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钱警告(戎之)

“好。”池衡说。
池衡主要的戏份着重于和林炘的‘挤眉弄眼’，池衡低头看，发现他的衣服过于干燥了。
“导演——”池衡道，“我要不去跑两圈吧？”
陈鹃：“怎么了？”
池衡：“我这中气十足的样子，也不像是打了一节课篮球啊。”
陈鹃听罢：“你去吧。”
池衡哎了声，说跑就跑。
陈鹃偏头看俞则临：“你别看他了，过来先录个走路的远景。”
俞则临收回目光，淡嗯了声。
池衡跑完步回来，整个人气喘呼呼。严格来说，他只跑了一圈半。池衡一直以为自己体力挺好，没想到拜倒在八百米上。他弯腰支着腿喘了几口气，刚好俞则临拍完远景。
“各就位。”陈鹃对池衡说。
池衡：“等等等，先让我灌一口水。”
颜森把水丢给他：“你这人怎么这么事儿？”
池衡无辜道：“我也没想到自己能这么事儿啊。”
一口气喝了半瓶，池衡的嗓子总算没那么干哑，他道：“导演，我好了。”
陈鹃嗯了声：“action。”
池衡小跑到林炘旁边，瞥了眼篮球——那篮球是场务在体育室里拿的，池衡依稀记得高中篮球经了很多手，挺脏的。记忆淡化后回笼，池衡才发现原来这么脏。
他大咧咧地按照剧本的方式演。
真开拍的时候，池衡心无旁骛，只记得台词。
张淮的头帘汗津津地贴着额头，他散漫地甩了甩头发，旁边的唐汶突然道：“张淮，你耍帅呢。”
张淮一顿，手肘撞了下好友，道：“我本来就帅，还用耍么？”
唐汶骂他不要脸，又说：“你上次不是和我说会抵球转圈了么，真的假的？”
“我还能骗你啊。”张淮叱道。
“你真行？”
“……”
好友这么说，张淮的胜负欲被激起：“我要能行，你新买的游戏机给我玩儿。”
唐汶：“吹牛吧你，你要能转五圈往上走，甭说游戏机，我新买的装备送你一份。”
张淮眼睛一亮，“行啊，这可是你说的。”他伸出食指摇了摇，挑衅地从唐汶手里勾走篮球，食指抵着，转了七圈，嘚瑟地扬下巴：“牛吧。”
唐汶扯扯嘴角，他记得张淮没这天赋，什么时候背着他练习的？
游戏机而已，给他就是。唐汶敷衍地竖大拇指：“厉害。”
张淮手心抓着篮球，抵在腋下，他鼻哼了声：“服了就好。”
而后，他弯下眼尾，笑了下。
“卡。”
陈鹃拿着喇叭说：“池衡，你笑得自然点，从大拇指那儿，再来一遍。”
池衡泄气，没想到又拜在笑这里。
他阖眼，努力找感觉。
打完篮球赢了游戏机该怎么发自内心的笑？
这年头，池衡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真没因为什么特别开心过。
还得是年少时期啊，少年人，无论做什么都是高兴的。
池衡吐出气，眼微抬，撞上俞则临的目光。
俞则临朝他颔首，轻声道：“池衡。”
池衡听不见，却看得清。
俞则临在叫他的名字。
好端端的，叫他名字干什么。
池衡别过头，不去看他。
“准备好了吗？”陈鹃问他，“准备好就开始了。”
池衡不敢打包票，想说再让我琢磨琢磨，话未出口，刚才莫名其妙叫他名字的人走了过来，郑重地说：“池衡，这段拍好了，我送你Sweet的vip门票。”
池衡猛地看向他：“真的假的？”
Sweet是他高中时追的一个女团，发展到至今一票难求。尽管池衡愿意出大价钱，也没人愿意让vip座。随着时间推移，池衡也没那么喜欢Sweet，或者说，是淡忘。
高中他作天作地，也只参加过Sweet一次演唱会，那次是他偷跑出市，旷了一天课。他哥当天坐私人飞机来抓他，停了池衡两个月零花钱。
池衡便歇菜了。
“嗯。”俞则临说，“下个月她们在临市有场演唱会，刚好那天是休息日。我陪你去。”
池衡想当然忽略了后一句，真情实感笑了起来：“可以，够朋友。”
陈鹃虽不知道他们在嘀嘀咕咕说什么，但俞则临并没挡住池衡的身体，陈鹃打眼瞧见池衡脸上的笑容，紧忙道：“保持这个状态！就这么笑！”
池衡嘴角一僵。
他记得剧本里张淮笑得特...欢。他刚才有这么笑吗？
俞则临的声调上扬，染了几分快意：“池衡，就这么笑。”
