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江湖，专治不服(林风早)

太过复杂的情感，沈弥并不是很理解，他也不知道应不应该说出真相。沈弥只是觉得，若是说了，秀树脸上的笑容，或许就再也没有了。
怀抱着微茫的希望，或许比一瞬间失去所有希望更好吧。
至少，秀织香一直没有离开过。
片刻后，沈弥的通讯响起。
沈弥看着通讯，想了想，还是接通了。
“无双万象。”
通讯中，是机甲联盟的人，似乎是一个紧急会议，其中包括当初海树城事件结束后，以调查组身份和沈弥接触的浦子默和梁美如等人。
“无双万象，你先不要冲动。”
率先开口的是一界科的人，“事情我们已经在调查了，关于兵冢，以及兵冢进行禁止试验的事情，我们会按照流程进行……”
“说那么多干什么？”
另一个男人打断他，随后毫不客气道：“沈弥，你的行为已经眼中触犯了机甲联盟条例，擅闯兵冢，屠杀科研人员，所有的证据我们都已经掌握，请你立刻接触所有机甲武装，等待日轮城的督查分部逮捕调查，否则……”
说话的这个男人是督察部下的人，也是杜鸿云一手栽培起来的亲信之一。
“事情还没有定论，沈弥是联盟万象，督察队应该没有权限直接逮捕调查吧？”
“这还需要权限？我们是以背叛罪和重大扰乱罪的名义介入的，和他是不是万象无关。”
“这不符合规矩……”
沈弥还没开口，那边会议的人就已经先吵开了。
原直也从未见到联盟的高层人员这么失态的场面，忍不住咂了咂舌。
沈弥环视通讯中众人，问：“海树城事件，那个和逆火教有关联，泄露消息的内鬼，是不是杜鸿云？”
所有人皆是一愣。
“这个……杜鸿云确实是嫌疑名单之一，但还需要时间进行排查，毕竟是联盟总部长，我们需要更多的证据和……”
“沈弥，你现在是在接受调查，你没有资格问这些，也没有资格知道这些！”
“梁小姐。”沈弥看向会议中的某人。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梁美如愣了一下：“……您在叫我吗？”
“嗯。”
沈弥点点头，淡声道，“梁小姐，你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
梁美如当然记得。
当时海树城事件初步结束后，沈弥和他们有过短暂的接触，那时候，沈弥说，“江湖向来讲究恩怨有报。即便是联盟，也并非独立于江湖之外。”
而那也是第一次，有人胆敢这么明目张胆地，以恩仇状威胁机甲联盟。梁美如对此印象深刻，每每回想起这个场景时，忍不住都要佩服沈弥。
“我记得。”梁美如深吸一口气，说。
沈弥笑了笑，说完下一句话后，便挂掉了通讯。
——“我向来说话算话的。”

机甲联盟总部, 督查总部长办公室内，杜鸿云狠狠锤了一下桌子，脸上的表情显得万分狰狞。
“我向来说话算话的。”
这句话从沈弥嘴里说出来, 无疑是在狠狠打他的脸，杜鸿云的怒火抑制不住地升起。
桌前站着的人胆战心惊, 小声道：“杜部长, 我们怎么办？如果沈弥真的杀来了……”
刚刚听说这件事的时, 他还不可思议，不相信沈弥竟然真的敢如此大胆，但事情进展到现在，沈弥的决心已经人尽皆知了，就算再不愿意相信，也必须要做好他会杀来的准备。
杜鸿云在联盟扎根多年, 人脉关系网极其复杂，他若是真被沈弥杀了, 绝对是第一世界史无前例的一场大地震，而他们这些背靠杜鸿云这棵大树, 才在联盟站稳脚跟的人, 估计之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一界科和赛事委的人怎么说？”
杜鸿云深吸一口气,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
“他们的态度有些暧昧, 赛事委认为这是沈弥的个人行为, 并没有以战队的名义行动, 也没有借助盛唐的资源和力量, 他们没有办法限制。而一界科认为这件事还有周旋空间, 也没有盖棺定论……”
面前的下属小声道。
杜鸿云表情露出一丝冷笑：“好，真是好得很。”
对外, 机甲联盟是维护第一世界安定与和平的组织，不过对于内部而言，联盟中的派系也十分复杂，除了杜鸿云，还有相当多和他们理念并不相通的派系，不管是理念还是利益，都有冲突。
