安还在给沈扶玉做棺材,她的手抖动得厉害,一根钉子无论如何砸不进去,她深吸了一口气,倏地发觉视线模糊了起来,她抹了把眼睛,才发现原是自己哭了。
祝君安愣愣地看着手上的泪水,心脏酸涩得厉害。
良久,她缓缓把头抵在了棺木上,哭得泣不成声。
最终还是充满了遗憾。
安息阵法不是云锦书画的,哀乐也不是雪烟吹的,棺材亦不是祝君安打的。
悲伤抽干了他们所有的力气,再分不出丝毫精力去处理其他。
沈千水在出丧前就离开了,当时的阳光很好,圆滚滚的眼睛通红,她似乎是想笑,却没有成功,她道:“我还是不要在这里了。我的运气不好,万一……”
她哽咽了一下,剩下的话没说出口,她回头又看了眼平台上的尸身,有灵力在,尸身不腐,衣服换了新的,很干净,沈扶玉就像睡着了一样。
沈千水仓促低头,把眼泪一抹,垂着头下山了。
恍惚间她又听见沈扶玉说:“以后你便给连累的人说你哥哥是沈扶玉,叫他们来找我,我会处理好的。”
其实他明明不用这样的。
沈千水的霉运又犯了,她哭得看不清路,一脚踩空,一路从山体上摔下去,撞到了人,那人怀里抱的琴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对方把她扶了起来,倒是一愣:“千水?”
沈千水泪眼模糊地抬头,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但她哭得脑壳有点疼,没想起来这是谁。
“清霄派这是?”对方的声音有些紧张,“莫不是师尊……”
“不是,”沈千水嘴唇抖了抖,“是哥哥。是大师兄。”
对方的身形似乎一怔。
“沈扶玉?”
他问了这么一声,却未等沈千水回答,反倒像是自己要来求证般,飞奔上山。
山上的外面弟子许多都不认识姜应了。
姜应一路跑入灵堂,看见躺在灵台上的人,他的脑中轰然一声。
这一刻,他才对两人闹别扭的百年光阴有了深刻的认知。
“你……”姜应手足无措地走向灵台,僵硬得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他看着沈扶玉,不知道该说什么,“你……”
白色的衣袍,放下来的柔顺的黑发,眉眼长开了好多,全然褪去了十八岁时的稚嫩。
但是姜应又觉得他没有变。
具体是哪儿,他也说不上来。
“本来,”姜应拍了拍灵台的边缘,微微坐了下去,“本来是来找你的,想问问你还介不介意当年那事。那琴我还修好了。”
姜应说了没几句,便有外门弟子来赶他。
“喂,外人不许来灵台。”
姜应抬了抬眸,道:“我不是外人。我是——”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倏地发觉眼下自己同沈扶玉的关系也与外人没什么区别了。
见他不说话,那哭肿眼的外门弟子便愈发认定了他是外人,催道:“快走快走!没听说过灵堂能让外人进的。”
姜应风风火火地来,只看了沈扶玉一眼,又被人仓促赶出了灵堂。
那外门弟子似乎是接待这种人接待多了,有些不耐烦,他道:“我大师兄人美心善,救过的人多了去了!萍水相逢一场,称个朋友不过体面话,你别太当真了!除了内门师兄师姐,都是外人啦。”
不是的。
姜应想反驳他,即便放在内门里,他也该是最特殊的那一个才是。
但姜应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他漫无目的地走了走去,最后居然跑去了静笃峰,恍惚间,像是看见两个稚子打闹着跑过。
“姜应!”
姜应一抬头,瞧见六岁的沈扶玉蹲在竹屋前:“我的衣服又脏了,我今晚要洗衣服呢。”
姜应低头笑了一声,用掌心抹了把脸,才发觉脸上已经有了湿意。
他刚迈出一步,六岁的沈扶玉却是迈着小短腿跑向了另一边。
他看去,才发现那便是七岁的自己。
沈扶玉再次喊道:“姜应!”