他又低下声，蛊惑道：“笑完，Sweet的门票就是你的了。”
池衡不自然地眨了下眼睛。
他的耳朵有点痒。
“离我远点儿。”池衡说完，想起门票，又补充：“别太远。”
被冷落，俞则临没生气，反倒嗯了声：“好，不远。”
有问必答是俞则临的性格，池衡的个性就是不搭理他。
陈鹃喊开拍后，池衡立马入戏。
他想到门票，满含笑意地勾唇。
恍若得了珍宝。
而后，陈鹃说：“过。”
这趴终于结束，只许补录俞则临站在不远处看他们的画面，就到下一个场景了。
俞则临入戏显然很快，把暗恋演绎得淋漓尽致，他看见张淮，先是闪躲，发现无处可去后，往旁边悄悄移了移，明明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却还是忍不住望去。最后小心翼翼收回目光，满足地虚握拳。
他这一套下来，直接过了。
结束后，池衡立即去找他：“俞则临，什么时候把门票给我啊？”
俞则临：“不急。”
池衡过意不去：“你买来很贵吧？多少钱，我转你三倍。”
“不用。”俞则临说，“没想找你要钱。门票我到时候会给你。”
“什么时候？”
“飞机上。”
池衡愣了下：“你还送我上飞机啊？”
“不是。”俞则临说，“是我和你一起上飞机。”
池衡没懂，“你去临市干什么？”
俞则临坦然道：“和你一起看演唱会。”说罢，他睨了眼池衡：“你不会以为我只有一张票，还把唯一一张票让给你了吧？”
“……”

池衡发现俞则临这人什么事都喜欢刨根问底，小学生似的。
俞则临听罢，挑了下眉，悠长道：“那我不给你票了。”
池衡：“？”
小肚鸡肠。
池衡脸都绿了，他磨了磨牙，要不是现在人多，他现在就能按着俞则临的后颈把他摁在地上。
“逗你的。”俞则临说，“票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少得意了，池衡气呼呼地想。
等他回去，一定拿三个微博小号狠狠批判俞则临一顿。谁来了也不好使。
下个场景是在食堂，张淮和好友逃了课间做操活动，到食堂吃泡面。
张淮喜欢的跟池衡不谋而合，都是海鲜面。
池衡有时都觉得自己是天选张淮。
只可惜，张淮没他聪明。在他印象里，自己每次逃课都没被发现过。张淮不过逃了一节课间操，就被陈霄逮个正着。这也是陈霄第一次同张淮说话。
课间时期，广播放着“一二三四”有节拍节奏的广播体操。
张淮刚泡好面，往里丢了个卤蛋。
唐汶把泡面盖掀开，碗朝张淮那移：“给我来一个。”
张淮护着另一个卤蛋：“要吃自己买去。”
唐汶：“你怎么这么小气？人不能吃这么多蛋，容易得胆固醇。”
“两个多吗？”
“多。”唐汶睁眼说瞎话，“快，给我一个。”
“……”张淮依依不舍丢给唐汶，眼不离蛋，高利贷做派道：“记着，你欠我五个。”
“哪有你这样的，一下翻五倍。”唐汶边说边拆包装，把卤蛋放在他的红烧面里，盖盖子焖一会：“一个都不还你。”
张淮不满道：“你这是欺诈行为，要坐牢的。”
唐汶惬意地笑：“那你报警抓我吧。”
五个卤蛋要不回来，张淮索性放弃。课间时间二十分钟，他焖了两分钟面迫不及待开吃，正往嘴里塞面，头顶冷不丁传来清冽的声音：“同学。”
张淮叼着面抬眼。
看清来者后，张淮吸溜一口面条，囫囵道：“有事吗？”
陈霄紧盯着他，目光锐利，他站得板正，右边短袖别着‘纪律委员’的徽章：“你是高二的吧？”
张淮注意到他的徽章，停顿一秒：“不，我是高三的。”
话毕，他冲陈霄敷衍一笑：“读书读饿了，吃碗面不过分吧？”
陈霄淡漠道：“是么。”
张淮早就练就处事不惊的心态，他点头：“是啊，我已经和老师打过报告了，上课就回去。”
陈霄拿出笔，毫无波澜地翻开本子：“你叫什么名字？”
张淮：“……”
陈霄垂眼看他：“几班的？老师叫什么？”
“……”
张淮干笑一声。
要不是他那班主任太事儿，一点小事都要联系家长，张淮是不怕自报家门的。
但问题是他班主任是个事精。
“哥们。”张淮打着商量，“要不坐下跟我们一块吃面？”
陈霄沉默几秒，“名字。”
“行行好...”
