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江湖，专治不服(林风早)

“先生，请出示您的通行卡。”
高速出口的关卡，一个女性收费员疑惑地看了一眼魏临渊开着的破破烂烂的面包车，表情古怪。
……怎么能把车成这样？不会是撞人了吧？
魏临渊尴尬一笑，掏出通行卡递给收费员。
收费员接过卡，在电脑上操作了一会，突然，身形微微一顿。
魏临渊没有察觉，还在和沈弥说话，“这个路口离我公司还有一段距离，最好不要去城区，那里人太多了，有点危险，我觉得我们还是稍微绕一下……”
“先生，您的卡。”
耳边传来收费员的声音，语气平稳，古井无波，仿佛机器人一般的语调。
魏临渊下意识伸手，突然眉心一跳。
收费员递过来的一叠零钱中，赫然夹着一把寒光毕露的锋利匕首，闪电般刺向魏临渊的头颅！
沈弥坐在副驾驶，抓住魏临渊的领口，迅速一扯，魏临渊身形一偏，匕首擦着他的脸颊划过——
沈弥抓住收费员的手腕，那名女收费员眼睛微眯，想要抽出手来，但沈弥的手掌却像是钳子般，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腕，动弹不得。下一秒，沈弥手掌一翻，一拧，匕首脱手而出，不等收费员重新抓住匕首，沈弥就已经现先行一步抢先动作。
沈弥的速度快到让人反应不过来，手腕只是一动，匕首就如闪电般弹出，钉在收费员的眉心上——
收费员睁大了眼，眉心血流如注，身体砰的一声倒在桌上。
魏临渊目瞪口呆，“这也太阴了吧。”
沈弥看着他脸上被匕首划出的伤口，“没事吧？”
“差一点就有事了。”魏临渊心有余悸道。
“梦境中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攻击者，这是你说的。”沈弥淡声道。
魏临渊点点头，“是我大意了。”
他是一个商人，骤然进入到举世皆敌的状态中，还没有适应过来，加上收费员先前的表情和语气都和常人无异，让魏临渊下意识放松了警惕，要不是沈弥反应快，他现在已经交代在这里了。
魏临渊还想说话，突然表情一顿，耳边传来一声摩擦的轻响。
透过后视镜，他看到旁边加油站的一个男人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这个方向，手中拿着火柴，嚓地一下点燃了手中的火柴。
心中警铃大作，魏临渊想也不想，一脚油门踩满——
刚刚开出一小段距离，身后的加油站就轰然爆炸，火光四溅，巨大的热浪隔着车辆都能感受到，魏临渊的身体在冲击力之下震了一下，差点撞到车顶。
“靠……”
魏临渊甩了甩头，好不容易才止住嗡嗡作响的眩晕感，赶紧把住方向盘，“还真是一秒钟都不能放松……”
不等他说完，周围又是一阵呜噫呜噫的警笛声，不知何时，身后的高速路口已经驶来数量警车，速度很快，面对前方燃烧的加油站也完全视而不见，警车从燃烧的火苗中窜了出来，在他们后面穷追不舍。
魏临渊都懒得思考这些警车是怎么来的，又是为什么要追他们，在梦境里，追究这种逻辑简直是自讨没趣。换做其他时候，看到警车他可能还有点安全感，下车去找警察的庇护，但在这种情况下，他用屁股想，都知道自己一旦露头，等待他的肯定是枪林弹雨。
刺耳的警笛声中，魏临渊油门踩满，破破烂烂的面包车哐哐在道路上疾驰，身后火光冲天，警笛大作，交织成一副盛大的图景。魏临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轻笑了一下。
沈弥疑惑，“你笑什么？”
“你有没有觉得，这种场面，特别……”
“……特别什么？”
“特别浪漫？”
魏临渊眨了眨眼，“敌人在后，举世皆敌，亡命天涯。”
沈弥：“……”
“好吧，你get不到。”
看到沈弥平静又疑惑的表情，魏临渊耸了耸肩，止住这个话题，“前面第二个路口，我们绕过城区，从另一个方向去公司。”
沈弥打量周围，突然想到了什么，按住魏临渊的手，“不，我们往左边开。”
“左边？”
