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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我之外,全员重生(程酒壹)


这聂晟嘴上说的轻快,但若他不接了这酒恐怕第二日就要传出一段“佳话”,譬如朝凌仙尊人如传言,毫无规矩可言。
只是聂晟算错了,他温玉沉从来都不是什么顾及名声的良善之辈。
指尖碰触到杯壁的瞬间,温玉沉陡然松手,酒水洒了满地,偏偏这人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十分惋惜的撇了眼地上的碎片:“聂医仙为何要松手?”
被倒打了一耙,聂晟却又不能怪罪他,因为在旁人眼里的确是聂晟先松了手,只有在他和温玉沉的角度才能瞧清原委。
聂晟反应也算快,拿脱了杯的手细微的颤动,他垂眼,叹了口气:“抱歉啊,这手是老毛病了,每年都会犯。”
“只是没想到今年竟来的这么早。”聂晟真假参半道。
不等温玉沉问,褚行止就先开口给他解释道:“小师叔的手是在救阿念姑娘时落下的病根,这些年有所好转,也不知今天是怎么了…”
聂晟打断了他的话:“陈年旧事,不必再提了。”
伤了手的人竟还能行医救人?
温玉沉看着聂晟那只还在颤抖的手,他知道现在的聂晟是装得,但褚行止那反应大抵是真有聂晟受伤这一码事。
至于伤后为何又能行医了…
“你是不是很喜欢吃糖啊?”阿念将手里握着的糖递到了温玉沉面前,杏仁眼呼扇呼扇的眨了两下,见温玉沉不回自己,又颇为伤心的收回了手,“我明明记得你喜欢吃糖的。”
温玉沉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聂晟就把他跟阿念隔开,将阿念整个人护在怀里,轻声安抚着。
“阿念喜欢吃糖今日就多吃些。”
他清楚的瞧见了阿念漏出的那只眼并非先前那般浑浊,但也只是一瞬,在阿念与他视线相撞时眸中清明消散殆尽。
温玉沉挑眉,双手抱臂,看着这两人若有所思。
看起来这位阿念姑娘是装得。
装成痴傻疯癫,说出的话无人会信,更无人会在意,但正因为这层痴傻之人的身份,她说出的话才最有可能是某些深埋着的“真相”。
“聂晟,你想吃糖吗?”阿念的声音被闷着,她把脸别过去,望着那一桌糖,“这么多糖,会不会吃不了啊?”
聂晟一手顺着她的背,柔声细语道:“不会。”
转而,他朝褚行止道:“开席吧。”
“好嘞!”褚行止一声令下,这甜食宴便正式开始了。
除了桌上堆满的甜食外与寻常的宴席并无不同。
阿念眼神空洞的盯着前头,半晌抬头,突然将糖大口大口塞进嘴里,但所有人都已见怪不怪,只有聂晟悉心的为她顺气。
“阿念慢点吃,小心噎着。”
耳边传来华清棠刻意压低的声音:“师尊,我觉得这糖不对劲。”
温玉沉并未应答他的话。
“咣当”一声,阿念失手打翻了一碟糖,散了一桌,有几颗还滚落到温玉沉的手边。
趁着乱,温玉沉将几颗触手可及的糖压在了手中。
阿念有意提这糖不止一回,这次又故意把糖掀翻到自己跟前,恐怕这糖也与聂晟所隐瞒之事有所关联。
薛齐不知道从哪听来的消息,刚起来就咋咋呼呼的自己搬了个椅子坐到徐佞身侧:“师尊,为何不告诉弟子…”
徐佞斜睨了他一眼,十分不满他同温玉沉一样随性而为:“如此这般…”
在徐佞“成何体统”四个字出口前,薛齐率先埋下头,吃起了饭。
薛齐美滋滋的吃着,心里头想着这饭菜还是同上一世那般好吃,可得多吃点,接下来的路可没这么多好吃的了。
“薛…”华清棠总归是没忍住想给薛齐提个醒,但刚一开口就被温玉沉使了个眼色,只得将话又咽了下去。
“朝凌,你要不喝口酒试试,这酒不烈的。”褚行止见温玉沉迟迟不肯动嘴,以为是他不好意思,特意用胳膊戳了他两下。
温玉沉淡淡摇头:“我酒量不好,喝了会疯。”
他义正词严的说出令褚行止想要不顾形象的笑出声的话。
褚行止抽搐的嘴角在努力迎合着他的人设,他那好不容易树立起的威严不能在今天毁于一旦。
褚行止强行塞了口饭,算是止住了笑,他这会儿倒是不劝温玉沉喝酒吃饭了,因为褚行止想起自己在邵阳时过得日子了。
温玉沉可以说得上是锦衣玉食,他每回都能从温玉沉那顺来些符合心意的吃食,想来今天的饭菜大概都不和他口味,自己再逼着人家去吃就不合适了。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聂医仙让我们相遇。”有个弟子十指合一,虔诚的朝眼前的饭菜拜了一拜。
温玉沉看着那弟子朝褚行止道:“想不到你们还挺有仪式感。”
褚行止感觉自己的面子都被自家这群倒霉孩子给丢没了,他淡定摆手,尬笑两声:“哎,这是他们个人爱好,我们尊重他们这些稀奇古怪的…爱好。”
话音刚落,又有名弟子突兀窜起,僵直着身子,朝饭菜…行了个礼?
