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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古法药香养夫郎(谢青城)


道士也不遮遮掩掩,坦然道:“能看下小友的手吗?”
晏辞迟疑一下,还是伸出了右手,道士就这样看了一眼,接着了然地点了下头,随即微微一笑,然后从袖中掏出三枚铜板:
“昨日沽酒恰好剩下三文铜钱,小友不如就用这个吧。”
他指尖夹着三枚铜板递过来,晏辞有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接了过去。
“所以小友想问点什么?”
晏辞本是不信这个的,但是不知是不是这人身上的气质,于是想了想,选了个折中的:
“...那就运势吧。”
他按照道士的指示,将三枚铜板合在掌心中,默念着所求,然后依次摇了六次。
直到第六次,三枚铜板同时落地,旋转片刻之后,伴随“当啷”一声脆响,平躺在地面上。
掷六次而成卦,六次投掷,正好组成了一个卦象。
道士全程一言未发。
当他看着第六次,全部正面朝上的三枚铜板,沉思片刻,竟然难得的沉默了。
晏辞看他盯着那最后一次落地的铜钱许久没有出声,终于忍不住道:
“道长看出什么来了?”
道士听到他的声音才抬起眼,眸子黑白分明,漂亮非常。
他指着地上的铜钱,也不隐瞒:
“此卦名为‘天地否’,乾上而坤下,天气上升,地气下沉,此意天地之气不交,万物闭塞不通。”
晏辞一头雾水,追问道:“...然后呢?”
道士笑了一下:
“实不相瞒,这并不是吉象。”
“如果小友度过卦象中所示险阻,则万事顺遂。”
接下来就该说度不过会怎么样了,晏辞知道再往下问显得自己很傻,但还是问了:
“如果不能呢?”
道士抬起头,依旧是席地而坐的姿势,但是晏辞却觉得他神色上正色许多:
“如果不能——”
“轻则时运不济,重则祸难临身。”

这句话如果是被街上那些不知真假的道士说出口,晏辞会一笑了之。
然而这个时候,他却被这句话直接噎在了原地。
他一脸不解地看向道士。
而道士只是盘坐在地,将手拢在袖子里,目光通透地注视着他。
这人的眼睛里带着光,那眼神并不犀利,眼睛反而像一面镜子。
被他注视的时候,晏辞总有一种被看透的明明白白的感觉,就像是第一次在楼梯口遇到的时候那样,他浑身又生起了一种不适感。
也不知道是因为眼前这人气质出众,还是说姿容风华,或者说他通身气质皆是令人安心,以至于晏辞情不自禁地在脑子里把他说的话重复一遍,开口问道:
“...道长这句话何解?”
道士眼睛微抬扫了他一眼,那双细细长长的丹凤眼一瞬间将其所有的神情都尽收眼底,他眸子微不可察地转了下,突然笑了起来,声音朗朗,说出的话却非常欠扁:
“小友吉人自有天相,就算真的遇到灾厄,只需谨慎行事,相信凭借小友的命相,定能化解。”
晏辞正在凝神屏气地等着他解释,结果他突然来了这一句,给晏辞的感觉就好像看电影快到高潮的时候,突然屏幕坏了。
晏辞表示十分不满。
然而对方就像在吊他的胃口,伸出清瘦的手,将地上的三枚铜钱一一拾起,重新收回到袖子里,竟是再不说一个字。
整个过程神色淡定非常,直到感受到晏辞不满并且探究的目光,道士这才抬起头,诚恳道:
“哦,这是江湖上大家约定俗成的说辞,为的就是让算卦者心甘情愿掏银子解厄,小友以后遇到这种事莫要被骗了。”
...我信你个鬼。
然而道士已经将摊在地上的布随意一卷,三下两下把本来就不多的东西塞入一旁的行囊里。
他站起身,身高和晏辞差不多高。
晏辞没想到他这就准备收拾东西走人,有点惊异:“道长这就收摊了?”
道士将行囊随意往后背一背:“小友不知,贫道的规矩就是每天只算一卦。不合眼缘者不算,时辰不佳不算,心情不好不算。”
“所以贫道说小友运气甚好,正赶上天地人三才顺意,果然是贵人相。”
晏辞皱着眉听着他的话,自己是不是贵人相他不知道,不过他觉得这人到现在还没饿死,真是个奇迹...