魏临渊偏头，“去左边干什么？”
沈弥道：“有个武馆开在那里，我要去取一样东西。”
魏临渊不解，“取什么？”
都这种时候了，还有什么需要拿的？
沈弥语气淡淡，“取刀。”

我可能是没有睡醒。
对于武道界, 魏临渊的了解并没有那么多, 说实话, 武道界一直是一个比较神秘的圈子，由武馆，古武世家，以及一些隐士门派共同建立的圈子，像他这种商界的人，和武道界八竿子打不着吧, 基本都是一知半解。
以魏临渊的认知，他只能够把国内的武道界和国际上的格斗圈子来进行比较, 沈弥之前露的那几手，不管是跟那群黑衣人打架, 还是在高速公路上那极快的反应反杀收费员, 确实是打得很漂亮, 不过一些国际上的顶尖格斗手，也能做到差不多的效果。
都说沈弥是武道界的后起之秀, 在如今的武界乃是数一数二的角色, 和江炼不分伯仲, 但魏临渊想着, 大概也就是跟国际上最顶尖的那些拳击手, 格斗手差不多吧，就算强, 也不会强到哪里去。
而就算是顶级格斗手，再怎么厉害，能够赤手空拳干掉几十个彪形大汉，面对枪这种热武器，也没有什么办法，根本就不是一个维度的东西，人不过是血肉之躯，还能和热武器抗衡不成？
因此听到沈弥要去取刀的时候，魏临渊表情表现得极为不可思议，换做别人，他早就眉毛一挑，开启嘲讽模式了，不过他面对的是沈弥，面前的青年语气淡淡，像是在陈述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一点也没有心虚和不自信。
魏临渊的目光落在沈弥漂亮的眉眼上，思绪不合时宜地拐了个弯——
他长得真好看啊……
回过神来，魏临渊定了定神，“你确定吗？”
沈弥：“嗯。”
魏临渊没有废话，方向盘一甩，朝着沈弥说的左侧路口疾驰而去。
舍命陪君子吧！
理智告诉他，他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直接开到公司那里，尽快拿到定位器，不然时间拖的越久，梦境的崩坏越严重，他们也就越危险。
但不知为何，他心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要相信眼前这个人。
面包车虽然途经艰险，已经破破烂烂的，但速度却是不慢，魏临渊一脚油门踩到底，冷静地在道路上疾驰，好在这条路上障碍物不多，也不是市区，不然再多来一群人在前面堵着，还真不好办。
身后的警车穷追不舍，没有如正常流程一样开启喇叭警告，只是沉默地追击着，咬得很死，透过警车的窗户，能够看到上面坐着的全副武装的警察，表情冷漠地如同机器人一般，死死盯着两人面包车的方向。
这就代表着这些警察已经属于梦境攻击的一部分了，不能用现实世界的方式来应对。
“到了。”
沈弥在副驾驶说了一句，魏临渊连忙踩下刹车，面包车刚刚停下，沈弥就立刻下车，径直走进了路边一座庭院中。
这里是城市靠近边郊的位置，几乎看不到人烟，眼前只有这一座静谧又带着些许古色古香的庭院，中间挂着一块古式牌匾，上书【六合武馆】四个大字。
魏临渊连忙下车，迅速跟了上去。
刚跨入武馆大门，头顶的牌匾突然发出一声轻响，沉重的牌匾哗得一下砸了下来。
沈弥面不改色，轻轻侧身，闪过牌匾，顺势伸手，将牌匾接了一下，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明明是一块堪比石头一样沉的实木牌匾，沈弥只是身体关节微微一动，就将劲力卸掉，然后轻轻放在了地上。
这梦境的攻击，还真是见缝插针地搞小动作啊……
魏临渊心想，问道：“这武馆是……？”
“馆主是我以前的老师，如今已经过世了。”
沈弥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传到魏临渊的耳边，“我们这里的规矩，尊师过世，弟子需以曾经用过的刀置于灵堂，是谓祭刀，以刀上真意镇住恶鬼邪神，护其阴途平安。”
“哦……”魏临渊点了点头。
说话间，身后的警笛声已经响起，由远至近，停在武馆门口，然后便是一阵规整的脚步声，显然，追击他们的警察也已经到了。
