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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我之外,全员重生(程酒壹)


“你的手好凉,我不要在你这。”
温玉沉多少也是有点不悦的,虽然他知道自己乖徒儿的确是招人喜欢,但分明自己也没少管他,结果这崽子就当着他的面这么弃他而去了?
他冷淡的“嗯”了一声,便将华星辰轻放在床榻上,转而朝华清棠轻声道:“我有些乏了,先睡了。”
这床榻大的很,如果不是有意睡在一起是不会碰到彼此的。
指尖被人动了两下,随后他听见那小没良心的朝他说困了。
温玉沉没理。
“我有点热。”华星辰自顾自开口,然后顺着华清棠的指引爬回了自己藏身的荷囊,又故意大声道,“我要睡了。”
烛封嚎了一嗓子,大致意思是让华星辰闭嘴,别再说没用的废话了。
华星辰还想继续跟她吵,但荷囊被华清棠放到了温玉沉的枕边,要是吵起来估计温玉沉又会生气。
“不要生气了,我不跟她吵了。”华星辰的声音从荷囊里传出。
但温玉沉还是没吭声,这会儿他倒是不生气了,他在想方才抽到的下下签是不是在提醒他要跟华清棠保持距离。
不知何时,他沉沉睡去,只是夜他睡得不太安稳。
他梦见了华清棠死在了自己眼前。
梦里,华清棠为自己挡了一剑,直直倒在自己怀里,血止不住的往外流,他像是疯了一样将灵力源源不断的输送到华清棠的身体里,但无论输送多少都无济于事。
他浑身沾满了华清棠的血,无能为力的面对着华清棠惨死在自己眼前。
窒息感将他包围,他想哭,但眼泪像是干涸了似的一滴也流不出来,他想要唤华清棠的名字,但喉咙却连一丝声响都发不出来。
他只能抱着华清棠的尸体,跪在天地间,无望的祈求上天眷顾。
“师尊,师尊?”
额角冷汗直冒,温玉沉猛然惊醒,眼眶通红,死死的盯着眼前完好的华清棠——终于如获大赦般颤抖的呼吸着。
“师尊可是做了噩梦?”
温玉沉嗓音沙哑,缓了半天,才堪堪点头:“嗯。”
华清棠眸色一转,犹犹豫豫的将门关严:“师尊可是梦见我死了?”
温玉沉陡然抬头,在对上他幽深狭长的双眸时倏地笑了:“那不是梦。”
华清棠一愣:“什么?”
温玉沉又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本尊说,那不是梦,你本来就该死了。”
温玉沉一拳挥向眼前之人!
“华清棠”躲闪不及,被打到的瞬间骤然消散——!
温玉沉一瞬失力,跌倒在地时没有丝毫痛觉。
果然是在做梦。
屋内倏然陷入一片晦暗。
“温玉沉,是你害死了他们,你怎么还有脸活着?”尖锐刺耳的声音不断回荡在黑暗之中。
温玉沉嗤笑一声:“我为何不能活,难不成谁死了我都得去殉葬一遍?”
眼前景象瞬息万变,他突然回到了虚妄宫——
“以德报怨。”温玉沉拧着眉,反问尘意知,“为何要以德报怨?弟子以为以德报德,以怨报怨才是正途。”
尘意知扶额:“正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退一步也未尝不可。”
温玉沉道:“但若不报受辱的便是我。”
尘意知耐着性子,跟他讲道理:“你虽然看着是吃亏了,但你在这事上不也长了教训么?下次便不会再犯,这也算是一份收获。”
他刚说完温玉沉就道:“那还是让别人收获罢。”
“噗——”韩昭袁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有韩昭袁起头,剩下几人也立马放声大笑,平日里庄严的学堂此刻充满不合时宜的笑声。
尘意知气的指着温玉沉半天说不出话,最终说了他一句:“孺子不可教也。”
“为师再问你一遍,你可知错?”
