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闹鬼,死了人,你可上报了?”墨麒沉声问。
老县令连连点头:“报了,报了,可是上面一直没有答复啊!”他愁眉苦脸,“您说,我是个县令,不是道士,也不是和尚,这……办案子我是在行,捉鬼我真不行啊!”
宫九冷冷地刮了他一眼:“一派胡言!且不论这世上本没有鬼怪,就说你若是上报了,为何会一直没有答复?你说,你上报给谁了?”
老县令苦着脸:“下官自然是上报给知府大人了,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答复就一直没有下来……”
这就奇了。
墨麒道:“你何时上报的?”
老县令道:“半月之前我就上报了。按理来说,别说半个月了,就算是七天,八天,那答复就怎么都该下来了。”
宫九抬手,向后摆了摆,一个白衣暗卫就心领神会地掠出屋去,去寻马找蜀州知府确认此事。
一直站在墨麒身后的唐远道仰起头,抱着已经擦干了毛的熊猫崽,看老县令愁眉苦脸,一副很是担惊受怕的样子,便跑到他面前,扬起脸,用稚嫩又天真的语气道:“县令爷爷,那你能不能和我说说,那个无头镖师,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老县令的眼神在看到唐远道的时候,就喜悦了一点:“唉,很可怕的,小孩子还是莫要听这种故事……”
唐远道就很自来熟地上前拉住老县令的手,撒娇:“说么,我不怕的!”
老县令做梦都想要这么一个冰雪可爱的大胖孙,可惜老到头来还是个光棍,只能看别人家的孙子捻酸,现下被唐远道这么一催,又一看唐远道怀里的熊猫,不禁喜笑颜开,喜从天降……一会看看唐远道,一会看看自己揉着自己脑袋的熊猫崽,伸出手一只揉娃娃脑袋,一只揉熊猫脑袋,嘴笑得都合不上:“你要是当真不怕,那我就和你说。”
宫九和墨麒暂且没再说话。
老县令道:“一个月前,有一趟镖车,从我们巴山山道上过。是洪门的镖队,运的是整整六车的金银珠宝。”
“六车的财宝,其实也算不上多。我们这里毗邻唐家堡,是南来北往走镖最常走的一条线路,以往就是十二车的,二十多车的,我也曾经见过。洪门,是我们本地的镖局了,以前也曾经走过十八车金条,这样价值连城的镖。那一次,洪门出动了整个镖局,所有镖师都参与了护送。”
“照理来说,十八车金条出动整个镖局,那六车金银珠宝,最多也就是出动一半的人。可是这一次,洪门之中,除了还未学成的孩童和顾家的妇女,所有的镖师都出动了,就只为了护送这六车财宝。”
阿飞的眉头动了动。
即便是他,也听出来这事不对了。
老县令继续道:“当时这镖,是从北地,往西南运的,途经巴山山道。洪门的人恐怕万万没料到,这从北地到巴山,一路风平浪静,什么风波都没遇上,可偏偏到了自己的地盘,却遇上了灭顶之灾。”
“当时出动的洪门镖师,全军覆没。被人割喉,砍头,杀死在山道上。血把泥地都染红了,雨下了一整个晚上,可是直到第二天清晨,这惨状被人发现的时候,地上的血都没被雨水冲刷掉。”
“六车财宝,全部都消失了。和这六车财宝一并不见的,还有这些被杀的镖师的头颅。”
“已经一个月了!从发现他们的尸体到现在,我们一直都没有找到他们的头颅,也不知道这些头颅是被凶手带去了哪里,更不知道,凶手为什么要取走他们的头颅。”
“半个月前,突有一个夜行的路人来我们府上报案。他惊魂未定地说,自己就在那条山路上遇上了鬼,一个没有头颅的鬼,这个无头鬼自称是镖师,是来寻找被抢走的镖物的。再往后,但凡有行人从这条山路过,就会走到半途,突然失踪,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也不知是生是死。”
“本地的百姓啊,都传言说,这是洪门那些被杀的镖师的冤魂,回来找被人抢走的镖物了。那些失踪的人,都是被镖师掠走的。”
宫九冷冷地看了老县令一眼:“据我所知,那个无头镖师,应该只有一个人?”
老县令忧愁地砸吧了一下嘴:“是啊!但我觉得,死了以后还能变成鬼,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吧,或许是他怨气特别重呢……”
宫九:“……一派胡言。”
墨麒也对老县令郑重地道:“世上无鬼怪。”
阿飞却在墨麒和宫九身后很是赞同的点点头。
唐远道想了一会,小鼻子一皱,拉了拉老县令的手:“那洪门的那些孩子和女子们,岂不是很可怜?”
