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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廊风雨(孔瓷)


“教什么?”谢素云的口气瞬间冷了下来,严肃地瞥向谢有琴,“教人在背后说人家的家长里短吗?”
谢有琴不说话了,在别的事情上倒还有限,一到一些规矩上面,谢素云就格外保守,比如现在,谢有琴当着她的面数落别人家的家事,这是谢素云不允许的。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谢雨浓看妈妈和曾祖母僵持着,便偷偷看奶奶的意思,吕妙林冲他眨眨眼睛,小声说了句早点回来。谢雨浓赶紧放下筷子,跑路了。
“谢雨浓!你给我回来!”
“我会早点回来的!”
他一出门就被拽住手腕疯跑起来,他们穿梭在夏日的晚风里,风微微的热,浅浅的潮湿,混杂着汗水的咸味,谢雨浓跟着戚怀风,就跑在这样的风里。在此后漫长的人生中,谢雨浓对夏天的记忆,总停留在这个暑假,停留在这样多情的风里,他被拽紧手腕,踉踉跄跄地跟在戚怀风的身后,世界仿佛被融上一层橘黄色的糖浆。
“我们去哪里啊!”
“去鬼屋!”
“鬼屋?!”
谢雨浓下意识挣开他的手,两个人都停了下来。戚怀风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皱着眉问他:“怎么了?”
谢雨浓不好意思承认他怕鬼,他知道戚怀风说的鬼屋,就在田野的深处,有一处老房子,很破很破,从谢雨浓记事起那里就没有住过人,有老婆婆说那里吊死过人,阴气重,所以没人住。
“你干嘛要去那里?玉梅阿婆说了,那里阴气重,小孩子不好去的。”
戚怀风平复了奔跑过后的呼吸,靠近了谢雨浓两步,谢雨浓微微仰着头看他,看见他笃定的神情。
“这个世上根本没有鬼。”
谢雨浓不想跟他争辩这些,重点又不是这个,重点是现在天色晚了,他们两个人要往田野的深处走,这本来就很危险。
戚怀风像看破他的心思,冷笑了一声:“你害怕。”
“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去。”
谢雨浓反问道:“我们为什么要去那里?”
“因为我要证明那里没有鬼。”
谢雨浓瘪着嘴,有点郁闷,他和戚怀风好像在说一个事,但又好像不在说一个事。他不知道说什么了。戚怀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索性直接牵起了他的手,拽着他走。
路上他们遇到玉梅阿婆摇着蒲扇在村里闲逛,她跟他们问好,谢雨浓蔫蔫地回了阿婆好,戚怀风倒难得蛮高兴的,回答得很积极。蒋玉梅看他这样,也很意外,于是摸摸戚怀风的脑袋,问他们要去哪里玩。
谢雨浓刚要说话,就被戚怀风抢了:“我们去看钓鱼。”
说完,他还不忘回头看着谢雨浓,谢雨浓被他盯着,不敢反驳,于是违心地嗯了一声。玉梅阿婆连叫他们好几声乖囡,放他们走了。
田野上的风比别处的更凉,因为这里有水。那些青蛙和蝉,你永远不知道它们在哪里,但它们好像无处不在,每一个角落都是它们的声音。就像风……就像戚怀风。
谢雨浓跟在戚怀风的身后,小心地走在田埂上,他在想自己什么时候能跟戚怀风一样高,他好像总是差戚怀风一点点。成绩差他一点点,身高差他一点点,勇气也差他一点点。这一点点到底要多久才能补得齐,等他十八岁吗?大人都说成人了就不一样了。
十八岁的时候,他能赶上戚怀风吗。
他专注地想着,甚至没察觉到戚怀风已经停了。
“到了。”
谢雨浓撞上他的背,冷不防差点摔下田埂,还好被戚怀风抓住了。他心有余悸地望了眼水田,才抬头看向那座老房子。
它真的很老很老了,连房顶都长着碧绿的草,大门两侧有两扇窗户,并没有装窗门,像人脸上没有眼睛,两个黑色的洞一样,仿佛有什么更幽深的东西注视着谢雨浓。那些青蛙和蝉叫得像在哭,谢雨浓的心脏跳得更快。
戚怀风向前走了两步,没听见动静,于是扭头看向谢雨浓。谢雨浓盯着那房子,脸色发青——他很害怕。
“来。”
谢雨浓打了个冷战,看向戚怀风,看见他向自己伸出一只手。风吹开戚怀风的刘海,他的眉头微微蹙着,使他看起来有一种很细微的天然的严肃感,谢雨浓毫无防备对上他的眼睛,鬼使神差一般,他就是把手搭上去了。
就像那个雨天,他义无反顾跳进戚怀风的怀抱。
只是因为他说了个“来”字。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不知道是第几遍了,戚怀风忍无可忍,总是回头看了一眼谢雨浓:“别念了,念佛招鬼。”
谢雨浓愣了一下,问他:“你不是说没有鬼吗。”
戚怀风不置可否,只好回头看这屋子。
这里头还是传统的黄泥地,发霉的墙面爬了不少爬山虎,也不知道多少年没人住了,这里头只有一把烂椅子,别的什么也没有。倒是有个灶头,草都凑窜出灶口了。戚怀风自如地在屋子里四处打量,看看这,摸摸那,甚至还坐了一下那把凳子。
谢雨浓则攥紧了手心,只觉得头皮发麻,他总觉得这里悉悉索索有声音,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声音,戚怀风又不让他念佛,他只好在心里大喊阿弥陀佛,如果有鬼先抓戚怀风吧!
