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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归谷(明月上西楼)


唐易站在远处,执扇瞧着这一幕,眼神渐渐冷了下去。
无为大师的骤然离世,让整个无念寺都陷入了慌乱之中,暂停了所有香客入寺,已经在寺内的人也不能轻易离开,要一个个接受盘问,看看楚不归是否混入其中。
这些却困不住叶星河,夜里,他只身飞出寺外,在一处隐蔽之地,召唤出了圣鹰教教徒。
还是上次出现在破庙的几人,看来这次是派他们出来办事的,他们一见到叶星河立刻跪在地上,垂头听候差遣。
叶星河居高临下看着他们,表情是不同于平日的冷漠狠厉,眼神扫过,仿佛寒针,寸寸钉入他们的后背。
“威远镖局和无念寺的事,是不是你们所为?”叶星河冷道。
圣鹰教徒互看一眼,纷纷摇头,“属下们不曾到过威远镖局和无念寺。”
叶星河知道他们不敢对自己说谎,既然他们说不是,那就真的不是,可这事,除了他们圣鹰教,叶星河还真的想不出来会有谁,毕竟死的这两个人在江湖上都是名声极佳的人。
“这样最好,你们若是背着我做了什么事,自己知道后果。”
“是,属下不敢欺瞒少主!”
遣退了几人后,叶星河一回身,看到了站在身后的唐易。
清幽的月光下,唐易一身蓝袍,手中一把白色折扇,端的一副世家公子的模样,只是眼神却让人不那么喜欢。
“有点本事,竟能跟踪我。”叶星河道。
唐易展开折扇,轻摇几下,“圣鹰教少主,久仰久仰。”
叶星河冷冷看着他,月光下的脸一般明亮一半灰暗。
“不知楚公子知不知晓你的真实身份。”唐易道。
“知道如何,不知又如何?”
“若是知道,恐怕不会轻易留你在身边,毕竟你们圣鹰教,声名在外。”
声名在外四个字,唐易说的尤其重,说罢还带着挑衅的眼神看着叶星河。
叶星河怎会忍他这样无礼,当下便是一掌劈去,唐易脚尖抵地,闪身避开,下一瞬,叶星河已到了他身前半寸的距离,手指似剑,插向唐易的脖颈,唐易用折扇格挡开来,脚下一滑,已滑出数丈开外,同时几枚透骨钉朝叶星河射过来。
叶星河斜身下去,以双掌运力,将透骨钉震到另一面去,同时灌真气于丹田,隔空挥出两掌,唐易避之不及,生生接下叶星河这一掌。
两人掌风在空中相接,四震开来,将周围的树木拦腰斩断,灰土横飞。
唐易内力不敌,被震飞出去,以单膝撑在地上,在叶星河预备再次进攻的时候,手腕一抖,数千根银针已然飞了出来,是暴雨梨花针。
唐易的暴雨梨花针威力自然和之前那些唐门弟子不同,叶星河自认不能徒手避开,只见他右手摸上腰带,银光一闪,从腰带中抽出一柄软剑来。
这柄软剑软如绸缎,需要内力深厚之人将内力灌注在剑身之上,剑身立刻变得坚硬无比,削铁如泥。
长剑出鞘,在叶星河手中翻飞如花,将暴雨梨花针一个个拦下,暗器和剑身发出的碰撞铮铮作响,火花四散。
“雪魂剑!”唐易惊道。
“不错,算你识货,今日我就以你的血来祭我的剑。”
“雪魂剑是以西域独有的金蚕丝掺了精铁铸成的,传闻早已失落,你是如何得到的?”唐易问。
叶星河冷笑一声,“这个问题你下去问阎王爷吧。”
说罢挥剑而出,剑风如同它的名字,自带一股寒气,所到之处,无一棵树木幸免。
唐易见势不好,挥出一把毒粉,毒粉很快随着空气渗入到叶星河的眼中,等叶星河再次睁开眼时,眼前已经没有了人影。
作者有话说:
来不及修改了!你们可以明天再看!

