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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街向远(贰卯)


向野脚步向前,继续道:“我和贾仝、胡志成从小一起混大的,玩这么久大概是因为同批孩子里只有我们三个还在上学。黄文昊是胡志成家网吧的常客,也算是从小认识。”
“至于陈轩禹和傅宁,这俩人一个是因为偷东西偷到我家店里被风筝当场逮住;另一个是因为打架砸了人家一辆进口机车,被人揍得满脸是血,上门修车没钱付修车费,被我师兄留在店里打了半年工抵账。”
向野轻笑两声,“从我有记忆开始,长街就是这样。这地方就像是一个天生的罪场,在兴阳,长街的出身就像获罪之人脸上的刺字,一旦被刺上,就意味着没有未来。当然,这个范围不包括你,你不属于长街。”
脚步一点点踏向分岔路口,路灯照亮无人的街道,在地上投出两道平行的长影。
大概是被风吹得有些冷,话音落下,向野就把校服拉链拉到头,下颌微微缩进领口里。
俞远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对方被照得有些透明的耳廓上,现在这个干净细碎的短发,已经不足以遮挡那道骇人的伤疤。
他心中蔓生出悔意。
执拗地要求别人揭开伤口,却没有想过,他根本没有替人止血的能力。
池塘边向野的声音又在耳边回放——
“那场车祸,我躺了七个月出院,程子凯躺了五个月,然后下了地狱。”
“程子磊是程子凯的亲哥,他不相信那是一场意外,认准了是我,杀死他唯一的亲人。他找我寻仇,用尽一切办法想我和他一样痛苦。后来他因为寻衅滋事入狱,而就在上个月,他出狱了。”
“也是那一天,我在长街遇见了你。”——
“向野。”
夜风夹着未知的花香迎面而来,俞远出声,叫住身侧的人。
向野发梢拂动,凤眼微扬,偏身朝他投来视线。
“我可能帮不了你。”俞远道。
向野微眯眼睛,露出疑惑的神情。
“你应该知道了,我和我父亲,关系并不好。我回到这儿,就代表着和他彻底断绝关系。属于俞启东这个名字的所有光环,和我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俞远顿了顿,继续道,“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你从一开始就找错了对象,我没能力帮你。”
听他说完,向野从衣领里仰起头,嘴角勾起笑。
“谁说的?”他直视俞远的眼睛,声音轻缓又坚定,“从看到你的第一秒,我就觉得你是来救我的。”

“会骑摩托车吗?”
并行走完通向小池塘的黄泥小道,向野那辆印着红漆字的机车出现在柏油马路边。
俞远瞥了眼递到自己面前的车钥匙,没做反应。
- 风声是我升初中那年,师兄送给我的,那是他第一辆真正意义上全套改装的车。-
故事里那辆驰骋在雨夜的摩托,此刻完整地静置于眼前,成为连接想象与现实的载体。
“这其实不是当年那一辆。”
见俞远迟迟没应,向野解释道,“尽管恒哥回收了发动机,重造了这辆几乎没有区别的‘风声’,但可笑的是,我从那之后就发现自己再也碰不了车了。车祸后的一段时间,我甚至连看见摩托车都觉得呼吸不畅。”
俞远恍然,怪不得他从没见过向野骑车。
甚至连现在能自如坐在后座,大概都是克服了无数次心里障碍后才有的成果。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是不是还挺怂的?”向野笑道。
话音刚落,手里倏然一空。
俞远抽走了车钥匙,迈步朝前,“无证驾驶,被逮到罚款算你的。”
引擎声在安静的路上响起,俞远动作娴熟地挂挡向前,感受到背后贴上来的身体。
“很熟练啊,看来你也没有那么守规则嘛,小白榆。”向野在他耳边调侃。
“A市有面向青少年的两轮车赛车俱乐部,正规赛道,合法合规。”俞远微微偏头,“去哪?”
“欠你一顿烧烤。”向野覆在他肩头问,“你不饿吗?”
