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朗想砸第二个的时候,柳千恶狠狠扑过去:“长的人模狗样的,没想到你竟然是来砸场子的!”
厉朗赶紧用手臂把人挡住,那柳千一看没人家劲大近不了他身,心一横,张嘴就要朝他手臂咬去!
厉朗眼疾手快地掐住了他下颌,把他脑袋抬的高高的,柳千不服,两个膀子甩起来,想要打厉朗!
奈何身高的差距直接体现在了手臂的长度上,甩半天愣是没打到人!
“你激动什么,你说个价,不要太离谱,我三倍赔偿!”
“!!!”
柳千疯狂甩着的膀子猛地停了下来,他两眼泛光是看着厉朗:“你认真的?”
“非常认真。”
“那你跑了我去哪找你?”
厉朗指指自己,贴心地介绍:“厉朗,就是年初被提上来的都察院右史,好找着呢!”
柳千眼里的光快成了泛滥的红心。
他手握住厉朗手腕,恭恭敬敬客客气气把厉朗的手从自己的下颌拿了下来,“大人您这一进门,这满身的气度我看着就不是平常人!”
他殷勤小跑过去一手抱着一个花瓶回来了,“砸,使劲砸,就您砸出来的这声儿,我听着都不同凡响,热血澎湃的!”
可不热血澎湃嘛,到哪还能找到这么一个冤大头!
厉朗也不客气,手里一个又一个花瓶砸了出去!
“哎呀,柳千哥,大清早的谁在发癫!”
“这什么声音?”
“底下在干嘛?”
“啊,是有人在砸花瓶。”
“啊,砸花瓶的这位,好壮啊!”
“哇,又高又壮!”
“口水口水,小风你那口水都流出来了!”
先出来的都是楼里的小倌,随着花瓶一声一声砸下来,那些还睡在床上的恩客也起来看热闹了!
楼上围了一圈人。
大家看的兴致勃勃!
厉朗花瓶摔完了,拍拍手,掐腰看着楼上,目光在一众小倌异常兴奋的脸上扫过,扬声说道:“躲哪去了,怎么不敢出来了,床上说了以后就陪我一个人,昨天半夜趁我睡着,竟然爬别人床上去了!”
“出来,我揍死你!连着你那奸夫也一起揍!”
柳千都惊呆了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楼上的小倌们激动地捂着嘴,相互看着对方,彼此递着眼神。
“谁谁谁?”
“哪个没良心的,遇见这么一个极品藏着掖着?”
“哎呦,你们瞧瞧他那鼓囊囊的胸脯!”
“哎呦,那腰,看着都有劲!”
“我都能想象出它动起来的样子了!”
“诶不对不对,他不是说半夜趁他睡着了,还跑别人床上去了吗?”
“这谁啊瘾那么大?”
“不是吧,就他这种的弄到半夜,正常也应该起不来了。”
“所以别不是中看不中用吧!”
“嗯.....”
“有可能!”
小倌们捂着嘴巴窃窃私语,眼神不时地瞟向厉朗的身上。
和身下。
厉朗全然不在乎,昂着脑袋让大家看个够,手上还不忘记朝柳千继续要东西:“还有能砸的吗?”
柳千颠颠的去把另一边桌上的一个大海碗也给他拿过来了。
“公子......”
“喊我厉大人!我厉朗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两个字,坦荡!”
柳千感觉自己活见鬼了,胤都这地儿,处处名家贵族,那些个大官儿,也不是完全就没这点嗜好的,但是一个个藏着掖着,生怕被别人知道传出去坏自己的名声。
今天这位真是让他开眼了!
柳千忐忐忑忑地问道:“那什么,大人您不会是厉大人的仇家吧?”
“仇家什么仇家,你看我长得像那败坏别人名声的人吗?”
“看着,是不太像哈!”
“败坏别人有什么意思,我都是败坏自己的名声!”
柳千:这年头这一个个当大官的,爱好都已经这么独特了吗?
口味都已经这么重了吗?
厉朗看着楼上围了一圈的人:“都知道我是谁了吧?”
所有人:那是相当的知道了!
厉朗目光在那些小倌们的脸上转了一圈,最后转回来柳千身上。
“算了,他当缩头乌龟不出来,没关系,那以后就换你了,先陪我几晚去!”