沈弥杀了兵冢的人，还堂而皇之的威胁联盟，要杀杜鸿云这个部长，这件事不论怎么看，都是板上钉钉的背叛行为，毫无回旋的余地。但因为对方是沈弥，导致整件事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作为万象，还是联盟到目前为止，最年轻也是战斗力最强的万象，沈弥代表的东西非同一般，不仅身后有盛唐这个老牌顶尖S级战队，在天墨迷宫界缝中，还立下了头等功劳，舆论上，沈弥更是联盟现在最具人气的职业选手，支持率一骑绝尘。
督察队想要以背叛罪和重大扰乱罪的名义对沈弥动手，但却遭到了多方阻力，一界科态度暧昧不清，用了“拖”字诀，没有任何正面回应的意思，而赛事组那边，更不可能放弃沈弥这样一个战斗力强悍的职业选手。
不仅如此，鬼谷制造院那边，以宋铸长老为首的众多机甲设计界大能，也联名给联盟施压，意思很明显，就是要保沈弥。
不止是鬼谷制造院，早已在江湖销声匿迹多年的源万象，也就是现在的不可不饿大师，以及烽火营的花梦万象韩潇潇，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这两位虽然都退役多年，可曾经的人脉还在，他们当初的很多朋友，如今在联盟内也都身居高位。
还有唐门、回春门、禅心院、秋叶宫……众多门派也纷纷隐晦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虽然沈弥本人并没有多大感觉，但事实上，他已经处于风暴的中心了，不同的势力纠缠正围绕着他进行暗中的博弈，杜鸿云在联盟内的竞争对手也在虎视眈眈，为了自保，杜鸿云不得不调动起自己所有的人脉。
另一边，星网上也有人听说了在日轮城发生的事情。
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星网的网友们神通广大，信息渠道也相当多，很快，论坛上就有了一些相关的讨论。
【你们听说了吗？日轮城的事情。】
【什么？】
【果然还是网友们消息灵通啊……这事都闹翻天了，我看这次无双万象有点危险了】
【什么啊什么啊？有瓜？】
【无双万象？沈弥？沈弥又有什么事了？】
【虽然有些冲动，但是我觉得无双万象这次做得没毛病】
【是啊，本来就是兵冢的问题，沈弥这波属于替天行道，干得漂亮】
【但是不管怎么说，杜部长也是联盟的高层吧，这么多年他也为第一世界做出了很多贡献】
【沈弥的行事风格你们还不清楚吗？他不是那种会滥杀无辜的人】
【就是，如果沈弥真要对杜部长下手，肯定是杜部长也参与了，甚至可能就是兵冢这件事的幕后主使】
【真的假的？】
【听说的，不过如果是无双万象出手，我觉得肯定是真的】
【有没有可能是沈弥跟杜部长的对手有关系，故意这么做的？或者是……】
【少阴谋论了，换成别人我还能信，但是沈弥……绝对不可能。从出来到现在，他从来不会因为利益去做这些，我绝对无条件信他的】
【+1】
【我也一样】
不止是星网，兵冢的事情很大，瞒也瞒不住，加上有心人的推波助澜，虽然媒体还未对这件事进行全方位的报道，但和联盟有关系的人，都能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有人惋惜，有人佩服，有人赞赏，无数双目光聚集在日轮城，聚集在沈弥身上，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你真的要就这样过去吗？”
日轮城的界缝传送点外，原直也看着沈弥，道：“我觉得以杜鸿云的手段，你回了上京城，肯定有后手在等着你……”
虽然和沈弥认识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原直也对沈弥是打心眼里的佩服。站在利弊的角度，原直也觉得沈弥这样很危险，他想劝沈弥一下，但话没出口，又觉得没必要说这些。
如果沈弥真的会因为利弊，而选择不去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那沈弥也就不是沈弥了，更不是那个无双万象了。