道士依旧一身青色的大襟宽袖,看不出材质的道袍,脚上踏着一双单底履鞋,他顺手将一顶宽大的青笠扣在头上,整个人有种飘然欲仙的气质。
等到收拾好东西,才重新看向晏辞,和颜悦色道:
“此处有一处灵台观,贫道有一位旧友在此修行,恰逢其开观,所以特地来此拜访,不过可惜的是到了山脚便被人拦下了。”
这道士倒是和其他人不同,是来拜会友人的。
晏辞闻言却摇了摇头,接着跟他说了灵台观不允许外人入内的规矩。
对方听完神色上没什么变化,点头道:“原来如此,那真是可惜了,贫道与友人有十载未见甚是想念,一路步行至此便是想拜访灵台观的。”
他自言自语着,忽然想到什么。
“哦,对了。”
他停下脚步,朝向晏辞,左手抱住右手举至胸前,笑道:“算上这次,跟小友已有三面之缘。”
他微微颔首:“贫道云游散修林朝鹤,道号清妙,有礼了。”
根据道规,这种散修道士便是以支笠箪飘,孤云野鹤之身云游名山洞府,问道亲师为名。
所以这道长独自一人来此,想要拜访同为天师道道观的灵台观,也是情理之中。
而且这是一个相当郑重的道家介绍,完全不像之前还有些不太靠谱的样子,以至于晏辞不得不以同样的“拱手礼”回礼。
“在下白檀镇晏辞。”
道士听到他的名字,眸子微微一动,下一刻竟是了然地点了点头:
“贫道听过小友的名字。”
这回轮到晏辞错愕了,自己什么时候出名到连云游道士都知道自己的名字了?
道士见他的样子,笑了一声,指着东边的天空解释道:
“贫道月前本是云游至白檀镇,听着街头巷尾的走卒小贩都在谈论小友的名字,初时还以为是上了年纪的香师,没想到今日一见,小友竟是这般年轻。”
他说这话的时候自然且真挚。
虽然这人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年龄,但他一口一个“小友”,叫得十分自然,弄得晏辞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他记得与道家相谈时,向来避讳谈及生辰年龄,所以也没有多问。
在这镇上住了几天,三天内有两天是下雨的。
其余时间晏辞带着顾笙和阿三在客栈里打牌,偶尔能从吃饭的客人口中得到些有趣的传闻。
傍晚过后,店小二守着烛灯在角落里打瞌睡。
客栈大堂里,晏辞拿着一摞自制的纸牌教顾笙和阿三“叶子戏”的玩法,顾笙听得很认真。
而且真正行动起来的时候,顾笙学得很快,玩得竟然出奇的好。
晏辞微微惊讶,夸赞道:
“没想到夫人在算术方面如此有天赋。”
以前他怎么没发现呢。
这还是第一次他当着顾笙和别人的面称他为“夫人”,顾笙听着那两个字,嘴角不自觉扬起,手上动作加快,牌打得更欢了。
阿三玩了一会儿,实在搞不懂规则,看着面前两人眉来眼去嘻嘻哈哈,没玩一会儿,便困了起来,起身回房睡觉。
三个人剩两个,晏辞就教了顾笙新的玩法,正在这时,客栈门“吱呀”一声,林朝鹤依旧带着那只青色的斗笠,一身雨气回来。
这人通身气派,却经日行踪不定,有时夜半出门,凌晨才归,有时凌晨出门,夜半才归。
一天有大半时间是见不到影子的,实在是个怪人。
这时他一进屋,那股清雅的降真香的味道便随着进来。
晏辞轻轻吸了吸鼻子。
林朝鹤摘下斗笠正准备上楼,晏辞回过头突然对他道:“道兄,要不要来一局?“
道士闻言,脚步顿了一下,微微侧头,狭长的丹凤眼微挑,下一刻还真站了过来。
晏辞将手里收叠的纸牌重新展开。
林朝鹤就在桌子对面坐下来,他十分熟稔地抓起牌,看着行为举止似乎还是个老手。
这下棋逢对手,三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直到半夜,守着烛灯的店小二已经困得不行回去睡了,顾笙也睡眼惺忪地靠在晏辞肩头。
鼻尖那降真香的味道如有若无,晏辞用手将纸牌理顺,漫不经心地问:
“道长身上的香闻着好生特别。”
林朝鹤坦然笑道:“这香是贫道一个熟人常用的,贫道偶尔沾他的光,也能用上些。”
他随意说道:“贫道这位熟人也是雅好香道之人,又独独钟爱降真香,不过一直苦于找不到能制出独特香品的香师。”
晏辞抬眼看了看他,林朝鹤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没抬,依旧盯着手里的纸牌,在思索该出哪一张好。
晏辞刚开始觉得他身上的香味十分独特。
自己闻着那香气所能辨别出的几种用料,就不是寻常香铺可以获取的。
再往后接触,此人能在云游的时候还保持每日熏香,只能说其身份来历绝非他自己所说的那么简单。
晏辞也低下头看手里的纸牌,却有些心不在焉。
这时听林朝鹤问道:
“贫道听说不日山上便会举办斋醮典,小友可曾耳闻?”