他们去了上次那个不欢而散的烧烤摊。
小摊子生意依旧好到爆炸,等了半个多小时,连两个空座位都没排上。
看着满地酒瓶的犄角旮旯,向野让老板把点的东西全数打包,带着俞远去了附近的一个公园。
他们坐在还算明亮的长阶中央,夜色渐深,石阶下只有三两个玩滑板的少年,不时发出腾跃落地的声响。
公园对面的商业街,一间间店铺也都开始收拾,准备关门歇业。
大概是真的饿了,俞远竟觉得这小小的烤串有五星级餐厅的水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大部分都被自己消灭了。
向野手肘撑在身后的石阶上,腕骨下垂,轻巧地拎着可乐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没再动手拿吃的了。
他好像一直是这种吃什么都没太大食欲的样子,俞远不禁想。
从大榆树便利店那桶明明说饿却吃不完的泡面,到天台那次吃了两块就称饱作罢的炸鸡晚餐。
从认识以来,好像除了那碗飘满辣油的如意馄饨,真没见这人吃完过什么东西。
难怪不长肉。
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具赤裸的身体,清瘦的、白到近乎病态的身体。
“你胃不好,”俞远想了想,还是问出口:“是不是和你吃的那些药有关系?”
向野偏头看他一眼,“多多少少有关系吧,睡眠、食欲、情绪……那些不起眼的药片,在让你幸免于死的同时,从你身体里拿走一些无关痛痒的东西,好像也不算过分。”
无关痛痒。
俞远把这四个字默念了一遍,心里突然泛起一阵空荡荡的难受,但却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好像比起活着,那些能让你活得更好的东西,真的是无关痛痒。
“你看,那是个什么店?”
拎着可乐罐的手轻轻抬起,指向街对面一间正在清扫的小铺子。
俞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间面积很小的店,如果不是两边的店都关了,只有它亮着灯,大概很难发现。
他眯了眯眼睛,看清招牌上写的字,回道,“银铺…卖饰品的吧。”
“走走走,”向野似乎有点兴奋,扯了扯他的衣服站起身来,“过去看看。”
没等俞远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向野带着穿过了街,走进这间不起眼的银铺。
正擦柜子的老板见有人进来,也没多余的招呼,任由他们看。向野在一排玻璃展柜上趴了两秒,突然回身看向俞远,一双眼睛里迸出欢欣的光彩,“小白榆,再送我个礼物吧?”
哪有这么着要礼物的?
俞远一时无言,又听向野说,“我生日在十一月,你送我一副耳钉吧,我到时候戴给你看。”
‘戴给你看’,这种明明毫无专属性的专属理由,实在是太好拒绝,但不知道是因为那一刻情绪变得漂浮而模糊,还是向野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在灯光下因为含笑而变得太过耀眼。
俞远静默半晌,只微微点头道,“自己挑一副。”
墙上圆钟里的时针一圈圈迈进零点。
摩修店的店门在夜幕中阖上,宽阔的堂厅里只亮着一盏落地灯,光线不甚清明。
中年男人冷肃的一张脸大半隐没在阴影里,光是远远地看,都能感受到冰冻三尺的寒意。
张嘉厝心里发怵,硬着头皮走过去,瞥了眼倒扣在玻璃茶几上的相纸,讷讷低声道,“师父,阿野他电话还是打不通。”
沉寂半晌,向伍出声问:“我不在的时候,他也是这样不归家?”
“也没有……”张嘉厝话音未完,撞上向伍抬目射来的视线,顿时噤声改口,诚实道,“偶尔会在外边过夜,多数时候还是回来的,就是可能晚一点。”
“多晚?”
“…半夜”张嘉厝嗫嚅,“两三点吧……”
向伍沉声,“电话继续打,打通了告诉他,我等着他。”
张嘉厝应了声好,飞快跑出屋子,一边掏手机拨电话,一边往院外走。
脚步跨上马路,往路口焦急而去,听筒里照常响起“无法接通”的提示音。
“臭小子,”张嘉厝喃喃自语,“再不回来,神仙都救不了你了。”
在路口张望一阵,正打算动身出去找人,一道熟悉的身影终于缓缓出现。
向野相隔很远就看到了路口来回踱步的张嘉厝。
他这位二师兄和卫恒完全是不一样的性格,平日里见谁都笑呵呵,是个心大的乐天派。能让他大晚上站在路口满脸焦急等人的,大概只有他们共同的师父、他那位“不太熟”的父亲了。
向野走近,一声“师兄”还未叫出口,就被张嘉厝一把拽住了胳膊。
“你上哪去了?电话也不接。”
向野手腕上挂着个纸袋子,从不属于自己的校服外套里掏出怎么也摁不亮的手机,恍然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了。”
“你的头发怎么…”张嘉厝这才注意到他的变化,视线逡巡一圈,落在他泛红发肿的耳垂上,焦急不减,又添了一抹惊讶,“你去打了耳洞!”
