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鬼界经历了一个凋敝时期。这种凋敝倒不是因为巫师猎杀,而是随着后世发展慢慢出现的自然消亡。后来的人不再畏惧自然天地,因此也就不再惧怕鬼神之力。连我们巫师这样在远古身兼要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如今也只是被人派去做些看宅风水的小事。”
“势力减弱的巫师们逐渐汇聚到了一起,打算适应这个该死的新时代活下去,这便是巫师学院的由来——”
冷靖哼道:“你也跑题了。”
江月鹿看着这两个人不露痕迹地斗法,咳声道:“所以十二乱鬼巫就是之后出现的吗?”
冷靖点头,“没错。鬼虽脱离三界之外,是怨气凝聚之物。但它们其实很聪明,而且对恶意的感知尤为强大。不知为何,它们似乎认为我们巫师凝聚在一起并非是件好事,于是也效仿我们各自占山为王,生生造出了一个个鬼都来跟巫师学院隔空叫骂。”
“如今这些恶鬼可不像从前好对付,为了区分它们,学院有人潜入鬼都密查数年,以死亡换来了珍贵的记录。”
“这些鬼,现在被我们分为四种。”
“四等灰鬼。外形看起来灰溜溜的,不起眼,没什么存在感,对人也没什么杀伤力。遇到了也不用怕,只需教化收服便可。”
“三等白鬼。它们容易被阴阳眼的人感知,有人看到以后口口相传,便有了那些流传在外广为人知的白衣女鬼形象,怨气较重。”
“二等黄鬼,这里的黄却不是说它的外形,而是说它们的死因无外乎都和金银钱财相关,人世间的恶事多由利益开始,这一类的恶鬼格外狡诈,很容易拉帮结派形成组织,也是最早成立了鬼都的恶鬼。”
“一等红鬼,前者我们说是因利益而死,这一类却多为情而死。红衣鬼多为女子,我们师祖说过女子比男子多一瓣心窍,玲珑剔透容易被伤,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冤孽就此而生。因情孽生出的鬼怨气极重,如果说黄页鬼还算能坐下来把生死问题变成利益问题聊一聊,那跟红衣鬼完全无话可说,她们杀人根本不需要理由。”
江月鹿想起了朱夫人,她算是红衣鬼吗?
冷靖苦笑道:“这几种鬼虽然苦大仇深,但还有办法收拾。还有一种青鬼,我们无法分类,连祖师爷见了都要绕道走。”
“巫书上有过记载,据说有人为了复仇将一个奄奄一息的孩子扔到乱葬岗,他在阴气极重的尸堆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熬了足足九九八十一天才撒手而去,这孩子死时满腔愤恨,恨天恨地恨父恨母,连路过一只小小蚂蚁他都眼红嫉恨,怨气冲天杀心难消,死后第一件事就是绞杀了乱葬坟里所有鬼魂精怪,而后下山折磨扔他去坟地的那家人,全家一夜暴毙血流成河,连半岁大的孩子都没放过。”冷靖摇了摇头。
“在怨气最重时死去的鬼是很可怕。但青鬼多是浸在仇恨痛苦里许多许多年化为的戾鬼,他们的报复心比起阎罗恶叉也不相上下。”
江月鹿道:“十二乱鬼巫,都是青鬼吗?”
“据说是的。但谁也没见过,见过的人都已经死了。”
赵小萱插嘴道:“那十二乱鬼巫到底是什么?十二个鬼?还有巫?”
“这五个字……”
林神音不客气地接过话茬:“这五个字是当年的密报,得拆开去看。”
“十二,指的是十二个鬼都。鬼都之主都是比红衣鬼还要强悍百倍的厉鬼恶叉,一旦现世,必定祸乱四方。这就是乱字所指。”
“至于鬼,想必不用再解释。”
“那巫呢?”
林神音却不说话了,他又失魂落魄起来。
陈川道:“不会吧,他怎么又下线了?”