太阳已经落山,但天还没黑透,有一些蓝色的天光可以见物。戚怀风抬头从房顶的破洞望出去,见到浅浅的月亮,夜还不够深,月亮也还不够分明。
“谢雨浓。”
“啊?”
谢雨浓抓着他的衣服,缩在他身边仰头看他。
戚怀风一低头,看见他水灵的一双瞳仁里装满了惶恐,忽然笑了。
“你知道吗?”
谢雨浓一看他笑,就有点怕怕的:“什么?”
戚怀风指了指上面,笑得很狡黠:“我看到房梁上吊着一根麻绳,这里真的吊死过人。”
谢雨浓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脑子里只是嗡嗡的,心脏跳得快到要破出身体,终于他无法忍耐这种折磨,撕破喉咙闭着眼大叫着冲了出去。
“喂!谢雨浓!我骗你的!”
“你去死吧!”
回去的路上,谢雨浓一个人走在前面,戚怀风跟在他后面几步远的地方。谢雨浓生气,气自己像个傻子,被戚怀风耍得团团转,又气戚怀风非要来什么鬼屋,可归根结底又是他自己要跟来的。
他闷闷踹了一块脚边的石子,因为穿的拖鞋,自己反而疼得嘶了一声。
戚怀风幸灾乐祸了一句:“傻子。”
谢雨浓几乎立刻扭头瞪了他一眼,戚怀风被他看得愣了一下。谢雨浓很少露出凶的一面,大部分时候他都像只受惊的小鹿。而戚怀风愣神的样子看起来更严肃,谢雨浓忽然没了瞪他的底气,扭过头去继续闷闷地走,比先前还要慢吞吞一些。
他听见身后的脚步变近了——戚怀风跟上来了。
“谢雨浓,你刚刚什么表情?”
“什么什么表情……”
“就你刚刚扭头看我啊。”
“……没什么表情。”
“你能不能再那样看我一下。”
谢雨浓莫名其妙,他停下来看向戚怀风,夜色里他的眼睛熠熠发光,可这不是什么值得兴奋的事情吧?
“为什么?”
戚怀风走近他一步,谢雨浓后退了半步,一只小猫从他们身边喵呜一声窜了过去,把谢雨浓吓得又把这半步吃回去了。谢雨浓抬头就能看见戚怀风的眼睛,看见他怪异的好奇。
“我就是想再看一次。”
谢雨浓别扭地眨了眨眼睛,皱着眉推开了他。
“我要回家了。”
这一次,戚怀风没有跟上来。谢雨浓走出很远才回头,而小路上早已经没了人,他抬头看了看天,月亮明晃晃地挂在天上,照得夜晚异样的静谧。戚怀风就像没有存在过一样消失了。
谢雨浓回过头继续走,他想他永远不能明白戚怀风的古怪,他们可能本来也不是一类人。
一连好几天,谢雨浓吃完饭都在家里做作业,连谢有琴也好奇起来。
谢有琴把洗过第一遍的碗递给吕妙林,透过厨房的窗户瞄谢雨浓。
“妈?小雨跟那孩子吵架啦?”
