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策讶异地盯着宫九。
宫九神态自若地收回准备往墨麒脑袋上扎的银针,胡乱塞进墨麒怀里,只当无事发生。
墨麒也拿他无可奈何, 又觉得明明两个人都吃了土果,却只有自己看到了宫九……咳, 有些狼狈的模样, 似乎确实有些不公平。
他思来想去也摸不出个头绪来, 只能好脾气地把银针包收回袖里。只当自己是养了华雪池里的那种漂亮又凶狠的雪狐, 被毛爪子三不五时挠一下, 权当是狐主子的撒娇算了。
墨麒心态良好,自己倒没觉得什么,可他这副沉默的模样,映在其他人眼里,难免便多了几分忍气吞声的意味。
展昭心里顿时涌起了一番和胡铁花一模一样的忧虑心理:这就是道长脾气太好了。不然依太平王世子这个折腾劲,谁能受得了?
对众人的误解还一无所知的墨麒,对上了展昭投来的鼓励和同情目光,心里一片迷茫:……?
他有些谨慎地在心里想:总觉得自玉门关之行以来,大家看我的眼神有些怪异……莫非我身上有什么不妥吗?
墨麒一头雾水。
包拯第一个打破空气中莫名弥漫的八卦气氛,肃然道:“你们去哪了?你们可知,我们已经找了你们整整三日了!”
展昭也从自己的脑补中抽回心神,点头赞同道:“是啊!若不是相信你和世子的实力,不可能轻易遇害,公孙先生差点都要把你们也列入这次案子的死者名册了。”展昭上下打量墨麒褴褛的道袍,不由吃惊,“莫不是——你们当真遇上了不得的高手了?”
墨麒摇摇头,从怀里取出自己在李虎门板里找到的地图:“我和宫九一路沿着李虎留下的地图,找到了这次案子里剩下的死者。他们都已经被李虎收敛了尸体,就地掩埋了。”
公孙策神情严肃起来:“快快进门,换了衣裳,与我们详细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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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土果,竟如此神奇?”展昭听完宫九讲述的这几日的见闻,不由地惊诧,“我竟从未听闻过。”
公孙策认真将宫九所说的,关于土果的描述,再三想了想:“我总觉得这听起来似有些耳熟?我应当在河西的地方志里曾经看过……”他抬手懊恼地拍拍脑袋,“一下却是想不起来了,待我稍后再去查一查。”
“麻烦公孙先生了。”包拯点头道,“道长和世子此番逢凶化吉,实是大幸。更重要的是,这次你们带来的消息,让此案的案情终于拨云见雾,有了点依稀的脉络。”
“那些黑衣人,应当便是杀死那些死去‘异人’的凶手。那些‘异人’,实则也不是真正的异人,而是因被黑衣人强行喂下了土果试药,中毒而亡,方才变成我们所见的那副模样。”包拯若有所思的说,“难怪衙门的告示贴出去后,却少有人来认领。我们还当是那些死者的家人顾及颜面,方才狠心不认尸体的。”
展昭点头:“是啊!衙门贴的告示上说,尸体都是异人的。那些死者原本就只是普通人,家里人一看这告示,自然不会认为那些死者会是自己的家人。谁能想到他们失踪了之后,会遇到这等飞来横祸,突然变成异人了呢?”
包拯对梅师爷道:“快快让人改了公告,说清楚凡有家人失踪了的,都来府衙一趟。”
梅师爷当即吩咐下去了。
墨麒:“因试药而死的,也不止现在躺在停尸房里、还有密林中葬下的那些人。服用土果后的变化,放在男子身上极为明显,放在女子身上却不会引起什么怀疑。”
宫九眯了眯眼睛:“……你是说,先前同我们吃酒的那些乐娘?”