温玉沉收回视线,点头道:“你们盛阳宗当真包容。”
褚行止:“…朝凌,我们换个话题。”
“咚——”
一声巨响,长桌突然被掀翻在地。
“谁啊?!老娘好不容易吃顿好的还给老娘掀桌了?!”那姑娘气的拍桌,哦,不对,她拍了个空,然后顺手就把自己的伴生剑唤了出来,嚷嚷着要把打扰她吃饭的人揍成狗。
“就是啊,你不想吃别人还想吃呢!”
“啊!!!”一声惨叫将原本喧闹的声音割裂,“死…死人了!!!”
方才叫嚣着要把人打成狗的姑娘当即冲在了最前头,她十分冷静的疏散了周围的弟子,留出一条道后自己遮挡口鼻,上前查探。
死的人离温玉沉不远,刚好能叫他不用动也看个一清二楚。
那人浑身僵硬,倒像是死了几日,那姑娘忍着恶心把尸体翻了个面,扑面而来的恶臭味儿防不胜防,钻入了她的鼻腔之中。
温玉沉反应快,一挥袖便将这东西挡了个彻底。
“肖宁!你快回来!”褚行止也不敢贸然上前,他并非是什么修习的好料子,他所精通之术是画符,而如今没有符纸,他相当于废人一个。
肖宁仍捂着口鼻,甚至还抽空回头跟褚行止报了个平安:“师尊,你且安心!我——”
肖宁红润的脸庞倏地发紫,聂晟当即出了温玉沉所设下的结界,伸手将她体内的经脉一一封锁。
那尸体的恶臭味消失了,但肖宁身上的味道却愈来愈大。
“小师叔!你怎地也出去了?!”褚行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双手交叠拍打出声。
“这可如何是好啊!”
聂晟指尖凝出了个白色药丸,塞到了肖宁的嘴里,肖宁身上的恶臭味散了许多,但脸上还是一片青紫。
“师姐她…不会出事吧?”

人堆里开始躁动不安。
肖宁平日里勤加修炼, 剑术超群,跟着褚行止学的画符也是手到擒来,在同批弟子里是最为显眼的存在。
如果连她都抵挡不住这莫名其妙的“毒物”, 那他们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三日内若无解药, 她便会…命绝于此。”聂晟将肖宁好好扶起,微弱的呼吸像是印证了聂晟的话。
褚行止猩红着双眼, 在聂晟走到他身前时死死抓着聂晟的小臂,声音发颤,话出口时竟先哑了声:“小师叔,那解药呢?解药去何处寻?”
