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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录取通知书(奉仙)


江月鹿想起昨天晚上他洁癖发作又不愿吭声,自顾自站在一边的僵硬模样,心里又觉得好笑,这次说得十分真诚:“其实也还好。”
正说着话,刘石头从祠堂出来了,“各位,仪式开始了。”
祠堂内和外面不同,用红砖砌成香案,红木所制的牌位依次列放,堆出一个肃穆残酷的高台。江月鹿注意到纸人镇民在点燃香烛时,不小心将热油滴在手背。
热油没把纸烧出窟窿,反而慢慢融入不见。江月鹿看他们动作没有丝毫小心,心中渐渐有了一个肯定。
这种特殊的纸,绝对不怕热火。
想到林神音的话,难道这些纸是用外面那棵树做的?
小厮趾高气扬:“我们少爷晚些时候自会进来,你们先开始吧!”
朱大人听了他那无理要求,既怕赶早开始得罪了这位世子爷,又怕延误了仪式惹来鬼神怒火。左右都是阎王,正为难间,看见夏少爷走进祠堂,不由得松了口气。
夏少爷扫过众人,“仪式开始了?”
朱大人忙道:“没有没有,时候刚到。世子这边坐。”
早就有人为他预备好一张椅子,江月鹿还预先铺了层锦绣绸缎。夏少爷看了眼白绸,又朝江月鹿看来,最后才看向朱大人,“要我坐这么远?”
朱大人不知该如何回答,求助的眼神看向江月鹿。
这位被钦点的巫师有本事伺候世子爷一夜,必有他过人之处。
江月鹿只得站出来,“仪式凶险异常,世子还是离远一些比较好。不然惹上什么汤汤水水就不好了。”
听他说了第一句话,夏少爷就狠皱眉头,想说难道就你们站得我站不得?是说本世子弱小吗?
不过江月鹿又补充说什么汤水脏污……倒是让他非常在意。
夏少爷点头,“那就坐这好了。”
见他终于落座,江月鹿退回了巫师队伍,瞥见陈川和赵小萱用口型大声赞叹自己:“你真牛逼!”
江月鹿:“……”
香案被撤走,牌位下腾出一片空地。朱大人慢慢走到空地中央,镇民们站在燃烧的香烛背后,惨白面孔上一阵扭曲。
作怪的陈川二人被肃静的气氛感染,都不敢再说话。
巫师们看了镇民们许久,不由得胆战心惊。
——这些人不是哭,是在笑。
站在各自亲人的祭奠牌位前面,怎么会露出轻松愉悦的笑容?
可是这些人嘴唇弧度带起的纸张皱褶,不见欢喜,不见高兴,凄惨至极,是冷酷的恨笑,是癫狂的痴笑,是不屑的轻笑!
朱大人转过身来,提声道:“一年一度还魂夜,各路听我号令,将犯人带上来!”
一阵怪声大起,纸人们的眼珠咕噜噜转动起来,不约而同望向牌位背后的黑暗深处。
黑暗如浓烟散开,一阵镣铐声随之响起,什么人都没出现,可是有人突然抓紧江月鹿的衣袖,陈川的眼睛瞪大了,似乎看到什么不可置信的怪相。
“墙上、墙上……”
江月鹿转过头去,他站在边角位置,离墙面最近。
一个巨大的影子忽然在墙上展开形体。
此刻正俯下身、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

陈川颤抖道:“这是巨人吗?”
外面有巨树,顺势就联想到巨人,其余人纷纷说好像,惊呼声起伏如涟漪,连跟着夏少爷游历四方的小厮们都畏缩成一团。
夏少爷刚要训斥,却听到江月鹿摇头道:“不是巨人。是影子!”
其实只要仔细去看,就能发现蹊跷。但现在光线昏暗,所有巫师站在一群纸扎人中间,任何异变都会像蝴蝶煽动的风暴,让人心的不安风摇直上。
江月鹿镇定道:“你们看,是影子被放大了。”
摇晃的火光会将人影投射在墙上,按照距离不同影子的大小也有区分。可就算如此,他们的影子分布在墙上,起码还能看出人形,但这样巨大的影子……竟不知道是在场的什么东西。
赵小萱眼疾手快,指向角落暗处,“看啊,是个纸人!”
熊哥大惊失色,“在哪里?”
