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江湖，专治不服(林风早)

沈弥一呼一吸间，将气机重新敛入身体，看着站在原地的魏临渊，问道。
“……下中腹右侧第二关节。”
魏临渊回过神来，道：“你的源能消耗多少了？”
沈弥一愣，调了一下数据：“165庭。”
“庭”是源能的输出计量单位。
比想象中的少很多……
魏临渊想着，道：“摩柯沙虫的背甲是全身上下最坚固的地方，你以背甲为突破点，消耗的源能会比正常情况下多很多。”
“如果是职业选手，会怎么做？”
“从头腹连接处正中的位置切入，那里是摩柯沙虫比较脆弱，也比较好攻击到的地方。”
魏临渊耐心道：“当然，如果你攻击这里，摩柯沙虫也会很快反应过来，所以最好在有把握的情况下突袭，以最小的消耗完成击杀，另外，还有其他几个地方……”
沈弥没有不耐烦，也没有自己刚才的漂亮胜利被否定的不满，而是安静地听着魏临渊的话。
这是来自顶尖职业选手的经验，也是沈弥目前欠缺的东西，对于任何能够提升自己的途径，沈弥从来不会觉得烦。
魏临渊说了很多，包括机甲控制时一些需要注意的小细节，以及源能的运转方式。
沈弥像一块吸水的海绵，吸收着魏临渊传递给他的东西，不得不说，万象级别的职业选手，在这方面的权威性和专业性是普通职业选手难以比肩的，哪怕只是魏临渊随口一说，对沈弥而言也能获益匪浅。
而对魏临渊来说，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给人当老师的兴致了，看着面前的少年随着他的话点着头，方才身上杀摩柯沙虫时的满身煞气敛去，此刻竟显得还有几分乖巧。
盛唐的青训营有专门的人指导，轮不到日理万机的队长，而其他的人，魏临渊也不屑去教。
但沈弥不一样，他的天赋让魏临渊这种见惯了联盟天才辈出的人都觉得惊叹，很多东西一点就通，甚至能迅速运用到实战当中去，这让魏临渊忍不住想多教一点，即便知道沈弥未来不一定会加入盛唐，他的这个举动可能会给盛唐培养出一个强劲的对手……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
沈弥这样的人，若是进了职业联盟，迟早是要发光的。
两人在区域内说着话，但并没有放松对周围的警惕。
“你知道在我们聊天的功夫，又有摩柯沙虫已经到我们脚下了吗？”
魏临渊偏了偏头，考验似的问道。
“嗯。”
沈弥点点头：“左后方下面一只，右侧有两只。”
魏临渊一愣。
居然真的知道？
流沙界缝是摩柯沙虫的主场，这种异兽以出色的潜伏能力闻名，让人防不胜防，无数机甲武者陨落在此，下方埋藏的遍地尸骨可不是开玩笑的，哪怕是经验丰富的职业选手，说得也未必能比沈弥更准确。
“你怎么知道的？”魏临渊忍不住好奇。
沈弥微微一笑。
“直觉。”
下一秒，摩柯沙虫从左后方破沙而出！
与此同时，沈弥已经转身，回身的瞬间，便已摆好迎击姿态，手掌虚握刀柄，气势霎时攀升。
黑暗的戈壁，银色的月光，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身披机甲作拔刀之势的少年，面前是卷浪般从地面突袭而来的怪物。
时间定格，刀光破除！

远处，一队六人的机甲武者小队踏入了流沙界缝的西区。
察觉到远处的打斗动静, 几人对视一眼，决定过去看看。
“两个人, 就敢来界缝西区这种地方……”
“可能是和队友走散了？或者是遇到危险, 只有他们两个活下来了。”
“他们身上应该有不少好东西吧？那个穿红色机甲的, 好像还是A级的机甲。”
“有人来了。”
魏临渊侧目看了一眼，道。
沈弥顺着目光朝旁边看去，果然不远处的高处戈壁，多了几个人影。
“他们也是来杀摩柯沙虫的吗？”沈弥问。
“未必。”