温玉沉理直气壮。
“弟子不知。”
本来尘意知是想给自己个台阶,只要温玉沉认了错,自己就继续往下讲,但没承想温玉沉不但没认错,还跟他叫板。
这回好了,甭说台阶了,这都快舞到他脸上了。
尘意知看着眼前一脸倔强的少年,指了指门外:“你出去,什么时候…”
“谨遵师父教诲。”温玉沉二话没说,掀起下摆,直直跪在门外。
尘意知有点心疼。
…我也没让你跪着啊。
但话说出了口,尘意知也只能继续往下讲书,时不时朝温玉沉所在的方向看一眼。
再跪会不会出问题。
尘意知犹豫着,他觉得以温玉沉那身体状况跪久了恐怕要大病一场。
但偏偏温玉沉跟没事人一样,在那般毒辣的太阳底下晒着也一言不发。
温玉沉微微蹙眉,总觉得眼前之景不大对,但他有点想不起来什么不对了——
大把纸钱洒落,一个黑漆漆的棺木凭空出现在他眼前,双膝下也突然多了个蒲团。
“他死了,不会在惹你厌烦了,你可还高兴?”

温玉沉回头去寻那声音来源, 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血海。
血腥刺目,温玉沉下意识瑟缩,后退——
“噗通”一声, 他跌坐在地。
四方小院堆积成山的尸骨占据了他的视线, 无处可躲。
整个院子没有丝毫生气,浓重的血腥味将他包围, 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着。
“走啊!”
“快走啊!!!”
沈婉撕心裂肺的朝他吼着:“阿玉快走!”
…什么?
温玉沉浑浑噩噩的抬眼——
滚烫的鲜血溅在他的脸上,眼睫挂着血珠,一眨眼,滚落到血水之中。
沈婉眼里似有不甘, 半张着的嘴里还有未说出口的话, 只是她再没了将这话说完的机会。
她同那些尸体一样,直直倒在血水之中,凌乱的发丝贴在她的鬓角, 鲜红的血液挂在发间。
她死在了温玉沉眼前。
他倏地回了神跌跌撞撞朝沈婉跑去——
但这条路像是没有尽头,他越拼命往前跑越是远离了沈婉。
脚下又出现了那个蒲团, 将他绊倒,沈婉的身体却没因为他的停滞不前而停留, 仍不断缩小, 直到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阿娘!”幼童的声音回荡着,他在小声抽噎,“阿娘不要走, 阿娘。”
他爬起来, 拼命的追赶着,血水不知何时消逝殆尽, 天光大亮。
“哎!哪来的…啊!”妇人被满身是血的温玉沉吓了一跳,周遭人被妇人的声音吸引, 定睛一看,都不由自主向后倒退一步。
温玉沉眼眶通红,整张小脸都沾着血,像是被浸在红颜料里头似的。
“快去报官!这…”一个年轻点的姑娘率先发现温家大开着的房门源源不断的往外渗着刺鼻的血腥味,她走上去一瞧,尸体堆积如山,血液平铺在院内每一寸土地之上!
“出命案了!”
姑娘一喊,他们更是退避三舍,生怕一个不小心沾染了晦气,方才被温玉沉撞了的妇人一下子就昏了过去。
温玉沉头疼欲裂,像是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他一手捂着头,不由自主的转身看去。
沈婉躺在血泊中央,双眼浑浊着,一只手直直的指向他所在的位置,或者说,那是沈婉给他指的一条生路。
“官府办案!闲杂人等即刻回避!”
那官府之人一扯缰绳,马蹄高起,周围人被驱赶的一哄而散。
只有温玉沉满身泥泞血污,仍在门前。
领头的瞧见了他,微微蹙眉:“这小孩儿是…”
有个没走远的男人喊了一嗓子:“他是这户人家二房的儿子,不知道咋活下来的。”
领头朝男人微微颔首,以表感谢,转而他半蹲下身,问温玉沉:“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温玉沉想要开口说话,但嗓子一紧,半天都没说出声,只是半张着嘴比划。
领头的男人以为他是个哑巴,颇为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道:“你且放心,我们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为你已死的亲人讨一个公道。”
“头儿,这屋里啥也没有,最奇怪的是他们身上都没有伤口,那一身血都不知道从哪来的!”这人刚从院里巡视一圈,垂头抱拳向领头的男人汇报情况。
领头的男人一蹙眉:“内伤外伤都没有?”
