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出去找找。”晏清河闻言站不住了,抓起剑来就要出门。
“大哥,你先等等。”
晏时和转身走到床边,打开包袱拿出一块令牌,“我同你一起出门,去一趟杭州府。”
武林大会在即,其余人恐怕分不出心神帮他们寻人,再者说,寻人这种差事,自然是杭州土著更为擅长。
“王府的令牌?”晏清河皱眉:“你有这种东西,为什么不早拿出来。”
“你要找杭州府帮忙,至少也要等到第二天。”晏时和拿好令牌,“我们现在过去,不过是看在王府的面子上。”
陆宛躺在床上并未入睡,等到夜深人静来才悄悄坐起身,赤脚下床,往房中的桌子上走去。
地板下点着火龙,房中不仅不冷,甚至有些闷热。
“咔。”
陆宛打开一旁的火折,点燃了房中的蜡烛。
门外立马有人敲门,轻声询问:“公子有什么需要?”
“睡不着,”陆宛端着蜡烛往门外走,烛火随着他的走动摇晃,“我想出去走走。”
门外的护卫拉开房门,伸手去拿陆宛手里的蜡烛:“属下陪您一起。”
“好,多谢。”
陆宛递出手里的蜡烛,冲着护卫一笑。
他是个安静的人,他不说话,陪他在院中走动的护卫便也不说,两人走过一道拱门,陆宛有些好奇:“楚师兄也住在这里吗?”
护卫点点头,“楚大侠就住在前面不远。”
陆宛朝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忽然道:“我猜他也没有睡下。”
护卫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个,依旧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这个属下就不清楚了。”
此后二人重新回到无言的状态,沿着石子路慢慢往前走。
走了不多久,竟走到了楚寻真的住处。
陆宛猜的也不错,楚寻真确实没有睡下。
他盘腿坐在屋檐下喝酒,旁边还倒着一个已经喝空的酒壶。
陆宛停下脚步,侧脸看向和他走在一起的护卫,轻声问道:“我能过去和师兄说句话吗。”
冬日的夜晚,月光格外的清冷。
在月光的照耀下,烛火也显得没了温度。微弱的烛光下,陆宛的眉眼看起来十分温顺,叫人觉出几丝乖巧之一,根本不忍拒绝他的请求。
那护卫只稍作迟疑,便点头默许了。
陆宛从他手里拿回蜡烛,往屋檐下走去。
早在他开口询问护卫的时候,楚寻真已经停下喝酒的动作,坐在廊下安静地看着他。
护卫把蜡烛给了陆宛,自己留在原地等候。
“师兄。”
陆宛走到廊下的台阶处,在楚寻真身旁坐下,眼睛望着庭院的方向。
“小师弟,”楚寻真猛地灌了一大口酒,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你不生我的气了?”
陆宛没接他的话,只说:“给我喝一口。”
“这酒烈……”
听了陆宛的话,楚寻真用袖口在壶嘴上用力擦了两下,递给陆宛:“当心呛到。”
陆宛接过来喝了一小口,果然被这酒辣到了,他伸手掩住下半张脸,狠狠皱了皱眉。
楚寻真接过他归还的酒壶时,在背面摸到了一张折好的纸条。他飞快地瞥了陆宛一眼,不动声色地收好了纸条。
“拿给我二师兄。”
陆宛掩着唇,看似还在消化那口烈酒,实则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你有办法。”
他住的那间房中并无纸笔,塞给楚寻真的,是他从书本上撕下来的一页。
上面用蜡油点出了几个字,分别是“午”“阳”“当”“新”。
他想告诉晏时和,他此时无恙,同时提醒他们要当心。
江雪澜出现在杭州,还带着从武当出走的楚寻真,想来是有什么计划。陆宛猜不到他们要做什么,只是让晏时和他们当心一点,总归不会出错。
回到房间后,不出陆宛的预料,江雪澜果然已经坐在桌前候着了。
桌上放着一盏油灯,灯火极亮,陆宛见状吹灭了自己手中的蜡烛。
江雪澜身上还穿着回来时的衣裳,似乎一直没有休息。灯火左摇右摆,他的脸在灯火下极为俊美,只是面上的神情要笑不笑,给人一种不好相与的感觉。
“这么晚了,你去找我二弟做什么?”