沈弥就像是每个人心中那个属于英雄的梦的具象化，快意恩仇，无所顾忌，有恩必偿，有仇必报，像一束想要让人去追寻的光。
沈弥笑了笑，对原直也说：“好了，回去吧。”
说完，朝原直也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原直也站在原地，看到沈弥的身影渐渐离开，过了一会，他转身，发现身后已经站了个人。
“……队长？”原直也惊讶地喊道。
面前的人，正是安川纲战队的队长。
“队长……你怎么会在这里？”
安川纲队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听到原直也的话，道：“日轮城的联盟分部给的紧急任务，督察部直接下达的抓捕指令。”
抓的是谁，不言而喻。
原直也忍不住紧张了一下，向左迈了一步，挡在他面前。
看到原直也的动作，队长忍不住莞尔，“干嘛这么紧张。”
“……啊？”
“我要是真想找无双万象麻烦，就不会一个人来了。况且，我又打不过。”他说。
毕竟是督察部下的命令，作为职业选手，还是得给点面子的，多少走个过场。
而且督察部下了任务后，一界科的人又联系到安川纲战队，话语中透露着让沈弥离开的意思，之后又是杜鸿云的一个亲信发来消息，让安川纲战队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阻止沈弥回上京。
几个指令和信息相互矛盾，看得出来，联盟内部的几个派系也在相互博弈着，安川纲的队长也是个人精，自然不想被人当枪使，能出现在这里，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原直也松了口气，但心里的紧张还是没有散去。毕竟，兵冢和安川纲战队的关联很深，他作为队员，也参与帮助了沈弥，虽然出现在兵冢时，原直也就做好了被开除的心理准备，可真到这一刻，心中也不免忐忑。
“原直也。”队长叫了他名字。
“到！”原直也一个激灵，站直了身体，下意识应道。
“归队。”
原直也一顿，愣在原地，见队长直接转身走了，快步跟上去，在队长背后走了一会，试探道：“队长，你不怪我吗？”
“怪你什么？”队长没有回头，语气随意地问道。
“我给战队惹了很大的麻烦。”
原直也说，“兵冢的事，还有，秀树的事……”
队长看起来并不意外，似乎已经知道了这些事，他转头笑了笑，说：“你在安川纲也待了好久了，有时候我觉得，虽然你实力尚可，但性格却少了些强势，这一次，反倒让我刮目相看了。”
“啊？”
“随波逐流的人，能过得安稳，但作为职业选手，更重的是……孤注一掷的勇气，原直也。”
队长看着他，说：“即使冲动，却也做了你想做的事，和你认为正确的事。至于后果什么的……有队长在呢。”
原直也眼眶一热，抿了抿唇，过了半晌，才轻声道：“嗯。”
“不过有一点。”
“嗯？”
“以后废话少一点就更好了。”
“……”
上京城。
机甲联盟中城街事务处。
事务处的大厅内人并不多，只有零星几个人出入，上一次这里热闹的时候，还是沈弥从逍遥山上下来那段时间，因为他的原因，那段时间来事务处接恩仇状的人多得数都数不过来，都是和逍遥剑宗有过节的人。
现在逍遥剑宗早就没了什么声息，元气大伤，也从一流宗门的行列里被踢了出去，近期又没什么大事发生，来领恩仇状的人，自然就少了很多。
工作人员还在商量着晚上吃什么，顺便讨论一下昨天发生的大事，作为联盟的人，他们的消息渠道还蛮灵通的，日轮城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整个联盟内部上下不亚于起了一场大地震，虽然跟他们这些小角色没什么关系，但也并不妨碍他们讨论地火热。
就在几人热火朝天地说着各种暗流涌动的细节，和自己听到的一些小道消息时，面前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你好。来接恩仇状。”
工作人员也没有在意，一边说话，一边抬起眼随意看了一眼。
面前站着一个带着帽子和口罩的人，看身形，年纪应该不大，声音倒是很好听，带着少年的清朗和些许磁性。