六岁的沈扶玉的喊的是七岁的姜应,而自己,已经一百多年没有听见沈扶玉喊“姜应”了。
姜应又笑了一声,当年那场吵架,竟成两人此生的最后一面。
他从怀中取出来一个油纸包,放在竹屋前的台阶上,道:“给你买的小米酥。记得你儿时最爱吃。我一直放怀里抱着,温着,没凉,想着拿它跟你求和呢。”
“其实后来我找过你一次,师尊说你下山了。我以为你不愿意看见我,就走了。这一百年,我收集到的关于你的消息好像都很好,除了这段时间——我看别人都在因为你道侣骂你,怕你伤心,想着来找你聊天呢。”
“如果可以的话,想着跟你和好……或许早一些,就好了。”
他说的话颠三倒四,想起什么说什么。
“凤凰还不知道吧。”
姜应叹了口气。
主峰那边哀乐、哭声吵得厉害,倒衬得这边冷冷清清,姜应双手握着应月。
他专门坐在了台阶的一侧,空出来一侧,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坐下。
姜应看了一会儿,又脱下外衫,铺在了那里。
一瞬间,共同修炼、共同历练、一并挨罚、姜家丧事、群星抱月等等过往一一闪过心头,姜应方才发现,原来过往一直历历在目,并未随着时间褪去半分。
可是那般默契,最终还是只落了个“外人”的称呼。
思及此,他呼吸一滞,手上青筋暴起。
应月随之碎裂成无数个星点,飘向远方。
自毁本命灵器,姜应受反噬,功力只剩一成。
灵丹疼得几乎要裂开,他没管。
他张了张口,还是喊了出来:“沈扶玉。”
可是我这次连你也没有了。
此后再也不会有人给他说“你还有我”了。
泊雪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到了魔君的寝殿门口,眼下四下无人,他面无表情地站了很久,方才抬手敲了敲门。
很轻,几乎微不可察。
但屋里的人还是听见了,像是就处黑暗之人捕捉漂浮的荧光一般,跌跌撞撞地跑来。从外面可以听见他杂乱的脚步和东西被撞翻的声音。
门被拉开,危楼眼里的光随之黯淡了。
他没有说话,松开手,想回去。
“尊上!”泊雪硬着头皮开口,声音还有些颤,“清霄派请您去参加沈仙君的……丧事。”
“沈仙君今日……起棺下葬。”
不知是出于害怕还是不忍,泊雪的声音越来越小,几近要听不见。
危楼的身影一下就顿住了,他站的位置刚好,外面的光落在他的脚跟处,他站在屋里的阴影里。
“他们想让你带一点沈仙君喜欢的东西去,说是要一起葬在墓里……”
一字一句,宛如刀尖舔血,泊雪的语气小心谨慎至极,似乎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戳到危楼的爆发点。
但是没有,危楼只是在那里站了很久,一句话也没有说。
许久,他才迈动脚步,他什么也没拿,只是折了一怀桃花去找他。
危楼还是听不见声音,自从那日起,危楼便觉得自己的灵魂像是被束缚到了一处高阁中,漠然地看着人世间的一切喧哗,他的五感被剥离,听不见声音,看东西也是光怪陆离的,只有在涉及沈扶玉的时候能听见几句,比如泊雪要他带沈扶玉喜欢的东西,他思来想去,只有这些桃花最合适。沈扶玉春日里爱去桃林看,他对桃树的生长很好奇,问危楼,危楼使坏没告诉他。
彼时气得沈扶玉好久没理他。
后来危楼给他说怎么种的,他自己倒是听困了,靠在桃树干上睡着了。
危楼抱着桃枝走入灵堂内,三将五相跟在他身后,灵堂里似乎站了很多人,危楼看不清他们的样子。
他慢慢走到摆在中间的冰棺前,沈扶玉躺在里面,十分安静,像是睡着了一样。
沈扶玉的容貌一点也没变,依旧很漂亮,睫毛长长的,像只黑色的蝴蝶,危楼每次看见,都心动万分。
危楼下意识把手放在了冰棺上,隔着棺盖描摹沈扶玉的眉眼,他有些恍惚,想,沈扶玉真的死了吗?会不会只是贪睡呢?别人又没有跟沈扶玉同床共枕过,别人没见过,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偶尔沈扶玉也会贪睡,午觉了一两个时辰也不起。
就像这样。
但是危楼什么也没说,只是把那些桃枝铺在了沈扶玉的冰棺之上。
他挪动脚步,去了另一边。
草乌、雪烟、祝君安和云锦书站在师尊的身后,草乌动作依旧很慢,慢到眼泪滑落都比旁人迟了些许,他无声地凝望着面前的棺椁,手指一点一点攥成了拳。雪烟和祝君安互相扶持着,咬着唇才没发出声。云锦书发了愣,偶尔低首用手背把眼泪擦去。
知尘似乎是在说什么,危楼没听,他站了很久很久,也可能只站了一会儿,上去了几个外门弟子,似乎是是要抬棺。
棺材受到震动,上面的桃枝一晃,散落下来几片桃花。
有那么一片,就这么顺着风划过了危楼的手心,又轻又柔,像是沈扶玉用手指轻轻勾了他的手心。
恍惚间,耳旁似乎是传来沈扶玉的轻笑声:“危楼。”
霎时之间,危楼的灵魂就这么被勾回了身体里,周遭的一切都清明起来。
“不要起棺!”
他太久没开口,猛一说话,声音粗粝沙哑得吓人,有一个外门弟子被吓到,手抖了一下,棺材倾斜,上面的桃枝扑簌簌地掉下来。
危楼没顾别人的目光,他上前一步,当着所有人的面,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
“不要起棺。”
“本尊求你,不要起棺。”
起了棺,就什么都没有了。
膝盖砸在地面上的声音在安静地灵堂内显得尤为清晰,来吊唁的人都愣了——魔尊,给人跪下了?
