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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古法药香养夫郎(谢青城)


晏辞回了厢房,他临上楼的时候看了一眼楼下的滴漏,都快寅时了,今晚这是不用睡了。
楼下因为花魁已经选出了“入幕之宾”,众人留下的留下,回家的回家。
厢房里叶簇又美滋滋地点了几盘菜,看起来没吃够。
晏辞看了一眼桌子上十几个空盘:“你这么喜欢他们家的菜?”
叶簇拿着筷子对着佳肴指指点点,似乎不知道该先夹哪个:“晏兄你不知道,这家的菜贵是贵了些,但是真的好吃。”
他嘿嘿一笑,神色间跟苏青木有几分相似:“不过我爹平时不让我来的,只有跟着我哥过来,才能吃上。”
他夹了一筷子春酒炊白鱼,对着晏辞招呼道:“来来来,晏兄你也再吃点。”
晏辞随手拿起了一杯酴醾露,喝了两口,心想这么晚再吃一肚子菜回去,明天不得消化不良:
“算了,我看你吃就好。”

叶簇吃的很开心,晏辞却没有他这么好的食欲。
他正看着楼下前厅人影绰绰发呆,没过一会儿,就有一个哥儿过来问他们要不要在楼里留宿,并且说已经安排好了酒水和沐浴的物什。
叶簇闻言“哎呀”了一声,忙站起来整理衣服。
“晏兄,我得走了!”
他虽说也是个少爷,但是到底年轻,还有些小孩子气,没有秦子观那般无人可管无所畏惧。
他朝晏辞吐了吐舌头:“我得趁着我爹没醒赶紧从叶府后门溜回去,不然要是被他发现我夜宿花楼,保证要被罚跪祠堂的。”
他于是朝晏辞潇洒地拱了拱手,说了句改日再聚,便带着团柿和几个守在外室的叶家仆匆匆离开了。
厢房里于是只剩下晏辞和璇玑两个人。
晏辞今日与顾笙说了会晚些回去,让他不要等自己,先睡就是,结果却在这里到了天亮。
家里有惜容他们陪着,顾笙应该早就睡下了,晏辞准备效仿一下叶簇,一会儿带着璇玑悄悄回去,等到夫郎早上睁开眼睛就能看到自己了。
虽说如此,可是到了这会儿他上下眼皮都在打架,勉强打起精神朝楼下看了看,见那石雕滴漏里标尺上的卯时刚刚从水面露出来,再过一会儿天就亮了。
晏辞收回目光,余光却下意识瞥了一眼旁边那间厢房。
那间厢房依旧被厚重的帷帐遮着。
原本以为那个叫薛檀的怪人和秦子观一样,也是对苏合有所图,他先前还隐隐有些担心来着,但是一直到苏合弹完一曲过后抱琴下去,旁边那间厢房的帷帐都没有拉开。
晏辞垂下眸子,许是前半夜太过惊悚,一直熬到后半夜疲惫才不断泛上。
厢房里先前点着的苏合香味道还没散,这种香由于来自天竺或是西域各国,味道里难免带着些许异域风情,跟安息香乳香一起制成合香,燃烧往往香气袭人,闻着就很贵。
他阖上眼,头斜倚在椅子上,在这芳香中打算先稍微打了个盹。
半梦半醒之际,晏辞听到身边隐约传来椅子拉动的声音,而那一簇自始至终萦绕在鼻尖的苏合香味道似乎更盛了。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秦子观一袭红衣,正坐在刚才叶簇坐的位置,身上的苏合香清透袭人,不消离近就能闻到。
晏辞眼睛睁开一条缝:“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还以为他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又是哄又是骗,怎么着不得跟他那知音秉烛彻夜长谈,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到人生哲学...