那人摇摇头:“没有,唯一的线索便是…”
那人意有所指,看向了温玉沉。
领头的男人长叹一声:“这小孩是个哑巴,问不出话。”
“头儿,那我们咋查?总不能上报说这些人都是自个儿死的吧,妖鬼一说倒也可行,但这小孩…”那人握向手中剑,“也得死。”
领头的男人踹了那人一脚:“别想着那些歪门邪道。”
那人委屈极了:“头儿,这也不能怪我啊,这一旦立案,咱就得查出个名堂,可这家人身上没有外伤也没内伤,就连中毒的迹象也没有。”
“要是上报说这是妖魔鬼怪弄得,也没法解释这小孩是咋活的啊。”
领头的男人一招手,那人讪讪凑上前,结果被踹翻在地:“没开始查呢你就知道查不出来,是妖魔鬼怪弄得了?”
那人捂着屁股,撇撇嘴:“不然还能是啥弄得?”
领头的男人揉了揉额角,随手一指:“那你便给我抓来只妖,关回地牢去。”
“头儿,你这不难为我呢吗?”
“你闭嘴我就不难为你了。”领头的男人,垂眼看了看温玉沉,还是见不得他这么可怜,吩咐人给他买了些吃食,又伸手给他擦了把脸。
“会写字么?”领头的男人问他。
温玉沉点头。
领头的男人朝他伸手:“我问你什么,你便在我手上写什么。”
“你可看到凶手的脸了?”
温玉沉摇头,在他手上写了个并未。
领头的男人退而求其次,又问:“你可知他们是因何而死?”
温玉沉犹豫一番,最终也只是摇了摇头。
领头的男人“啧”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转身踏入血腥笼罩的院子里,周围人倏地凭空出现,温玉沉被吓了一跳,还没缓过神就瞧见个长胡子老头在他跟前停住。
“这小孩还真是丧门星,前些天给他家查案的官差老爷今日便要被问斩了。”一个老头捋了捋花白胡子,路过时在他跟前驻足,有人听了他的话来跟他搭了个茬。
“跟他家有啥关系?”
老头儿装模作样的掐指算着,陡然睁眼,一手指着穿着破烂的温玉沉,扯着嗓子让周围人都能听个一清二楚:“原本那官差老爷家中良田万亩,考取功名,本该是一路扶摇直上到青云——!”
话音一转,他语速提快:“只可惜遇见了这小儿,这小儿命格自带杀戮,从降生时便引得家宅不宁!”
周遭人跟着起哄:“你还真别说,他出生那天本来天色极好,但在他出声哭嚎之后立马阴森起来了,而且我听说他家那天还吵起来了!”
“吵啥啊?”
“分家产啊!吵的那叫一个不可开交,后来好像还动了手,见血了!”
“甭说这没用的,那官差大老爷到底出啥事了要砍头啊?”
老头语调缓慢,破有种说书先生娓娓道来的感觉:“犯了小人,那小人向官家举报他与妖魔一道,灭了温家满门。”
“官家信了?不可能吧,官家总得查查证据吧?这才几日啊,官家这么快就查完了?”一个泼辣妹子反驳道。
老头摆了摆手,神秘兮兮的压低声线:“官差老爷家中万亩良田,官家本就不喜官商牵扯联姻,更何况是本就出身商贾又考取功名入了仕途的梁大人。”
“本来官家不知还有这么个“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骄子,但有人举报了他,官家晓得了,自然就容不下他了。”
“梁大人是否真与妖魔勾结灭了温家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梁大人死了,这万亩良田就名正言顺的归了官家。”
“而举报梁大人的人…”老头又扭头睨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是与梁大人共同负责此案的手下,平日里与梁大人素有争执,意见相左。”
“这回更是叫他当众丢了脸面,故而这人举报了梁大人…”
“公报私仇啊?”那泼辣姑娘嗓门大的给老头儿吓了一个激灵。
“嘘——!”老头儿慌乱的叫那姑娘小声些,“这可不能叫新上任的官老爷听到,要不然,我们都得掉脑袋的!”
泼辣姑娘被这一惊一乍的老头儿也给吓了个够呛,连忙点头:“那这梁大人啥也没说,就认了?”
“认了,官家找过他了,估计拿他家里头上百口人命做抵,逼着梁大人认下的!”