他这一问,晏辞方才想起来张知县所说斋醮用香之事,张知县临行前还嘱咐过这道观用香的特殊性。
晏辞心知这会是一场大买卖,若是成功了,自己就不用再窝在这个小小的白檀镇了,只是一直没明白灵台观用香的特殊性为何。
“贫道一路走来,所经过的商家都在谈论此事,不过送上去的香品都没被采用。”
晏辞点了点头,而且他还听说不少人都想做成这笔生意,只不过都不知道为何送去的香品都被退了回来。
林朝鹤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没有看他,只是笑道:
“寻常人家可不知道,但是贫道愿意告诉小友。”
“这供奉在灵台观中的降真香,用料上,可是有一个很重要的特点。”
玩牌到半夜,桌子上廉价的白蜡蜡烛已经烧到了脚,灯花落满一桌子,唯剩下微弱的火光在从窗缝间钻出的风都弄下,在晏辞眼前轻轻摇曳。
大堂里的光线已经昏暗了不少,顾笙靠在他的肩头,呼吸间一起一伏,依旧睡得很安稳。
“特点?”晏辞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大堂间回荡。
林朝鹤的面容在微弱的火光中显得有些模糊,只能听到独特的音色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显得愈发清晰。
降真香的味道极其独特,即使在被奉为“万香之首”的沉香面前,都不会被其味道掩盖。
甚至味道里透露出的独特的通透幽远的味道,是其他的香根本无法比拟的,可以说千万种香之中,这种香的味道独一无二,没有任何一种香可以取代。
并且它有一种特性。
降真香被点燃时,散发的烟气会笔直朝上,不像其他的香品焚烧时产生的烟气没有形态各异。
这香的烟气远看如同一道直达上苍的天梯,所以道教会用此香用于祭祀和授箓功德,认为点燃此香便可以上达天帝灵所,不仅“直达上天”,传说中还可感引仙鹤降临。
尤其是听闻祭祀星辰时,焚烧此香最妙。
寻常百姓在日常中若是遇到什么怪力乱神之事,点燃这道香,便会辟邪化吉。
因此降真香又被成为“祥瑞之香”。
他手里动作不停,熟稔地将几张牌放在一起:
“小友有所不知,这供奉在道观里的降真香有一个特别之处...”
“凡是于民间设醮,所燃香品中是万万不可放檀香的。”

晏辞一时之间没有明白林朝鹤话里的意思。
在他的记忆里,他曾经制作过的降真香合香香方有许多,但往往都会与沉香,檀香,乳香等相互搭配。
只因为如果用在寻常香品上,降真香可以将其他香料的味道升华,所以铺子里卖的降真香大部分都是与其他香料混合的。
他正在纳闷,看到林朝鹤眯起眼睛,扬了下嘴角,说出的话让人感到很惊悚,面上却是一派淡然:
“擅用檀香者,三代家亲责罪,己身受殃,做法者更是要减寿三年。”
晏辞微微一愣,他还真不知道有这个说法,好奇地直了直身子:
“这又是为何?”
