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江湖，专治不服(林风早)

联合赛之后，想要挖沈弥的战队多如牛毛，但这是看重他的潜力和未来，是需要时间兑现的东西。别说他了，整个机甲联盟，除了一些特别缺人的战队，其他上级联盟战队也没有人敢做出这样荒唐的决定。
魏临渊不知道的是，沈弥从第一次真正在现实中使用机甲，到现在，也才过了短短几天时间。
这个世界的人，几乎从小就会接触和机甲相关的东西，魏临渊不知道沈弥是穿越而来，自然只能以寻常的经验来判断。
“如果从青训营打起，需要多久？”沈弥问。
魏临渊想了想，道：“按照一般上级联盟战队的惯例，至少要在青训营打两年。盛唐因为有人员空缺，所以这个进度会快一点。”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我能保证一点，如果你加入盛唐，在青训营内，我会保证你有最好的资源和待遇，并且在之后的选拔内，我也会优先考虑推举你进入队内。”
阿良虽然退役，但盛唐还有替补，柯丰羽和沈弥不管任何一个，要从青训营打上来，也需要经过长时间的训练和考核，才能成为正式队员。
魏临渊的这份承诺已经足够重，连看中沈弥的各大战队的战队经理，也不敢给出这样的承诺，但沈弥还是显而易见的有些失望。
“如果没有上级联盟战队愿意直接让你成为正式成员打首发，你准备怎么办？”
魏临渊试探性地问道：“选择下级联盟战队么？”
沈弥看了他一眼。
“我会先买到一台赛级机甲。”沈弥说。
“然后呢？”
“然后，去各大战队，挑战他们最强的人。”
沈弥平静道：“若我能将他们全部打败，自然有人愿意让我成为首发。”
魏临渊呼吸一滞……
是的，沈弥一直打的就是这样的主意。
他知道成为首发很难，所以他到现在为止，没有答应任何一个战队的邀请，成为他们的青训队员。
只要他能击败各大战队的强者，证明自己的能力，那么一切的困难与阻碍，也都将迎刃而解。
这是沈弥一贯的行事风格。曾经的他也是如此，一人一刀，四处挑战各大武馆的顶尖高手乃至武道宗师，年仅二十出头，就成为了最强者。
最强，从来不是说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
魏临渊不知道该说沈弥胆子大好，还是该说他小看了职业选手好，但这一刻，他感受到了面前少年扑面而来的战意与自信，不是桀骜，不是狂妄，而是像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讲一件太阳东升西落的真理。
哪怕换了一个世界，换了一副身体，沈弥也始终是沈弥。
“你很像一个人。”
魏临渊认真道。
“是吗？”
“他是我的老师。”
魏临渊说：“很多年前……在我还没有成为职业选手之前，他就说过——刀者，傲也，不畏世俗之眼，不惧天地之威……”
“如龙出云颠，不求吃穿金，只求一刀尔。”
沈弥接了他没说完的下半句话，饶有兴趣道：“我以前有个旧识，也爱说这句。他叫什么？”
“江……”
张口只说了一个字，魏临渊突然顿住。
沈弥几乎也在同一时刻停住了话头，两人对视一眼，看向东侧。
周围依然安静，流沙界缝的一天比第一时间要快，此刻黑夜已去，天色已有破晓晨光出现，金色的晨曦投向沙地，将流动的砂砾照得金黄璀璨，仿佛黄金。
但在这样的漂亮景色下，两人都察觉到了危险。
沈弥的神经刹那间绷紧，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那如针扎般的第六感告诉他，有一个难以言喻的巨大危险正在降临。
两秒后，地面开始出现嗡嗡的震颤，起初还只是一点点震动，但就在这两三秒时间，仿佛天地变成了一个脆弱的盒子，正在有人抱着盒子剧烈摇晃，戈壁、流沙、天地，所有的一切倒卷一团，毁天灭地般的气息正在酝酿。
“是什么？”沈弥问。
魏临渊的表情严肃：“大葬沙暴。”
