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江湖，专治不服(林风早)

脑海中突然划过这句话。沈弥不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脑海中隐隐约约闪过一个人影, 但像是蒙了一层厚重的雾, 看不清, 也听不清。
魏临渊疑惑地看着面前的青年。
“你脸色不太好看的样子……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魏临渊关切地问道, “抱歉, 我不该说这个话题的。”
“不，我觉得你说得很对。”
沈弥摇了摇头, 看向魏临渊。
青年的眸子平静，身上带着如缥缈云雾般的特别气质，让人见过一眼后就不会忘记。魏临渊见过很多形形色色的人，桀骜的，谦逊的，温和的……但没有一个人能够像面前这个人一样，即便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也像是黑白画卷里那一抹最鲜明的颜料。
“……什么很对？”魏临渊愣愣地问道。
沈弥看着他，“我们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怎么来的……？”
“我们约在这里见面，是通过什么方式约的？手机？还是短信？”
沈弥问，“来的时候，是坐车？还是走路？”
“……”
魏临渊被问住了。
现实世界有合乎逻辑的规律，但虚幻的梦境却没有，很多时候细节并不充实，甚至逻辑上也有谬误，但身处梦境中的人，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些与现实规律冲突的部分。
就像现在的魏临渊回想，就想不起来他们是如何来到这条街道上，如何来到这家咖啡厅的，像是一场电影的过场片段，画面一转，他们就来到了这个地方，中间的断层没有人会去关注，只有在沈弥提起来的这个时候，才会隐隐察觉到不对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现在在梦境里？意识潜行？”
魏临渊皱眉，“这有些荒谬，如果我是在意识潜行里，那你又是谁？你是真实存在的人吗？”
“你觉得呢。”沈弥反问。
魏临渊看着他，打量了片刻，摇摇头，“我不相信你是梦境虚构出来的人。”
沈弥笑了，“我也这么认为。”
他不认识面前这个人，但他就是有这样的感觉，他也不知道是出于何种理由。
有时候，对武者来说，直觉比理智的判断，更准确。
“如果我们真的在意识潜行中。”
魏临渊陷入沉思，“那就有点麻烦了。”
“要怎么离开？”
“两个方法。”
魏临渊说，“一个是通过外部力量，让自己进入死亡，从而脱离。”
“自杀？”
“不，自杀不行。”魏临渊摇头，“需要一个外部入侵者，也就是本不属于这个梦境中的人。”
“还有一种方法呢？”
“找到梦境的构筑者，杀死对方。”
魏临渊说，“也就是将你拉入这个意识潜行世界的人……但是需要精确的定位才能找到。对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魏临渊抬头，“我们在开发那个全息游戏的时候，有这方面的相关设备，可以通过模拟定位进行筛选，我觉得应该有用，说不定可以找到梦境的构筑者？”
不过，他们真的是在梦境里吗？
比起不敢置信，魏临渊更多的是惊讶，他没有怀疑沈弥的话，这是一种莫名的信任，让他下意识地就相信了沈弥。
“设备在哪里？”
“在我公司那里。”
魏临渊道，“不过如果真的是梦境，我们的动作就必须快一点了。意识潜入有一个特点，就是当主体察觉到自己身处梦境，并想要离开时，梦境世界自洽的逻辑就会开始崩溃。”
“崩溃？”
“简而言之，梦境会攻击你我……”
魏临渊站起身，话音未落，不远处一家餐厅里，端着餐盘的服务员突然脚一崴，整个人摔了出去。
手中餐盘的餐刀径直飞出，落在马路中间，下一秒，一辆轿车疾驰而过，车轮碾在餐刀边缘，霎那间在挤压力下，餐刀如利箭般弹射出去！！