他还在寻找像张屠户一样的粗壮大汉,林神音提醒道:“没那么大,墙角里,贴着墙的!”
熊哥又伸长了脖子,这才在缝隙里看到一个小东西。等他看清那是什么,心底忽然升起一阵荒唐的麻意。
那个纸人,实在是太小了,还没有人的半张手掌大,但是却被严加控制,脖颈间、双手双脚都被套上了沉甸甸的黑铁镣铐。
铁和纸相比,哪个轻哪个重?
用铁来压制纸人,谁见过这种荒谬的事?
可那小纸人一看就是非人怪物,五条铁链加在身上,也只压得它佝偻弯腰,颤颤巍巍走出一步又一步。
能走路,能哭叫,不是纸人,但也不像人。因为就算是侏儒,也不会是这个大小!
陈川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是什么啊?!”
没人回答他,所有人看着被烛光摇晃扭曲的阴影深处陆陆续续出来了百来个带着铁链的纸人,它们在镇民的逼视中步步走到了牌位前。
同样都是纸人,一小一大冷冰冰对视着,看起来非常怪异搞笑。可惜在这种氛围之下,别说笑了,就连说话都很难大声。
纸人拖着锁链弯腰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与镇民“纸人”对视,看起来十分可怜。可张屠户他们戒备、痛恨,还有怎么都掩盖不了的恐惧透过纸面扭曲在脸上,连绵成森然的阴影。
一个明显为女性的纸人“镇民”走了出来。她的腰佝偻着,看起来岁数有些大了。她无言无语,从桌上抱走了写有“夫君黄玉生”的牌位。
江月鹿低声解释道:“徐娉婷。试卷上记载过。”
“她的丈夫黄玉生在十年前被山贼杀死了。”
徐婆婆抱着牌位,俯视铁链纸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面部纸皮剧烈抖动,下一秒似乎就要激动得晕过去。
她在满地趴着的纸人里指了一个,紧绷着挤出一句:“还我阿生命来!”话毕尖叫着扑了上去。
她骤然疯狂谁也始料未及,朱大人急道:“拦住她!”
可是没有人动。张屠户他们全都死死盯着铁链纸人,漆黑眼瞳倒映着烛光,仿佛是燃烧的滔天怒火。
朱大人变了脸色:“你们难道不知道这是群什么东西,是叫她上去送死吗?”
此话一出,有人才上去把徐婆婆架住。
姜心慧低声道:“他们很怕这群……”
她没有说完,说出来太难以置信了。
谁强谁弱,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纸人能被他们徒手一巴掌拍死不说,还被五条锁链拷着,他们至于这么怕吗?
朱大人安置好徐婆婆,过来朝夏少爷行了大礼,似乎接下来要说的事格外重要:“世子,听说您手下有巫师遭遇了恶鬼袭击?”
夏少爷朝江月鹿看来,他于是接过回答:“是有此事。”
朱大人叹气道:“各位或许觉得我们镇子非常古怪,可是谁不想在阳光下自在生活?可是十年来,只要我们试图靠近废弃的城镇街道,就会被厉鬼追杀。”
“那恶鬼、那恶鬼……”
朱大人忍不住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各位巫师大人已经知道,我们见不到恶鬼的模样,只能听见那沙沙的索命声。”
江月鹿听着他说下去,同时望向他身后。在朱大人叙述的时候,被人死死控住的徐婆婆用力地抱紧了怀里的牌位,双手覆着的纸面皱成一团。
“恶鬼是怎么出现的?”陈川忍不住问,察觉到他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不由得摸了摸后脑勺,“我的意思是……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吧?”
姜心慧道:“确实呀。朱大人你说十年来都被厉鬼追杀,那十年前这里是很太平的了?”说着还朝江月鹿看来。
他知道她的意思。
想要确定一个东西对不对最快的办法就是问自己有没有在考卷上记载。他最近的用途就是被当做人形百科全说,这个人查一查,那个人看一看。
朱大人心悦诚服:“世子手下果真有许多良将。”
夏少爷一听就翻了个不耐的白眼,“拣要紧的说。”
“是,是。说到哪里了……噢,这位巫师大人说得不错,十年前我镇风平浪静,一切都是从那一夜开始……”
“十年前的山贼屠杀。”
徐婆婆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她浑身绷紧,斩钉截铁地说出了这句话,所含的愤恨无比浓稠快要满溢而出。
在她的叙述下,所有人似乎都身临当天的屠杀现场。
当日面对自己杀夫、杀父、杀子女仇人,手无寸铁的村民们毫无办法,只能等着束手就擒。她当时被一个山贼抓住头发,头顶不断响起恐吓声“先割了她的耳朵”“眼睛挖出来”,但她充耳不闻。
从阿生被一刀毙命的时候,她的心就跟着死了。
“嘿嘿哈哈这老娘们一点也没反应。喂喂!”