“嗯…”
向野下意识地想抬手摸,被张嘉厝一把打下,“你算是完了你,撞枪口上。算了不管了,你快跟我回店里。”说完便扯着人往回走。
向野蹙眉,觉得张嘉厝这次的慌忙有些不同寻常,边走边问,“他回来了?”
“知道还问。”
“他和恒哥这次才去了三天就回来?南城那边的事情不顺利?”
“不是。”张嘉厝放缓步伐,脸上是不常见的愁容,“师父是单独回来的。”
向野闻声一怔。
“他把卫恒师兄单独留在南城,自己一个人赶了回来,今天下午才到的,谁都没通知。”张嘉厝顿了顿,继续道,“师父好像收到了一张照片,阿野,你最好有心理准备,他是专程回来找你的。”

向野忘了自己是在哪里看过这样一段话——
人生的意外和转折,并不都是宏大而深刻的。它们很有可能只是一段不知名的旋律,一部不出彩的电影,甚至是某个下午,拂过你发梢的一阵微风……
转折在成为转折的瞬间,往往悄然又渺小。
所以当向伍把一张照片扔到向野面前,质问他“这是什么?”的时候,向野还没看清内容,就生出一种奇怪的感叹——好像自己人生最初的拐点,也是这样一张单薄到几乎没有质量又厚重到可以定格时间的照片。
他已经忘了上一次见到向伍如此生气是什么时候。
那张生硬冷漠的脸因为愤怒反而变得生动了一些,唇线紧抿,额角青筋微凸,眼睛里都写着厌恶。
向野原以为自己早就不会再为这种眼神而感到失落了,可和向伍对上视线的一秒,心底仍旧浮起一道隐秘的痛楚。
他俯身拾起脚边的相纸,看清上面内容的一瞬,瞳孔微缩,显然也被震惊到了。
那是两个在巷子里相拥接吻的人,不同寻常的是,两人都是男的。
落地灯昏黄的光线打在相纸上,更为那画面添了一分难言的暧昧,高挑清瘦的少年大半身形被墙上垂下的爬山虎遮挡,动作亲昵地向另一个人俯身贴近。
拍这照片的人大概是站在巷子口偷拍的,角度和清晰度都不够好,可相熟的人也足以一眼认出照片里的主角。
“说说吧,这是谁?!”向伍的声音沉闷而森冷,“是不是你和卫恒!”
向野垂下手,指骨不受控地收蜷,把相纸捏得发皱。
“是。”
和他的话音几乎同时响起的,是耳畔一声清脆的掌掴。
火辣辣地痛感从侧脸蔓延,还未出口的解释被吞回肚中。向野抬起头,和满目怒火的向伍对视两秒,勾唇冷笑道,“你气成这样,究竟是因为自己生了一个让人失望的儿子,还是因为我带坏了你最得意的徒弟。”
他看着因为自己的话而面色发黑的向伍,心中升起一阵扭曲的快感。
照片是真的,但上面的情况并不是看起来那样。
其实稍加思索,就能判断这张照片的来源和用意。
比起两年前不知轻重的蛮横手段,出狱之后程子磊真是长进了不少,把这种难辨真假的东西寄给向伍,还真是会直击他的痛处。
“什么时候的事?”向伍避开他的话,冷声问道。
“您是问我什么时候时候喜欢的男人,还是问我什么时候纠缠的恒哥?”