对方却没有回答他,而是靠在椅背上微微晃着手里不盈一握的琉璃杯,就着烛火看着流光溢彩的杯壁。
他脸上并没有过多表情,没有先前看到花魁面容的那些人的狂热,也没有晏辞以为的那种会见知音的欣喜。
相反他眉间带着一丝很淡的,晏辞无法琢磨明白的神情。
晏辞少有的见秦子观如此沉默,他刚想问他知音会的如何,就见秦子观侧过头看过来,他看着睡眼朦胧的晏辞,还有他眯着眼打量自己的目光。
然后眉头一挑,眼中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大外甥,你想夸我好看直接夸就行,不用这么腼腆,要是想不出词我帮你想。”
晏辞听到他这自恋的语气与平时无异,自己实在没力气反驳他,因为他太困了,睡意立马就又涌了上来。
于是他闭上眼重新靠在椅子上,脑子里想着小憩一会儿就起身。
然后这一闭眼就彻底睡了过去。
鼻子有些痒。
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一下一下扫着自己的鼻尖。
晏辞不舒服地侧了侧头,想要避开那东西,结果不一会儿,那毛茸茸的东西锲而不舍地又跟了过来。
晏辞皱着眉,睫毛微动,终于在痒意中缓缓睁开眼。
视线还没来得及聚焦,就隐约看见一团长条状的,毛茸茸的长满触手的东西就横在自己的鼻尖上,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搔着自己的鼻子。
睡意瞬间如潮水般褪了个一干二净,晏辞身子猛地往后一缩。
结果这一缩不要紧,后脑勺十分大力地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痛的他眉头一皱。
他伸手揉了揉脑袋,等到眩晕和疼痛感渐渐散去,这才抬头,结果就看见秦子观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捻着手里一簇形似狗尾草的毛茸茸的东西。
晏辞:?
“大外甥。”
见他醒了,秦子观方才收回手,啧啧道:“你怎么睡的比旺财还沉。”
旺财是他养的那条通体玄色,腰细腿长,看着神气威风的半人高的细犬。
晏辞皱着眉坐起身,抬眼打量了一番自己所在的地方:“人本来就比狗睡得沉,不然为什么要用狗看家护院。”
秦子观低低笑起来。
他依旧穿着昨天的那身红衣,衣着整齐,看起来应该也是一夜未睡,但是脸上神采奕奕,浑身上下精神焕发,没有丝毫疲惫感。
晏辞一时不知道他是会知音去了,还是嗑药去了。
而此时自己正处在一处布置精致得当的房间里,这房间的布置风格一看就是芳华楼后院的某个小楼。
房间里还熏着让人昏昏欲睡的安神香,窗外隐约传来远处的人语响。
晏辞这时才一点点想起来昨晚睡着前发生的事。
他心想。
自己这等行径岂不是“夜宿花楼,彻夜未归”?!
“你怎么没叫我?”
他匆匆从床上下来去拿一旁屏风上挂的外衣,若是顾笙早上起来发现自己没回去,肯定要担心的。
秦子观坐在桌子前,用手指转着手里的狗尾草一样的物什:
“我叫了,不过你睡的比猪还死,我在这搔了你半天,你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晏辞不想理他,他简单收拾了一番就往外走,迎面差点撞上两个进来服侍洗漱的哥儿。
等出了门才发现璇玑和琳琅正站在门口侯着,两人依旧一身简洁干练的着装,两张一模一样的英挺面目上皆是一派神清气爽。
难不成就他自己昨晚睡的跟猪一样??
芳华楼门口的地面上聚集着大量彩色的碎屑,有几个老仆正拿着扫帚低头打扫。
空气里残留着一丝还未散去火药味,看起来像是昨夜自己睡着的时候,外面放了烟火。
芳华楼以及一整条流金街上的店面,营业时间与外面不同,是完全日夜颠倒的。
白日关门,而晚上灯火彻夜不息。
所以此时日上三竿,正是花街休息的时候,门外或者说整条街都十分冷清,两侧的楼都闭着门。
晏辞带着璇玑往外走的时候,整条花街就他们两个人,就连脚步印在青石地面上的声音都很清晰,两个人非常醒目。
不过不时有昨晚喝大的人从楼里走出来,“咣”的一声睡死在某个墙角。
看得晏辞直皱眉,一边避着他们一边加快脚步想离开这里。
他本来出来的就匆忙,直到出门才发现衣襟折进去一个角,他一边走一边低头细心整理着,忽然听到一个熟悉,带着不确定语气的声音——
“…晏公子?”