江雪澜故意在陆宛面前称呼楚寻真为“二弟”,为的就是让陆宛觉得楚寻真和他是同一阵营,他既不是什么好人,楚寻真能和他称兄道弟,自然也不是。
果然,陆宛因着这声“二弟”变得有些不高兴,不过他忍了下来,乖乖答道:“喝酒。”
“喝酒?”
江雪澜从座椅上起身,走到陆宛面前,俯身轻嗅,在淡淡的草木清香之中,竟真的夹杂了酒气。
他比陆宛高出许多,俯身过来的时候侵略感极强,陆宛抗拒地后退了半步,被他用手按住腰,一把按了回来。
“我怎么不知,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
陆宛用手抵在他的胸口,偏着头,到了这时候还不忘问他:“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武林大会,自然是群英汇集,先不说各门派的掌门,光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便数都数不过来。
江雪澜是魔教教主,如今还有手伤在身,在武林大会上添乱,无异于自投罗网。
更何况……更何况他还是出岫山庄的遗孤,若是让六派得知了他的身世,那……
陆宛一时分不清,自己心中到底是对武林大会是否能顺利举行的牵挂更多,还是对江雪澜的担心更多。
他想劝江雪澜不要生事,可江雪澜本就是魔教之人,况且与六派有着不共戴天之仇,陆宛没有经历过灭门之痛,因此他没有资格,更没有理由劝他放下仇恨。
可那是六大派,放眼整个天下都是赫赫有名的六大派。
想要找他们报仇,从他们手中讨回公道,简直是天方夜谭。
若是江雪澜因此丢了性命……
陆宛想都不敢想。
怀中人突然停止了挣扎,变得安静下来,江雪澜有些疑惑地低下头,便看到陆宛,哭了。
他大概是想忍住泪水的,可那泪水实在太多,哪怕他极力忍耐,依旧盈满了眼眶,顺着脸颊大颗大颗的滑落下来。
原来伤心到极致的时候,人的眼泪真的会变成珍珠,一颗颗的滚落。
他流着眼泪,伸手扶住江雪澜的肩膀,微微踮起脚,吻上了他的嘴唇。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对江雪澜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
江雪澜很快反应过来,扣紧了他的腰,将他压向自己,凶猛地迎合回去。
两人在房中吻的难分难舍,陆宛的眼泪沾的到处都是,不知是谁的嘴唇破了,两个口中都是浓郁的血腥味。
杭州府。
赵知府被属下从睡梦中唤醒,听闻有贵客,不敢让贵客多等,急匆匆换了衣服便出来,因此身上的衣服有些乱。
只是如今无人在意他的穿着是否妥当。
除晏家兄弟二人外,聂景宏也在场。他本不必一起过来,但他总觉得王府的令牌没有世子本人亲临有用,于是跟着过来了。
四人一同坐在堂中,赵知府亲自倒了茶。
“半夜未归,也没有任何消息。”知府沉吟片刻,问道:“敢问几位,要找的小兄弟可有什么仇家?”