无为大师的死讯很快传下山,传到戚飞英口中时,他正在距离无念寺百来里的镇子里养伤,他身上被聂楠刺的那一剑很深,养了好些日子才逐渐好转,因为怕落下病根,他们并不急着赶路,所以落下别人好些脚程。
秋日干爽,空气中也多了萧瑟之意,戚飞英偶尔咳嗽,牵动着快要愈合的伤口,反而不好,方舒禾买了梨,借用客栈的厨房给他煮了冰糖梨水。
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冰糖梨水送到戚飞英房间,却听得里头传来说话声。
方舒禾不禁觉得诧异,这一路行来,戚飞英身边一直都只有她,从不见戚飞英和别人有什么联系,此时怎会突然有人出现,方舒禾心下一紧,以为是上次的仇人寻了来,正要伸手推门,里头传来一句,“公子放心,事情已办妥了。”
方舒禾推门的手顿了顿,下意识凑近了些,屋内谈话声不大,她屏气凝神倒也听得清楚。
“可有留下什么痕迹?”戚飞英问。
对方答:“没有,做的很干净,属下易容成他大徒弟的样子进去的,他没有丝毫的戒心。”
“很好,这两件事你办的出色,等回去后我自会向义父禀明,论功行赏。”
“多谢公子,只是姓楚的还留在寺里,恐怕夜长梦多。”对方声音冷漠,言语中大有狠毒之意。
戚飞英似是冷笑了一声,淡淡道:“义父说了,要留他性命,到时自有好戏可看,你留意着他的动静,若有异常,及时来报。”
“是,属下告退。”
对方说罢,径直朝门口走来,方舒禾躲避不及,在对方拉开房门的时候,和他打了个照面,竟是个光头和尚,她一眼认了出来,这是她和戚飞英破庙初识的时候,那几个和戚飞英议事的和尚之一。
当时就是因为不小心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被戚飞英扣在身边,这一次,居然又被她撞见了。
那和尚骤然看到门外有人,眼神立刻黑了下来,杀气腾腾,伸出手就要去抓方舒禾,出手根本毫不留情,方舒禾以轻功闪身避开,却被他逼直墙角,喉咙被他一把掐住,手里的碗也顺势落下,摔了个粉碎。
“住手!”戚飞英走出门,喝道。
和尚狠狠道:“此人偷听我们谈话,留不得了。”
“我让你住手。”戚飞英冷道,“这是我的人,你敢动她一根手指,试试?”
听见戚飞英这样说,和尚不得不松开手,可怜方舒禾脖颈已被掐出几道红痕,俯下身咳嗽着,戚飞英忙走过来替她顺气,顺便抬眼冷漠瞪了那和尚一眼。
和尚立刻道:“属下冒犯,只是不知这件事主上是否知晓。”
“义父知不知道,不是你该关心的事,你若管不住自己的嘴,自己知道后果。”戚飞英此人生的俊俏,又时常穿着一身白衣,看起来像个羸弱书生,可他手腕狠辣,说起狠话来,眼底的戾气也不自觉让人生畏。
那和尚这才低下头去,应了声是,转身快步离开了。
戚飞英扶着方舒禾走进屋子,替她倒了一杯水,柔声问,“他可有伤到你?”
方舒禾摇摇头,看一眼门口泼洒一地的糖水,叹了一声,“熬了一个时辰的冰糖雪梨水,就这么糟蹋了。”
戚飞英顺势看过去,几块熬透了的雪梨摔烂在地上,他仿佛闻到了隐隐的香甜气,笑道:“给我熬的?”
方舒禾点头,旋即瞪他一眼,“不知道戚公子这里好生热闹,一个不小心险些送命。”
“你该早些敲门叫我。”
“你们谈论机密,我若骤然出现,岂不是又要被拖行折磨。”方舒禾淡淡道。
戚飞英想起之前的荒唐事,顿觉羞愧,握着她的手捏了捏,讨好道:“怎么这样记仇,要不然明日我也将自己绑起来,让你骑马拖着好不好?”