吕妙林也探头看了一眼,看谢雨浓专注地拄着小铅笔在写字,她思索了一下,回答道:“估计是,好几天没看到小怀风来找他了。”
谢有琴嘀咕了句:“要真不来往也就算了……”
吕妙林看了她一眼,从她手里夺过一只碗,怪道:“干嘛这么防着小怀风,他就是个孩子。”
谢有琴脸色说不上多好看,默默把水龙头开大了些:“听说戚浩要离婚了。”
“离婚?”吕妙林下意识看了一眼窗外,确认谢雨浓听不到,才继续问,“沁怡不想过啦?”
“他们家那个情况……谁想过。”
吕妙林不知道怎么接话,沥了一摞碗放到台子上,叹了口气:“可怜了小怀风。”
这一回,谢有琴没有再说刻薄的话,人心是肉长的,小孩子是无辜的。
“是挺可怜……父母都没好好管过他……”谢有琴抬头看向谢雨浓,自言自语似的说了句,“有时候想,真是对不起小雨。”
吕妙林皱了皱眉,关上了水龙头:“不要提他,当他死了。”
那头的谢雨浓,像感应到什么似的,抬头看向了厨房。他看见奶奶转过身去,妈妈侧身靠在洗碗池边,她的刘海扎不起马尾,就那样遮住了她半张脸。谢雨浓只能看见她抿起的苍白的嘴唇,像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妈妈时常看起来单薄,落寞,像一道月亮的影子。
谢雨浓把笔放下了,低头看着作业本发呆。
“谢雨浓?”
谢雨浓愣了一下,才呆呆地抬头。
他看见戚怀风站在门外,还是穿着他那件脏兮兮的白背心,他的身体似乎晒得更黑了,最近日头很毒,不知道他又在洗衣台坐了多久。
戚怀风看他不动,便又叫他:“走啊。”
谢雨浓扭头看了看厨房,妈妈和奶奶都已经不见了,他下意识觉得今天不应该乱跑,可戚怀风主动来找他了……
他想了想,走到门前,隔着铁门回答道:“我今天不能出去。”
“为什么?我们今天不去鬼屋了。”
谢雨浓摇摇头:“不是这个……我妈妈不开心,我不能惹她生气了。”
戚怀风咬着嘴唇,看了他几眼,忽然对里头抬了抬下巴:“你在写什么?”
谢雨浓扭头看了看那张高背椅,上面摊着他的暑假作业,他低下头想了想,用一种商量的口吻询问戚怀风:“戚怀风,你今天陪我一起做作业吧。”
写作业这么无聊的事情,谢雨浓本以为戚怀风会一口回绝,不过——
“好啊,写吧。”
他竟然答应了。
谢雨浓小口小口吃着西瓜,好奇地盯着正帮他看作业的戚怀风,感觉这个人真的很神奇。
“来,再吃两块。”
谢素云一手拿蒲扇,一手又端了一盘子切好的西瓜出来。还没等谢雨浓伸手,戚怀风先伸手接了过来,还说了谢谢。谢雨浓啃着瓜打量着戚怀风,感觉这个人今天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但帮他做作业,还很好声好气地跟人说谢谢。
戚怀风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没什么……”谢雨浓咕哝了一句,目光扫到那盘西瓜,“你怎么不吃。”
他一说,谢素云便也劝起来:“小怀风,吃西瓜呀。”
戚怀风抬头看了眼谢素云,看到老太太脸上慈祥的笑意,便飞快地低下了头,抓起了一块西瓜往嘴里塞。
谢雨浓看西瓜的水滴到他的腿上,忍不住叫他:“你慢点呀。”
戚怀风这才慢了一点。
很奇怪,今天的戚怀风很奇怪。
谢雨浓放下西瓜,很真诚地看着戚怀风。
“戚怀风,你怎么啦?”
戚怀风明显地一顿,他的唇边还沾着鲜红的西瓜瓤,他的眼睛忽然不再那么决绝,有明显的红血丝蛛网一样密布在他的眼中,谢雨浓感到一种从未在戚怀风身上看到过的东西。
但他说不上来那是什么。
直到戚怀风张口的时候,声音有些发抖:“谢雨浓,我今天能住你家吗。”
是脆弱。
今天的戚怀风,是脆弱的。
谢雨浓这才注意到他额角的头发下面,有一块很大的乌紫的淤青,像一个缺口。

第10章 08 红
谢雨浓其实没有自己的房间,他跟曾祖母一个房间,曾祖母睡大床,谢雨浓睡小床。他的小床靠着窗户,入了夜也很亮,这样他夜里起来喝水不会摔跤。这一晚,谢雨浓睡里面,戚怀风睡外面,夜光照亮谢雨浓的脸和眼睛,透亮的眼中倒映出同样无法入眠的戚怀风。
他们四目相接许久,也许两个人都有心事,可谁也没有开口。
谢雨浓眨了一下眼睛,主动问他:“谁打的你啊?”