“……那是什么？”
“流沙界缝特殊的空间气象，距离上一次大葬沙暴，已经有二十多年时间了。”
魏临渊来不及过多解释，只能言简意赅，说完后，他察觉到地面开始隆起，仿佛火山喷发前的预兆，似有土龙在地底翻腾卷动：“小心！”
随着他话音落下，下一秒，天摇地动！！
轰，轰——
原本还算平整的地面鼓起一个个巨大的包，而后真的如火山喷发一般，浓烈压缩的砂砾在一瞬间从隆起中勃然喷发，视线中的一切被黄沙遮盖，仿佛要将人的骨架都吹成灰烬的狂风卷动，霎时间席卷一切！
沈弥猝不及防，但有魏临渊的提醒，他并未失去平衡，在第一时间稳定了自己的身形。
不断有细碎的砂砾在狂风下冲击身体，被机甲阻挡在外，发出子弹一般砰砰砰的声响。若是没有机甲，人的血肉之躯在一瞬间便会被冲刷殆尽，但即便有机甲，沈弥也能感受到巨大的冲击力。
视线内的一切被腥色的黄所覆盖，距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的魏临渊的身躯都看不清，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一抹红，在如此的自然伟力面前，哪怕身为万象也无法阻挡。
下一刻，地面开始坍缩，若是从俯视的视角看下去，会发现流沙中出现了大量的深坑，仿佛深海漩涡一般将人吸入其中，不同位置的漩涡相互挤压对抗，机甲发出咯吱作响的声音。
“源能输出350庭，把机甲的防御系统打开！！”
隐约间，沈弥听到魏临渊的声音，声音被狂风和黄沙搅的七零八落，只能听见模糊破碎的声音。沈弥打开防御系统，同时刀闸打开，抽出了自己仅剩一半的合金刀，半截刀刃没入沙中，同时身体的脊椎连同关节爆响，气劲下沉，没入沙中，仿佛钉子一般钉在地上，这才勉强支撑住身体。
“拉住我。”
魏临渊朝着近处天青色的机甲伸出手。
沈弥也伸出手，准备抓住魏临渊的手掌。
一红一青的纳米合金手掌在空气中靠近，就在即将接触到的瞬间，狂沙怒风更加剧烈地吹袭而来！
比先前更剧烈，仿佛直面火山冲击的冲击力，让沈弥在一瞬间难以控制身体，两人的手交错而过，下一秒，沈弥已经被狂沙卷入，霎时消失在原地！

好无聊啊……
要是沈弥在，他还能拖着沈弥在学院内到处逛逛, 也比听老师讲那些无聊的早就重复过无数遍的知识点要好。
虽然沈弥大部分时间都在干自己的事，也很少陪他玩就是了……
想到沈弥去流沙界缝的事, 李子平看着窗外风平浪静的天空, 心中有些担忧。
虽然是A级界缝, 但以沈弥的实力，应该是不会有什么意外的，毕竟他可是能打过职业选手的人，在A级界缝这种地方，基本算是横着走了。
“李子平同学！”
台上的老师点了他两次名，见李子平终于回过神来, 气冲冲地道：“不想听可以出去！在我的课上不准走神！”
“……知道了老师。”
李子平乖巧应答，心里偷偷做了个鬼脸。他倒是想出去, 只可惜这门课是基础课，学分还是很重要的, 他可不想期末了还要苦兮兮地补考。
他把目光落在面前的全息屏幕上, 表情认真, 但另一个小窗口早已偷偷打开了论坛。
又是摸鱼冲浪的一天。
李子平视线扫过小窗口，看到铺天盖地的头条后, “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流沙界缝遭遇数十年难遇“大葬沙暴”, 据统计, 目前界缝内失联人员多达近万……】
“李子平同学！”
台上的老师面露不悦：“你……”
“老师我有事先走了期末补考见！”
李子平像一阵风迅速跑出教室, 只留下了一句急促的话, 留下了一脸懵逼的众同学和老师。
沈弥，沈弥……
不会这么倒霉吧？！
沙, 沙沙……
隐秘又渗人的声响钻入耳膜，不断有漱漱的细碎砂粒落在脸上，沈弥的睫毛动了动，而后睁开眼。
……这是哪里？
大葬沙暴的威力极其恐怖，是流沙界缝特有的异象……或者说是灾害更贴切一些。沈弥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仅仅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就被卷入了流沙当中。