老县令叹息,都无心继续撸熊猫了:“谁说不是呢?洪门的镖师们是死了,可是她们还没死啊……那些镖物,又岂是洪门能赔得起的?唉!现下洪门府上天天有来催债的,我们想帮也帮不上,毕竟,镖师嘛,做的就是这样的生意。而且,欠债还钱,本就是天经地义,我们也置喙不得。”
“洪门的人,活下来的就真的只有妇孺了吗?”墨麒问道。
第82章 金钱镖案02
“嗯?国师何有此问?”老县令疑惑地道, “洪门的镖师惨死在我巴山的地界里,县衙自然派人去洪门查探过,确实是死的只剩下几个不足龄的孩子,还有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了。”
阿飞直直地看向墨麒:“你是不是觉得,那个无头镖师是洪门之人伪装的?”
墨麒沉吟道:“一个月前, 洪门的镖师尽数惨死于巴山山道, 镖物被劫, 所有镖师头颅被砍。半个月后,有一个无头镖师在巴山山道拦路,掠走所有过路之人。从他手中侥幸逃生的唯有一个行路人,这行路人又说, 那无头镖师是为寻被劫镖物而在山道游荡的。”
“既然可以确定,这世上本无鬼怪,那这无头镖师就定是由人假扮的。什么人会打扮成洪门惨死的镖师,在巴山山道设拦, 询问镖物之事……这个人的目的除了为洪门复仇、找回镖物以外,还有什么其他的可能?”
宫九道:“我能想出三个。一是那无头镖师确为洪门之人, 拦路也确为寻镖。二是这“无头镖师”只是那个装神弄鬼之人的掩饰,事实上,他有其他的原因,令他必须要暂时封锁这段山路, 让人不能上山。三是……他就是一个疯子。”
墨麒皱眉道:“第二种猜测或许有可能。毕竟荆无命也曾经在这条山路上出现过, 或许就是因为这山路通往的地方有什么宝物, 那个无头镖师就是影子人捣的鬼……又或者, 无头镖师和影子人本无干系,但他和影子人所想要的,是同一个目标。影子人只是在做螳螂捕蝉之后的那只黄雀。”
“但第三种,说他是个疯子……我认为不可能。在洪门镖师惨死的地方假扮无头镖师,这本就是一件有目的、有逻辑的事情。这不会是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子的疯狂之举,背后一定有其他的深意。”
阿飞问:“那先前……唐远道说的那另外一个无头镖师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出现两个无头镖师?后面那个无头镖师又为什么要绑走前一个无头镖师?”
老县令听的一愣一愣的,第二个无头镖师的事情他都不知道。
唐远道看从老县令口中再问不出什么东西了,便十分唐门地冷酷松开了刚刚还拉着老县令撒娇的手,并且还残忍地抱走了自己的熊猫崽。
熊猫崽脑袋一点一点,显然是已经睡着了。
老县令两手一空:“……”
……好歹把这只小滚滚留下啊。
众人从县衙出来回酒楼的时候,天边的阴云已经散了,雨刚一停,夕阳也跟着一块落到了地平线下,放出一片繁星,将巴山笼罩在夜色之下。
阿飞的心情很不好。他去巴山山路,不仅是想找到唐远道,也是想看看那里有没有留下荆无命的痕迹。谁能想到这场暴雨如此的突如其来,将可能存在的证据都冲成了不存在。
心情不好,他就想要练剑。可是要出门的时候,心中只有剑的少年却被一只黑白团子缠住了。
熊猫崽抱住了心中只有剑的少年的腿,嘤嘤可怜兮兮地叫了两声。
原本还一心想要练剑的阿飞:“……”
他默默把怀中抱着的剑绑回腰边,蹲下身,伸出长着剑茧的手,将这只毛团抱起来:“你的主人不要你了吗?”
小阿飞含住了自己的爪,不知道这个两脚兽在讲什么。但是它从这个两脚兽的眼中,看出了那种从它生下来起就已经十分熟悉的眼神。
这种眼神放在不同的人身上,可能会有的炙热滚烫,有的老谋神算,有的激动难耐,有的冷静无比,但其背后隐藏的情绪都可以统一概括为一种思想,叫做:让我想想,要怎么偷走这只熊猫。
阿飞大步流星,半点没有在原地等待失主来寻宠的打算:“我带你去吃竹子、竹笋。”他克制着有些激动起来的情绪,飞快地、轻轻地在熊猫崽的脑袋毛上呼撸了一把,被这种毛茸茸、暖塌塌的触感,搔得坚硬而棱角分明的心里都开始悄悄长出柔软的毛毛来。
阿飞带着熊猫崽扫荡完巴山的竹子、竹笋,回到江山醉的时候,更夫已敲了三声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