“高几？”
张淮无奈，“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逃课间了？”
陈霄颔首：“看来是高二。”
唐汶还在一边乐滋滋地吃泡面，张淮踢了他一脚，唐汶眨眼：“干嘛？”
“人家问你高几。”张淮说。
唐汶：“高二啊。”
张淮：“……”
陈霄：“名字。”
唐汶：“胡峡。”
张淮一脸茫然地看着他，胡峡是哪位？
唐汶冲他挤眉弄眼，似在说：你傻啊，胡编一个不就成了。
陈霄把本子递给唐汶，让他写。唐汶飞速写了名字，陈霄又把本子递给张淮。
张淮脑袋空白，现编都来不及，他脑海飞快闪过一个画面——年段第一的名字。
张淮随手写：陈霄。
而后讨好地递给陈霄，“哥们，我可是年段第一，学习这么累，好不容易能休息会，要不你别往上报了呗？”
陈霄接过本子，看到名字后下意识僵住。而后很轻地勾唇，一瞬即逝。
他没想到，张淮居然知道他。
陈霄调整表情，淡道：“下不为例。”
张淮一听有戏，坐直身子比了个军礼，又潇洒地说：“报告长官，听见了。”
池衡演得生龙活虎，这条直接过了。
他也没浪费，把道具吃干净，一偏头发现唐汶笑吟吟地看着他，疑惑道：“你不吃吗？”
唐汶一共就吃三口，还是在拍戏的时候吃的。
陈鹃一喊停，唐汶就放下了筷子。
闻言，唐汶摇头：“不吃了，热量太高。”
池衡瞥了他一眼，明星对体型控制严苛，无论再瘦上了镜都得胖一圈。唐汶这身材在池衡看来有点过于瘦了。他委婉道：“其实你可以吃一点，胖不到哪去。”
唐汶说：“这碗面吃完，我经纪人晚上肯定薅我去健身房锻炼三小时。”
“嚯。”池衡惊讶，“那你还是别吃了。”
这么看来颜森对他还挺放纵的，池衡想了不到三秒，颜森严肃地走过来：“池衡！放下你的叉子！”
池衡：“？”
颜森走上前，拿过他的泡面：“别吃了，明天水肿怎么办？”
“...这才几点，还没到晚上呢，哪来的水肿。”
“少吃点。”颜森说，“我给你买了蔬菜沙拉，你晚上吃。”
池衡抽抽嘴角：“我记得张淮的人设挺有钱的吧？”
颜森以为他和自己探讨剧本，思索片刻，有些不确定地说：“好像是小康家庭。”
池衡：“他又不是吃不起饭，肿点怎么了？”
“张淮可以肿，你不行。”
“我不就是张淮吗？”
“你是饰演者，谁说你就是他了？”颜森把剩下的面条吃干净，“少掰扯，赶紧背剧本去。”
池衡耸肩，对唐汶说：“我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
唐汶抿唇笑：“同是天涯沦落人。”
食堂的凳子没有靠背，池衡坐不习惯。正打算找个地方坐，远处俞则临朝他招手：“池衡，过来坐。”
池衡本打算和俞则临在戏外保持冷战状态，既然俞则临先软化，他就顺着台阶下吧。
是俞则临主动的，跟他无关。
池衡矜贵地走过去，坐在俞则临旁边的躺椅上，因为太过舒适，他自然地翘起腿：“还是你助理上道。”
俞则临嗯了声：“以后想坐就坐我这。”
“看情况吧，要是别人的椅子更好，我就走了。”池衡说，“你怎么没有经纪人？”
俞则临淡道：“我不需要经纪人。”
没等池衡发出疑问，俞则临自己解答：“无论是节目还是影视，决定权都在我手上。”
池衡愣了愣：“所以是你自己选择耽美剧的？”
俞则临：“嗯。”
“为什么？”池衡困惑。
俞则临纳罕，“我想演。”
池衡脱口而出：“你是Gay？”