林朝鹤垂眸看着手里的纸牌,然后用空着的另外一只手拿起放在一旁盘子里的挑灯棒,挑了挑中间烧焦的灯芯:
“因为檀香乃是异邦之香,香气迷离,淫辛污秽,是万万不可用来供奉仙真神明。”
他说的话中,似乎对檀香有不浅的偏见,然而其面色毫无变化,语气里也是听不出丝毫情绪,让晏辞一时之间无法判断他此时是何意思。
晏辞也把目光投在桌上的烛火上:“这一点我的确不知道。”
传闻中释迦牟尼便是以旃檀净浴,所以檀香在佛教中的地位颇高,据说可以祛除一切不净,每每在佛教的诵经法会上,必然会点燃檀香来供诵香赞。
林朝鹤却是笑了一声:“小友要知道,异邦之教所焚之香,自然也是异邦之香。”
他这样一说,晏辞便明白了。
自从佛教传入中土,佛道之争持续千百年一直不曾平息,以至于斗争最激烈的时候,供奉在道观中的降真香是决不允许掺杂象征佛教的檀香的。
尤其是这个朝代,当今天子不知因何原因,十多年前便开始大兴土木修建观宇,网罗天下间的方士,如今又因为宫里的事广设斋醮,所以道观里供应的香火配料一定十分严谨。
就在晏辞思考的时候,又听林朝鹤道:
“...而且贫道听闻灵台观里那位真人对香火味道十分敏感,如果香里夹杂了檀香,一定会为他所不喜。”
林朝鹤神色无恙,在晏辞探究的目光中,将手里最后一张牌放在桌上,笑道:
“小友,这局是贫道赢了。”
晏辞定睛一看,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林朝鹤手里的牌竟然已经打光了,而自己手里还有一摞。
两个人玩牌便是不比多人玩牌有趣,林朝鹤笑着放下手里的牌,看了看门外:“小友这些天来得时候不巧,否则这灵台镇周围可是有不少妙景游赏。”
晏辞本来想带顾笙游玩一番再回白檀镇,如今因为天气问题只能窝在客栈打牌,难免有些失望,索性将自己手里的牌也放下:
“先前听说道长是来山里寻友,可是山上如今依旧有禁制,道长接下来什么打算?”
林朝鹤依旧看着门外:
“啊...虽然如此,可贫道来都来了,总不能无获而归。”
他摇了摇头,苦笑道:“毕竟山上的人,可是贫道这些年来唯一还熟识的人。”
他的语气里有些落寞,与他一贯的语气不符,听得晏辞一愣。
只见他叹了口气,神色哀哀,单手托着下巴道:
“不瞒小友,贫道生来运气便不好,小时候无父无母,在寺庙乞讨又被人追着打,好不容易拜了师,结果又被师父逐出门,从此只能在外流浪。”
“唯有当时路过灵台观时,被观里的友人收留了几日,没想到下山后就听说灵台观闭观的消息。贫道与友人已有十年未见,这次如果见不到他,也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此人容貌本就俊秀无双,面上此刻又带着一片伤感,那双流光璀璨的丹凤眼里也染上了一丝悲意,很难让人不同情。
他的目光落在窗外,或许因为音色低沉太过有感染力,以至于晏辞听着他有些低落的声音,心里难免生出一些触动。
“这...”
晏辞欲言又止地张口,刚说出一个字就后悔了。
因为林朝鹤果然已经看了过来,依旧用单手托着下巴,抬眼看向晏辞的样子,眸子一转:
“小友想说什么?”
晏辞凝了凝神,轻声说:“道长若是真想上山,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林朝鹤一听他这句话,放下手坐直了身子,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小友此话当真?”
晏辞看着他的很高兴的样子,便点了点头:
“...那灵台观后山有一条通向后殿的小路,虽然我没走过,但是不出意外,应该是可以通向山顶的。”
之前他陪归鹤在山上放风筝时,偶然一瞥,当时就看见一条歪歪扭扭的小路通向山下,看起来更像是人修的,当时他还纳闷这道观后殿怎么会有一条通向山下的路。
林朝鹤听完他的话,眼中光芒更盛,喜道:“哎呀,那真是太好了!”
他的表情一扫而过之前的失落,由于神色转变的太快,以至于晏辞一时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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