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婚人士(更元)

“可万一被拒绝了怎么办？”
“被拒绝了就是她白忆晴有眼无珠,咱几个还不了解阿潻吗，这种感情史匮乏，平常都不说喜欢的人，真要承认了喜欢那就是铁定认认真真的，告白也是不想他留遗憾。”
“也是。”
祝云潻来到一班门口时，心想不愧是重点班级，都到了晚自习下课回寝的点了，大部分的人还八风不动地坐在里面奋笔疾书，只有寥寥几人收拾书本打算离开。
刘晓坐得离门口近，抬头就看到了走廊上的身影，祝云潻和刘诚关系好，还去刘家做客过，刘晓当然也认识他，“祝云潻？你来找谁吗？”
祝云潻顿了会儿，说没有。
十几分钟后，一班的人终于陆陆续续地整理东西离开，祝云潻等到沈观走出教室后，伸手精准地抓住了他的校服袖口。
“一起回吗？”
沈观稍显意外，不过还是应了声好。
回寝室的路上除了虫鸣声异常安静，祝云潻特意挑了条人少的路走，两人沿着鹅卵石路走了一段，沈观余光忽然注视到祝云潻站住了脚步，他也跟着停下来转身，正要问什么，就见祝云潻扯住他的袖子，接着把什么东西递到了他的手上。
接着昏暗的路灯，沈观看到那是一份信，信封的封口是玫瑰扣，纸皮摸在手里沙沙的手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似乎还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情书，”祝云潻先入为主道:“给你的情书，我写的。”
“……”沈观指尖一僵。
似乎周围的气温都随着他这一声的落下而升高，沈观指尖压了压信纸封面，心里泛起的燥意伴随着心跳的清晰加速，像是一瞬间被夏日的热浪给席卷了，又像是兜头撞了满襟的花丛，小石路的僻静和清凉都感受不到了。
祝云潻摸不清他的反应，他抓了抓后脑，原是打算告诉沈观这封情书是赌注失败的结果，但也许是自己也被这异样的气氛给感染了，最后只是说:“给个面子收下吧，不求你答应，我知道你要好好学习，就做个朋友也行。”
“……”
一路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回去。
那晚回到宿舍后，祝云潻站在阳台吹了许久的风，他撑着额头，清醒下来后觉得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无比荒谬，从刘诚几个说他喜欢沈观开始，到被迫告白却没解释清楚，简直成了一团乱麻，理都理不清。
当时他说完那番话，沈观仍旧在原地微微僵立着，好半晌才道了声好。
室友端着洗脸盆推开落地窗时，被站在阳台的祝云潻吓了一跳，他扶了下眼镜，“云，云潻？不去休息吗？”
“嗯。”祝云潻转身回床铺。
隔天早上祝云潻来到教室，刘诚又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怎么样？情书给出去了吗？”
“给了。”祝云潻懒洋洋地翻出早读要用的书。
刘诚和旁边的男生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出祝云潻说话的兴致不高，他们默契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刘诚上前一把勾住祝云潻脖子，“中午请你吃好吃的，二中那几个
菜鸡又来约球，吃好了下午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好啊。”
情书的事情过去没几天，出于某种尴尬的情绪，祝云潻没再去找过沈观教球，刘诚见他忽然不再往一班跑，更加笃信表白失败的事情，也更加闭紧嘴不多话了。
但没两天过后，五班和一班在下午撞上同一节体育课，后半节是自由活动时间，两个班的体育老师让学生自己去借器材活动。
整个器材室的东西几乎多多少少都有借一些，篮球最多，其余还有象棋五子棋一类的，因为东西又多又杂乱，不免混在了一起，两个班级在下课铃响后归还，看管人员在清点时发现篮球少了一只。
