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庭卓“嗯”了一声,揉了揉酸痛的小腿,跟了上去。
刚走了没多久,只听前面传来马蹄声,和车轱辘在地上滚动的声音。
车里有人在说话,话里话外全是拍马屁。
两人同时侧目。
映入眼帘的是一辆颇为奢华的马车,车身上有一个标识,晏庭卓看了之后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是什么。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要是这马车能给我用用该多好。
“无聊死了,怎么还不到!”
“快了快了,少爷,咱们再要一个时辰就到了。路不好,怕颠着您,咱们得慢慢走。”有人低声下气地哄道。
这时马车上有人掀开了帘子,跟晏庭卓正好来了个对视。
“呦!是你!”那人一愣,大笑起来。
玉山低声问:“师叔,此人你认识?”
晏庭卓点了点头:“唐家七少爷。”说完他补充了一句:“有过节。”
“看起来不是个善茬。”玉山小声说道。
“是,估计躲不过去了。”晏庭卓严肃道。
玉山咕哝了一声:“真倒霉。”却动了动身体,挡在了晏庭卓面前。
那位七少爷也在喊:“真是冤家路窄!本少爷这次说什么都要一雪前耻!”
说完,他跳下马车,对车里的人喊:“都给我下来,快点下来,给本少爷报仇!”
车里的人哪敢让他催,在七少爷下来的时候,就陆陆续续地跳下了马车,挨个站在七少爷的身前,成拱卫的姿势。说到底,他们也只是以保护为主,替少爷出气是次要的,最多就是哄孩子玩。
七少爷不知道护卫们是怎么想的,他得意地数了数双方的人数:“我们有六个人,你们只有两个,这次看你还怎么躲得过去!”
玉山眼珠子一转,大声说道:“你说你们有六个人,可见,你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是人。”
“你才不是人!”七少爷被激怒了,手一伸,大喝道:“连这个嘴贱的一起打!”
玉山高喊:“你们敢打我!我师傅说金泉寺顺昌法师的亲侄子,你敢打我,我就要你好看!”
猝不及防吃了个瓜,晏庭卓诧异地看了玉山一眼,接着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七少爷身上。
七少爷完全不吃这一套,他蛮横惯了,就认准一个道理:“你跟他一伙的,那我就连你一起打!”
谁劝都没用,后面的狗腿子急的上蹿下跳,七少爷岿然不动。
偏偏有一个狗腿子独辟蹊径,问七少爷:“少爷,要不小的把他杀了给您出出气。”
七少爷翻了个白眼:“别给我找事!那姓白的女人再找我娘的茬怎么办?先揍一顿出出气,以后有机会再杀。”
这主仆二人轻描淡写的语气听的晏庭卓心中发寒,深感这唐家真的不是好地方。
这次晏庭卓还想用上次抱膝盖的流氓打法,发现没有用了。毕竟上次那七少爷的小跟班也只是狐假虎威一下,没什么打架经验。这次冲上来的是实打实的成年人,下手也重。
这下,玉山和晏庭卓两个人是真正的寡不敌众,被这一行人揍了个鼻青脸肿。
七少爷带着人耀武扬威地走了,留下两个人躺在地上哎呦哎呦。
互相检查了一下,看起来凄惨无比,好在都是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
看来这些人里面还是有明白人,这次明显地放水了。
玉山气愤地道:“我想起来了,马车上是唐家的家徽!哎呦……那是唐家的少爷。”接着他顾不上气愤,反而好奇地问:“你不是唐家出来的人吗?怎么还会得罪唐家的少爷?”
这种时候关注的重点居然是八卦,晏庭卓对此都无奈了。
他简单地解释了一句:“我打过他手下的人,这人很记仇。”说完,他反将一军,问道:“你刚刚说的,你师傅是我师傅的亲侄儿,是怎么回事?”
第十八章 又被打了
玉山支支吾吾地道:“就,就那么回事呗。师傅他老实巴交的,以前在村里老是受欺负。师叔祖干脆让他剃度出家,在眼皮子底下帮衬着呗。哎呀,师傅脸皮太薄了,不允许我们说!我干脆直说了吧,其实,我师傅还是我亲叔叔呢,我们师兄弟几个,除了玉仲,其他都是同族的堂兄弟,是真正打断血脉连着筋的亲戚。”
晏庭卓若有所思:怪不得小厨房里的人看起来亲厚的宛如一家,人家本来就是一家人。
“那玉仲是谁家的孩子?”