方舒禾抽回自己的手,“我可不敢,回头那和尚恐怕要了我的命。”
戚飞英笑笑,看到方舒禾脖子上的指印,心疼地拿手去碰,方舒禾定了定,问道:“你们……”
戚飞英打断她,“这一路走来,想必你也瞧出来了,我有我需要做的事,具体是什么事,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不过你放心,等我带你去见了义父,求他老人家为我们做主指婚,我会把我一切的事情全都告诉你。”
方舒禾脸一红,拍开他的手,“胡言乱语什么,你做什么事与我有什么关系。”
说罢站起身走出去,戚飞英看着她匆忙的背影,不由得笑了。
无念寺骤然遭此劫难,震动江湖,无为大师是江湖上有名的得道高僧,居然突遭横祸,各门各派知晓此事,免不了一阵悲痛,纷纷派人上门吊唁。
温如月和上官云离无念寺最近,收到消息后立刻折返回来,他们上山的时候,寺里除了唐门的人,其余门派的都还没赶到。
小茹再次见到温如月,自是十分高兴,拉着她的手,欢欢喜喜叫了声温姐姐,随后想到无为大师的事,又将笑容收敛下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温如月不禁问道。
小茹摇摇头,“我不知道,本来好好的,公子已经和僧人说好了,等住持出关就替他医病,可就在这个时候,住持被人害死了。”
“又是霜寒丝?”温如月问。
“是啊,死状和陈必达的爹一模一样。”叶星河正好从外面回来,替小茹答了话。
温如月转过身来看到他,微微蹙眉,“你放尊重些。”
“我怎么不尊重了。”叶星河道,他脸上并没有丝毫替死者难过的悲伤,面无表情的样子看起来很是冷漠,温如月心下顿时有些不喜,平日玩笑归玩笑,在这样严肃的事情下,她没心情和叶星河拌嘴。
“楚公子呢?”温如月问。
“病了。”叶星河道。
温如月大惊,“怎么病了?”
小茹在旁轻叹一声,拉着温如月的袖子道:“我们公子不是病了,只是有些伤心过度,公子身上有旧疾,本来满心等着无为大师为他根除,可千山万水来到这儿了,偏又遇上这种事,公子身上的旧疾医不了,他自然伤心。”
小茹并不知道楚不归身上的旧疾其实是毒药,这件事除了楚不归和叶星河,并无旁人知晓。
温如月听后不免担心起来,上官云一直站在她身侧,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忙道:“我出门带了山庄里的大夫出来,不如让他去给楚公子诊断一番,看看到底是什么病,或许有别的法子可医。”
“他自己就是大夫,用不着别的大夫。”叶星河淡淡道。
温如月懒得理他,对上官云笑笑,“好,那就劳烦云哥哥让人跑一趟。”
叶星河因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心里很是烦躁,但他知道温如月和上官云是好意,不好太过拦着,便陪着一同前往楚不归居住的禅房。
去的时候正巧看到楚不归站在院子里同一个僧人说着话,他合掌于前,朝着僧人颔首施礼,僧人离去后,他才转过身来,看到众人,面色如常。
他身上穿着素白的禅衣,发上也未束冠,只拿布条绑着,长发垂于身后,被秋风吹起,他站在秋风里,如画的眉目似乎蒙着一层纱,不知怎的,叶星河心中突然一痛,忙三两步走上前去,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楚不归身上,“怎么站在这里吹风。”
温如月并上官云也跟着走进,温如月甜甜笑道:“楚公子,又见面了,别来无恙呀。”
她笑得甜,楚不归也回了个笑,“我一切都好,倒是你们,才走一半又折回来。”
上官云朝着楚不归拱手道:“听闻楚公子身体有恙,我身边有个墨羽山庄顶好的大夫,可否让他帮公子查看一二?”
楚不归神情微微一顿,之后笑道:“少庄主的好意楚一心领了,只是在下也略通医术,对自己的身体心里有数,就不劳少庄主费心了。”
“可是……”温如月还要再劝,上官云暗自握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再劝,温如月也只好止了声。
楚不归朝他们点点头,转身进了禅房,叶星河也跟着进去了,温如月站在院子里,满心惆怅,“我怎么觉得,楚公子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还有那个叶星河,也更讨厌了!”
