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师爷平静地笑了一下:“自然是我做的。”
展昭坐在椅子上,有点气恼地狠狠蹙紧了眉头。
公孙策的反应倒还算平和,他沉思了一下:“看尸体的情况,陶知府应当是下方的那一个,从前他可曾——”
“他从来不会做下面的那一个。”梅师爷直白地道,“虽然他确实不再妄图拉我做这档子事了,但他去南风馆的时候,向来挑的都是下面的小倌儿。”
“他在做这档子事的时候,喜欢用些……特别的物什,粗虐的很,甚至几次拉我在旁边,强迫我看着。”
碰,陶知府自然是不会碰梅师爷的了。但这种充满羞辱和下流意味的擦边球,陶知府却是打的熟稔的很。
展昭怒道:“真是肮脏小人!”
“那这么看来,陶知府确实应是被下了药。”公孙策皱眉,“凶手如此粗暴,甚至用如此侮辱性的方式亵渎死者的尸体,会不会其实是在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报复?”
梅师爷愣了一下:“……先前以为陶知府的死,和异人的死是同一拨人所为,我还没想过这个可能……如今看来,公孙先生的猜测很有可能。”
公孙策犹豫了一下:“那……依梅师爷所言,会和陶知府有仇的……”
梅师爷冷冷地勾了唇角:“公孙先生可是想问,会不会是哪些被他折磨过的小倌儿做的?”
公孙策尴尬地道:“也不尽如是,或许也有其他人被陶知府……”
梅师爷的面上流露出了一丝厌恶和倦意:“但凡有办法反抗他,谁还会愿意受这种折磨?若是这些人有办法将这厮杀了了事,他们怕是早就这么做了。”
他们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书房里的气氛冷凝了下来。
包拯正准备开口,做个黑脸,让梅师爷还是将那些被陶知府折辱过的人的名字说出来,墨麒先他一步开口:“那你最后一次看到陶知府时,他可曾说过,自己要去哪里?要做什么?”
这个问题,梅师爷还是愿意回答的:“他说,他要去军营里。史副将说,他和木将军准备了上好的佳肴……”
梅师爷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佳肴。
展昭担忧地看着梅师爷的脸色:“怎么了?”
梅师爷的眼神,冷得就像坠入了冰窟:“……来河西,去寻欢作乐的时候,陶知府都是和史副将,还有木将军去的。”他翘了翘嘴唇,“‘高山流水,恰逢知己’,这三个人的口味可是相投的很。”
那这“佳肴”,还能是什么意思呢?
墨麒和宫九对视了一眼。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初次去军营时,那个从史副将帐篷里跌跌撞撞走出来的小兵,还有那个在木将军帐篷里,长得面好若女的传令兵,花将。
包拯愕然震怒,一掌拍在书桌上。
“好一个史副将,好一个木将军,好一个我大宋的‘大好儿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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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副将被涌入账内的兵卒们摁住的时候,身下正躺着一个被他撕光了衣服的小兵。
受了包相命令的河西军们,平日里慵懒的目光狠厉得像是尖锐的狼牙,带着憎恨地刮着赤.裸着身体,露出恶心的狰狞的史副将。
打头冲进来的校尉,立即一脚把史副将踢开,抬手就将自己手下的兵用被子裹了起来,冲着地上被摁得动弹不得的史副将,露出一个毫不掩饰的憎恶表情。
史副将惊得早就萎了,本能地感觉到不对,但还在努力挣扎:“你们干什么?!反了你们!给老子放开!”
长得虎背熊腰的校尉怒目圆瞪,上来一屁股便狠狠坐在史副将肚子上,一双大手用力攥拳,青筋暴起,毫不客气地就往他脸上砸,边砸边骂:“老子?你他妈是我孙子!呸,爷爷我才不想要你这种混账孙子!还敢横!你他妈已经完了!等着死吧!”
校尉被展昭慌忙架开的时候,还愤怒地使劲蹬腿,跟匹疯狼似的:“妈的还敢再横,看爷爷我锤不死你!敢碰老子的兵!”
校尉反过脸来又来骂小兵:“你也就任他欺负?!你他妈是不是个汉子了,不会告诉我吗?!”
他骂完以后,看着自己的兵默然无语的样子,再看看他那个小身板,又忍不住狠狠地使劲自己拍了自己一巴掌。
他恨哪!
他怎么能怪自己手下的兵呢?若是包相不来,就算是小兵告诉他了又如何?他小小一个校尉,难道就敢冲到副将军帐里救人了吗?