“他是我师傅捡到的孤儿。我们一把屎一把尿把他带到这么大,跟亲兄弟也不差什么了。”
玉山慢吞吞地爬起来,疼的龇牙利嘴的,还不枉邀功:“小师叔,你是师叔祖的亲徒弟,我师傅是师叔祖的亲侄儿,咱们的关系,近着呢!”
晏庭卓也爬起来,真心实意道谢:“谢谢你今天挡在我面前,玉山!是我连累你了。”
如此郑重,反而把玉山弄的不好意思了。
两个人客气完,才顾得上发愁。
太阳离落山,还差一点点距离。这大晚上的,一个小年轻,一个小孩,两个人都还带着伤。这可如何是好?
玉山咬着牙背起竹筐:“走!忍一忍,我们不能走那条近路了,林子里晚上说不定有狼……好想赶紧回去啊,我师傅那里有药。”
晏庭卓深吸一口气,也背起了他的竹筐。
两个人相互搀扶着,往来时的路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能看到月亮慢慢升起来,气温也下降了不少。
深秋的夜晚,还是有点凉的,两个人都是穿着单衣,被凉风一吹,不约而同打了个喷嚏。
可千万不能生病!
晏庭卓如临大敌。
突然,玉山停住了脚步。
晏庭卓似乎也听到了什么动静,似乎是什么呼喊声。
玉山眯着眼睛往前看,看着看着忽然高声叫起来:“师傅,师兄,我在这里!”说话的尾音都有些颤抖了。
很快,对面的呼喊声也能辨认出来了,叫的正是玉山和他的名字。
是小厨房的人来寻找他们了!
晏庭卓想到这里,也忍不住有些激动起来。
玉山更是急的不顾身上的伤,直接跳起来大喊:“师傅!师兄!这里!”
晏庭卓也开始大声呼喊:“智——光——师——兄——,我们在这里!!!”
他还没有变声,童声清亮,劈开夜色直达众人耳中。
智光几人都听到了,他们瞬间松了一口气。
“师傅,是小师叔的声音!”
“找到了找到了!”
“师傅,他们在前面!”
“看到了!”
“我去接他们!”
两个年轻的急不可耐地跑快了点。
那一堆人举着火把快速移动着,晏庭卓也看到了,正是智光和尚和他的几个徒弟们。仔细一看,成年的都来了。
“师傅!”玉山带着哭腔扑了上去,一个十八九岁的大小伙子在师傅怀里委屈地哭成狗。
“哎呀!玉山呐,你怎么受伤了?!”智光和尚大惊失色。
“啊,小师叔也受伤了!”另外一个和尚也惊讶地喊道。
众人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
发现是皮外伤,才稍微放下心来。
但两个人的凄惨样子深深刺激到了众人,大家不由分说地拿东西的拿东西,背人的背人,一行人又着急慌忙地往回走。
路上两个人被仔仔细细问了一路,最后通通对七少爷同仇敌忾起来。
晏庭卓趴在某个师侄的背上,在人体温的温暖下,夜晚的寒冷也似乎消失了。
他此刻有些感谢上天,让他重新感受到家人的温暖,即便这一切都是顺带的。
想着想着,也许是因为安心,也许是因为疲累,他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两个人受伤,并没有引起寺里的过多关注。
但是吴瓦看到晏庭卓,脸上的惊诧盖都盖不住。
半夜里,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还是忍不住点灯连夜写了一封信,并在第二天天不亮时叫人送了出去。
此刻,晏庭卓还在呼呼大睡。因为受伤,他今天的早课也被免了。
因祸得福,他睡了穿越以来最沉的一觉。所以,在听到白夫人已经带人上山而且要马上见到他的消息时,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完全没有将白夫人上山,和他自己受伤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直到吴瓦露出急不可耐的表情,才让晏庭卓产生警觉之心。
可惜,有点迟了。白夫人不到中午时就已经上了山。
当时晏庭卓刚从经堂里出来,见到面沉如水的白夫人,心中诧异不已。
不是说过两天吗?发生了什么事?