冷靖只得接下去说:“说是为了纪念那位携情报而出的勇敢巫师,也为了鼓励巫师对抗恶鬼的勇气,于是将巫字也放了进去,但我们私下猜过,应该不会这么扯。至于到底为什么,到今天猜测许多,但还是没有一个定论。”
“我想,如果有朝一日能去鬼都看看,也许就能懂了。毕竟这密报就是当年只身入鬼都的巫师传来的。”
“不过。有一件事可以确定。”
冷靖看起来似乎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们。
“算了,这里离鬼都十万八千里……”冷靖下定决心,看向江月鹿,“十二个鬼都都主之上,还有一只万鬼之王。”
“这只鬼王行踪不明,名讳不知,相貌不知。”
“我们打听了百年,也只探听到一点消息。”
“什么?”
冷靖压低了声音。
“鬼王嗜爱血色,双眼赤红。”
第19章 纸人城16
赵小萱脑海中勾勒出一个青面獠牙的鬼王形象,忍不住哆嗦了下。冷靖见状道:“说是这样,但谁也没见过这位传闻中的鬼王,你也不用太过害怕。”赵小萱这才缓和了脸色。
解释完十二乱鬼巫是什么,冷靖便将记录集合起来交给了江月鹿,“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剩下的东西倒没什么稀奇。”
江月鹿翻开看过,文书是朱大人的任命书,上面有他的名字。
“时间……”江月鹿皱起眉来,“时间好像不是十年前。”
这么一想,试卷也没有清楚说过朱修远是什么时候来到熨斗镇当官的。
冷靖问道:“你还记得他们夫妇来到这里是什么时候吗?”
江月鹿不假思索,“十二年前。”
“十二年前……”
冷靖皱眉:“但这份任命书却是九年前的。”
正好在山贼过境之后,难道是朝廷感念这里死了太多人,提拔朱修远来当父母官?可是他老婆也没了,正常人不该离这个破地方远远的吗?就算是贪图仕途,可这么一个小旮旯地方,能干出什么政绩?
不知为何。江月鹿却想起了朱家那栋与周围格格不入的豪宅大院。
“这又是什么?”
赵小萱凑到那堆黑骨头渣前,闻了闻皱起眉:“……总感觉是不舒服的玩意。”
“当然不舒服了。”江月鹿道:“那是人被烧死以后剩下来的骨头。”
“什么?!呕……”
陈川扶着赵小萱去一旁吐了。
江月鹿指了指这堆黑骨头渣,对默不作声的冷靖道:“如果我没猜错,这些骨头就是当年那群巫师的遗骸。他们的名字是……”扫过七八个人名,却在最后的纸页残缺处停下,江月鹿皱眉道:“被撕了?”
冷靖看了那堆骨头半晌,附身想要捡起半枚人耳,却被另一人捷足先登。
林神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是我的。”
“你的?”
“对。”
“你怎么知道是你的?”
“因为我……”林神音张了张口,满脑子又是一片空白,和刚才莫名其妙找到这捆纸包的情况一模一样。他有多久没听到女神的指示了?
他浑浑噩噩地想着,紧紧捂着那半片冰冷的人耳,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耳朵上的缺口。
或许、应该、可能……就是他的……
但他为什么不敢笃定呢?
他又变成了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呆子,连别人的道谢也没听到:“不管怎么样,还是多谢你找到这包东西。”
林神音充耳不闻。江月鹿摇了摇头,他已经想不起这个年轻巫师初入城时镇定自信、意气风发的模样了。
他招呼赵小萱和陈川过来。
“我告诉你们剩下两题的答案是什么。”
“!!!”
陈川:“呜呜……”
赵小萱:“我爱抄答案我爱大学霸呜呜……”
在两个人的哭声里,江月鹿无奈念着答案:“第四题选D,以上答案都不对。杀了刘石头的不是人,是昨天夜里出现过的朱夫人。”
“她当时本来也要杀了我的,不过……”江月鹿短暂地失神,而后很快清醒过来,“第五题……第五题的答案是朱夫人的梳子。”
“可是都不知道问题是什么啊?”
冷靖打断他们,“听江月鹿的,天很快就要亮了。”
一缕晨光破进木窗,系统女声再次响起。
她似乎没想到有这么多人活下来,语气僵硬地履行了答题步骤,看到所有人都回答出正确答案,她沉默了好一会,再次开口,声音简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很好,很好。很高兴你们六人通过了第二次答题……”
“敬请期待第三次吧!”