魏临渊笑道：“界缝的另一条准则，不要轻信任何一个陌生人。界缝可不比第一世界，这里的危险不仅仅是环境和异兽, 其他人也可能是你的敌人。”
杀人越货，物资争夺, 甚至队友之间分赃不均导致的冲突，在界缝中屡见不鲜。即便有界缝督查队的存在, 也无法完全杜绝。
沈弥“哦”了一声, 心下了然。
他毕竟并不是真的十八岁少年, 前世活了那么些念头，类似的事情也见过不少。他没有再作反应, 继续清理着眼前的摩柯沙虫, 只不过这次他留了两分余力, 视线也时刻关注着不远处戈壁坡上的人, 避免自己的背后暴露在那个方向。
很上道。
魏临渊看着他的样子, 点了点头。
“真的只有两个人！”
“要不我们……”
“等等，你们看他周围？”
“……我草, 全是摩柯沙虫的尸体？”
“都是被他们杀的？”
戈壁滩上那支六人的机甲武者队伍见到下方两人，心思动了动，只不过下一秒就被眼尖的人拦住。
那两人的身边有着多道黑影，本以为是地形隆起的土包，但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只只摩柯沙虫的尸体。
六人对视一眼，还未彻底升起的心思顿时熄了火，表情讪讪。
得，是个铁板。
两个人就能击杀这么多只摩柯沙虫，显然不是什么好惹的人，说不定有可能是职业选手。对于他们这些在界缝中冒险讨生活的“淘金者”来说，职业选手就是他们招惹不起，也不敢招惹的存在。
“走了。”
魏临渊看到那六个蠢蠢欲动的身影在看到沈弥身边的摩柯沙虫的尸体后悻悻离去，对沈弥道。
话音未落，沈弥已经又斩了一只摩柯沙虫。
距离沈弥第一次对战摩柯沙虫，才过了不到两个小时，但现在沈弥杀起异兽来已经相当顺手了。
随着摩柯沙虫的身体轰然倒地，沈弥的合金刀也发出一声脆响。
刀断了。
“……”沈弥看着落在流沙里，片刻后被流沙卷走的半截刀刃，陷入了沉默。
B级机甲毕竟强度有限，【天青】的佩刀也不是什么顶级材料，而摩柯沙虫作为A级界缝的异兽，其外骨骼坚硬强度极其惊人，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相当不错了。
“没事，正常。”
魏临渊看着他有些落魄的表情，憋笑：“等出了界缝，你就能换一台新的机甲了。”
沈弥：“够吗？”
魏临渊丢过来一个东西，沈弥下意识伸手接住。
是一把红色的短刀。
“附近的摩柯沙虫都清理的差不多了，收拾收拾战利品。”
魏临渊站在一只摩柯沙虫的尸体旁边：“从背甲中间这块关节切入，有一块黑色的鳞，这个记得拿上，摩柯沙虫最值钱的部分就是这里。”
沈弥顿时来了精神。
随后，两人花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把沈弥击杀的摩柯沙虫身上值钱的部分都卸了下来。
背甲的鳞能够作为合金材料，头骨中间的骨头是建筑领域的香饽饽，心脏能够用于医疗领域，腹侧如匕首般的甲片，也是用来制作武器的绝佳材料……
摩柯沙虫让大部分机甲武者都感到头疼，但风险和收益同样成正比。
不多时，两人就已经卸下了摩柯沙虫各种之前的材料，堆在面前，宛如一座小山。
“这些能卖多少钱？”沈弥好奇地问。
魏临渊扫了一眼，大概估算了一下：“差不多……七十万左右。如果找对买家，八十几万应该也能卖到。”
沈弥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隔着机甲虽然看不到沈弥的表情，但魏临渊明显能感受到面前的少年精神头瞬间起来了，他好笑道：“很多吗？”
沈弥认真道：“多。”
七十万蔚蓝币，放在之前是想都不敢想的数字，原主之前受到北歌学院资助，一个月也就两千左右的蔚蓝币。
即便对这个世界的金钱没有太多概念，但两千到七八十万……其中的差距让沈弥深刻感受到，这是一笔什么样的横财。
原来，进界缝是这么赚钱的事？
难怪外界的人都说界缝内遍地是宝藏，早知道这样，沈弥就应该早点进来才对。
