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峰老弟,”一个叫叶明的混子领着几个贼头贼脑的半大小子,非常卖力地抖出流氓摸样,贱笑嘻嘻地冲常在峰抬下巴,“识相点儿啊!”
十四岁的常在峰不肯识相,他很清楚放怂的结果是兜里的五块钱人民币就此易主,那是爸妈给的两天饭钱,他长个儿呢,受不得饿。
再说今天给了明天还得给,没完没了,常在峰还能永远不吃饭吗?
叶明已跟一块儿来的几个小子交代过了,今天必须啃掉常在峰这块硬骨头,跑都不行,见他没有就范意思,就对包后路的帮手们示意一下。
常在峰知道今天躲不过去,攥起双拳准备开拼。
一打五,讨不了好。
那也得打。
打了才有出路。
“叶明!”群殴将发,有人喊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这是飒飒开了第三本书才试探写的副CP,可以指教的哈!
这种关头,哪个不长眼的敢来太岁头上动土?
叼牙签的叶明自认可以统治钢厂少年,懒洋洋地回头一看,神情瞬即愕了起来,“野哥?你咋上这儿来了?”
“溜达玩!”林天野笑笑地说,“正巧路过。瞅你们半天了,挺大个人,别总欺负小孩儿。”
叶明闻言有些迟疑,又回过眼去看看常在峰,“野哥认识他啊?”
“才认识。”林天野语气柔和,像打商量似的,“挺有钢的小孩儿,招人稀罕。别动弹他。”
叶明闻言立刻露出懊丧神情,声音很低地哦了一声,
林天野伸手拍拍叶明的肩,“你们都是钢厂子弟,互相踩巴没有意思,有能耐外面使去。今儿不准动弹他,以后也不准,让我知道收拾你啊!
“行!”叶明闷闷地答。
林天野就笑嘻嘻地走了。
几个小子不明所以地看叶明,“明哥,咱们为啥听他的啊?”
“艹!”叶明烦躁地说,“他老能打!咱们不是个儿!家里还特惯着,听人说他爸早就放出话了,谁敢惹他儿子就要谁的好看!不听,你想被一大帮职业选手盯住不放?常在峰,算你小子运气啊!”
冯智学把车开回分局门口,抻脖子看还在后座上出神的常在峰,“常队,今晚还在局里凑合?”
常在峰嗯了一声,一边下车一边应付他,“单身汉,哪都一样,省得折腾。”
“你这单身汉才挂三十。”冯智学劝告地喊,“没日没夜地泡分局,多耽误找媳妇啊?回家换身衣服,出去接触接触警察和罪犯之外的世界行不行啊?”
“多管闲事。”因为冯智学和自己年龄相仿,常在峰跟他说话一直不怎么留情,“你有媳妇不就行了?净瞎操心。”
冯智学耸肩膀笑,“那我下班回家陪媳妇了?”
“回去回去!”常在峰头也不回地摆手说,“明天给你一上午假,吃完中饭再来。”
冯智学好久都没休息过了,乐得什么似的,“哎呀我可当了回人。”
常在峰置若罔闻地走进分局,大步流星地上了二楼,先去公厕解了个手,然后掏出钥匙开了办公室门,拉出收在卷柜后面的折叠床,三下两下支开撑好,又从办公桌下面的柜子里拽出一张小薄被子,倒在床上闭眼就睡。
时间不早,明天还有许多工作等着处理,而且算不出会有多少突发的事,他得抓紧休息,这样才能保证体力。
当警察是他特别小的时候立下的志向,从未改变,咋累都是心甘情愿。
如同小醒之后接着入睡新梦还能接上旧梦一样,闭上眼后,常在峰又自然而然地想起自己后来与林天野的那些瓜葛。
十七岁时要读高中,常海龙特意多给了儿子二十块钱,让他去市区剪个既合学校要求又不太傻太愣的发型。
钢厂有好几家发廊,手艺时髦点儿的都被小混子们占着,整天没个消停,老实孩子不敢进门,剩下的都是四五十岁的老剃头匠所开,他们会给退休职工刮脸,剃出来的头发个个都像新放回来的劳改犯。
常海龙自己没念过多少书,当了工人之后眼瞧着一样的人能分三六九等,知道学习重要,儿子考上了重点高中,他的心里特别高兴,为此努力改变了一下消费观。
常在峰的消费观却一下子改不了,绕在学校周围逛游半天才找了家瞧着门面朴素的店,刚进去就看见林天野歪叼着颗烟,笑吟吟地瞧一个青年替人洗头。
登时走不了路。
有人进门,站没站相的林天野自然而然地瞅过来,一时也没认出常在峰,只对那个青年喊道,“高俊俊,又来活了。”
常在峰直到现在还去高家俊的小理发店里剃头,当年却真以为他叫高俊俊,本来打算进门先问价格,看到林天野后却给忘了。
“老弟头回来啊?”高家俊给前面的人洗好头发吹干之后才很认真的招呼常在峰,“咋总盯着野子看呢?”