“喂喂!你死了啊!说话啊!”巴掌不断扇过来,她的脸翻到左又翻到右。
“呸!”有人吐了口水在她脸上,“真没劲,一刀杀了算了。”冰冷的刀锋贴在了皮肤上,她甚至有一丝恶毒的快意:快让我死。快让我死吧!
可是,那把刀却迟迟没有落下。
落下的反而是一个人头,它咕噜噜滚到了自己面前。
她像僵尸一样移动着头去看,看到前一秒还在威胁自己的山贼,他们的头已经掉在地上,睁着眼死不瞑目。
“嘿……嘿嘿……”她想要勾起嘴唇大笑,可嘴角抽搐半晌,却比哭还难看。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他已经死了。”
谁在说话?
她又被一只手提了起来,逼着她面对面去看贼人的死相——那是她活了五十年第一次看见死人,不论有多恨,内心席卷上来的还是恐惧。
但身后的声音一直逼着她。
“记住他的脸。这是你的仇人。”
“别忘记他,一生记住他,忘了你自己叫什么也不要忘了他!”秦巫师在耳边大声说道:“是他杀了你的丈夫,你忘了他,就等于忘了你丈夫!”
徐婆婆虚弱喘着气,“是他……杀了我的……”
声音像一股辛辣的暖流注入了她死灰般的心。
一滴滴热泪从眼角流淌出来,一阵要命的心绞让她瘫软在地,终于承受不住般嚎啕大哭。哭过之后,她昏浊的双眼慢慢充溢冰冷的恨意。
就像此刻饱含恨意,十年来从未消减。
“恶毒的人死了,也会变成恶毒的鬼!”
她恨毒了:“死后还扰人清静,真是害人不浅!”
“就是那些盘桓在镇外的恶鬼吗?”
朱大人摇头,“那只是一小部分。”
“当日死去的山贼的确都化为了厉鬼——”
林神音打断道:“一般来说,没有这么多人化厉鬼的情形出现,厉鬼也不是量产物。”
朱大人点头,“这是有缘由的,秦雪巫师说——”
夏少爷嗤笑道:“生前干尽坏事,死后才怕被鬼报复,索性变成厉鬼咯,在阴曹地府也能横行霸道,继续随意夺人性命,不是很快乐?”
“……”朱大人愣了许久,才道:“世子这番话,竟然和鬼所想一模一样。啊!我并不是将世子和恶鬼相提并论……”
“无妨,继续说。”
朱大人抹去冷汗,“眼看他们又要聚成厉鬼,比生前厉害百倍,我们心急如焚……正不知如何是好,秦巫师却帮我们想了一个主意。”
江月鹿注意到,角落的林神音忽然一笑,“是那棵树吗?”
“没错。没错!就是祠堂外那棵树!”朱大人似乎十分惊讶,“这位巫师如何知道,这是我镇秘志记载,从不外传。”
众人看向林神音的视线变得敬畏。
林神音微笑道:“我早说了,我什么都能预测到。”他若隐若无地瞥了于熊一眼,后者一句话都不敢说。
“用那树做成的纸皮,不仅刀剑不入、火油不侵,还可以抵御厉鬼侵袭。但是纸在对付鬼上的效力不如原木,因此虽然能把厉鬼禁锢,也只能维持一年的太平日子。”
林神音轻松地说破了朱大人保守多年的秘密,“我想正因为此,你们才需要每年请巫师过来吧?”
朱大人嘴唇颤抖:“……一字不差,这位大人竟然和秦巫师说得一字不差!要不是相貌不同,我真以为会是秦巫师老人家又回来了!”
朱大人忙央求世子:“如果是这位大人坐镇中元夜,我熨斗镇必能得一年安宁!”