被这么一提醒,众人也想起初来河西那一天,和席酒楼里那个醉了酒的乐娘说的话了。
想来,那乐娘所说的,被人赎走又在怀孕后被丢弃,最终活活冻死的姐妹,很大可能其实不是怀孕冻死,而是被喂了土果而死的。
“那些黑衣人,一开始还不敢行事如此猖狂明显。他们应是扮做了富商巨贾,去青楼中买了贱籍的女子来试药。这是最稳妥的,毕竟她们被买回家后,自然是会被养在后宅,久不露面才是正常。即便她们其实已经因试药而死去了数月,也不会有人怀疑。”墨麒声音有些低沉地道。
宫九手中执着折扇,在掌心敲了敲:“看来,告知那些乐娘,其实他们的姐妹没有在后宅享福,而是在‘怀孕’后弃尸密林的,也是李虎了。”
展昭不由地叹道:“行善事召险恶,天道不公啊。”
“若是这般,那这些黑衣人的目的应当只有一个,便是尽快找到土果的正确熬制方法,故而抓不同的人试药,又对李虎杀人灭口。可对陶知府……我猜墨道长说的没错。杀死陶知府的人,和那黑衣人,必定不是同伴。”公孙策肯定的说。
“为何如此肯定?”宫九凤目一转,目光落在公孙策身上。
公孙策站起身,将众人引到后厅。那里已经被他改造成了一个小小的停尸房,里面摆放着的正是陶知府的尸体。
门帘掀开,一股恶臭迎面扑来。
宫九如愿以偿地看到墨麒面上那一丝一闪而过的隐忍克制的神色,心情顿时愉悦起来:“公孙先生还是快些说,不然道长怕是就要吐在这里面了。”
公孙策愣了一下,不由地看了一下墨麒的脸色,连忙加快步伐,走到尸体边,揭开白布。
“你们离开这段时间,我已经验过陶知府的尸首了。”公孙策用手指点着,仔细又飞快地解释,“除了致命伤之外,其实还有其他的痕迹,不过在尸体浮肿的情况下,不大明显。”
公孙策指了指陶知府的下身:“我在他的下.体,发现了点精斑,虽是被人事后处理过了,但仍有些残余。应当是死前,曾与同性发生过关系。”
展昭站在人群最后端,不自在地挠了挠耳朵,一张年轻还未脱稚嫩的脸忍不住通红,眼珠子乱瞟,不知道该看哪。
展少侠出了江湖不久就跟着包拯一块探案了,基本出门不是小案就是大案,根本没机会体验一把风花雪月、花前月后的滋味。他甚至还没跟姑娘牵过手呢!听公孙策熟门熟路地讲这些的时候,还没什么经验的展少侠难免就有点不大自在。
梅师爷和展昭一样,站在人群的最外围,看到白布被揭开时,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侧了侧脸,恰好看见展昭毛毛躁躁地挠耳朵的样子,不由地轻轻一笑。
展昭耳聪目明,梅师爷又站在他身边,这声轻笑他自然听得清清楚楚,耳朵根子顿时就臊得更红了。
不止展昭,墨麒其实也不大自在。不过就他那张稳如泰山的脸,恐怕除了一直盯着他看的宫九,没人能瞧见他藏在发鬓下的玉白的耳尖,悄然蹿上了一抹粉色。
墨麒的声音仍然沉稳有力,任谁都听不出此时这声音的主人正红着耳朵:“不是强迫的?”
公孙策摇头:“没有伤口,应当不是强迫的。不过这也说不定,毕竟也有的是药能够让人短暂失去反抗能力的……”
宫九回首,问站在最远端,脸色有些冷淡的梅军师:“陶知府有这等爱好,梅师爷你可知道?”他顿了顿,嘴角勾出了一个毫无温度的笑,“——看你这神情,想来是知道的。”
梅师爷垂了垂眼睑,长长的睫毛在清秀的面庞上投下一片阴翳。
宫九折扇悠然轻敲手心:“看来,梅师爷还有故事没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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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府衙,梅师爷的书房。
“你——也是异人?”公孙策惊讶地看着褪去了上衣的梅师爷。
他瘦削苍白的胸膛上,层层叠叠地裹着布条,硬是将那凸起的弧度勒的平平整整。
公孙策的神情带上了些不赞同:“长期束胸,会造成胸闷气虚,对你的身体健康无益。”
梅师爷很平静地将衣带重新束了回去:“我自小便是如此,已经习惯了。”
“我用束带隐藏我与寻常男子的不同,进学,修习……”梅师爷回忆道,“虽不能出人头地,不能参加科举,但在自己的故居做点还算体面的活计,还是可以的。但有一天……陶知府——哦,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小小的县令——他意外发觉了我的秘密,便用此秘密要挟我,同他行那等不轨之事。”
展昭坐在椅子上,不由紧张地往前蹭了蹭屁股。
梅师爷冷冷道:“我自然不答应。他便威胁要将我的异常之处公之于众,叫我无脸面再出门,处处饱受他人的歧视和冷眼。我虽自小体弱,打不过他,但好在脑子够用。”
“我问他,他难道永远都只想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当个上不去下不来的县令?若他还有男儿的野心,还想往上爬,那我可以帮他。我可以做他的师爷,但他必须要敬重我,决不能以那等下流之事羞辱我。”
包拯听得眉头紧锁。
因为在他的记忆里,陶知府一直是一个不错的官吏,做出的实绩也曾令他侧目,甚至在小皇帝面前夸过,没想到背地里却是这样一个人。
包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这些年,陶知府一路升迁,他做的那些实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