聂晟无声叹气, 他摇摇头:“我不知这是何毒。”
这话打了褚行止个踉跄, 褚行止摇摇晃晃:“肖宁十岁便入了盛阳宗。”
“她母亲…”褚行止喉头一哽,“她母亲交代过我,要我护她一世平安。”
肖宁的母亲也是褚行止的师姐, 别人都是在成婚后才拜别师门,同时褪去一身修为, 预防遇人不淑被带着一起走上邪道。
而褚行止的师姐却是因为德行有亏被逐出师门的——
他当初师姐一夜贪欢,留下的个孽障, 这孽障也就是肖宁。
不过他师姐倒不怎么恨这孩子, 大抵是因为他师姐是个随心所欲之人,所以没那么多牵挂也不曾守过师门中不成文的规矩,譬如这次的一夜贪欢, 几乎是师门内的禁忌。
不过他对这些不甚在意, 他很喜欢师姐,因为师姐虽名声不好但何事都会想着带他一个, 后来听说师姐有孕了他也是第一时间便去买了打胎药。
递到了师姐跟前,想要看着师姐打掉这祸端, 继续留在盛阳宗,继续陪在他身侧。
但遗憾的是她不觉得这孩子是个累赘,也不想打掉孩子,结果可想而知。
褚行止最终也没能保住自己心心念念的师姐。
后来他消极了一段时间,他也不记得自己怎么就好了,自那之后他的记忆里再没了肖瑶此人。
再见面时是师姐带了个十岁的小姑娘,那小姑娘长得跟她很像,笑起来也是同她一模一样。
肖瑶求他收肖宁为徒。
昔日同门,他没法拒绝。
那时他先请肖瑶叙了旧。
肖瑶说她还有一月便要死了,他想问肖瑶为何不治,但肖瑶似有所感般摇了摇头,跟他说。
“来这世间逍遥走一遭足矣,何须强求。”
人如其名,肖瑶,逍遥。
肖瑶又说她给女儿取得名字也是希望她人如其名,平安一世。
褚行止答应留下肖宁后肖瑶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刚走的时候还会时不时往这送些小玩意,再后来就没了动静,褚行止猜肖瑶大概是死了。
但每每对上肖宁的双眼时他又觉得肖瑶或许没死,肖宁便是她所寄托于人间之物。
还有肖宁在,她便不算死了。
故而他对肖宁总多了一份偏爱,也从未想过有一日肖宁会在他眼前性命垂危。
“阿念姑娘!”阿念直直朝前倾倒,华清棠眼疾手快,立刻将她扶住。
薛齐也上前搭了把手,眼看着阿念的脸色逐渐青紫,他道:“这姑娘恐怕也跟肖宁一样…中了毒。”
聂晟这回比褚行止还要急,接过阿念后将自己半数修为都输送进阿念体内,以此压制毒素扩散。
盛阳宗一时间乱了套,被逼无奈,徐佞一个外人竟帮着他们巩固结界,加之重新安排守夜的弟子。
温玉沉也没闲着,他趁着乱,将盛阳宗摸了个遍。
他发现这盛阳宗有一处禁地,但若是强行破开势必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还会彻底断了他入禁地的可能。
这禁地周围山林环绕,不易被人发觉,但却有一处古怪,便是这禁地外一直在往外渗出血液。
温玉沉半蹲下身,一手沾了沾冒出的血液,在鼻间闻了闻。
没有丝毫血腥气息。
难不成这不是血?
连续几次入阵见血,温玉沉不觉得自己会将什么别的东西认成血液。
“故人。”
体内祀幼在他接触血液的瞬间又躁动起来。
“我们,去寻它。”
温玉沉顺着祀幼的话往下答:“那你有什么法子把这结界破开么?”
“不用。”
“什么?”
祀幼稚嫩的声音又一次重复道:“不用破开。”
不破开怎么进?难不成要这结界是假的?不用破开便能直接进去?
他的手倏地抬到半空中,指尖不停窜出浓烟黑雾,温玉沉虽然知道自己体内留有怨气,但也没想到竟然如此之多。
“难怪前世死时会是那等境地…”
恐怕前世自己发觉时便已无力回天。
这祀幼不但在他体内藏匿了如此之多的怨气,还能趁自己不备操控自己的身体。
“轰——”
说不上来的压迫感,结界大开后里头不断的嗡鸣声回荡,脚下布满血水。
一阵寒意从脊背漫延开来。
分明是青天白日,但那禁地却不见一丝光亮。
“故人。”
他不由自主重复了一遍祀幼的话。
祀幼所说的故人到底是谁?
是他的师尊尘意知,还是什么别的人,又或者…
它指的真的是人么?