“宛儿性情温厚,怎么会有仇家。”不等其余二人开口,晏清河便抢先答道,言语中带着几分不快。
他和晏时和虽然没有聂王府世子的身份那么高贵,但也是京中宴相的儿子,赵知府一个都不敢得罪,当即擦着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直言自己唐突了。
“无妨。”
晏时和和气道:“这么晚了还过来打扰赵大人休息,本就是我们不对,只是我那小师弟年纪尚轻,在杭州又是人生地不熟,我们实在担心……”
“宴公子哪里的话,人在杭州丢了,便有我杭州府一份责任。本官这就吩咐下去,让当差的衙役都去找找,还请宴公子详细说说走失的那位小兄弟有什么特征。”
“我这里有他的画像。”
晏时和垂眸,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竹筒,打开以后从里面倒出一张画卷。
什么师弟还要随身带着画像。
赵知府心里虽有些嘀咕,面上倒是没有显露,招来当差的衙役过来看画像。
他自己也跟着看了一眼,赞道:“这位小兄弟当真是一表人才。”
第114章 夜间出逃
冬日里难寻几片绿叶,院里的花草树木全都光秃秃的,陆宛扯了一把喂马的草料拿来喂兔子,大白咬了一口干草,嘴巴蠕动两下,又给吐了出来。
陆宛不死心,重新抓起一根干草棍,在大白鼻子上戳了两下。
大白后腿一蹬,躲得远远的。
马厩里的马打了个响鼻,嘴里嚼着干草,发出沙沙的声音。
陆宛正要起身将自己扯出来的干草放回去,耳边忽然响起一阵清脆的铃铛声,肖珍腰间系着一条红穗,上面绑了两枚金铃,红穗随着她的走动摇摆,铃铛碰撞发出脆响。
她打开手里的纸包,弯腰凑到陆宛面前,“公子,用这个吧。”
被她捧在手里的是几枚墨绿色的饼子,散发着草叶的味道,估计是用青草压制而成。
陆宛站起身,接过草饼道谢。
他被困在这处别院七日有余,自武林大会开始后江雪澜和楚寻真便没了踪影,平日里能见到的人除了护卫和丫鬟便是肖珍。
肖珍的嘴极严,陆宛从她口中什么也问不出来,便逐渐放弃了从她这里套话的念想。
他把零散的干草洒进马厩的石槽里,盯着低头吃草的马看了一会儿,忽然道:“这几日,我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肖珍无言,抬头望了眼不远处的屋檐。
“陆公子,”她的嘴唇分明没有动,陆宛却听到了她的声音,瓮声瓮气的,像是闷在肚子里:“今夜子时后,在房中等我。”
自武林大会前一夜之后,陆宛再没有见到过江雪澜,与他一同消失不见的还有楚寻真。
院子里倒还是那些面孔,除去肖珍以外,陆宛全都叫不出姓名。
他本以为门外的守卫撤去了,不料那一日他尝试着出门走动,刚走出拱门,便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黑衣人,语气幽幽,问他有何吩咐。
这人出现的悄无声息,一看便知是训练有素的影卫,负责看管他的。
这处院子十分安静,想来距离城中应当有些距离,陆宛出不去,也没人为他传递消息,实在不知道外面如今是什么样子了。
武林大会集齐了天下精英,各门派的佼佼者都在,江雪澜虽恢复了武功,可也实打实的中过毒,即便恢复得再好,终究是回不到全盛时期。
更何况,就算他没有中过毒,身上没有伤,也不是那么多人的对手。
那日在房中见的最后一面,他见陆宛落了泪,便对着陆宛保证,武林大会上,他绝不会杀人。
陆宛不信他。
他被江雪澜骗过很多次,再也没办法相信他了。
一道纤细的黑影举着一根蜡烛出现在陆宛房门外,昏暗的烛火将人影映在窗纸上,陆宛刚要去开门,却发现门外的影子变成了两个。
他在房中停下脚步,听到门外有细微的交谈声。
也不知肖珍说了什么,另一道影子在原地晃了晃,无声且迅速地跃走了。
这几日天晴,无雪的时候,月色总是格外皎洁。
肖珍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另一只手拿着蜡烛进门,她脸上未施粉黛,瞧着十分素雅。
见房中燃着灯,于是将自己手里的蜡烛熄灭了,回身关好房门。
“陆公子,白日里你说心神不宁,晚上睡不好觉,我来给你送一碗安神的汤药。”
她拉着迎上来的陆宛往床边走了走,看了门口一眼,突然开始脱衣服。
陆宛下意识地别过脸去,并未出声惊动了外面的影卫。
肖珍脱衣服的动作迅速,很快身上便只剩了一件单薄的里衣,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材。
陆宛大约明白了她的意思,两人都没有说话,极为默契地躲在床边的阴影中交换了衣服。