林天野这才发觉似的,“瞅我?”
十七岁的常在峰也没否认,躺在洗头椅上嗯了一声,“是。哥你救过我。”
林天野闻言走到洗头椅前仔细看他,“啥时候事儿?”
“三年前。”常在峰实话实说,“我刚上初中。叶明他们想要抢我饭钱。在钢厂家属区。”
林天野闻言仔细想想,而后笑了,“你是小黑孩儿啊?长开了嘿!”
就这样认识起来。
高家俊的小理发店开在高中边上,因为林天野的缘故,别人剪头十五,常在峰剪头十块,从他十七剪到三十都是十块,始终没涨。
人却全变了样。
常在峰由钢厂最穷的工人家儿子长成了刑警,二十九岁就当了滨江分局刑警支队二中队队长。林天野一身刺青,无所事事到二十五岁方才效仿朋友学习美发,把“小野”开到了H市最繁华的地段。三十七岁的高家俊却已长了明显的小肚腩,仍在高中附近开小理发店,他的女儿已经读小学了。
林巍在拐末睡到早上八点方才醒来,使劲儿拍了几把脸,开车回到毛坯房去换了一套衣服,到律所时已经十点多了。
没人对他这种将近中午才上班的行径有看法,好像那是诺正所的日常,秦冬阳的眼睛也没往他脸上瞭,只说了句,“李律找你。”
林巍把外套丢在椅子背上,路过茶水间的时候顺了一个纸杯和两颗胶囊咖啡,进李擎正的办公室去倒热水。
李擎正屋子里没别人,由着他造次,直截了当地说正经事,“瑞信杀人案牵扯出来的老鼠仓案想找咱所代理,我都接着几拨托付了,犹豫接不接呢!你怎么看?”
林巍捏着纸杯灌咖啡,“我只会看代理费,给足了就接呗!”
“掉钱眼里!”李擎正笑,“还是你已经了解过案情了,觉得有的打啊?”
林巍摇头,“没工夫管还没给钱的闲事儿!不过李律您知道我,接案子是接案子,从来不保证赢,这是林巍的一贯声明。”
李擎正认真看他一眼,点头,示意他坐,“谁也不能保证官司一定会赢。你能案源不断,靠的是股拼命三郎的劲儿,临死都能咬人两口,输也输得不太憋屈。”
林巍不大正经地笑,“怎么觉得李律不像在夸我呢?”
李擎正不跟他闹,仍很正经地说,“诺正不像朗乾那么有情怀。你师父不怕累地拽着民商事,挣钱不挣钱的其次,名头更在其次,就是想守住个谁找上门都能得着指点帮助的全能型律所,那是他的理想。咱们专打刑事案件,沾了‘刑事’这两个字,一百个人能有一个两个全身而退就不错了,剩下的还都不请律师辩护了吗?我是指望诺正安身立命,但不强求什么所谓的胜诉率,只想保持行业口碑。这案子要是接,还是希望你来负责。”
林巍也没为难,“行啊!也不是腾不出时间。”
李擎正闻言挺高兴的,“瑞信的杀人案是你师弟负责,我还以为你得有顾虑呢!”
“顾虑什么?”林巍淡淡地说,“感情是感情工作是工作,再说他打弟弟案子我负责姐姐,不挨着。”
“嗯!”李擎正就又点头,“那我就让助理把合同和资料给你送过去。给的价格不低,他们自己也知道案子工作量大。”
林巍把压根没添多少水的咖啡全部掫进嘴里,“行!那我回去看了!”