沈弥的第六感在这一瞬间剧烈跳动起来，他目光骤然一敛，闪电般地伸出手，抓住飞来的餐刀——
锐利的餐刀停在魏临渊面前，距离他的眉心仅一寸之遥。
魏临渊下意识白了脸，俊美的五官僵硬了一瞬，“……就像这样。”
看似无意的巧合，实则是梦境已经在攻击主体了，这只是开胃菜，目前的攻击还算得上是有逻辑的意外，再拖延下去，什么怪力乱神的荒谬情节都有可能出现。
“走。”
沈弥将餐刀丢到一边，没有犹豫，抓住魏临渊的手，就要离开。
身后的学生们看到了沈弥伸手抓餐刀的这一幕，眼前这个长相英气漂亮的青年动作快的不可思议，纷纷惊叫出声。
“谁啊，这么不小心，刀这样乱丢？！”
“这是在拍电影吗？”
“我靠，神仙啊！”
魏临渊被沈弥抓着跑了两步，回过神来，“走错了，我公司在那边！”
“……”
沈弥脚步一顿，然后拉着魏临渊朝他指的方向跑去。
刚跑出没两步，不远处的电线杆突然晃了晃，高压电线突然断裂，在空气中甩过一个弧度，径直朝着沈弥他们甩来。
沈弥头一偏，高压电线闪烁着电火花，擦着他的身体掠过。
与此同时，高压电拍在路过的卡车玻璃上，玻璃霎时爆裂，开车的司机惊叫着猛打方向盘，卡车轮子打滑，如同咆哮的失控猛兽，朝着两人直直撞来！
沈弥将魏临渊一推，自己也同时往反方向扑开，卡车从两人中间开过，轰的一声撞入了街边的橱窗中。
惊叫声四起！
沈弥跳开时，踩在了路边咖啡厅摆出来的桌椅上，身形如轻巧的如一只大雁一般落地，但那原本稳固的桌椅又突然断了一条腿，上方太阳伞也随之掉落，锋利的伞骨朝着沈弥的眼睛刺来！
沈弥又是一个矮身，躲过“意外”，站定，警惕地看向四周。
短短一分钟内，接连的意外，已经不能用巧合来形容了。
魏临渊迅速跑回来，赶到沈弥旁边，俊逸的脸上带着惊魂未定，“我信这是梦境了，这完全就是针对。”
事不宜迟，他们不能再等了，随着时间推移，梦境的攻击会越来越猛烈，到最后突然冒出来一只哥斯拉把整个城市毁了都不是没可能。
“开我的车去！”
走路太慢了，魏临渊的车停在路边，他喊了一声，示意沈弥上车。
还未跑到车边，上方的楼突然掉下一块巨大的水泥，如流星般轰然坠落，直接砸在他的跑车上，一辆价格昂贵的顶级跑车当场报废，周围的路人惊声尖叫。
魏临渊傻眼了，“要不要做这么绝？”
这车很贵的好吗！
魏临渊一脸心疼，沈弥则是警惕地看向四周，“又有情况了。”
说话间，这条商业街的另一头突然出现一群穿着黑西装的人，开着轰鸣的重机车，手中拿着道具和流星锤，俨然一副电影中□□的样子，浩浩荡荡地从街道那头出现。
黑西装的这伙大汉看到沈弥和魏临渊两人，领头的大喊一声，“就是他们！”
然后油门一拧，面包车和重机车轰鸣着朝他们开来。
沈弥看向魏临渊，“你仇家？”
魏临渊无辜：“我根本不认识他们！不是，这个梦境攻击也得讲逻辑吧……”
然而梦境是没有逻辑可讲的，这伙不知道哪里出现的人朝着沈弥和魏临渊疾驰而来，气势汹汹，引得街道上的路人仓皇逃窜，生怕引火上身。
重机车开得很快，眨眼间就已经靠近了沈弥的位置，上面坐着个穿西装的大汉，举起手中的砍刀，朝着沈弥当头劈去！
沈弥目光一沉，微微扬头，刀锋错着脖颈而过，而后他闪电般伸手，抓住大汉的手腕，一提一拧，在一声清脆的骨骼断裂声和惨叫声中，大汉整个人从机车上被掀飞出去，摔在地上来回打滚。
“退后点。”
沈弥对魏临渊说。
魏临渊是个商人，没见过这种场面，闻言点点头，赶紧往后退了两步。
面包车也在旁边停了下来，里面鱼贯而出数个西装大汉，手中拿着武器，朝沈弥围了过来。
沈弥没有一点废话，脚步一踏，与一个西装壮汉错身而过，同时手掌按在对方肩膀上，突然改力，身形轻盈跃起，借力三脚蹬出。
砰砰砰！
几个壮汉胸口霎时塌陷下去，整个人倒飞而出！
缠满了锋利铁丝的铁链朝沈弥甩来，沈弥头也没回，手掌一探，化作神鬼拨水的擒拿，便将铁链抓在手中，然后朝身下的大汉脖颈上一缠，双手一拧！
咔嚓——