知尘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危楼其实不太清楚人类的规矩,但照葫芦画瓢还是会的。他不用多想,学着之前看得那样,一下又一下地磕着头。
怎么样都好,要本尊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不起棺,什么都行。不要让他看不见沈扶玉。
“一切是本尊的错,本尊想办法把他找回来,本尊赔罪。不要起棺,不要起棺……本尊想办法,本尊有办法的。本尊求求你,不要起棺……”
危楼语序颠倒,按在地上的手已经泛白,额头撞击地面得又狠又快,地上很快便见了血。
满堂震惊。
就连一旁的魔族都震惊了。
不知过了多久,知尘才将危楼扶起,危楼没起,他攥着知尘的手臂,不住道:“我有办法,不要起棺,把沈扶玉交给我,求你。本尊求你。”
字字泣血。
知尘看了他片刻,才道:“那魔尊殿下便试试吧。”
“师尊!”其余弟子不满地开口。
危楼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知尘答应了什么,他扑到冰棺前,推开棺材盖,小心翼翼地把沈扶玉抱了出来。
“大师兄!”有不满的弟子大声喊,被知尘一抬手制止了。
危楼把沈扶玉珍重地横抱在怀里,轻声道:“本尊……”
他有很多想给沈扶玉说,千言万语好似湍湍流水自心头滑过,什么也没留住,只出口了一句:“对不起。”
明明说好要永远对你好的。
他哽咽了一下,把沈扶玉往怀里抱得更紧了一些,一步一句:“对不起……对不起……”
他抱着沈扶玉往下走,鼻息间却钻入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十三具自刎的尸体正安静地躺在静笃峰的山脚下。
危楼一怔,下意识地捂住了沈扶玉的眼睛。
“尊上,”泊雪上前一步,给他解释道,“这十三位公子来自十三世家,倾心沈仙君许久,听闻沈扶玉……悲伤过度,专门来到静笃峰,殉情。”
危楼记起来了。
似乎是那“十三痴情客”来着。
他的气息抖了抖,闭了闭目,抱着沈扶玉跑了下去。
“尊上!”
他的属下忙抬脚去追。
危楼知道沈扶玉受欢迎,为此他没少吃过味,但是究竟有多受欢迎,危楼也没有确切的数,直到如今他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
纤阿剑仙,一朝战死,万民齐哭,天下同悲。
纸钱随着百姓的痛哭声铺天盖地地飞入空中,像是春日烦人的柳絮。遥遥望去,天地之间竟像是陷入了白茫茫的一片。
“沈仙君啊——”
“仙君!”
清霄派通往别处的路上,乌泱泱的百姓跪成一片,互相搀扶着放声痛哭,无数眼泪落入土地中。
世间修士千千万,唯有一人被称君。
危楼抱着沈扶玉,穿过数不尽的纸钱,在哭声中走向魔域。
“站住!”
面前倏地落了一些红着眼眶的修士。
危楼抬眸看了他们一眼。
“就是你这魔头杀的沈仙君!”为首的人抽出剑,直指危楼。
闻言,一旁嚎啕大哭的百姓齐刷刷地看向危楼。
危楼没有说话,他抱着沈扶玉的手指却是渐渐泛白了。
“胡说八道,”出奇意料地,泊雪开了口,“沈仙君究竟如何死的,你们当真不知道?”
“不用来指责我们尊上杀了沈仙君,沈仙君身死你们也脱不了干系!自从沈仙君与尊上互通心意以来,你们先是因为嫉恨咒骂尊上,后又责怪到沈仙君身上。百般阻挠、恶意揣测、步步紧逼,打着为他好的旗号,做尽伤人之事。你们是怕沈仙君误入歧途吗,不,你们是怕以后再也没人任你们使唤,怕他沉迷谈情说爱不能及时救你们于水火之中!”
“沈仙君到死都护着你们这群自私自利、虚伪至极的东西,若不是怕伤及你们,他至少可以一直撑到尊上走火入魔清醒!分明是你们害死了他!”
泊雪一字一顿地开口,面前的修士与百姓的脸色渐渐苍白起来,一个两个白痴似的抖动着嘴唇,说不出来一句话。
危楼一直没有说什么,见面前的人不挡路了,便继续抱着沈扶玉朝魔域的方向走去。
他的身影渐渐藏入纸钱之中,模糊不清。
“掌门师兄,”知微和知尘等人一齐站在山峰处,直到危楼的身影消失她才不满地开了口,“我不懂,你为何要危楼带走他!”
“扶玉是我清霄派的内门弟子,理应葬于我清霄派才是。”知允难得一改以往温和随性的模样,看着知尘,像是在等知尘的一个合理解释。
“扶玉……”知尘缓缓开了口,“命不该绝。”
知微的眼眶一瞬间就红了:“师兄!”那是她看着长大的扶玉啊!
“危楼,有把他带回来的力量。”知尘没有解释是什么,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魔族再强力量也是与灵力相反的!”知行忍无可忍地反驳。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