虽说肖珍的身材纤细高挑,但陆宛总归是男子,还是比她高出不少,但眼下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换好衣服后,肖珍打开食盒,里面确实有一碗汤药,方才在门外时,肖珍也打开食盒给影卫检查过。
之间肖珍将指尖探入药水中摸索,不多时,莹白的指尖上便夹了一张软塌塌的东西出来。
陆宛猜到这是什么,在床边坐下,闭上眼睛任由肖珍在他脸上捣鼓。
时间有限,肖珍的动作不免匆忙了些。
趁着二人靠得近,她压低声音告诉陆宛:“我已经与守门的提前打过招呼,子时以后我会出门送信,公子出门后直接往外走便可。”
为防止陆宛露出破绽,她又将陆宛的住处到门口的路线在陆宛手上画了一遍,同时为他指明一条通往城中的路。
易容完毕,肖珍又从食盒的暗格中拿了两个圆溜溜的苹果出来,塞在了陆宛胸口。
“陆公子,我送你出去,只有一个请求,请你找到我家公子,不要让他出事。”
离别时,她深深地看了陆宛一眼,眼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沿着门外的石子路直行,随后右拐,经过圆拱门,再拐一次弯,前面便是门口。
害怕被影卫察觉到不对,陆宛微微缩起肩膀,为了让他的身型与肖珍更接近些,肖珍在他腰上裹了一圈步,将他勒得喘气都有几分困难。
陆宛提着一口气,这一路并不敢走得太快。
快到门口时,守卫远远地冲他一点头,将厚重的木门拉开一条仅供一人通过的缝隙。
陆宛垂眸示意,穿过门缝走到外面。
出了门,陆宛才发现,门外挂着两个红灯笼。
里面的烛火已经灭了,凄凉的月光照下来,为宅门平添了几分萧瑟之意。
武林大会本就在腊月末尾,陆宛又被关在次数这么多天,原来除夕已经过去了。
往年的除夕夜,晏时和与晏清河要回京,谷中的小部分弟子也要回家与亲人团聚。
谷中的药农会热热闹闹的放起鞭炮,就连来谷中求医的病人也会到院中同弟子们举杯畅饮。
姬慕容喜静,陆宛便陪着她在房中烹茶,听着远处的鞭炮声响,安宁惬意的守岁。
不知师父和小均怎么样了,小义今年有没有像往年那样因为想家哭得一塌糊涂。
陆宛面色沉静,垂下的长睫半遮住眼眸,沿着门外的路慢慢往前走。
待到回头望不见宅门时,陆宛才提起轻功,纵身一跃开始赶路。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何处,肖珍只给他指明了城中的方向,他只能先到城中,随后再找人问路,赶往武林门。
不知赶了多久路,陆宛的双脚都有些麻木了,喉中也泛起腥甜,终于看到不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灯火。
此时街上已经见不到行人,大多数店家都熄了灯笼,唯有几家客栈和酒楼,檐角家挂满了红灯笼,一串又一串,隔着老远便能看见。
客栈门口的小二头上戴着喜庆的红帽子,正靠在门口的柱子上,两只手揣在袖子里闭目小憩。
听到脚步声,小二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道看着十分疲惫的身影。
这人走进了,小二才看清这是位女子,身上带着寒气,清冷又哆嗦,冲着小二勉强一笑,嗓音沙哑到完全听不出是位姑娘:“开一间房,有劳了。”
“好嘞,客官一位里面请。”
小二怕惊到她,特地压低了声音:“需要热水吗?”
女子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后厨里应该常备着热水,因为小二的动作很麻利,很快便送来了热水,帮陆宛倒进了屏风后的木桶里。
出门前,他还嘱道:“姑娘一个人,还是要当心些,记得将房门从里面拴上。”
听到“姑娘”二字,陆宛先是一怔,随后想起自己现在还用着肖珍的脸,于是点点头,向小二道谢。
褪下身上的衣服,洗过热水澡,又钻进厚实的被褥中,陆宛闭上眼,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
他睡了这几日来最沉,也是最好的一觉。
他此时还不知道,他的画像已经贴满了大街小巷,若不是他还用着易容后的脸,小二一定能认出他就是这几日官府到处寻找的人。
小二送完了热水,回到楼下,揉了揉眼睛准备继续去门外站岗。
后厨的小厮跑出来,塞了一把烤花生给他。
小厮一边嗑花生,一边说:“生哥,歇会儿吧,应该没人来了。”
被叫做“生哥”的小二接过花生,捏开一粒丢进嘴里,越嚼越香。
“行,只歇一小会儿,我怕待会儿掌柜的出来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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