让人牙齿发酸的声音响起，沈弥出手老辣又狠厉，眨眼间便已经放到数人，随后他将铁链猛地一甩，用的是龙蛇翻浪的手法，铁链在空气中如灵蛇般窜动，噼啪两下，将重机车上挥刀的几个大汉打了下来，重机车失去控制，贴着地面横飞而出，撞在路边的轿车上，发出几声巨响！
面对武道化境宗师，眼前这批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人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三两下便被沈弥放倒，在地上生死不知，周围的路人都已经看呆了，还有几个不怕死的举起手机朝这边猛拍。
“我靠我靠，拍电影？”
“剧组呢？咋没看到剧组啊？”
“哥们儿，你是武打明星吗？你必火啊！”
“等下……有血……怎么感觉好像是真的呢？”
路人声音嘈杂，叫声和兴奋的交谈声不绝于耳，沈弥却没空关注。
将这群黑衣壮汉全部搞定后，魏临渊兴奋地跑过来，他也是第一次见到沈弥出手，脸上的表情又惊讶又激动，“你们武道界的人都这么厉害吗？”
沈弥淡声道，“只有我。”
平静又嚣张的话从口中说出，配合沈弥这张漂亮的脸，冲击力拉满，给魏临渊都看愣了一瞬。
“你会开车吗？”沈弥指了指那群黑衣人刚刚停下的面包车，问。
魏临渊回头，指着自己刚刚被水泥砸扁报废的跑车：“你觉得那个像自行车吗？”
沈弥：“……”
他莫名觉得魏临渊的说话风格有些耳熟，又想不起来，定了定神，“上车。”

第178章
魏临渊也不犹豫, 当即坐上驾驶座，方向盘一打，油门踩满, 面包车便轰鸣着朝着街道另一头驶了出去。
“去你公司有多远？”
沈弥一边问，一边回头, 透过后方的车玻璃, 能看到刚才地面上躺了一大片的黑衣人, 哀嚎惨叫着。
与此同时，警笛声响起，数辆警车从另一个方向窜出，很快就包围了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
“二十公里左右，不算太远。”
魏临渊飞快地说道，透过后视镜, 也看到了身后的情况，一愣, “怎么连警察都来了？抓谁的？”
“你觉得呢？”沈弥反问。
“难道是抓我们的？不可能吧，我们又没犯事儿。”
魏临渊皱眉, “就算是梦境, 也得讲点道理吧。”
“梦境是荒诞且无逻辑的, 这不是你说的么。”
沈弥说，“小心看路。”
嘎吱——
前方的道路拐角突然出现一个红色的消防栓, 魏临渊猛地一打方向跑, 面包车一个漂亮的漂移过弯, 险之又险地避开障碍。
魏临渊惊魂未定, “好险。”
话音未落, 耳边突然传来杂乱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扑棱棱连成一片的撞击声, 电线杆上原本站立着的是众多乌鸦像是受到了某种驱使，闪动着翅膀朝他们的面包车冲撞过来！
一只又一只乌鸦撞上挡风玻璃，鲜血混合着黑色的羽毛拍撞着，发出砰砰声响，前方的视线被红与黑遮盖，挡风玻璃也在快速撞击下出现了一道道裂痕。
魏临渊紧急踩下刹车，面包车在吱呀声中拖行了一段距离，碾过路面上的乌鸦尸体，拖出两条交错的血迹，斜斜停了下来。
魏临渊和沈弥对视了一眼。
“看来梦境的构筑者是彻底不装了。”
魏临渊眉头紧锁，“这是要把我们赶尽杀绝啊。”
沈弥：“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梦境中的所有场景，一草一木，甚至每一个人，都会无差别对我们发起攻击。”
魏临渊抓着方向盘，快速思考着，“从这里到我公司的路线，需要经过两个城区，还有一个热门景点，那里都是人。”
十几二十个人，沈弥或许还能应付，但如果是成千上万，甚至数十万的人潮压过来，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们俩淹死了。
魏临渊冷静下来。
仔细想想，不太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就像计算机是有算力上限的，同理，梦境的构筑者要一次性控制几十万的人，对自己负担也很大。但是他们的路线经过的城区环境复杂，道路四通八达，不需要那么多的人，只需要随便制造几起爆炸，或者是大楼倒塌，都能把他们埋葬。
