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江湖，专治不服(林风早)

眼前的沈弥，虽然和他认识的沈弥长相几乎一样，但仔细看去，还是能看出来，眼前的沈弥明显年纪更大一些，第一世界的沈弥看上去也就是刚刚成年的少年模样，带着青涩的棱角，而眼前的沈弥，俨然已经是青年模样了。
“你是说，我穿越过了？”沈弥眨了眨眼。
“嗯。”
魏临渊简单解释完，点了点头，“你觉得很不可思议？”
沈弥思考片刻，道，“不，我只是觉得，难怪。”
难怪他在进入心眼状态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心眼状态明显境界不同。难怪他在去老师的六合武馆时，有那种久别重逢的感觉。难怪他在见到魏临渊时……有那种隐隐的熟悉感。
“按理来说，我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
魏临渊道，“我和张小鱼，都是你的记忆构筑出来的人物。”
沈弥在潜意识中足够信任魏临渊，因此梦境中便出现了魏临渊这个本不该出现的角色，一路引导着沈弥找到梦境的破局之法。
正如沈弥和梦境中的魏临渊在咖啡厅的时候的对话一样，“如果你的潜意识判断，自己身处于一个虚幻的不真实的空间，可能自己没有太多察觉，但是潜意识里会有一个扮演类似‘亲人追杀’这个案例的拯救者的角色。”
而魏临渊，正是扮演着这样的一个角色。
由于魏临渊这个角色是沈弥自己构建出来的，并不属于梦巫所创造的梦境的一部分，所以魏临渊不会受到梦巫的控制影响。也正是因此，从另一个梦境世界“偷渡”过来的【枫万象】魏临渊，才能够找到这个能容纳自己意识的“载体”，出现在沈弥面前。
“现在你懂了吗？”魏临渊问。
沈弥沉默片刻，“……听不太懂。”
魏临渊看着沈弥，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现在的沈弥，很像他第一次看到沈弥的时候的样子，甚至比那个时候还多了一些呆萌的味道。
“不懂也没关系，听我的。”魏临渊说。
沈弥点头：“好。”
魏临渊哑然失笑。
——乖死了。
他心想。
“在其他的梦境世界，我们杀不掉梦巫。”
魏临渊边思考边道：“梦巫能够控制整个梦境世界的力量进行追杀，甚至不需要调动太多‘算力’，只需要几个万象联手，就足够了。”
这是一把双刃剑，第一世界的职业选手有着强悍的单兵作战能力，特别是万象级别的选手，压制力极强，被整个机甲联盟的顶尖选手联合追杀，就连燕晚星他们也一样撑不住。
但是……沈弥的梦境世界，并没有机甲，也没有万象级的职业选手这种单兵能力极其恐怖的存在，甚至于这里的科技水准也差了第一世界不止一星半点。
魏临渊甚至都想不到，像这样一个各方面威胁程度接近于B级界缝水平的世界，是怎么出现沈弥这种天才级的人物的。
周围已经传来了动静，特种人员似乎已经逼近到很接近的位置了，他们这个地方很快也不安全。
“找到了！！”
张小鱼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手里的潜行定位器，终于成功捕捉到了信号：“定位到构筑者的位置了……就在附近！”
魏临渊从张小鱼手中接过定位器，扫了一眼，心中了然，随后问张小鱼，“我刚才说的，你听懂了吗？”
张小鱼：“听懂什么？”
魏临渊：“……”
算了，治好了也是流口水。
张小鱼也同样是沈弥的潜意识构建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角色，只能说沈弥对于张小鱼本人的认知也十分准确，这家伙在现实世界也是这样一幅傻不拉几的德行，一点靠不住。
“我们现在要去杀这个梦境的构筑者，是吗？”沈弥问。
“对。”
魏临渊点头，“把梦巫找出来，宰了他，就能逃离这个梦境。”
“但前提是。”
沈弥指了指远处，“要先解决这些麻烦。”