身材有些肥胖的中年女子严厉地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盯着祝云潻:“是不是你们五班少了一只？”
祝云潻心想怎么他就这么倒霉地来还器材，他耸肩，“老师，这节上体育课的又不止我们五班，他们一班也借了十几只篮球，为什么不能是他们少了一只？”
中年女子扒拉几下装着篮球的推筐，嘴里开始念念叨叨:“都提醒了让你们借器材两个班级不要混在一起，我这表上登记着你们一个班借了多少只，他们一班的同学乖得很嘞，每次都清点了还我这里，怎么看都是你们五班的同学皮……”
祝云潻抱臂轻哼，“怎么还班级歧视呢，就因为他们是重点班的好学生？我可不依。”
就在这时，体育器材室又走进了一人，是手里推着排球筐的沈观，看管人员接过清点下，确认了数量，她在表格上排球那行打上勾，再看向祝云潻和沈观两人，“别的都齐了，就这大筐里的二十二只篮球，分不清哪些是你们哪个班的，还差了一只，谁去找回来？”
沈观倒是没什么反应，他转向旁边的祝云潻，情绪很平和地说道:“不如我们一起去，也许是掉在了小树林那边。”
左右在这里僵持下去也没意义，祝云潻没有犹豫，“哦。”
他和沈观出了器材室先是在篮球场又确认了一番，确定没有以后才绕过铁网往空旷的小树林方向找去。
一路上无比安静，这还是情书那一茬过后，两人头次单独相处。
那只遗失的篮球最后是在一处偏僻的小角落给找到了，也不知是哪个缺心眼的丢在这儿的，祝云潻刚弯腰捡起篮球，突的感到指节一痛，像是被虫子给咬了，可他抬起来一瞧，手上又空空如也。
只是没过两分钟，食指那一块就迅速肿了起来。
沈观捏过他的手腕看了看，“疼？”
“还好，被叮了一口而已，我们走吧。”
沈观却忽然捏紧了他的手腕，不让他走，垂眸轻轻拢住他的指节，碰了碰肿起来痒疼的那一块，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半晌后才出声道:“那封信……是真心的吗？”
祝云潻一愣，没想到他会忽然提起这茬，不过他打心眼觉得沈观不会答应，就有恃无恐地应下，“是。”
有多喜欢虽然谈不上，毕竟深厚的感情是需要时间来培养起来的，但面前这个人是他喜欢的那一类型，这点无可否认。
祝云潻本想补上一句“不过恋爱的事还是等高中毕业再说”，还没来得及出口，沈观温凉的手指已经顺着指节慢慢扣紧了他的。
这个动作显得异样的亲昵。
祝云潻猛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该不会……
“我答应。”沈观说。
“……”
刘诚在体育课的大汗淋漓后，马上憋不住地要跑去小卖部买冷饮，他一边扯着领口散汗，一边看向祝云潻:“阿潻，要喝点什么吗，给你带。”
“不用。”祝云潻原本正在神游天外中，直到刘诚叫了他好几声才反应过来，他靠着椅背神思缓滞地动了动仿佛还带着温度和触感的手指，有一瞬间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
可刚不久才发生过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让人想避都避不开。
得亏他最后一刻急中生智，委婉地和沈观提出尽量不让别人知道，尤其身边的家人朋友，沈观也答应了。
但祝云潻仍旧有些想不明白。
沈观并不缺人喜欢，他虽然家境不好，可外貌成绩能力处处优越，性子是寡淡沉默了些，可待人总是恰到好处的疏离与礼貌，明眼人都知晓莫欺少年穷的道理，在学校也不时能听到他被表白的消息，可也没人打动了他。
祝云潻揉着眉心，然后就和他这样……莫名其妙地在一起了？
刘诚的同桌见祝云潻的模样，以为他有什么烦恼，凑过去问道:“祝哥，怎么了？愁眉苦脸的，说出来听听。”
祝云潻瞥他一眼，倏忽想起来他和刘诚是当时催他去告白的最初的那根导火索，索性也不瞒他:“如果我和你说，我好像表白成功了，你会怎么想？”
男生猛然瞪大眼睛，“卧槽！真的假的哥，她真答应你了？这可是大好事啊，恭喜你啊祝哥！”
祝云潻觉得他声音太大，立即伸手捂住，比了个嘘，“快闭嘴，不许到处传这件事。”

“祝哥，那她是怎么答应你的？你给我讲讲呗，我好奇。”