其实他大概能想起这照片是什么时候被拍的。
两年前,高一的时候,他确实和卫恒有过一段不明确的暧昧时期。
那时候他刚刚从车祸里恢复,住院期间一直是卫恒在照顾他,也是在朝夕相处的日子里,他渐渐发现,卫恒和他其实是同一类人。
可能是因为从小向伍对他的冷淡,他的一整个童年和青春期,都苦恼于追逐父亲的关注而不得,以至于对别的情感都应付得被动而迟钝。
同龄的孩子升上初中因为身心变化而对异性充满兴趣的时候,他内心深处却感到无聊,甚至厌恶。就连答应和乔雨凡交往,也是在认识到向伍对自己厌恶的原因之后,才彻底绝望,一时冲动下做出的决定。
而卫恒的存在,是他真正认识到自己取向的钥匙。
这个比自己大六岁的师兄刚出现在生活里的时候,他充满了妒恨和不满。他嫉妒他的才能,嫉妒向伍对他不吝的表扬和赞赏,有一段时间,他习惯于观察卫恒,甚至模仿他的一举一动。
可一个人的目光在另一个人身上停留得久了,尤其是像卫恒这样出众的人,就会渐渐生出一种奇异的磁场。
慢慢地,幼稚的嫉妒因春风化雨的相处变作依赖和信任,他由衷地喜欢这个从不吝啬给予他关怀的人,他开始觉得,就算没有来自父亲的亲情,有这样一个哥哥,也足以弥补心里那块难以填补的缺憾。
可单纯的喜欢,终于还是被一个旖旎的梦境彻底打碎。
意识到自己的不同,他向乔雨凡提了分手。
他从没有一刻那样自我厌弃,对卫恒隐秘难宣的情感,如同自己背叛了自己。
从那之后,他更加疯狂地沉迷于赛车,只有骑上风声飞驰在赛道上的时候,才能感受到难得的平静。
可后来的事像是摁了快进键的灾难电影,程子凯的出现,让剧情朝着难以预知的方向急转而去。
- “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和乔雨凡分手了。”-
- “你对你的那个师兄……”-
因为太想要捂住一个不能见光的秘密,他慌不择路地走上了一条再也无法回头的路。
而沿着桩桩件件的往事追根溯源,一切的开始好像都归结于他偷偷走进向伍卧室,发现那本日记的平安夜。
那个没送出去的亲手制作的礼物,那张泛黄的被撕掉三分之一的旧相纸,那些记录着一个父亲对儿子难以言表的憎恨的文字,是一切悲剧的开端。
而那个半生都在悔和恨中度过的父亲,此刻正站在他面前,冷声教训道:“向野,你胡闹也要有个限度。”
向野在脑子里把这两个字反复默念了好几遍,心底冒出一阵阵荒诞的笑意,渐渐地,这笑意有了现实的声音,直到向伍满含诧异地看着他,笑声才缓缓落回胸腔里。
“胡闹,”向野道,“爸,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真的很擅长自欺欺人。”
向伍面上的惊诧渐渐变作疑惑,然后是理解之后风雨欲来的震怒,“你想说什么?”
“我早就过了胡闹的年纪了。”向野字句清晰地陈述,“你是不是听不懂,我喜欢男人!你的儿子,从初二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同性恋!”
“啪!——”
更深更重的一记掌掴落在同一个位置。
向野被这股重力打得偏过头去,嗡咛在耳道深处响起,像是一道经久不散的尖叫。耳垂上同时麻了一下,是耳钉掉落时刮扯产生的刺痛。
那是刚才俞远送他的……
脑海里顿时不合时宜地响起了少年清脆悦耳的声音——“自己挑一副。”
为什么这一秒会如此想见那个人呢?
明明才分开不久。
“小宛怎么会生下你这么个孽障……”
破开那道迷障一般的耳鸣,首先冲进意识里就是这样一句魔咒般的声音。
听到那个名字的一秒,向野瞬间就红了眼。他像是一只受惊的困兽,疯狂地抬目怒瞪眼前的人,嘶声大吼道:“别提她!”
激烈情绪像是突然苏醒的无数只恶鬼,争先恐后地占据了他的身体,“我说过了,永远也不要在我面前提那个女人!从我出生的那一秒她就死了!
“没有她,你根本就没有资格活下来!”向伍跨步上前,常年修车的手长满厚茧,一把攥起向野的衣领,怒声回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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