白夫人见到他这幅鼻青脸肿的尊容,冷冷地哼了一声。待见到他手中手抄的佛经,才缓和了一点脸色。
晏庭卓上前见完礼,就被白夫人的心腹带到了一间空屋子里。
晏庭卓知道,这必然是经过顺昌法师默许的,或者,就是他安排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仅仅是他跑出寺的事,不可能让白夫人如此生气。
但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没有任何主动权。
几个人,一间屋子,直接弄出了审讯的架势。
晏庭卓虽是站着,在他们这些人眼里,也跟地上跪着的吴瓦没有丝毫分别。
“未经允许,你为什么私自出寺?”碧桃厉声问。
“当初,可没有规定我不能出寺吧?”晏庭卓淡定地反驳道。
“什么?”碧桃愣住了,他竟然不求饶?
“再者说,这次受伤,我本来也是受害者。你们不去找凶手,反而来找我,是个什么道理?”
“你竟敢狡辩!”碧桃没想到他不仅不肯求饶,还敢反驳,气的声音都变大了。
晏庭卓看了她一眼,没跟她争吵,而是面向白夫人。
“白夫人,如果我没有记错,当初上山时,说的是我入寺剃度,替少爷祈福。我哪样不是按你们的要求做的?怎么现如今,我跟师侄下山一趟,就成了十恶不赦的罪过?”
“你下山一趟,我儿就开始高热不退,可见是你心不诚,引发了他的旧疾。要不是吴瓦告知我,你还想瞒着府上不成?”
白夫人竟然真的是为了他受伤的事而来。
原来,昨天晚上,八少爷不明原因发起了高热,烧的快昏厥过去。
而吴瓦这个蠢货一大早就写信回去告状,白夫人对了对时间线,严丝合缝的一塌糊涂,干脆直接亲自上山,看看情况。
谁知道能看到一个鼻青脸肿的晏庭卓。
白夫人想搞连坐,晏庭卓不吃这一套。
小少爷发烧又不是我害的,最无辜的就是我!
他将话题转了个方向:“昨天半夜发生的事,今天一大早夫人就收到信了。吴瓦可真是忠心呐!”
白夫人看了看地上跪着的吴瓦,也为他的愚蠢而头疼。
她知道吴瓦告状的初衷是想要拿捏青墨,但他怎么不想想,他被送上山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本来晏庭卓还算听话,现在短短几个月就被此人激起了一身反骨。
白夫人很是心累地说道:“吴瓦,你也是老爷身边的老人了,跟着老爷从京城回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上山下山的过于辛苦,以后,这山上的事就不用你管了,你还是去守着老太爷吧,清静。”
吴瓦傻眼了。白夫人的意思是,他要去给老太爷守墓!如果真的被打发去当守陵人,他一辈子别想有什么前程了……不仅是他,他的儿子、他的孙子,都会受到牵连。
然而不等吴瓦求饶,立刻有人把他堵上嘴拖了出去。
处置完吴瓦,白夫人又把目光转向晏庭卓,她眼里的不满都快要化为实体,甚至还有隐藏起来的杀意。
可惜这个人太邪门了,他上山,儿子就变好,他出事,儿子就病重。她投鼠忌器,并不敢冒这个风险。
万万没想到,这个卑贱的小厮真的跟自己的儿子绑定了命运,实在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至于你”,她忍耐片刻,说道:“你要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你是替我儿出家!从今日起,在寺中禁足,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出寺!”
就这样,晏庭卓出去了一次,就被下了禁足令。
他名义上脱离了唐府,白夫人确实管不到他。但这禁足令是顺昌法师亲自发的话,寺里没人敢不听。
白夫人这次极为雷厉风行。她回去之后,当天又送上来两个人,个个孔武有力。美其名曰“贴身保护”,实则监视。
同时,她查出来罪魁祸首七少爷之后,立即给他找了个极为严厉的老学究做师傅,并且禁足了七少爷的亲娘五姨娘。
昏暗的灯光下,八少爷小口小口地喝着药,他昨日已经从高热中醒来,但精神一直不太好,白几乎昏睡了一整天。到了晚上喝药的时间,才彻底清醒过来。
他看着灯下坐着沉思的母亲,突然开口问道:“娘,您出气了吗?”