祝云潻:“能怎么样,就一起捡个球，他问我真不真心……就那样。”
男生两眼放光，真不愧是他祝哥,就这么轻易地就把校花给拿下了，“嘿嘿,捡球的事情肯定发生了什么浪漫的事吧？”
“没有。”祝云潻板着脸。
刘诚在买完饮料回来，就被悄悄告知了这个好消息，他立即笑着拍祝云潻的背,“怎么样，我们兄弟几个的功劳可不小吧？是不是要请顿饭吃庆祝一下？”
“不过我们下半年就要高三了，祝哥你得悠着点，教导主任每次盯的最严的就是高三的那一批了,要是被他发现，肯定没好果子吃。”
祝云潻只悠悠道:“哦，能不能谈到那时候都不知道。”
刘诚:“说什么丧气话,自信点，她既然就只是因为一封简单的情书就答应你了，那说明她之前也就在偷偷暗恋你，这双向暗恋,真是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桥段。”
闻言，祝云潻微愣,双向暗恋……
呸呸,都被带跑偏了，他才没有暗恋沈观。
他们正聊在兴头上,老师已经拎着课本走进了教室，清了清嗓示意上课，于是又开始了漫长而倦怠的语文课。
只是接下来的一周，让祝云潻觉得这恋爱谈与没谈似乎没什么区别。
因为他一开始就与沈观说好了白天正常上课期间不去彼此的教室找人，就算在操场走廊碰见了也要装作只是普通同学关系，而沈观也事事顺着他的意，真就没去主动找他。
久而久之，祝云潻几乎都快忘记这段关系了。
直到某天晚自习回到宿舍，洗完澡出来站在阳台吹风，突然被人从身后给抱住，有淡淡的清香钻入鼻间，后背也被温热宽敞的胸膛给贴着。
祝云潻一僵，伸手轻推了推背后的沈观，低声提醒他:“别，寝室还有人。”指的是另外一名室友。
“他今天请假了，晚上不回宿舍住。”沈观解释完，顿了顿又问:“我不能抱你吗？”
能不能不都已经抱了吗！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祝云潻心跳不停加快，像是要冲破胸膛一般，脸上的温度也在上升，他不禁用手背贴着脸颊，恨恨地想到他现在的脸肯定很红，好在阳台环境昏暗看不出来。
“……”
好一阵祝云潻才勉强镇定下来，他感受着轻拂过脸颊上的凉风，开口问道:“沈观，你喜欢我？”
“嗯。”沈观应。
“什么时候喜欢上的？”
沈观沉默了半晌，
才答：“早一些，高一的时候。”
具体说不出是哪个瞬间，但他记得很多，比如初见时祝云潻被几人围在其中，浅细的阳光照落在他眉眼上，衬着那抹惹眼的笑意，仿若落在人间金贵的小王子，再比如在南楼昏暗的那条楼道，他因为低血糖差点倒头摔下，却在一瞬间被一股力狠狠拽住，祝云潻就那样不知从哪及时地出现了。
他还能一一细数出许多，他们其实相遇相交过很多个瞬间，只是祝云潻不记得而已。
祝云潻还纳闷，“藏得够深，我高一的时候对你还没什么印象。”
“没关系，我有就行。”沈观低头蹭蹭他。
祝云潻踌躇片刻，终于抬手回抱住他。
刘诚那几人意识到不对的时候，是在几天过后。
他们先头只感叹着祝云潻这恋爱谈得可真是低调，自从说在一起了之后，他们还没见过校花的身影在祝云潻身边出现过。
直到星期一晚自习操场摆上大屏幕播放着励志电影，班上大多数人拖椅子下去围观，而祝云潻正巧感着冒，趴在座位上气恹恹的，校服外套盖在脑袋上，对外界充耳不闻。
刘诚和他同桌也没走，正询问着祝云潻要不要跑一趟医务室，就听见有人走进教室的声音。
他们抬头一看，认出来了拎着药袋有些气喘的沈观。
沈观直直地朝祝云潻走来，刘诚正心生一丝警惕，就见他在祝云潻旁边蹲下来，先是动作放轻地把人给扶起来，而后剥了一手的药片，递给祝云潻让他就着温水吞下去。
刘诚和同桌面面相觑。
祝云潻掀起沉重的眼皮，看了眼沈观，因为感冒的原因，他觉得身上很冷，所以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抱住沈观的腰。
沈观也没说话，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盖在他的肩膀上，就那样安静地给他抱着，手掌还贴着他的后脑上，安慰地抚摸着。
刘诚:“……”
震惊过后，他不停给同桌使眼色。
什么情况！？