一片唏嘘声此起彼伏,无不叹惜这即将逝去的英才好官,一边惋惜着,一边又有人突然来了一句。
“这么说那这小孩家里头的人也是被他克死的?”那人将话头对准温玉沉,补充道,“你说得他命里自带杀戮啊,这可不是我说得。”
老头儿点了点头:“是嘞,他要是活着,跟他亲近之人都会受影响改了自个儿的好命。”
那姑娘朝温玉沉看了一眼,深深叹了口气,又问老头儿:“在哪行刑啊?我去送送梁大人,他是个好官。”
老头儿指向行刑场,又抬头看了看天,提醒道:“再不去怕是要晚喽,午后便要问斩。”
那姑娘走在前头,温玉沉跟在后头。
他从邻里乡亲这也听出了个大概,他知道那个告诉他会还他一个公道的人便是邻里乡亲口中的梁大人。
而梁大人要死了。
他想去看梁大人一眼。
刑场周围并没有太多人相送,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抹着眼泪,因此他能站在梁大人身前,让梁大人看见他。
“要犯梁晏清于午后问斩——!”
犯由牌落地,行刑人一口酒喷洒在刀刃上,梁宴清穿着囚服,抬眸时恰好于温玉沉目光相撞。
梁宴清大概是在内疚自己没能完成约定给温玉沉还一个公道,在死前最后一句话,竟是对着一个沦为乞丐的小儿说了一句“对不住”。
眼前陷入一片漆黑,但那滚烫的血像是溅在了他身上一般,烫的他向后踉跄几步。
“是你害死了他们,就算你不偿命,也该为他们报仇,不是吗?”

“师尊。”
他倏地睁眼, 不由分说的将眼前之人反扣,抵在床榻边,一手绕过脖颈钳住他的下颚, 逼得那人不得不仰起头与自己对视。
一手死死的扣住那人的双手, 压制着他跪趴在床榻上。
温玉沉眼底一阵凉意:“你叫本尊什么?”
“师尊…呃!”那人话音未落,就被温玉沉发狠的捏着下颚向上掰, 疼得他眼眶泛红,生理泪水不由自主的向外溢出。
“为何缠上本尊。”温玉沉力道不减,那人白净的脖颈被掐出了一道红印。
“…没有。”
那人偏偏还用华清棠的脸来跟他装可怜。
温玉沉烦躁的松了些力度,让他不至于窒息, 但仍无法脱离自己的掌控:“你是祀幼?”
华清棠茫然摇头:“…不是。”
“那便是聂晟搞的鬼了。”温玉沉松了口气, 若是聂晟他倒不怕出什么意外,毕竟若他死在盛阳宗,盛阳宗是要给邵阳一个交代的。
而这个交代不可能只是一句空谈, 故而聂晟不可能冒这个险来杀死自己,自己现在的情况或许是个意外。
是那壶茶的缘故吗…
或者是聂晟故意而为, 目的是为了阻止自己发现某些事…
“师尊…”被钳制着的华清棠终于无法忍耐的唤了他一声,“我不是什么祀幼。”
温玉沉回神, 他有些恍惚的看着被自己掐的面色涨红的人, 心中隐约泛起不安。
这个不会是真的吧?
他试探性将自己的灵力输送进这人体内,结果…身上的印记滚烫。
…还真是。
温玉沉一时手足无措,实在没想到这回不是做梦。
“咳咳咳…”华清棠重获新生, 一手捂着脖颈顺气, 一手撑着床榻起身,“师尊是做了噩梦么?”
他刚要开口, 脑内便浮现出华清棠浑身是血倒在自己怀里。
“什么时辰了?”温玉沉略过了那个话题。
华清棠并没有察觉不对,只是怔愣一瞬便回道:“寅时。”
天还未亮。
温玉沉却睡不着了, 他揉了揉额角,回身将手搭在华清棠被他掐红了的脖颈上,轻声道:“对不住。”
“你若疼了便咬我。”他刚好低垂眉眼,俯身与华清棠视线齐平。
华清棠坐在床榻上,道:“会留痕迹。”
温玉沉动作一顿,将衣领一拉,猩红的印子留在他的脖颈之上格外显眼:“多咬几口也无妨。”
温玉沉本意是想告诉他反正他都咬过了,再咬几回也没事,衣领正好能挡住。
但华清棠看了这印记干脆利落的把眼睛阖上了,活像个六根清净的得道高僧。
温玉沉一边把华清棠被自己掐出的印子消下去,一边想着自己用了多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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