军队的特种作战人员，狙击手，坦克，乃至武装直升机……对于第一世界的职业选手来说，这或许不算什么威胁，但在这个梦境世界，绝对是比万象还要有压制力的存在。
他们要怎么能够突围？
“我现在有刀，在对方有枪的前提下。”
沈弥沉思片刻，“我能够解决不超过十个人的队伍，但是地形要复杂一点。”
在空旷的地方被冲锋枪扫射，别说武道宗师了，就算是神仙来了都没用。
“你错了。”
魏临渊看着他，“你有的，可不仅仅是刀。”
沈弥一愣，“什么意思？”
梦巫所构建出来的梦境，虽然是梦，但同样也是现实世界的映照。
就如同魏临渊的梦境一样，他在自己的梦境中，实力和现实世界一般无二，面对的敌人，如燕晚星，方镜等人的追杀，也同样是现实世界的水平。
梦境中能发挥出来的力量依托于现实——所以沈弥梦中所处的这个时间点，明明“心眼”只是刚刚开发，却能够在战斗中熟练使用。因为“心眼”状态在真实的世界中，早已经被沈弥所掌握，并如同本能一般印刻在身体里了。
“我们在进入界缝的时候，可是穿着机甲的。”
魏临渊道，“现在躺在真实世界的，你真正的躯体，也是穿着机甲的。”
沈弥一愣，“可是我完全没感觉到。”
对魏临渊口中所谓的“机甲”和“源能”，他现在根本没有概念，也想象不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你只是被梦境遮蔽了。”
魏临渊说，“并不代表你没有……”
魏临渊话没说话，下一秒，身后的门被踹开。
一个特种人员已经搜索到了这个地方，见到房间里的三人，没有一丝犹豫，霎时抬枪射击。
魏临渊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将沈弥一把拉过，护在身后。
枪声响起。
特种人员的身体倒在面前。
一个人影站在倒下的特种人员身后，将手中还冒着青烟的枪收起，朝张小鱼和魏临渊扬了扬眉。
他的五官美得惊心动魄，即便穿着一身雇佣兵的衣服，脸上有着刀疤，也掩盖不住那扑面而来的美貌。
魏临渊一怔，“三苦？”
张小鱼见到突然出现的孟三苦，大喜过望，“义父！！”
魏临渊：“……”
他人傻了，问张小鱼：“你叫他啥？”
“义父啊。”张小鱼挠了挠脑袋，回答，“老板你忘记了吗？你见过他的，我那个当雇佣兵的义父，孟三苦。”
“……”
魏临渊转头，看向同样一脸迷惑的沈弥。
不是，沈弥的潜意识里，张小鱼和孟三苦居然是这种关系吗……

第184章
孟三苦的出现可以说是非常及时, 毕竟魏临渊和张小鱼在这个梦境世界战斗力约等于无，现在除了沈弥之外，他们终于又多了一份战斗力了。
“我来拖时间。”
看得出来, 孟三苦在沈弥的梦里也是个人狠话不多的角色，在知道了沈弥他们的目的后, 没有多问, 便站起身来, 利落地换了弹夹，说道。
“拜托你了，义父！”张小鱼崇拜地看着他。
“……”
只有魏临渊一脸憋得慌的表情，欲言又止。
孟三苦抬手便是一枪，放倒了不远处刚刚冒头的一个敌人，而后朝着反方向跑去, 他的动静自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很快, 脚步声就跟着孟三苦的方向离去，渐行渐远。
趁着这个机会, 张小鱼拿着手中的定位器跑到窗户旁。
窗外黑压压的一片, 坦克, 直升机，特战人员已经将这栋办公楼包围, 隔离线之外, 大量路人也在好奇地观望这边的情况。
张小鱼一边看着定位器, 一边目光扫过下方, 过了一会, 终于有所发现：“找到了……在那里！”
魏临渊和沈弥连忙上前，探头顺着张小鱼指的地方看去。
远处人群中, 一个身穿绿袍的老人正站在一群指指点点的路人之中，佝偻着身形，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他的袍子凌乱，看上去就是城市中一个普普通通的流浪汉，在人群中毫不出众。
魏临渊眯了眯眼，“应该就是他。”
不断有敌人从远处包围而来，密密麻麻的如同蚂蚁一般，将办公楼周围团团围住。