夏少爷瞧了江月鹿一眼,“可我早有人选。”
朱大人顺着看向江月鹿,他不觉得江月鹿在巫术上有任何长处,至今为止他表现出的都是很会伺候世子爷,不肯松口道:“还望世子成全!”
江月鹿没觉得有什么,“那就请林巫师来吧。”
林神音去坐镇仪式,其余人纷纷同情看着自己,江月鹿挺无奈的,他真没觉得有什么,再说了,他对巫术一窍不通,这仪式是用来做什么、怎么做,上去难免露怯,倒不如不去。
一个时辰后。
林神音从飘满烟雾的供桌上跳了下来,示意道:“可以了。”
此话一出,等待许久的镇民忽然都直起腰杆,肉眼可见地有了精神。连刚刚虚弱坐在墙边的徐婆婆都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所有人咬牙切齿,又欣喜若狂,一双双眼睛盯住了瑟瑟发抖的纸人们。
那些纸人明明只有手掌大小,映在墙上的影子却有成人那么高。
影子不断哆嗦,大张嘴巴无声尖叫,纵然是自己的仇人,刘石头也有点下不了手,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徐婆婆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她一把夺过刘石头手中的鞭子,朝着纸人唾骂:“我可没你这么好心!我那老头就是死在了他手里,我恨不能食其骨,饮其血,再杀他一百次!”说着扬起鞭子。
还未打在身上,地上的纸人已经头挨在地上,看墙上影子竟然有肩膀耸动大哭的迹象,一只手还朝着徐婆婆伸来,像是求饶一般。
徐婆婆骂道:“看见了没有?现在还想害我呢!”
一鞭子抽了下去。

他的手常年寒风里来去,粗粝又布满伤口。
当日迎娶妻子过门,他僵坐着不敢动作,生怕自己这蒲扇大的手一不小心就伤了她。他的妻当时就坐在床边,小小的肩,小小的身,那么小一个,只怕呼吸就能将她吹走。
后来他将这些糊涂想法告诉了她,她捂嘴笑得咯咯出声,“我又不是蝴蝶,怎么会被吹走呀!”
变成蝴蝶,变成小虫,这是她的小脑瓜会想出的浪漫遐思,他这样的粗人不太懂。可是后来她被山贼一刀砍断喉咙,他却糊糊涂涂想起来这句话——如果真能变成蝴蝶就好了。
至少你每年春天都会来看我。
张屠户眼前模糊,低吼一声,拎起铁鞭狠狠朝着抖动的纸人抽了过去。
也是神奇,铁鞭又长又粗,每一鞭却都能命中那小小的纸人,似乎专为克制它设计。
纸人本就被铁链压制得毫无力气,被抽过之后更是凄惨,似乎痛狠了,它忽然抬起头来,死死盯住抽打不停的张屠户,惨白的面孔写满戾气,好像要将他的脸永生难忘地刻进心底。
张屠户被它看得心中一抖,恶狠狠道:“这辈子你都动不了!死了这条心!”
这场单方面的鞭打持续了整整一夜,一年过去,仇恨不减反增,都在中元夜发泄了出来。
赵小萱小声道:“他们还要抽多久?”
熊哥打了个哈欠:“困死了,什么时候能回去睡觉啊?”
他们只是围观一夜就累了,何况一直动手的人?张屠户和刘石头这样的男人就不说了,可就连徐婆婆也不知疲倦地抽了纸人一夜。
江月鹿看着她歇一会,喘会气,又抬起手来——似乎仇恨能让她涌出无穷无尽的动力。
晨光洒进,朱大人宣布仪式结束,鞭子陆续还回,纸人被押送回地下,镇民再次变得冷淡安静,一如进城前的死气沉沉。
江月鹿转过头,“少爷,可以回去了。”
江月鹿原本以为,这位少爷草草看个开头,满足了猎奇心理后就会离开,没想到他还真的坐了一夜。巫师队伍里都有人不断打哈欠,他却认真看到了最后,甚至到现在所有人都走了,还坐着若有所思。
他这边出着神,没发现夏少爷一双眼早已移了过来。
大多数时候,那双眼尽是戏谑、张狂、暴怒和不耐,很少有像现在这样空茫。不知为何,江月鹿觉得现在才是他的本色。
“唔。”
夏少爷看向牌位前的空地,刚才就是在这里,那些人或哭或笑,情绪浓烈无比:“这便是仇恨?”
这句话问得没来由,但江月鹿却很快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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