睁开眼，沈弥环顾四周，开始观察周围的情况。
看上去像是地下洞穴，周围很黑，几乎没有光线，好在机甲带有夜视系统，即便没有光线也能看清周围的环境。
这是……流沙界缝的地下？
类似蜂巢的结构，横七竖八的沙柱形成了一片片空洞，只是细微的声响也会在空洞中不断回响。洞中阴冷无风，举目望去根本找不到方向，仿佛落入了一片不见底的深渊。
沈弥起身，砂砾随着他的动作从机甲的缝隙中掉落。还好，机甲没有太大损坏，得益于魏临渊的提醒，沈弥及时打开了防御系统，在机甲的保护下，才没有被绞成碎片。
周围没有人，静悄悄的，也看不到魏临渊的身影，估计也不知道被沙暴冲到哪个地方去了。
沈弥是第一次来流沙界缝，对于界缝中的很多规则都不太清楚，他环顾四周，虽然大概知道这里应该是类似地下洞穴的地方，但在什么位置，出口在哪里，他一概不知。
先往前走走看吧……
坐以待毙并不是好选择，沈弥站起身，准备先找一个方向前进。刚站起来，他就感受到一股剧痛，低头一看，腿部的关节已经错位，以一种相当诡异的角度弯折着。
沈弥面无表情地伸手，抓住自己的小腿，迅速一掰——
一声脆响在洞穴里回荡，骨头摩擦的声音让人牙酸。好在有机甲保护，骨骼和内脏并没有大碍，这种关节错位对沈弥来说司空见惯，很快就能解决。沈弥尝试轻轻跳了跳，行走如常。
他随便找了个方向向前走，如蜂巢般的洞穴四通八达，似乎往哪里走都没有尽头。
他观察了一下结构，发现作为洞穴支撑的墙壁是沙子构成的，似乎加入了什么类似胶水一般的材料，使得细密的沙紧密黏合在一起，形成了洞穴的骨架。
这样的结构，如果贸然打破，失去支撑的洞穴说不定会直接坍塌，把人掩埋其中。
应该是摩柯沙虫或者什么生物的巢穴吧……
沈弥心中这样想着，往前继续走了一会，合金靴踩在固化的沙土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在安静的洞穴里让人隐隐不安。
“嘶——”
耳边传来一声嘶鸣，沈弥警惕地回头，发现发出声音的是一只类似壁虎的生物，也就手臂大小，正趴在沙墙上不断地吐着舌头。
沈弥不知道它是什么生物，也没有因为它的体型很小就放松警惕。魏临渊也说过，在界缝中，不是只有大体型的异兽才有威胁，一些小型异兽往往也能带来危险，比如致命的毒素之类的。
刀闸发出轻响，械扣接触，沈弥的手虚握在刀柄上，而后想起自己的刀似乎已经断了。
身后又传来破空声，沈弥闪电般回头，合金刀拔出刀闸，骤然回身劈下！
半截刀锋停留在一个人的额前。
“喂，喂……”
面前是一个穿着白色机甲的人，听声音挺年轻，刀锋距离他的头部装甲仅仅只有半寸，对方的语气颇为惊慌：“别动手啊，我是人！”
沈弥把刀收回：“你是谁？”
“你也是被卷进来的人吧？”
对方好奇地打量沈弥两眼：“不是，你胆子真大啊，敢这么大摇大摆地在里面走，这里是摩柯沙虫的老巢诶……”
沈弥的声音冷淡，但不难听出这是一个少年的声音。对方也不记仇，没计较沈弥一个照面就拿刀砍人的事，道：“你应该不怎么来界缝吧？”
也不等沈弥回答，他指了指一旁类似蜥蜴的小异兽，道：“这是沙蜥，没什么攻击力的异兽，但是却是摩柯沙虫的食物，一般地下巢穴出现沙蜥的时候，就意味着附近……”
说完，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往后退了几步，躲到一个石柱后面，朝沈弥招了招手：“快过来！”
沈弥想了想，跟了上去。
“我叫罗定。”
他自我介绍：“你呢？”
“沈弥。”
“沈弥……有点耳熟。”
罗定隐隐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时半会没想起来，他猜想沈弥可能是哪个战队的青训生或者门派弟子出来历练的，刚想说话，突然身体一紧，连忙竖起手指：“嘘——”