随着梦境的崩溃程度加深，每拖延一刻，局势都会对他们更劣势一分。
不能再等下去了。
“老板，我们怎么办啊？”张小鱼其实已经有些腿软了，不过还是强行镇定下来，问道。
魏临渊陷入思索，看了一眼旁边的沈弥。
沈弥也在看着他，“？”
魏临渊似乎决定了什么，“没时间了，我们直接突围。”
人群中，绿袍老人隐藏在一众路人中，站在警戒线之外，看着不远处的办公楼，不断响起的枪声和火光昭示着那里战斗的激烈。
“有意思……”
梦巫喃喃道。
沈弥的这个梦境，是所有进入界缝的职业选手中最特别的一个，而且沈弥的意志力比他想象中要强很多，甚至隐隐有和他抢夺梦境控制权的意思，整个梦境的崩坏速度也比其他职业选手要快。
此时整个梦境世界已经有了极大的变化，头顶的天空像是打翻了浓郁的颜料，斑斓又迷幻，原本笔直的道路也变得歪歪扭扭，高楼大厦扭曲成不规则的几何体，整个场景看上去极为迷幻，只是梦境中的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不合逻辑的地方，依然举着手中的手机拍着照，对着远处的办公楼指指点点。
远处枪声四起，梦巫苍老的脸挂上一抹冷笑。
没用的……在梦境世界中，我才是绝对的掌控者……
下一秒，办公楼的窗户突然碎裂，一个黑影从上方落下！
下方的特战人员几乎是瞬间便抬起枪口，直接扫射。然而那个黑影只是个幌子，定睛看去，只是一把再寻常不过的办公椅！
就是这转瞬即逝的功夫，破裂的窗口处便丢出了几枚烟雾弹，是从楼内沈弥解决掉的那几个特战人员身上搜出来的烟雾弹。
滚滚白烟“嗤”的一声冒出，数枚烟雾弹同时冒出浓烟，瞬间便将办公楼面前的这片区域笼罩住！
梦巫一愣，心头猛跳。
一道闪电般的人影窜入浓烟，速度极快，带动的空气在烟雾中甚至刮出了一条明显的路径。
梦巫眯了眯眼，立刻意识到了对方的目标是自己。
“拦住他。”梦巫冷声道。
随着他一声令下，周围的特战人员举枪便朝着烟尘中扫射。
火舌喷吐，沈弥的周围霎时冒出叮叮当当的火星，好在街道中有许多车辆能作为掩体，浓烟又遮盖了视线，在心眼状态下，他快速在烟尘中闪躲着，目标极为明确，正是人群中隐藏着的梦巫！
魏临渊和张小鱼跟在沈弥身后，手里拿着缴来的枪，虽然和第一世界的武器差别很大，但魏临渊上手还是很快，虽然没有机甲，但战斗素养还在，魏临渊在烟尘中迅速判断出方向，枪口一转，扣动扳机，顿时放倒了几个特战人员。
张小鱼盯着手中的定位器，“还在左前方……他开始移动了，往右边走一点！”
沈弥在烟雾中再次抛出烟雾弹，听到张小鱼的话后，没有犹豫，迅速调整方向。
他们的机会只有一次。
“小心上面！”
魏临渊躲在一辆车后面，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连忙提醒。
头顶的武装直升机盘悬着，高处的视野能够在烟尘中找到沈弥的位置，在梦巫的命令下，直升机的炮管伸出，一枚炮弹呼啸着朝下方疾驰而去！
沈弥心头一跳，迅速侧身，踏在身后的报废车辆上，猛地前冲！
一声轰然巨响伴随着炸裂的火光，巨大的冲击力从身后袭来，水泥块与泥土纷飞，沈弥在冲击力下身体也被掀飞出去。
半空中，沈弥第一时间调整了姿势，身体在空中如燕子掠水般一拧，飞快落地，顾不得背后火辣辣的痛感，再次朝着梦巫的方向冲去！
烟尘被炮弹的冲击力冲得稀薄，梦巫周围的人群隐约也能看到这一幕，见那个人从烟尘中如鬼魅般袭来的身影，人群顿时一阵骚乱。
“我靠，拍电影呢？！”
“什么武侠场景……”
“好吓人啊！”
“草，那个人好像朝我们这来了！！”
周围的人群本来还在说说笑笑，但在意识到沈弥是往这个方向冲过来后，顿时就不淡定了。沈弥所到之处，连绵的枪声就响个不停，子弹的火光一刻不停的跟着他，也不会因为他的目标是人群而有所收敛，看到这一幕，梦巫周围的人一片惊叫声，连忙四散开来。
只有梦巫还站在原地，和周围人的慌乱逃窜形成鲜明的对比。
沈弥的速度很快，转瞬间，便已利用烟尘跨过了面前的大段距离，来到了梦巫面前。