工作人员见怪不怪，顺势登记起来，“好的，麻烦说一下恩仇状的对象？门派或者组织？”
面前的人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后才道：“应该是组织。”
“组织是吗……”
工作人员点点头：“哪个组织？”
“机甲联盟。”
“……”
工作人员手一抖，差点没有坐稳。

第242章
“机甲联盟”四个字一出来, 不仅面前的工作人员坐不住了，周围几个离得近的工作人员听到后，也是一口茶水从嘴里喷了出来。
坏了, 冲我们来的？
在机甲联盟的办事处，领对象是机甲联盟的恩仇状……这个场景未免有些魔幻, 哪怕是这些工作人员见多识广, 这一秒也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里。
“不能接吗？”面前的少年问。
面前的工作人员很快反应了过来, 他仔细打量了两眼面前的少年，这个时间点，来接恩仇状，而且还是针对机甲联盟的恩仇状，加上对方的样子和声音，即便带着口罩和帽子, 身份也呼之欲出了……
“不是不能……”
他小心翼翼道：“……您确定吗？”
待到接恩仇状的少年离开后，整个事务处顿时炸开了锅。
“是他吗？”
“是他是他, 绝对是他！我关注他好久了，这声音我一听就能听出来！”
“我靠我靠, 真的是他啊……”
亲眼见到了传说中的万象, 每个人脸上都异常兴奋, 吵闹的动静引来事务处的领导，“怎么了, 这么大动静？”
在得知了事情原委后, 事务处领导的表情顿时就不淡定了：“这么大的事, 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接个恩仇状, 还用特意汇报吗？”
“废话, 这跟普通的恩仇状能一样吗！”
领导扶着额头：“督察部那边跟我三令五申，千万别让他接到恩仇令, 你们这……”
“又是督察部……”
“恩仇状本来就是人人可接，就算是督察部，也没有权限干涉吧。”
“就是……而且本来就是兵冢的问题，凭什么不让接？”
“现在知道怕了，当初就别做啊。”
事务处的几个工作人员纷纷开口。兵冢的事，现在知道的人不少，违禁的人体实验这种事，即便没有亲眼见过，但也能想象的出来是怎样一种情况。抛去所谓的利益和势力纠葛，对大部分普通人来说，沈弥的做法绝对是无可指摘的，甚至可以说非常解气，做了一般人不敢做的事。
兵冢那些参与人体实验的人，死不足惜，沈弥杀他们，就是替天行道，让人拍手叫好。而督察部的那位杜鸿云部长，虽然联盟那边还没有充足的证据，但显然，这件事和他脱不开关系，否则的话，沈弥为什么要独独要找他麻烦？
像是代表了某种符号，对于他们来说，沈弥的出现，就像是古江湖时代的侠客，路遇不平，拔刀相助，不畏强权，匡扶正义。
他们希望沈弥能够成功，让那些做了坏事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你们……”
事务处的领导自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表情复杂了一瞬，最后还是叹了口气：“算了……沈弥走多久了？”
“嗯？沈弥？什么沈弥？”
“不知道呀，哪有什么沈弥。”
“领导你还没睡醒吧，我们没见过沈弥呀。”
众工作人员耸了耸肩，一脸无辜。
领导：“……”
机甲联盟总部，督察部部长办公室。
“现在一界科和赛事组已经明确要站在沈弥那边了，你觉得你还能置身事外？”
“我若死了，你也没有好处，别忘了，我们也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陈部长，现在已经到了需要你的时候了，别忘了，你也比我干净到哪里去，你不帮我，我保证在死前，你也不会好过……”
杜鸿云拨通了一个个通讯，表情阴沉地道。
在机甲联盟扎根多年，杜鸿云的势力关系绝非一般，即便联盟怀疑他就是海树城事件当初泄露消息的内鬼，也没有轻举妄动，就是这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