他不敢想。他不敢想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还有多少兵受过这样的折辱。
他们河西的男儿,应当是驰骋沙场,身披热血,一枪横扫千军首的!怎么能——
怎么能——
校尉的眼里都是恨,恨自己没用,恨小兵没用,恨那史副将卑鄙肮脏,最后只能化作一行热泪,无声地流入他的胡茬。
展昭看得心里难受,嗓子也酸疼起来:“此时,包大人定会给众位寻得一个公道!”
史副将被关押起来了。
木将军也一道被关在了他的隔壁。
不过花将却没如梅师爷等人所想,在木将军被抓走的时候,他甚至本能地扑上去想要阻止那些来逮捕木将军的河西军。
墨麒和宫九一路将木将军押回知事府的时候,花将一直央求着要跟过来,并且反复说自己是木将军的传令兵,几乎一直从早到晚都守在木将军身边,他可以作证,木将军从没折辱过任何一个河西军。
“可梅……有人说,木将军时常和陶知府、史副将一起,去小馆馆?”公孙策疑惑地道。
花将当真一路跟到知府衙来了,说是自己是重要证人,一定要和包大人当面证明木将军的清白。
花将雪白的面庞瞬间染上了红晕,他小声道:“那、那我不知道,但是只要木将军在军营里,我就一直在他身边,我真的没有见到过他强……强迫任何士兵,我可以作证的。”
花将又道:“我知道史副将有那方面的癖好,木将军还一直有意拦着,不让我和史副将单独见面呢!”
包拯迟疑了一下:“若当真如此……”
这虽然不大通人情,但若是木将军只是在小馆馆……他还真不好治木将军的罪。
包拯道:“我们自会取证,若当真如此,那木将军我们便会把他放回去了。你不必着急,这事今晚当能了解清楚。”
花将脸上一喜:“那多谢包相!”
展昭在旁边仰脸矛盾半天,还是忍不住凑过来,小声问花将:“那木将军,他碰,咳,碰过你吗?”
花将的脸庞倏地红了:“那、那是……碰过的呀。”
但看花将这个样子,只怕这也是人家两情相悦的,这事儿包拯也干涉不了。
包拯有些心累的挥挥手:“你快些回营罢!该问的都问完了,再无故在军营外逗留,待你回去,该要被治罪了!”
公孙策看透了花将最关心的事,温声道:“若你说的话当真属实,那木将军今晚就能回军营啦。”
花将顿时喜笑颜开,高兴地走了。
包拯忍不住又长长叹了口气。
墨麒看了眼包拯:“包大人?”
包拯忧愁道:“小倌,兵卒。道长,你说谁对陶知府的恨最深,以至于做出这等凶案?”
这可真是两种他最不想怀疑的人。
“都是可怜人哪。”公孙策叹道,“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这陶知府,唉。”
死的也是罪有应得了。
知府书房里,气氛一片沉重,所有人的脸色都愁眉莫展。
“咚咚。”
书房的门,突然被不轻不重地叩了两下。
一道熟悉的、一听就叫人头痛的声音,传了进来。
“我瞧见你们巡兵已经在跑过来了——不过他跑的还不够快。”
耶律儒玉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衣衫,更衬得他的五官阴郁俊美,眉心痣殷红。只是那股徘徊不去的阴鹜感,冲散了所有能因这张俊颜而生起的任何好感。
包拯方才坐下,惊得立时又站了起来:“七皇子殿下?你怎会在此?!”
耶律儒玉仿若没听到包拯这句话似的,他的目光笔直地落在墨麒身上:“你们宋人真是有意思,我才来这里多少天,就看到不少你们宋人的尸体了。”
“你看到的辽军尸体怕也不少。”宫九顿感自己的领地被觊觎,立即语气冷硬地刺他。
耶律儒玉充耳不闻,依旧看着墨麒:“我看——要等那巡兵跑过来,只怕那些孩子早就已经没命了。我天性善良,看不过这等残忍的场面……所以我替他赶过来,给你们传个消息。”
墨麒下颌紧绷:“什么消息。”
耶律儒玉抬手——众人发现,他不知何时也弄了把折扇在手上——指了指东南方:“那里,有暴民抓了好几个异人孩童,说是要活剥了他们,祭祀神灵呢!”
第37章 送子观音案10
展昭在很多时候都不能理解, 为何世有万般险恶, 行善者却时常招徕灾祸。
“老话说, 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唐远道老神在在地点点头。
展昭伸手戳唐远道的小脑袋,好笑道:“还老话说……小小年纪, 装什么小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