魏临渊心中一紧。
他们进了武馆，沈弥领路，一路朝灵堂位置跑去，武馆内没有人，直到到了灵堂前，才能看到一个老人正拿着扫帚，低头扫着地面。
“池叔。”
沈弥唤了一句，而后又停下声音。因为他看到面前的老人抬头，看向他们的目光中也同样是冷漠的。
下一秒，老人踏步上前，扫帚一提，朝着沈弥的面门砸了过来！
分明是一根竹制的扫帚，却在空气中挥出了剧烈的破空声，听得魏临渊心头一跳。
沈弥垂眸，错步一让，避开扫帚的棍尾，老人看着还想再攻，但动作远没有沈弥快。沈弥欺身上前，左掌呈翻云手探出，在老人后脖颈磕了一下，老人的身体便软倒下去。
虽然是梦境，梦里的人都是虚幻的，但是连老人都要控制，未免也太……
魏临渊心中暗道。
沈弥轻声道，“跟上。”
魏临渊回过身，应了一声，跟上沈弥。
沈弥的语气虽然依然平静，但不知为何，魏临渊就是听得出来，眼前这个青年已经生气了。
灵堂内十分简单，中间摆着灵位，灵位四周摆放着多个刀架，上面是形态各异的刀横着摆放于上。
众多刀架最中间，则是一把唐刀，周围的刀隐隐有以它为首的趋势，环绕着摆放。这柄唐刀的刀鞘与刀身皆是纯白，宽约半掌，笔直细长，鞘上刻有云纹，灵堂外的阳光招进来，云纹仿佛在空气中隐隐流动一般，霎时好看。
沈弥拦住魏临渊，“你别进去。”
魏临渊不解，“为什么？”
“刀魂有意，这灵堂内的刀有很多是一流高手乃至武道宗师留下的，刀意凛冽，易伤神魂。”沈弥淡声道。
“……”
魏临渊心想怎么听着这么玄乎，真的假的？
他是商人，也是典型的无神论者，对这种神神叨叨的玄学玩意向来嗤之以鼻，不过沈弥都这么说了，他也没反驳，摸摸鼻子，就站在灵堂外等。
沈弥快步上前，先是对着灵堂摆了三拜，又快速点了三根香，“老师见谅。”
说完，沈弥自己愣了一下。
虽然沈弥如今自己也是一馆之主，已自立门户，但这是他老师的灵堂，沈弥四岁就已拜入其下，对其感情很深，因而常常会来祭拜。按理来说，沈弥每隔半个月便会来一次，但当他走入这里，看到灵堂和那把白色的刀时，莫名的，心中生起了一丝怀念感来。
像是游子离乡多年，再次归乡，见到记忆中熟悉的事物，升起的怀念与感慨。
沈弥回过身，有些疑惑。随后伸手，拿起中间那副刀架中的白色唐刀，抓在手中，转身便走。
“这就可以了？”魏临渊问。
“嗯。”沈弥点了点头。
哗啦啦——
话音刚落，身后的院子里传来整齐又训练有素的脚步声，一伙身穿黑色警服的警察鱼贯而入，迅速找到掩体，将灵堂周围包围起来，随后数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们的这个位置。
漆黑的枪口有着摄人心神的力量，魏临渊身为商人，自然没见过这种阵仗，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他们来了……”魏临渊不自觉咽了口唾沫，提醒道。
理智回笼，魏临渊觉得自己跟着沈弥来这里的决定好像有点不太明智，原本往公司开的话，是有机会将他们甩掉的，结果到这个武馆来，岂不是被瓮中捉鳖了？
“嗯。”
沈弥淡声回复，“你后退点。”
魏临渊摇头，“不行，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面前的警察足有十几个人，而且人高马大，训练有素，手中还有枪，沈弥一个人肉体凡胎，哪是他们的对手？扳机一扣，怕是要当场变成筛子。
魏临渊咬了咬牙，对沈弥说道，“我去吸引他们注意力，你趁乱跑，跑到XXX路这个地址，我公司的楼很好找，到了你找张小鱼，就说是我……”
疯了……
魏临渊也觉得自己疯了，他可不是什么见义勇为的大英雄，明明跟沈弥认识才不到一天，甚至说不上什么交情，他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魏临渊都有些佩服自己了。但站在沈弥旁边，魏临渊是下意识地说出了这些话，没有经由理智思考。