没有丝毫犹豫，在冲出烟雾的瞬间，沈弥的刀光便已掠起！
目标直指梦巫的脑袋！
梦巫静静站着，似乎是在嘲讽沈弥的不自量力，苍老的脸上勾起冷笑。
巨大的枪声划破迷乱的天空，等候多时的狙击手，终于在此刻扣下了扳机。
狙击枪从四面八方响起，武者通神的敏感还是起到了作用，子弹出膛的瞬间，沈弥下意识就调动起了身体的每一块肌肉，姿态偏移，护住心脏。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躲过，子弹没有直接打穿心脏，而是击穿了他的肩膀，四肢也同样中弹，血雾喷涌，沈弥的身体也被冲击力带得向后倒飞——
“沈弥！”
魏临渊看到这一幕，瞳孔一颤。
他心神慌乱了一瞬，只是这个分神的功夫，又是枪声响起，他的腿部也被同时贯穿。
沈弥倒在地上，身体被打穿的痛觉蔓延神经，意识都有些模糊起来。他动了动手指，想要重新抓住面前的刀，但下一秒，手臂也被子弹击中。
梦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道，“不自量力。”
他抬了抬手，想要让狙击手终结掉眼前这个人的性命。
“梦巫！”
远处魏临渊的声音响起，梦巫的身体顿了顿。
在梦境世界，有人能喊出他的名字？
梦巫眯着眼看向魏临渊的方向，而后抬起脚，踩上沈弥的手背，从沈弥身上踩过，径直来到魏临渊面前。
“从另一个梦境世界偷渡过来的吗……”
梦巫打量着魏临渊，恍然大悟：“原来你还没有死啊。”
他顺手捡起地上的枪，打量了一眼，像是玩弄玩具一般摆动两下，然后砰砰砰对着魏临渊的身体开了数枪。
鲜血四溅，魏临渊咬着牙关，发出几声闷哼，脸色骤然惨白。
梦境受限于沈弥的认知，即使是魏临渊，在这个属于沈弥和梦巫共同的主场中，也发挥不出太多的作用。
而后梦巫将枪口压在魏临渊的额头上。
“这个梦境世界，出乎我的意料。”
梦巫发出一声怪笑，“没想到这个世界居然是这样的，科技比我想象中要低得多，但好消息是……你们在这样的世界，同样也没有机甲，这倒是省了我不少事。”
血液从身体中流失的感觉，就像是在黑暗的环境中听到了遥远的水声。意识像是沉入海底，声音与光逐渐远去。
感受着力气随着恐怖的伤口流走，沈弥咬着牙，睁开眼。
四肢的伤势让他竟然在这一瞬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狂舞的黄沙，幽暗的洞穴，漫天的藤蔓，飘落的枫叶……一些片段在脑海中飞速掠过——
身体的记忆比大脑的记忆更快复苏。
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了魏临渊，和站在魏临渊面前的梦巫。
枪口对准了魏临渊的额头，这一幕让沈弥的目光骤然狠厉了起来。
——他不记得魏临渊。
即使魏临渊说了很多，他们在那个世界是队友，他们在那个世界并肩作战，听上去十分天方夜谭的故事，但沈弥却没有任何怀疑。
他的心里有声音告诉他，他是信任眼前这个人的。
沈弥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会依靠别人的人，除了武道之外的其他东西，沈弥一向都不在意，即便在接受了魏临渊说的一切后，他心中依然有一丝疑惑。
这样的他，也会有一个会全身心信赖的队友吗？
沈弥不清楚，但在此刻，看到这一幕的此刻，他好像明白了。
这种与自己无关的愤怒，以及想要保护什么的想法。
——“不过你可得记得，第一个连上你的，可是我。”
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沈弥在这一瞬间，记忆回拢，收束，蔓延。
他想起来了。
此时的梦巫居高临下地看着魏临渊，怪笑起来，“我记得，你是万象是吧？在你们的世界，堪称无敌的万象，却死在这样一个低级的世界，以及低级的武器手里……挺有意思的，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