白夫人转头惊讶地看了看儿子,然后摸了摸他的额头:“你小小年纪,别管这些。好好做功课,这样你父亲才会高兴,知道吗?”
八少爷点了点头,跟母亲保证道:“我的功课,比七哥好多了。他不学无术,父亲不会喜欢他。”
白夫人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对,从小你父亲就宠你,你可千万不要让他失望。等你病好了,我们就去京城,到你父亲身边。”
八少爷认真地保证道:“我会快点好的,娘,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白夫人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小孩子看不懂的惆怅。
八少爷低头想了想,觉得母亲应该是出了一点气了,但是他七哥的亲娘五姨娘,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第二十一章 少爷心事
果然,没过多久,京里就发来一封唐老爷的亲笔信。信中十分反常地斥责了白夫人,说她嫉妒成性,小肚鸡肠,能力不足,家里的孩子都管不住。
一封信看了一半,气的她眼圈都红了。
再看信里紧接着又说,让白夫人收拾东西,把五姨娘把七少爷送到京城,由他亲自管教。
白夫人气的将信摔到妆台上,忍不住对碧桃发脾气:“老爷他这次对八郎只字不提,到底是什么意思!”
八少爷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母亲生气。他其实很早的时候就意识到,父亲对自己的宠爱变少了,对母亲的宠爱也变少了。
白夫人曾经沉浸在青梅竹马的梦里,对丈夫情真意切,从来不肯在内心承认,人都是会变的。这种幻觉自然也影响到了她的亲生儿子。
在八少爷心里,他一直是最受父亲宠爱的孩子,他也曾经对此非常自得。
但从去年他被从京城送回老家之后,他的梦就醒了。父亲曾经宠爱过自己,但因为自己不争气的身体,似乎已经放弃了自己。
但母亲对他寄予厚望,他只能奋力维持住这种假象,表现的更努力,更优秀,来哄母亲开心。
而他的七哥,不学无术,仅仅因为身体强壮,就能获得“亲自教导”。
八少爷想到这里,既觉得困惑,又觉得悲哀。他在心里默默地问自己:假如有一天,自己没有什么用处了,也会被母亲放弃吗?
他不由自主地看向白夫人。
白夫人此刻又愤怒又伤心,刚发完火的她,神情中带着一丝疲惫,再加上一直照顾儿子,脸色也有些憔悴。
八少爷瞬间内疚了,他想起这一年多,母亲因为自己的身体殚精竭虑,顿时心中对方才的这种怀疑充满了负罪感。
于是,他再次开口对母亲保证:“娘,我会争气的!”无论是身体,还是学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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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去冬来,岁月如流。
晏庭卓在大魏朝度过了五个春秋。
这几年,他背靠小厨房这几个大粗腿,日子过的算是滋润。
在这个十里地能有三座庙的县里,金泉寺能异军突起,独占鳌头,不得不说还是有几分本事。
首先方丈他老人家十分有名望,他曾奉诏给皇帝讲经,可见是有真材实料的,民众也十分信服。这就带的金泉寺香火极为旺盛,香客络绎不绝。
方丈的弟子顺昌法师经文上差了许多,但搞经济是一把好手。寺里抽签算命、超度法事、看风水、算八字的业务都有他的手笔,在前几年兴盛的时候是财源广进。
再加上皇帝崇佛,从上到下无不效仿。官府除了布施,还给了各大寺庙无数的便利。
不仅如此,金泉寺名下还有大片良田。有田就有粮,他们一点都不缺吃的。更何况在这个时代,寺庙名下的土地上完全不需要缴税的,僧人们也不需要服徭役。附近村民为了秋收时多一点余粮,同时不去服徭役,纷纷跑去给金泉寺当佃农。
尤其是近两年,他们开发了诸如茶、豆、油等商品,都放在金泉寺名下的商铺做买卖,生产销售一条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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