就像是……潜意识里不愿意让沈弥受到一点伤害一样……
沈弥疑惑地看了一眼魏临渊。
他也不知道魏临渊跟自己才刚认识，怎么就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什么一个人吸引注意力……直白点说，就是跟送死没两样。
“不用，我来。”
沈弥只当魏临渊人好心善，摇摇头，道，“你后退一点，枪火无眼，担心受伤。”
知道枪火无眼你还这么刚……
魏临渊心中忍不住道，但架不住沈弥的眼神，还是往后退了两步，躲在灵堂旁的石狮子后。
面前将他们包围的警察并没有说话，他们的目标明确，被梦境的力量操控的他们目光冷漠如冰，俨然就是一具具杀人机器，没有任何废话要讲。将灵堂从各个角度包围，领头的长官盯着沈弥，缓缓举起了手，然后挥下！
有人扣下扳机，手中的手枪冒出火光，子弹夺膛而出——
沈弥眼神微敛，手掌抚上刀柄。
心眼……
这一秒，似乎时间静止，万事万物都慢了下来，在沈弥的眼中，这庭院中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草木，假山，碎石，微风……还有庭院躲在假山掩体后的众多警察，其中一人手指扣下了扳机，撞针一动，在火药的驱动下，子弹顺着膛线而出……
密密麻麻纷繁的线交错，虚幻但又无比清晰，澄澈。
沈弥偏头。
砰的一声，子弹擦着脸侧而过，沈弥身后的墙壁出现了一个小坑，水泥的裂纹扩散开来。
而后他闪电般拔刀！
秋水般的刀锋在阳光下如同一抹惊鸿，反射的光芒闪过前方几个警察的视线，让他们忍不住闭眼一瞬。
刹那间，刀锋上有急促的火花一闪，刀鸣乍起！
叮的两声，两枚子弹落在身后的墙上，但并未击出坑来，失去动力的子弹在水泥墙上弹了一下，随后叮当落地。
魏临渊一愣，定睛一看。
那是什么两枚子弹……分明是一枚子弹被从中劈开，干脆利落地切割分成了两半！

第180章
刀斩子弹, 这一幕实在太过魔幻，对于魏临渊来说更是超出了原本的认知范围，他下意识想“窝草”一声, 话没出口，就迅速捂住嘴, 赶紧噤声。
然而就是这一眼的功夫, 沈弥的身体就已经动了起来。
正午的太阳洒下, 刀光比视线更快，沈弥踏步上前，身形如电，手中秋水般的锋芒一闪，便是两声惨叫，鲜血从最近的两个警察胸口涌出, 而后身体倒地。
其他几个警察迅速反应过来，双手持枪, 朝着沈弥的位置扣动扳机。
按理来说，正常人见到这种情况, 肯定会惊讶, 然而眼前的警察却没有震惊的表情, 五官始终冷漠，他们在梦中有着自己的行为逻辑, 但此时被梦境控制者介入, 俨然只是一具具没有感情的“机器”而已了。
心眼状态下, 周围所有的物体的轨迹都交织成一条条虚幻的线, 无需用肉眼去看, 也能感受地真切，沈弥甚至能够察觉到他们枪口对准的角度, 扣动扳机时二头肌的肌肉纤维收缩，传递到手臂，然后牵动手指，扳机随之扣动，火光炸起一瞬，子弹旋转着从枪口贯出……
子弹从身体的缝隙中穿过，击中沈弥身后的石狮子像，火星四冒！
又没中？！
普通人的速度，对沈弥来说太慢了，他不需要和子弹比速度，只需要在他们开枪的那个瞬间，判断出弹道的轨迹和角度即可。
沈弥表情丝毫不变，身体一闪，踩着旁边的假山掠起，朝着人群中如利剑般刺去！
枪声再响，沈弥的身体一拧，在半空中借力半旋，就像是在万丈悬崖上踩钢丝一般，凌空改劲，闪过枪线，而后落地，回身斩刀！
“啊！”
两声惨叫，又是两人倒地，与此同时沈弥头也没回，一个漂亮又狠厉的鞭腿向后扫出，身后的一个警察才刚刚举起枪口，手腕上便是一阵巨力袭来，腕骨瞬间被踢碎，手枪脱手而出，然后便是视线一黑，霎时失去意识。
沈弥的身形凌厉快捷，迅猛无匹，步伐虚实转换，让人根本判断不了他的方向。都说七步之外枪快，七步之内又快又准，这个定律在沈弥身上完全失了效，而在这个极近的距离下，完全是刀者的统治区，周围的人手才刚有动作，还未将枪口抬起，沈弥就已经先一步有了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