晏辞豁然抬头。
在他的视线中,流金街街口此时正站着一个拎着药包的鹅黄衫子。
他心里咯噔一下。
魏迟显然是从这边路过,此时还停下脚步一脸好奇地打量着他,接着又探头看了看他出来的地方,然后目光重新回到他身上,在他眼下的乌青和凌乱的衣襟上一一扫过。
然后他若有所思地问道:“晏公子这是刚从…出来?”
晏辞面色僵硬,一时没明白他这个省略的意义在何处,内心却是生怕他去顾笙面前胡说八道,赶紧正色起来,严肃道:
“…我是来听曲的。”
魏迟闻言了然地点头:“晏公子不用解释,我明白。”
你明白个锤子。
“…我说,昨晚不是琼花宴吗,我是跟朋友一起来听曲的。”
“还是晏公子能力出众。”魏迟笑了笑。
他语气不辨喜恶,也听不出什么情绪在里面。
“我从小长在胥州城,直到现在都不认识能带我去琼花宴的朋友。”
晏辞抬头看向他,在心里略一琢磨他这句话的意思,就见他微微抬手给自己看了看手里的药包:
“我是来抓药的。”
依水巷本来就在流金街附近,从那边出来必须经过流金街才能回到城北。
魏迟指了指依水巷方向,回头与晏辞笑道:“晏公子是要去店里还是回家?若是回家,正好我们顺路。”
北康坊比蕴墨街要更靠北一些,但方向却是一致的。
而晏辞这次来芳华楼本来就是被秦子观接出来的,这时也没有马车可坐,况且他此时一身狼狈,看着不大雅观,自然是不好直接去店里的。
然而晏辞内心深处也不太想跟他顺路,于是看了他一眼:“...可我身上还带着香。”
“是苏合香吗?”魏迟了然,微笑道,“我只有闻到花香时才会感觉不适,晏公子不必多虑。”

第175章
话已至此,晏辞心里最后一点儿希冀也没了,他慢吞吞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既然顺路,便一起回去。”
他与顾笙这表哥迄今为止只见过两面。
除了第一次见面那场乌龙,这人每次与自己说话都带着得体温和的笑。
许是因为魏家那个叫依云的哥儿一句“青梅竹马”的缘故,他内心最深处对此人有一点点小抵触。
而且这人与人说话时,每说两句便要轻咳几声,一副病弱文雅公子的样子。
晏辞与他一起走的时候,生怕他又对自己身上的某个地方,或者说对自己这个人过敏,于是刻意与他保持了一些距离。
就这样走出一段距离,忽听魏迟问道:
“芳华楼的琴师…应该很不错吧?”
晏辞转头看过去,只见魏迟唇角带着一丝谦和的浅笑。
他敷衍地点了下头,魏迟却自顾自地开口:“我先前听人说,那楼里一晚上就要耗尽数千两的酒水,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若是听那花魁一晚上的琴曲,怕是要花光普通人家几年积攒的银钱。”魏迟悠悠道,“也不知这种追捧是幸还是不幸。”
“普通人想来也不会去那种地方听琴。”晏辞淡声道,“我也是借了朋友的光,有幸欣赏一次。”
他不太想在芳华楼的话题上继续下去,于是转移话题:“说起花朝节…魏公子之前说的十二花令游应该也快到了吧,魏公子准备的怎么样了?”
从卓少游口中以及魏迟上次邀请他去家里的时候,他就听说过这个十二花令游。
晏辞记得上次去魏迟家里,他还问自己需不需要一张入场花笺,但自己当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魏迟依旧文雅礼貌地笑着:“自然是有准备的,毕竟诗会上都是胥州有些名头的文人,若是准备不好上去丢丑,岂不是要成今年的笑话?”
他声音一顿,继续道:“晏兄既然提到这个,要不要一起去诗会看看?我日前还问过笙儿可否一起去诗会凑个热闹,我记得小时候他很喜欢读诗的。”
晏辞听到最后一句话,转头看向他。
魏迟见他看过来,回忆着说:“不过虽然我们年少时感情很好,但是如今笙儿表弟已经是晏公子的夫郎,笙儿是否能去…自然要问问晏公子的意见。”
晏辞摇了摇头:“笙儿有权利选择自己想去干什么,他不需要征求我的同意,而且我也不会干预他想做的事。”
听了这话,魏迟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神色略微有些惊讶:“晏公子对待笙儿还真是…纵容。”
“这不是纵容。”晏辞叹了口气。
他尊重顾笙,就像他以前和顾笙说过的话一样,虽然他是他的夫郎,但他首先是他自己,就算他们没成亲,他依旧会尊重顾笙的一切想法。
但是这些话没必要与魏迟说。
毕竟这个朝代大部分男人都把自己的夫郎视作自己的所有物,有些嫁了人的哥儿就连出个门都要征求夫君的意见。
三观不同,多说无益。
“不过。”他却捕捉到一个重要消息,“笙儿他喜欢诗?”