二十公里的路程，如今却像是登天之梯一般漫长。
“走高速。”
魏临渊当机立断，打了一圈方向盘，面包车掉了个头，朝着另一个方向的高速路口冲去。
“往好处想。”
魏临渊边开边说，“梦境的构筑者既然这么急切的要阻止我们去目的地，那也就从侧面说明，我们去的地方是正确的，我在公司的意识潜行定位设备，应该真的可以抓到罪魁祸首的位置。”
“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冷静。”
沈弥坐在副驾驶，看着魏临渊，道，“这不像是一个游戏开发创业者应该有的素质。”
正常来说，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了，被全世界追杀，举世皆敌的感觉，普通人只要想想就会觉得绝望，而这一路上开过来的惊心动魄，也足够让人在恐惧中丧失理智了。
但魏临渊却保持了不同于常人的冷静，甚至在这种时候还能做出分析，这个心理素质和冷静程度，都不像是表面上一个游戏开发者那么简单。
“我也这么觉得。”
魏临渊一边开车一边道，“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我能这么冷静……我在想，说不定我在现实中是个杀手什么的呢？”
沈弥：“……”
“梦境是会欺骗人的感官的，包括在梦境中的身份，过往经历，也有可能是虚假的。”
魏临渊道，“不过我想不起来了。……抓稳。”
话音刚落，魏临渊又是一个猛打方向盘，同时油门一踩，面包车在高速公路上拐了个平移的弯。
与此同时，高速公路旁边的灌木丛里突然窜出来一只大象，朝着路中间撞了过来，和漂移的面包车来了个擦身而过，要是再慢上一点，车辆在这个速度下直接就会被大象给掀翻。
魏临渊的驾驶愈发熟练，一边和沈弥说话，一边还能集中精神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他向后看了一眼倒在路中间的大象，“……非洲象，有没有搞错，这里又不是热带。”
从沈弥意识到这是梦境的那一刻起，梦境就已经陷入了混乱，逻辑链开始崩坏，而且随着时间推移，这种混乱与崩坏程度会愈发加深，刚刚冒出来的现实中压根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的非洲象就是最好的例子。
在高速公路疾驰的路上，他们遭遇了无数次意外，几乎每隔几分钟，就会突然出现意外情况，有时是不起眼的小故障，有时候是突然出现的敌人，搞得魏临渊神经一路紧绷，根本就不敢放松一丝一毫。
好在他车技极好，顺利开出了高速公路，但面包车也已经处于快要报废的边缘了。
不远处终于看到高速的出口，魏临渊终于来得及松了口气，他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老板？”
手机对面传来一个年轻人的声音，“怎么啦？”
“张小鱼，你在公司里吗？”魏临渊没有废话，单刀直入地问道。
沈弥听到张小鱼这三个字的时候，愣了一瞬。
“在呀，怎么啦老板？”
张小鱼疑惑道，“不是吧，我就趁午休时间在休息室摸鱼看会电视剧，这你也能发现？你是不是在我身上装监控了？”
“谁有空管你。”
魏临渊没好气道，“我现在在去公司的路上，你去我办公室，左边第二个抽屉有权限卡，拿着我的权限卡去十二楼机房，那里有意识潜行测试机的原组件，帮我把里面的潜行定位器拆下来……”
“啊？”
电话那头的张小鱼明显愣了一下，“拆定位器？那不是得损失好多钱吗，我会不会被保安抓起来啊……”
“别惊动里面任何人，你自己去，动作快一点，有事我担着。”
魏临渊迅速道，“现在，马上，把你没营养的肥皂剧关了。”
“……哦。”
张小鱼听出了魏临渊语气里的急切，也没有多问，老老实实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