“老钱对这案子挺有兴趣。”李擎正跟上了句,“这也没经开会决定,估计得有想法,你有点儿心理准备。”
林巍听见这句,将手里纸杯丢进李擎正的垃圾桶里,“李律,您不提醒我也没想太多,老钱要有兴趣给他也成,我不是多着急挣钱。过两年我回师父那儿去,他得跟您打天下呢,心里存了芥蒂不好。”
李擎正摇了摇头,“一天没回去,成果就还是诺正所的。我不是信不着老钱的能力,单纯觉得当律师的过于在意金钱不是什么好事,需知克制。”
林巍闻言没再推辞,只笑了声,“看李律说的,是人都喜欢钱,概莫能外。”
李擎正见他又要离开,随口问道,“冬阳早上交辞职信了,行政那边怕耽误你的工作,立刻告诉我了,怎么回事?”
林巍本已半转了身,闻言顿住身体,慢慢转回李擎正的方向。
李擎正看懂他的肢体语言,“怎么?你不知道?”
林巍苦笑一下,“兔子急了会咬人,这是跟我怄气。辞什么职?让行政的把信给我送去。”
李擎正闻言点了点头,“既是怄气就好好开导开导,总在一块儿工作舌头没有不碰牙的,你的性子也太强势,别老压人。我看冬阳还是挺勤奋的,年轻人只要肯干,不耍滑头就比什么都强,性子柔点儿闷点儿慢慢调教,不要修剪太狠。律所也不能只有你林巍这种雷厉风行的人。”
林巍似点头似不点头,又转过身,大步出门去了。
第25章 该说的话
张言的案子要跑外地,林巍签过合同之后就对秦冬阳指指新送来的案情资料,“一式两份,最近做好出差准备。”
秦冬阳眼睛盯着那些资料,没有立刻接过去印。
林巍知道他的意思,又把行政送给他的辞职信往桌边推了推,“你的动作还挺迅速,显得自己打字快吗?谁家的大小王不吵个嘴?老爷们家玩这套,有意思吗?”
秦冬阳咬咬嘴唇,“我没有玩,是您赶我!说得清清楚楚,从你家,从律所,滚!”
他的声音不高,“滚”字却有些裂。
林巍蹙眉听着,装起糊涂来,“是吗?我怎么不记得?秦冬阳你太计较了吧?跟句上头的话较真?”
“您记得!”秦冬阳固执地说,“您昨天没喝酒,就是喝了记性也好着呢,多少年都不忘……不是我要计较,而是林律,秦冬阳可以底线低,不能没有……”
“好了!”林巍很不耐烦,抓回辞职信去撕碎了,“绕老绕去就是小孩儿脾气!有本事你就跟我对着干,赢了是能耐!往所里闹,不嫌丢人!昨天今天的,不就等我给你道歉吗?我道歉行了吧?秦冬阳,对不起,林巍不应该让你尴尬,不应该以大欺小压迫人,不该吼你不该让你滚!完事了吗?”
说得痛痛快快,其实半点儿诚意没有。
秦冬阳不能置信地盯着林巍撕碎辞职信的双手,磕巴着道,“您……您把啥都当儿戏?”
“不是儿戏?”林巍眼神阴了,带些凛意地盯住他,“我都说了,大老爷们,闹这出好看?还让李律为了这事儿问我,秦冬阳你出息了!接着闹,让你哥你嫂子也来问我是不是?我告诉你秦冬阳,到时候别怪你林律不留情面,该说的话都说出去!”
秦冬阳愕然瞪住他脸,“什么……该说的?”
“你不知道?”林巍冷冷地道,“我也没有几个真心朋友,老同学也不多。秦冬阳,咱们都得在H市接着混,彼此留点儿脸面!不就吵两句吗?都给你道歉了,还要怎样?”
秦冬阳被这些毫无人情味的话语激得眼眶发红,只管盯着林巍细看,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好了!”林巍缓缓收起阴鸷目光,更低一些声音,“去复印。”
秦冬阳像个接收到指令的僵尸一般硬着膝盖去复印间,立到大型复印机前久久呆站。
血液循环生了阻碍,大失供氧的脑筋没法迅速清楚,过好半天他才开始疑惑:怎么不记得自己咋走过来的了呢?