沈弥心中暗道，想了想，把地上的摩柯沙虫的战利品拨了一半出来，放到魏临渊旁边。
魏临渊：“干嘛？”
“给你。”
赚了一笔大财，但沈弥心里也很有数。魏临渊带着他进了界缝，带着他找到西区，少走了很多弯路，还教他对战异兽的各种技巧，若是没有魏临渊，沈弥自己或许也能做到，但一定没有现在这么轻松。
他不是喜欢欠人情的人。
魏临渊也猜到了他的想法，笑道：“哦，感谢费？”
沈弥认真的点了点头。
七八十万听起来多，但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距离沈弥的目标还有相当长一段距离。
赛级机甲的标准是四百万左右，而且还是基础版本的赛级机甲。在赛级机甲领域，改装费、维修费以及源能核的费用，才是真正的大头，区区七十万，确实算不上什么。
魏临渊摇摇头：“不用给我这些，如果真想感谢我的话，不如给点别的？”
沈弥一愣：“什么？”
“比如……加入盛唐。”
“……”
“当然，也不用这么快决定，我就是随口一说。”
魏临渊见好就收，想了想，决定换一种方式：“不过这些材料对我来说确实没什么用处……你知道职业选手的收入吗？”
沈弥摇了摇头：“不知。”
“其他战队暂且不论，S级战队的话，拿盛唐举例。”
魏临渊算了算，说：“职业选手有每个月的基本工资，大概是20万左右，是机甲联盟发放的。我们盛唐的成员，真正的收入并不在这些工资和比赛奖金上，而是界缝的收入。”
沈弥听的很认真。
“盛唐旗下的界缝，每个队员都有分红，也就是说，你现在带着这些材料出去，这七十万你得交一部分给盛唐，然后我们又能从中获得部分收益。除此之外，还有个人投资，周边分成，代言，战队旗下产业分红等等……”
魏临渊说：“简单来说，就在我们现在说话的功夫，地上这七十万，我就已经赚回来了。”
沈弥：“……”
是有想过职业选手应该不会缺钱，但有钱到这个地步……
沈弥虽然没有说话，但魏临渊莫名从他的动作里看出了“万恶的资本家”的意思来。
魏临渊忍不住笑：“不是，这很正常。职业选手赚的多，但开销也是巨大，大部分资金都投入到了赛级机甲的设计和改装上了。你知道我的机甲，价值是多少吗？”
沈弥摇摇头，但动作表明他很想知道。
“机甲的基础材料是四千万。”
魏临渊说：“朱雀纳米合金，原子弹梭系统，超陨金属结构，朱雀源能核……”
他如数家珍地说出了他的机甲使用的材料和技术，大部分名词沈弥连听都没有听过，末了，魏临渊总结道：“不算设计费的话，光材料和技术费用，差不多在4.4亿。”
他还算往少了说的，而且基本每次打完比赛回来，机甲都要进行一次全盘维修，加上日常养护，那就是天文数字了。
“……”
沈弥表情有些呆滞，当一个数字超出理解能力的时候，反倒没那么大感觉了。沈弥甚至荒谬的产生了“哦，4亿多，也还好”的想法：“职业选手的机甲都这么贵？”
“当然不是。万象级的机甲，和常规的赛级机甲是不一样的。”
魏临渊说：“联盟七个万象，各个机甲都价值不菲，我这还算好的了。”
万象的机甲，最值钱的地方是它的源能核，这也是万象级机甲的核心所在。
比如魏临渊的“朱雀源能核”，只有在此基础上，机甲才能承担得起如此豪华的配置，换做其他职业选手的机甲，哪怕有同样的财力，机甲也根本负担不起这样的配置。
而这种【万象级】的源能核，只有机甲联盟才有，并且只给联盟内拥有万象称号的选手。
沈弥：“我能看看你的机甲吗？”
他很好奇，不知道这个要求算不算冒昧，但他确实对万象级的机甲很感兴趣。
魏临渊看着他，觉得沈弥这副样子像极了自己张嘴想咬钩的鱼。
“行啊。”

沈弥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赛级机甲。
第一次看赛级机甲, 看到的就是万象级的，这待遇可谓直接拉满。