沈弥敛去气息，将身体藏于阴影中。
另一边的沙蜥见两人离开，也没追上去，原地吐了两下信子，随后顺着沙墙爬行。
下一秒，一道黑影突然从另一边出现，黑色的外骨骼完美融入于黑暗的环境中，狰狞的口器一张，将沙蜥吞入口中，咀嚼起来。
是摩柯沙虫。
“小心点，这里是摩柯沙虫的地盘，你不要到处乱跑……”
罗定压低了声音，道。
沈弥点点头。
罗定觉得面前的少年还挺有意思的，一般人先是遇到数十年难遇的大葬沙暴，又被卷入地下摩柯沙虫的巢穴，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但面前的少年看上去还挺淡定，而且点头的时候，莫名给人一种……乖巧的感觉？
罗定好奇：“你一个人来界缝的？”
“不是。”沈弥道：“跟另一个人来的。”
“哦，走散了是吧？”
罗定了然：“没事的，别担心，大葬沙暴这么大的事情，外面肯定得到消息了，会有救援队来找我们的，运气好的话小半天就能得救，运气差的话……”
他没有说下去，怕吓到面前的少年，想了想，还是有点不放心：“算了，你还是跟着我吧，你一个新人在巢穴里乱跑，指不定就被摩柯沙虫给吃了。摩柯沙虫可是流沙界缝很危险的异兽，一般的职业选手都不好应付，要是被发现我们可就惨了……”
虽然他嘴上很嫌弃，但看得出来罗定颇为心善。
“跟着我，我们去找找出口，说不定还能碰到其他人……”
罗定转身，想要带沈弥离开。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脚下一闪而过的沙蜥，他转身的时候，靴子踩到了沙蜥的尾巴，只是路过的沙蜥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尖锐的声音在空旷的巢穴里骤然回荡！
糟了……
罗定浑身僵硬，回头一看。
“沙，沙沙——”
摩柯沙虫庞大的身躯宛如一辆突然启动的卡车，在巢穴中迅速行动了起来，在机甲夜视功能下，能清晰看到它那两只狰狞可怖的大鳌和锋锐的尾刺。
“跑！！”
罗定当场六神出鞘，拉着沈弥的手就往后跑！
然而地下巢穴地形复杂，他们的行动颇为受阻，而摩柯沙虫在自己的巢穴中如鱼得水，速度快得惊人！
不到十秒，双方的距离就已经拉近！
“草——”
罗定咬了咬牙，知道这样下去必然跑不掉，他把沈弥的手往后一甩：“你跑，我拖住它！！”
话是这么说，但他持刀的手还是有些颤抖。
开玩笑……这可是摩柯沙虫啊……
如果他丢下沈弥自己跑，或者再邪恶一点，把沈弥推出去当诱饵，他是能够轻易跑掉的。
但他不想这样，也不想当一个无耻的人。
他的师父常说，做人要对得起良心。所以，即便是在陌生人之间互相戒备的界缝，他还是选择了帮助眼前这个并不认识的少年。
罗定持刀的手微颤，转瞬间，摩柯沙虫已到眼前！
呼啸的劲风，扑面而来的腥臭气息，狰狞的口器，黑得发亮的外骨骼铠甲，罗定咽了口唾沫。
师父，我有点后悔了……我不要良心了行不行啊……
没等罗定后悔药吃完，身边就已经传来少年清朗的嗓音。
“借刀一用。”
话音刚落，罗定的手就一空，手上的钛金刀不知什么时候被沈弥抽走了。
“你……”
沈弥修长纤瘦的身体走到身前，黑暗中，他看着巨大的异兽朝沈弥扑去，锋锐的甲锋和尾刺犹如死神屠刀，巨大的体型差让少年显得格外渺小。
而后，他看到了自己一生难忘的画面。
少年缓步曳刀，刀锋摩擦固化的砂砾发出声响，摩柯沙虫的扑击声势浩大，阴冷潮湿的空间中狂风呼啸，少年极佳的身材比例在机甲的勾勒下像是画师穷尽一生也勾不出的锐意线条。他手中属于罗定的钛金长刀轻抬，一股莫名威逼感腾的升起，让罗定的呼吸不由屏住。
周遭渐次无声，时间似也静止。
无匹的冷光霎时割开一切，罗定好像看到了少年出刀，却又好像看不见他出刀，那恐怖到无以复加的杀气爆发了一瞬，而后猛地消止，好像只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