林巍的心情也没多好,他似口渴,胡乱拽出一瓶矿泉水来仰头灌尽。
矿泉水是秦冬阳帮他准备在办公桌底下的,林巍不是什么讲究人,喝咖啡是喝咖啡,喝水是喝水,不能混为一谈,而且嘴急起来分秒都不能等,晚点进口就会急躁暴跳,秦冬阳为此吃过他不少骂,后来学聪明了,总给他在桌底下备几瓶。
林巍灌了个够才下意识地想自己也不是头一次对秦冬阳嘴黑,之前小助理的反应从未如此激烈,同时又忍不住抚心自问了下:好像对别的助理也没这样,到底是欺负小孩儿欺负成了习惯,还是这二年来日益暴躁,不好好做人了?
非得难为个老实头子干什么啊?
林巍轻轻叹了口气。他是生而精明的人,感知力强到堪称慧眼如炬,秦冬阳还是小少年时两人就认识了,某些闪烁躲避且又含义复杂的眼神,过来人怎会看不懂呢?可他得装不懂,自己是有沈浩澄的,那是千辛万苦拼命追来的大宝贝,得供奉着,任何歪心思都不能长,注意力也不能多往别的事情上放。
况且朋友妻不可欺朋友弟也不可戏,秦大沛是自己的好哥们,秦冬阳是弯是直不要因为认识了他林巍。
男人弯了有什么好?即使有了沈浩澄,林巍也总是想:曲线总比直线绕远,选择面一下就变窄了,许多困难阻碍都是当路巨石,根本绕不开的。秦冬阳看起来那么弱那么软,肯定忍受不住个中苦痛。
误人子弟的责任不好承担,只能装不知道。
自己虽然是个同性恋,并不盼着谁谁都来一个战壕,最好知难而退,最好痛改前“非”。
林巍又忍不住嘲笑自己——还真是林北得的儿子!
他把空矿泉水瓶丢进垃圾桶里,拨过电脑预约会见。
最近压了太多郁闷,干脆去与那个范晨碰碰,互相抛抛垃圾。
小景也来复印东西,见秦冬阳呆呆地,就用胳膊肘捅他,“怎么了?”
“没事!”秦冬阳回过了神,赶紧整理情绪。
“我有事。”小景叹口气说。
秦冬阳自然看他,“怎么了?”
“大肥鸭子又落你们嘴了!”小景往他手上资料示意一下,“是那个老鼠仓案吧?钱律两眼放光地盯着,李律又偏心眼儿,伸手就给林律了!这一上午的脸耷拉得……我都不知道该蹲着接还是跪着接!”
秦冬阳不由笑了一下,“说得这个严重。大研究生,跪字都用上了!打工是不容易,也别自我奴化。”
说完他立刻联想起了“私奴”二字,胸口又闷起来。
“站着说话不腰疼啊?”小景仍用胳膊捅他,“获益者总能吃相优雅!当谁都是你的林律?总把助理当自己人,事事护着?像我这种不入上级心的跟班儿,得好处没份儿,人家要倒垃圾的时候咱就得是桶子。生存不易啊!”
秦冬阳没法评价后面的话,只蹙眉道,“咱所也不缺案子打,不干这件干那件么,钱律至于的吗?”
“真能装相!”小景伸出食指点一点他,“当着明人还说暗话。咱们干刑辩的,处理打仗斗殴杀人放火肯定不咋稀奇,你都当三年助律了,遇到几起老鼠仓啊?对于年轻律师是添阅历长经验的难得挑战,对于林律钱律这种资质的而言可是把名头响到有钱阶层的利器啊!救多少杀人犯于刀下能动自认不会杀人者的心肠?管你多能干哩,大老板们个个都沾人命官司不成?可是叫个有钱的在经济上都得有点猫腻吧?这就是玄机,一炮而红的玄机!”
秦冬阳根本没有考虑这些,片刻之前还想消极应付的心立刻就被小景这几句话给说没了。
能不能一炮而红不是他能左右的事,这么大的挑战面前,不可以拖林巍的后腿。
老鼠仓案的前期案头整理工作足足用了两天半,也只算捋捋步骤。
秦冬阳亲耳听到林巍给T市的证券营业部打电话,找负责人预约见面了解情况以及调取证据的时间,而后又同长山区经侦科联系,询问案情进展,想借他们传唤同案或者证人的机会见见其他涉案人员的面。
这案子属于两地联查,立案立在H市,许多大部头的工作都在T市以及与其紧邻的几个小城市里,警察叔叔都要频繁出差,林巍和秦冬阳自然闲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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