戚怀风下意识摸了一下额角的伤,微微动了动头,像要摇头。
“没有人要打我。”
“没有人?”谢雨浓很不相信,“没有人你头上青这么大一块,吓死人了。”
戚怀风被他逗笑了:“吓死你了吗。”
谢雨浓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回答他:“吓死我了。”
他这么诚实,反倒让戚怀风没话讲了。戚怀风垂下眼眸,抿着唇,看起来难得有点柔和。谢雨浓便大着胆子说:“戚怀风,你知不知道你平时看起来很凶。”
戚怀风又看向他,看到他一脸诚挚和微微固执的样子,觉得很有趣。
“那你干嘛还跟我玩。”
这个问题……谢雨浓答不上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戚怀风看起来这么凶,自己还要跟他玩。有时候,谢雨浓也搞不懂自己在想什么。
他想了想,反问了戚怀风:“那你为什么要跟我玩。”
戚怀风想也没想就回答他:“因为你好欺负。”
他真的很不会说话!
谢雨浓气鼓鼓地看着他,想狠狠骂他,但那会吵醒曾祖母,于是他索性转过身去睡了,就看着墙,谁也不看。
夜晚静悄悄的,连那些蝉和青蛙都叫得轻声细语,像刻意哄人睡觉,那些声音远远的,如同在另一个好梦里。谢雨浓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只觉得世上所有的声音都越来越远,身上的温度刚刚好够融化紧张的神经。
在一片白色的梦里,他好像听见戚怀风的声音。
戚怀风说——
“对不起,谢雨浓。”
戚怀风怎么会道歉呢,不过这是做梦,梦里发生什么都是可能的。
谢雨浓咕哝了一句“没关系”,又翻过身去睡了。
戚怀风看着缩到自己怀里的谢雨浓,眨巴眼睛愣了一会儿,才抱起手臂,僵硬地把手贴着自己的身体,尽量不碰到谢雨浓的皮肤,很快,他也闭上眼,睡了过去。
这一觉,谢雨浓睡得出奇的好,吕妙林来叫他的时候,他一下就起来了,一点都没赖床。他懵懵地看着床若有所思,然后穿上小拖鞋,跑到饭厅看了看。
谢有琴一边摆碗筷,一边催他洗手吃早饭。
谢雨浓嘴上哦了一声,却跑去了回廊,昨晚的作业本乖乖躺在高背椅上,如果不是地上还留有西瓜汁的斑点,他会以为昨天戚怀风根本没来过。他扶着门,慢吞吞地跨过门槛,三个大人看着他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面面相觑。
吕妙林见他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就往他手里塞筷子,叫他快点喝粥。
早餐是白粥咸鸭蛋,还有昨晚剩下来的小青菜。
谢雨浓今天只挑了蛋黄吃,谢有琴正要说他,被谢素云拦下了,谢素云试探性地问了句:“在找小怀风啊?”
谢雨浓闷闷的,没作声。
谢有琴有些无奈,给谢雨浓夹了一筷子小青菜:“他一大早就回家了,他爷爷来找他的。”
谢雨浓含着小青菜,模模糊糊地哦了一声,结果被谢素云训了:“嘴里有东西不许说话……还有,昨天你是缠着我们,我们才允许小怀风睡下的,他们家里人等不到孩子,该多着急。”
吕妙林听了这话,咕哝了句:“真的担心,昨晚就满村找了,还要等到今早……”
“好了好了,人家的家事。”
谢素云这么发话,大家就不好再谈论了。谢雨浓嘴里喝着粥,只感觉微微发苦,食不知味。
远远的,忽然听见有人的叫喊。谢雨浓还在发呆,是吕妙林先听见,问谢有琴是不是有人在喊话,谢有琴望出去,仿佛也听见了。
那声音一下子近了,也清晰起来,谢雨浓扶着椅背转过身去,正巧看见玉梅阿婆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干娘,你快去看看,去看看!”
谢素云是村上最长一辈的老人之一,又读过书,因此大家都很尊敬她,有时候出了大事,会叫她主持。蒋玉梅急急忙忙跑来,却不叫谢有琴或者吕妙林,显然是出了什么大事需要谢素云的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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