仿佛一扇无形大门狠狠甩在了他们脸上,等这气急败坏的声音走了半晌,赵小萱才惴惴开口:“……好了?”
江月鹿点头:“好了。”
陈川和赵小萱欢呼雀跃,却瞥到姜心慧低头不语,他们的手在半空中尴尬地举了半天,不由得垮了下来。
赵小萱道:“心慧,咱们去找找袁响吧,万一他还活着呢?你昨天也没看到他是不是死了啊……”
姜心慧点了点头,虽然心底里都没抱什么好结果,但毕竟队友一场,能找到尸体将他埋葬也是好的。
冷靖和江月鹿出了醉仙楼,林神音本来一副雷打我我也不走的架势坐在地上,被江月鹿抓住后颈也带了出来。
阳光照着醉仙楼前的空地,浑身都暖洋洋的,他们聊得话题却无比冰冷。
江月鹿:“你也发现了?”
冷靖点头。
江月鹿叹了口气,“系统……”
现在都不能叫她系统了。
临时开始的第二次答题,突如其来的陷阱,谁家的系统会诱导考生答错题?
这样的做事风格倒让人想起那位朱夫人,问一个谁也不知道的问题,摆明了就是想害人而已。一个个冠冕堂皇包装上色,假装公平人道地取你性命……
好在,她们似乎还不算肆无忌惮。
她只能抹掉题干并在过程里诱导,但不能无视考试系统的运行机制。
答对了,就得分。答错了,才有惩罚。
事实上第五题的答案可能还有许多种,一道被抹去关键信息的题可以指向任何方位。“梳子是凶器”这个答案,包括在几十分之一之中,他赌的是一个微小获胜的概率——系统被她抢夺了,但她也不敢顶着系统的名义胡作非为,临时开题又连杀四人,昨夜已经算是挑战了系统的上限,她不会在今天早晨继续杀人。
就算如此,也只得来了一时半会的安宁。
至于她说的下一次答题会是什么……
谜题一个接着一个变成连环死扣,死亡又一个接着一个来临。他们沐浴在阳光下,却因不知前路感到刺骨冷意。
好半天了,江月鹿才道:“等陈川他们回来了,我们先去祠堂,找一找他们说的红牌。”
再次来到祠堂,远远就看到高耸入云的青树,树冠如同高空张开的墨绿巨伞,将云层与高空掩盖在后。
江月鹿心中莫名有了一个念头,树犹如此,人呢,鬼呢?这个地方就有一只大鬼藏匿在巨树身后,借由树制成的纸人戕害无辜。
他眯起眼,“他们说的红牌,是不是树上挂着的?”
“哪里?树上有挂东西吗?”
赵小萱和陈川伸长了脖子,终于在翠绿之间看见一点点鲜红。
“真的有啊!”赵小萱十分高兴,“我可会爬树了,这个活你们谁都不要跟我抢,我上去一定能拿下来!”
她和陈川一直受人照顾,现在终于能帮上忙,说不出有多开心。
江月鹿嗯了声,“那就拜托你们了。”
三人迅速开始分工合作,江月鹿瞥了一眼坐在地上喃喃自语的林神音,对冷靖说道:“那我们先去祠堂看看。”
推开祠堂的门,冷风就扑了满身,视线都跟着暗下去。江月鹿环视一圈,不知道是不是只有他们两人的缘故,祠堂内变得宽敞起来,和中元节那天比起来,格外冷清安静。
灌满这里的也许不是人,而是那些流动了十年越加汹涌的仇恨。
“怎么了?”冷靖忽然问道。
“没事。我只是在想……”
他回忆道:“记录上写的是‘鬼就在红牌之下’。可红牌却悬挂在高空。‘之下’是空气,是树根……”
冷靖安慰道:“也许他另有所指,不必在意这些细节。”
江月鹿点头,将这件事先放在一边,两人在偌大的祠堂内分头寻找起来。
他走到供奉的牌位桌前。说是桌子,其实更像是一面高墙。当年死了太多人,一百多人的牌位连绵成高山,每一面都擦拭得干干净净,他站在这一面被死亡组成的高墙面前,却不觉得压抑,而是莫名的悲凉。
过去的气息宛如蜿蜒攀爬在地砖缝隙里的薄光,一寸一寸接近人心。
升腾而起的光尘如同往事的轻烟,轻声诉说着什么。
是怨恨么?还是难熬的寂寞与思念?