上官云笑着摸摸她的头,“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忙,咱们走吧,该去看看丧仪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温如月轻叹一声,点点头,跟着上官云走了。
禅房里,叶星河和楚不归盘腿而坐,叶星河的双掌置于楚不归背后,在替他输送真气,叶星河能清晰感受到楚不归体内所有的真气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阻隔着,影响着他的运功,他输入再多的真气,也无法与楚不归自身的真气合二为一,反是徒劳。
而且这一次的感觉比初见时在崖底感觉更为强烈,叶星河知道,只是噬心蛊更深了的缘故。
这种毒刁钻古怪,虽说平日不运功不会发作,可谁知道会不会突然毒发,若是不尽快驱毒,让它占据了楚不归的全身经脉,那就为时已晚了。
叶星河心里着急,便又运了一轮真气,可真气到不了楚不归体内,倒逼得他吐了一口血。
叶星河吓坏了,忙收了功,扶住楚不归,“怎么了?”
楚不归摇摇头,擦掉嘴边的血,“你内力不够纯粹,于事无补。”
这话楚不归先前就说过,再次听来,叶星河深感挫败,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内力和武功足够强了,没想到还有这样束手无策的时候,他不由得开始后悔,早知这样,当初就不要学的那么杂了。
楚不归看出叶星河的心思,宽慰他,“你不必自责,这事本就与你无关,是我命该如此。”
"胡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会找到解毒的法子,楚一,你的命现在是我的。"叶星河坚定道。
楚不归抬眸看着眼前目光灼灼的少年,分明是好话,可听起来总觉得别扭。
作者有话说:
之前一直在外面培训,每天上课很晚,所以没能及时更新,之后会恢复更新的,谢谢大家等待

没过两天,无念寺便聚集了所有门派的人,唐门来的是大师兄唐易和小师妹唐蜓,他们一直住在寺里,帮了不少忙,唐蜓又是现任唐家堡掌门的小女儿,可谓是给足了无念寺面子,往日里江湖上对唐门那些亦正亦邪的行为也暂且搁置。
踏雪城的大小姐温如月和墨羽山庄少庄主上官云结伴而来,之后又有飞花教、威远镖局、四方楼众人相继到场,来的都是掌门之下能担事的青年才俊,以示对无为大师的尊重。
除了圣鹰教和不归谷,其余门派都到齐了。
无为大师的葬礼办的隆重,灵柩停在最大的佛殿里,里里外外围满了人,无一不惋惜。楚不归和叶星河作为无门无派的江湖人士,站在最外围,楚不归神色黯然,看着那口棺材,心里琢磨着这些事的起因,大概都是他。
无念寺到底是佛门之地,即便无为大师惨遭杀害,也并没有像威远镖局那样义愤填膺,满腔仇恨。
寺里的僧人皆闭目合掌,为无为大师诵着往生咒,参加丧仪的人却没有他们那样好的性子,趁着中途休息的空档,开始议论起这桩事件来。
威远镖局的人第一个站出来说话,眼中的仇恨恨不得滴出来,“又是这个楚不归,他先是害了我们当家的,又狠心残害无为大师,此人不除,江湖永无宁日!”
飞花教的女弟子附和道:“他究竟是为什么这样丧心病狂,大开杀戒。”
四方楼有个弟子啧了一声,摇头晃脑地说:“还能为什么,为了天心诀呗,这东西就是个祸害,人人为了它都能失了理智。”
一名僧人走过,朝他行了个礼,谦卑道:“阿弥陀佛,本寺并无什么天心诀。”
“别为他找借口了!我看他就是着魔了,不归谷本就不做什么好营生,楚不归作为他们的头儿,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好人,别让我遇上他,否则我一定将他碎尸万段!”威远镖局的人怒道。
众人也点头,“若他现身,定要合力除此孽障,以慰无为大师在天之灵。”
楚不归站在廊下,这些对话一字不漏全落在他的耳中,他神色平平,并无波澜,事情不是他做的,又何必在乎人言。
叶星河端了一杯牛乳茶过来,递给他,“在寺里住了这么些天,一点荤腥也不见,喝杯牛乳茶补一补。”
楚不归缓缓摇头,“你喝吧。”
“怎么了?身体还是不舒服吗?”叶星河边说边拿手去碰楚不归的额头,昨夜不知是体内噬心蛊作祟还是楚不归心绪不宁,他夜间起了高热,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叶星河守了半夜才勉强好转过来。
手心碰到楚不归干燥的肌肤,触手温热,却并不烫,叶星河才算松了一口气。
正欲说话,只见一个小僧人急匆匆朝这边跑来,找到无念寺的大师兄圆若后,气喘吁吁道:“大师兄,有人……有人送东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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