砰、砰、砰。
每踏近一步,心脏跳动的便更加猛烈,耳膜不断传来杂乱的声响,淅淅沥沥的雨声夹杂着枯叶碎裂时发出的沙沙声。
血水漫延到脚踝,但意外的是他不觉得冷。
滴嗒——
后颈一阵凉意,像是有水珠掉落在他身上,他下意识伸手一抹,一道殷红血迹弥漫开来。
他抬眸,上空却是一片空白。
是的,一片空白,没有丝毫别的物件遮挡,也没有本该高挂的赤日,只有一片空白,如同新造好的宣纸。
“你是何人?”
空灵的禁地内回荡着女子冰冷的声音。
温玉沉看不见她的人。
“问清别人名讳前,不该先报上自己的名讳么?”温玉沉的声音也回荡在这空旷之处久久未散。
“我无名无姓,是天地间的…”那人停顿一瞬,“守护神。”
温玉沉嗤笑一声:“骗鬼呢,守护神被囚禁在禁地里,连个结界都打不开——”
不对…这结界不是盛阳宗所设!
盛阳宗无人会以怨气为锁,那便只有一个可能,这结界是这自称“守护神”的人所设,目的则是为了阻止别人误闯。
温玉沉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人能设此等结界又与自己体内里的祀幼有所关联实力自然不在自己之下。
“结界是我所设。”
他果然猜得不错。
“你与祀幼为何要引本尊来这。”温玉沉并不觉得这“守护神”是闲来无事便将他引来了。
他觉得这人将自己引来,必是有所图谋,而恰巧自己能助他完成此事。
只是那“守护神”并未回答他的话,自顾自道。
“你是…下一个守护神么?”
温玉沉微微蹙眉,他摸不清这“守护神”要做些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这位“守护神”要他做的事可不是什么好事,他并没有节外生枝的打算。
故而,他决定趁其不备先走为上,只是没走几步,他便发现脚下的血水浓厚,如同激流,逼得他止步不前。
“你走不掉的。”
温玉沉嫌恶的睨了这血水激流一眼,当即挥手召出了霜寒,没有丝毫犹豫的一剑劈向那激流中央——
一来是告诫“守护神”自己并非什么善茬,叫那“守护神”好好掂量掂量若与自己动手是否划得来,二来若是能趁此机会逃出生天便是再好不过。
他头脑一阵晕眩,手中霜寒不知是何时消失的,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神可以控制更改一些微小之事。”
“譬如,让一个人的伴生剑消失片刻。”
“不过神无法将整个世界的秩序重新逆转,守护神的职责是在秩序颠倒前尽量让人减少痛苦的记忆。”
“所以呢,你要说什么。”温玉沉一手捂着疼得像是要炸开的脑袋,语气不善的朝那“守护神”道,“别告诉本尊你是要用本尊去祭天。”
“守护神”似乎又说了句无关紧要的话,温玉沉没听清,他只觉得再疼下去自己就快要昏死过去了——
身体倏然间腾空,方才的痛觉也一消而散。
“守护神”没有脸,准确来说她是一团光圈,光圈形成了个人形。
“守护神”说:“你应该是看不到我的。”
温玉沉冷淡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这“守护神”的思维倒是跳脱,这会儿又把话扯了回去:“你不用祭天,我只是觉得,你会是下一位守护神。”
温玉沉忍着头晕,冷冷道:“本尊不想当什么守护神。”
“你引本尊来,便只是为了告诉本尊此等无用之事的么?”
“守护神”一怔,她那语气不像是装的:“不是我引你来的,是你身上的同源之力与我产生了共鸣。”
“同源之力?”
“守护神”想了半天,才算想起来如何解释这同源之力:“就是…怨气!”
“不过它其实不该称之为“怨”,因为它只是人所遗留下来的七情六欲,说它是执念更为妥当。”
“你能踏入结界之内或许也是因为我的力量与你身上沾染的、引你来的力量为同源。”
“神的力量会与妖魔鬼怪的力量同源?”温玉沉自然是不信她这番说辞的。
自古以来神力便是由灵力转化,而怨气煞气则是妖鬼之力。
“神与魔的力量都是由人的七情六欲汇集而成故而为同源,本质上是无害的,但它会放大使用者的情绪,这也就是为何堕魔之人会修为大涨,但却无法自控。”
“反之,若能不被情绪所影响,随自己所想操纵支配同源之力的人,便可成神。”
“你身上既也有同源之力且尚能自控,便说明你或许是下一位守护神。”
温玉沉倒没继续反驳她,只是顺着她的话往下问:“肉体凡胎,如何改命换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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