魏迟微微一笑:“是这样的,以前笙儿素来喜欢读些诗书文史之类的书目,只不过当时舅舅不让他看书。”
“我刚到白檀镇养病时,那时和笙儿还不熟。每次我坐在窗前看书,笙儿就会在我窗前扒着窗,有时候被我发现,他就害羞地躲到窗台下,露出头上一缕发和通红的额头。”
他想到这里,似乎想到什么可爱的场景,面上不经意流露出一丝笑。
“于是从那以后,我便经常会向舅舅借些笙儿想看的书回来,然后给他…或者和他一起看。”
“那时笙儿还不认识字,我就读给他听,并教过他一段时间的字。可惜我离开白檀镇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教他怎么写…”
“我教过他了。”
魏迟一挑眉住了口,只见晏辞微微扬起唇角:“我教过他怎么写字了,而且现在他的字很工整很漂亮。”
魏迟面色不变,点了点头:“那真是太好了。”
晏辞沉默着听着。
顾笙的小时候的事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经历过的。
而且之前顾笙很少与自己说他小时候的事,他只偶尔与晏辞说过自己娘亲的事,他说小时候娘亲是顾家唯一爱他的人。
所以每当魏迟用十分随意的语气,或是不经意间与他说起这些事的时候,晏辞都很想让他多说一些,可是心里又十分矛盾地不想从这个人口里得知这些。
魏迟说着说着,就仿佛知道他的想法一样住了口,歉意道:“我好像说的太多了。”
然后他有些惊讶地转过头问晏辞:“晏公子,笙儿以前没跟你说过这些吗?”
晏辞:“…”
“是我没问过。”他心里有些躁,叹了口气,“还是算了,我对诗没什么兴趣,也不擅长作诗,如果笙儿想去…”
他想说,那你们就一起去吧。
但是这句话到底没说出来。
就这样边走边聊,很快蕴墨街街口那个被雕花石栏围着的四方塘,就已经隐约能看得到影子。
晏辞微微松了口气,正想跟魏迟说你到地方了,忽然听到一声惊喜地呼唤从另外一侧传来:“夫君!”
他忙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然后就看到顾笙正沿着通往北康坊的那条街,带着惜容快步朝这边走过来。
他面上丝毫不掩饰见到他的开心,还朝他挥了挥手。
晏辞莞尔,顾笙临了跟前,见魏迟也在旁边,更加惊喜:“表哥?你也在?你们怎么在一起?”
他的目光下一刻落在了晏辞崭新的衣着上。
他有些惊讶,上前伸手细细地抚平他前襟上几处细微的褶皱:“夫君你什么时候新买衣服了?这衣服看着好贵,你也不好好穿,都被你弄皱了…”
晏辞伸手握住他的手指将他的手从胸前拉下来。
他身上这衣服正是昨晚在芳华楼的厢房里换上的,而自己原来那套早就被璇玑拿去烧掉了。
顾笙见他没有回答,有点奇怪地抬头看着他:“夫君,你昨晚去哪里了,脸色怎么这么差?没休息好吗?”
晏辞垂头看着他干净的眼,心里不知怎么竟然产生了一种负罪感。
他还没开口,一旁的魏迟便微笑着说:“我今早去医馆抓药的时候偶遇了晏公子。”
“晏公子去听曲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晏辞一眼,“还是听的胥州最好琴师的演奏。”
顾笙闻言“呀”了一声,目光中满是好奇:“就是上次和小舅舅一起去的那个乐馆吗?”
“是,是那个。”晏辞下意识攥紧他的手,而身后魏迟还面带微笑地用探究的目光看着他。
…看什么看?
他真的是去听曲的好吗,还顺带给人当枪手打了半天香纂,结果快到天亮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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