俞则临：“？”
大概是俞则临眸里的疑惑太具象化，池衡哈哈地干笑两声：“我开玩笑的。”
俞则临抿嘴，答非所问：“你希望我是什么？”
池衡一时间没答上来。
他希望俞则临是什么，他就没想过俞则临。
无论俞则临是不是Gay，跟他无关。顶多是在俞则临粉丝骂他的时候，揭穿俞则临的同性恋特征...池衡顿顿。
俞则临既然愿意告诉他，那就代表是信任。池衡不是在背后捅人刀子的小人，也愿意大发慈悲替俞则临保守秘密。
“我没希望过你什么。”池衡吊儿郎当地眯起眼，看向天上的云，直白道：“我只希望有天能够超过你。”
他的语气不算冲，却充满挑衅的意味。俞则临笑着说：“你超过我，然后属于我？”
池衡滞了下：“瞎说什么呢？”
俞则临漫不经心地躺在椅子上，和池衡同步望天：“我说，今天天气挺好。”
池衡嗤了声：“你当我是傻逼吗？”
冬天到了。就连初高中生都扛不住短袖带来的杀伤力，戏拍了两场，池衡也没想过穿外套抗冷。
俞则临将毯子递给他：“没，你最聪明。”
池衡知道俞则临在说场面话，但不妨碍他高兴。
他接过毯子，盖在身上，后知后觉地抖了下身子：“还挺冷。”
俞则临无奈地摇摇头。
“傻子。”他轻声说。

俞则临没否认，“夸你可爱。”
“中国汉字博大精深，但也没精到这份上。”池衡喝了口水，才拍一场戏，水已经凉透了，这小助理忒没眼力见的，他睨向林小艾：“把我外套给我。”
林小艾说：“在森哥那，我去拿。”
外套拿来了，池衡把毯子丢给俞则临，“你暖着吧，我去倒杯水。”
俞则临盖着毯子嗯了声，没动弹，林小艾愣了下说：“池哥，我去装就好了——”池衡听罢头也没回：“等你装好我肠子都冷了。”
林小艾没听懂，觉得他池哥说话还挺有内涵的：“什么？池哥你什么意思？”他追上去找池衡，生怕颜森怪罪自己。
林小艾往前走着，不然想起什么似地向后望一眼，遥遥见俞则临腿上搭着一个毯子。
没等林小艾琢磨俞则临哪来的毯子，后者手动了动，将毯子往上移。随后小幅度低头，嗅了下。
林小艾宕机了瞬，池衡在前头道：“林小艾，愣着干什么？”
林小艾回过神：“来了——”
池衡喝了半杯水，身子暖和不少。回来时林炘冲他说：“池哥，换场地了。”
“好。”池衡应声，瞥向俞则临，用脚踢了踢他：“起来，换地了。”
俞则临刚才听到了，只是不作声，想看看池衡会不会搭理他。结果不出他所料，池衡嘴上说讨厌，却永远是口嫌体正直的人。
这让俞则临想起他第一次见池衡的场景。
换在高一的时候，俞则临其实没想过自己会喜欢池衡，池衡那时在学校很出名，和成绩无关，倘若俞则临是教室们的正面教材，那么池衡就是他的反面。
俞则临第一次见他，是在主席台前。池衡念检讨时故意把我错了读成‘我挫了’，那时台下哄堂大笑，年级主任的脸都青了，池衡一只手插兜，笑得坦荡。
第二次。是池衡逃课。俞则临负责纪律工作，当他找到池衡时，池衡叼着糖蹲在学校废弃墙打游戏，嘴里不干不净骂着你是傻逼吗躲都不会躲。那时候俞则临对池衡没什么感觉，只想把他的名字记下，报告给段长。赶巧那时出现一只小猫，大概是饿惨了，小猫鼓起勇气去贴池衡的脚踝，虚弱地叫唤着。
池衡让小猫走远点，别打扰他打游戏。小猫不依，喵喵叫着。池衡没办法，把手机揣口袋，拿出早上顺手放口袋的面包，撕成碎喂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