江月鹿绕到墙后,却没发现任何通道,想来当初锁链纸人们能从牌位后走出来,是因为朱大人或是谁提前触发了机关。
看来这个祠堂有点名堂。
一无所获,他又绕了回去,重新站在肃静的高桌前,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牌位上的名字,闭上了眼一动不动。
冷靖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一回来就看见江月鹿如老僧入定,吓了一跳,“你干什么呢?”
“别说话。”他闭着眼回答。
半晌,他才睁开眼,摇头道:“多了一个。”
“什么?”
“牌位的数量不对,多了一个。”
“你怎么知道?”冷靖恍然大悟,“难道你记得每个人的名字?”
试卷有一页是熨斗镇的人丁户簿,一家几口,姓甚名谁都罗列在内。一般人看到这东西只觉得头都要大了,谁会去细看?更别说把它们全记了下来。
江月鹿还在思考,随口道:“我就是看了一眼。”
言下之意,看了一眼就记住了,这我也没办法。冷靖呕血。
至于多出来的那块牌位,其实也很好找,摆放在最高处。因为太高够不到,所以两人只能远远看一下,倒是能瞧见牌位上书写的字迹。和其他别无二致,但少了一个名字。
这块多出来的牌位,供奉的是位无名氏。
第20章 纸人城17
除了没有姓氏,那块牌位和其他的没什么区别。找了半晌一无所获,冷靖叹了口气,“先出去看看他们那边吧。”
江月鹿没吭声,目不转睛望着供桌。
漏了点点香灰的香炉,燃了一半的蜡烛,每块牌位之后还有一个乌黑的小罐子,如婴儿手掌大小,用符纸密封着。
“噢。”冷靖恍然大悟,“说起来考察范围是生基坟,进来后和生基有关的什么也没看到,我还以为又是系统玩的文字游戏……”
“原来在这里啊。”
生基坟?
他只听说过生基。做生意的人比较迷信,钱赚够了还想延年益寿,这时就会打转运的主意。不过他一贯不喜这些,有人提及也总是岔过去。
见江月鹿不太了解,冷靖便解释起来。
生基。生命的根基。听起来是个很大的概念,但只要把它想象成一个人与生俱来的能量就很好理解了。
人活着,运势就有起有落,人若是死了,生基也不会立刻消散,而是化为另外的物质,蔓散于天地之中,只与自己的亲属后代相互牵连。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说头七守灵能听到脚步声,有时梦里也能见到逝去的亲朋好友。
不过,将生基看作运势、寿命其实都不太准确。但是人们往往想起生基时,都是想给自己改改运势、延延寿命的时候,因此很难不在叙述时将其等同。
以前有过一些记载,说某某大限将至,不愿死去,于是找人算来一处风水宝地,给自己挖出一个生基坟,再取自己的毛发指甲、贴身衣物以及生辰八字埋进土里,希望能用一场假死骗过仙官,再多得几年命数。
细究就知道这些传说很不靠谱。
能代替一个人死去的难道只是头发八字这些东西?再说了,要是真有仙官这么神的人物,人家掐指一算不就知道这个人还活着吗?漏洞颇多。
“那生基、生基坟,都是唬人的?”江月鹿问道。
冷靖摇头,“没那么神奇,但也不能说是全然没用。”
生基,能量,就像人的注意力。这里用多了,那里自然就少一些。所谓“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话虽如此,有一些人不用种生基也能逆天改运,这一类人,大多都遭受过巨大变故,重击之后没有一败涂地,反而挺直了腰杆、咬住了牙关,唾了老天一口,说老子不信天意,一定给你活出个人样来。
江月鹿听得微微一笑,心道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
心中有想法是一回事,实际去做了又是一回事,做了还能十年如一日坚持下来还是另外一回事。说着“老子就是不信邪”的人那么多,但最终能将挑战上天的诺言变现、真正活出人样的人并没有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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