男生避开视线，他哪儿知道啊，不是说好的美娇软的校花呢，怎么莫名其妙变成了一个大男人。
刘诚拽着男生悄悄遁出了教室，而后火速奔向了人杂哄闹的操场。
“不是刘诚，你干嘛呢。”男生见他模样，正要制止，可刘诚已经找到了白忆晴的面前，直接干脆地问她:“你有对象吗？”
四周忽然一片寂静。
男生扶额。
白忆晴这种场面见得多了，她格外平静，还是尽量礼貌回道:“没有，同学你挡着我了，能让开吗，谢谢。”
刘诚简直要疯了，那和阿潻谈了快两个星期恋爱的人，不是白忆晴？
男生为防止他继续丢人，赶紧拉着他脱离人群，往人少的地方走，“别问了，等祝哥休息好了，再去问他不就得了，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刘诚搓了把脸，嘀咕道:“我去，别告诉我是沈观。”
“是他也不错啊。”男生悠悠道。
“不错个屁，这要是放在古代，那就是一个穷书生一个贵公子，俩字，不配！”
“刘诚，你少瞧不起人家，以后指不定爬到多高的位置呢，我倒是觉得，他只要是真心对祝哥的就成了，兄弟之间感情的事儿不插手，这可是之前你说过的。”
刘诚气馁，“……算了，之后再说吧。”
两天之后祝云潻感冒好了，自然被刘诚几人围着质问了一番。
然后一群二愣子这才发现，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天大的误会。
“你以为我们是让你去和沈观表白？”刘诚扯着头发难以接受。
祝云潻避开视线，“谁让你们说话不清不楚的，还有校花是什么鬼，我不喜欢她，谁要你们瞎撮合了。”
“那沈观呢？”刘诚一手指着一班的方向，“你是真喜欢他了？”
“……”祝云潻动了动嘴唇，“嗯。”
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刘诚当场石化在原地，同桌拍拍他的肩膀，叹一口气，他们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连线凑了鸳鸯对，也不算好心办错事，起码结果是好的。
“怎么会变成这样？”刘诚抓狂。
祝云潻瞥他一眼，“怎么，你对他有意见？”
已经开始护犊子了，刘诚仿佛心上被插了把刀，他苦着脸说:“没有。”
男生表示了恭喜，祝云潻很受用，“这周六去兰春街路口的那家东北菜馆，请你们吃饭。”
刘诚被稍微安慰了些。
但是就在这事发生的一个月之后，他又发现了一件令人惊恐的事情——祝云潻开始认真学习了。
“阿潻，你没被他胁迫吧？”在第n次看见祝云潻背题的时候，刘诚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他最近连最喜欢的篮球都不去打了，看起来似乎是认真的。
祝云潻一顿，接着道:“刘诚，我们马上就要升高三了，再不上点心，以后连选大学的机会都没有。”
“他说的对，”刘诚同桌抬手肘猛怼下他，“你看看你上次月考的成绩，按照这个架势，是想高考完你爸妈给你买所野鸡大学去上？”
刘诚被说的有点心虚，“没那么夸张吧……”
祝云潻晚自习结束也带书回了宿舍。
一班是重点班，晚自习前段时间又被校长给延长了时间，他也就没再等着沈观，慢慢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天气已经渐渐入秋，但祝云潻仍感觉空气中泛着挥之不去的燥热感。
他和沈观的这段关系能维持到什么时候，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一想到再过一年即将高中毕业，他也想和沈观聊聊未来的事情，但没找着合适的时机。
这就像是临时搭建起来的感情，随时会因为外界因素的影响而破散。
沈观晚上照例给他讲题，却发现祝云潻坐在他身边，却有些神思飘忽，也不知在想什么。
他放下笔，捏了下祝云潻的脸，“怎么了？”
祝云潻拿下他的手，“没有，就是在想成绩的事情。”
其实他这段时间已经有很明显的进步了，但是比起沈观，还远远不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