随着魏临渊启动自己的机甲，原本穿着的红色机甲迅速褪去, 而后又被一件新的机甲覆盖。
同样的红色的基色，但这件机甲的颜色更近似枫叶的颜色, 表面覆盖着一层金属光泽, 即便在月光稀疏的黑夜中也熠熠生辉, 仿佛一团正在燃烧的烈焰。它的设计十分简洁大气，没有多余的装饰和复杂的线条，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十分简单，但却因为过分出色的质感与设计线条，反而带来了强烈的冲击感。
沈弥看得目不转睛，忍不住惊叹：“它真漂亮。”
“它叫【不禁霜】。”魏临渊说。
“秋花偏似雪, 枫叶不禁霜？”
沈弥偏了偏头：“好名字。”
“我自己起的。”
魏临渊说：“要不要摸摸？”
“可以吗？”
“我允许了，有什么不可以。”魏临渊笑道。
周围月色朦胧, 看着沈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触摸，魏临渊突然觉得自己刚才那句“要不要摸摸”莫名有种猥琐的意味……
想什么呢。
魏临渊咳嗽一声, 甩掉脑子里不干净的画面：“先出界缝吧。”
沈弥疑惑抬头：“为什么？”
钱还没赚够呢。
“……你的刀不是坏了么？”
魏临渊无奈, “没刀怎么杀异兽？”
沈弥看着手中只剩半截的合金刀, 恍然大悟。随即看了一眼地上的材料：“这些要怎么带回去？”
他看到魏临渊好像丢出了什么东西，下一秒, 地上的摩柯沙虫的材料像是泄了气的气球, 迅速收缩起来, 很快就消失在眼前, 地上只留下了一枚红色的徽章一样的物体。
沈弥：“？”
他感觉自己今天好像每时每刻都在震惊。
“照影乾坤章。”
魏临渊将徽章捡起, 解释道：“鬼谷制造院研发的亚空间设备，能够存储一些物资和设备, 比赛的时候基本每个队伍都不可或缺的好东西。”
“多少钱？”沈弥对这种仿佛神话传说中的东西很感兴趣。
魏临渊微笑：“八千万。只接受职业战队定制。”
沈弥：“……哦。”
瞬间就不是很想要了。
两人原路返回，回去的路上，魏临渊还是忍不住，开口了：“你真的不考虑来盛唐？”
本以为沈弥会回避这个问题，没想到沈弥直接道：“有在考虑。”
“真的？”
魏临渊心中一喜：“其实盛唐很适合你的发展，首先S级战队的资源和财力这方面你可以完全放心，其次，我观察过你的战斗风格，和云梦等战队比起来，你在盛唐更容易发挥，云梦有燕晚星在，他们的团队重心基本不会变……”
他列举了很多盛唐的优点，看得出来，他对于沈弥加入盛唐这件事十分期待。如果不是因为实在看好沈弥的表现，魏临渊堂堂盛唐的队长，联盟七万象之一，也不至于亲自出面邀请了。
沈弥静静听他说完，思索了一会，道：“如果我加入盛唐，我能打首发吗？”
“……”
魏临渊诧异地停下脚步：“你想直接打首发？”
“嗯。”
沈弥毫不掩饰。
换做别人，连机甲联盟的门都还没进去，就扬言想要打S级战队的首发，属实让人笑掉大牙，觉得毛头小子，不知天高地厚。
但魏临渊没有笑，而是陷入了思考。
“上级联盟战队，特别是S级战队，没有这样的先例。”
魏临渊想了想，说道：“盛唐不是我的一言堂，而且，虽然你的天赋很高，但你毕竟没有界缝的经验……”
S级战队的选拔十分严格，每一个正式队员，都是在无数精英中过五关斩六将才杀出来的，一个没有任何比赛经验和界缝战斗的新人，想直接进入S级战队打比赛，别说没有先例，光是想想，都觉得天方夜谭。
沈弥虽然天赋不错，但魏临渊能够看出来，他对于机甲控制方面还比较稚嫩，而赛级机甲又是控制难度最高的一类机甲，每一次改装，磨合，都需要大量的时间和实战经验。
魏临渊欣赏沈弥，并且认为沈弥在未来一定能在机甲联盟内有自己的一席之地，甚至有冲击万象的资格。但，那也是未来，至少在当下，他还无法做出这样的决定和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