柳千眨巴着他无辜的大眼睛:您这戏到底演到哪出了?没完没了是吗?
厉朗把人一拽,“你们外出价格是多少?我给三倍!”
“!!!”
“小风你们赶紧下来,把地上给我收拾干净,把家给我看好了,哥哥给你们赚钱钱去了!”
柳千干净利落把厉朗手臂一抱:“您给句话,刀山火海我都陪着您去!还有那什么,睡老鸨是另外的价钱翻三倍哈!”
第240章 钱比男人靠谱多了
厉朗一边出门,一边说道:“我也不是什么富贵之家,每月勤勤恳恳才拿着那点钱,你悠着点宰,我还要养家呢!”
柳千非常客气地说道:“没事没事,肯定会给您剩点......省点的!”
厉朗叹口气:“不过要是成不了家,我还要钱干嘛?”
柳千:“啊?”
您不要的话,我可以受点累替您花!
两个人到马车边,那车夫目光朝柳千偷偷瞄了瞄,又瞄了瞄,一脸嫌恶!
柳千被他看得不高兴了,双手往腰上一掐,冷冷哼了一声!
“想看就大大方方地看,看了又不要你给钱!怎么你嫌谁呢,就你长这样子拿钱过来哥儿还不愿意接呢!”
“呸,下贱!”
“嗬,我下贱着呢,碍着你的事儿了吗,要不要起身转一圈,让我看看你高贵在哪儿呢?”
厉朗站一旁,看他俩吵架也不阻止,就在两人停下的间隙说道:“你俩继续,什么时候吵完了什么时候你俩一起滚吧,别让我看见了。”
那两人顿时闭嘴。
谁还不是为了两斗米折腰!
“不吵了?”
“嗯。”
“嗯。”
“行了,那上车吧!”
柳千横了车夫一眼,听话地上车去了。
厉朗跟车夫说了一声“回家”,就埋头上车去了。
身后园子里跟出来看热闹的一长串,一个个捂嘴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叹声!
“真带回家了?”
“柳千妈妈好牛逼啊!”
“你这话让他听到,柳千哥会跳下来揍你的!”
“柳千哥是不是要当大官夫人了?”
“我们是不是要飞黄腾达了?”
“想什么呢!”
“对,别胡说八道!”
“唉,意淫一下还不准吗?难不成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些人有个屁真心!”
有人叹了一口气。
“没关系,弄到钱也是一样的啊!”
“对,钱比男人靠谱多了!”
“......”
马车走起来,身后叽叽喳喳嘀嘀咕咕的声音没有了。
柳千放下帘子缩回头,看向厉朗:“大人,您是怎么找到我们这的?您刚刚演的那一出,我虽然不知道您是什么意思,但是我可知道,您之前从没来过破园!”
他守着这园子,来过这么一个人,是说什么也不会忘记的!
“破园?”
“对,我这地儿就叫破园。”
厉朗面无表情:“你怎么不叫破罐子?”
柳千非常激动地问道:“大人您怎么知道我一开始想叫的是这名儿?”
“......”
厉朗好一阵无言,半天才出声又问:“所以你们就是破罐子破摔的一群人?”
柳千听他这么问,脸上的嬉笑少了一些。
“不过是一群形单影只走投无路的人,大人别笑话。”
他这话说的其实非常蠢笨多余,他们做的这事情,让别人不要笑话本身就是个笑话。
但柳千对厉朗这个人实在太有好感了,从厉朗进门的第一个瞬间,不论他做的事有多出格,但是柳千没在他脸上看见那种熟悉的厌恶他们这些人的表情。
其实连大多过来玩的恩客,一边享受着他们的身体,一边也是厌恶着他们的。
那些人把喜欢上男人这件事,当成人生最大的污点。
“我好端端的笑话你干什么?我就是随便找个男风馆,然后就被送来你这地方了。”
柳千愣了愣,试探着问道:“大人,所以您知道我们这地儿是做什么的对吗?”
这话问得就很奇怪,厉朗理所当然地说道:“来你们这地方除了找男人还有别的事情吗?”
柳千无言以对。
大人说的好他娘的对!
但是吧......
柳千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说道:“大人,那什么,您看着不像是断袖。”
“你别胡说!”
柳千听他这么说,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位果然不是断袖!
自己没有看走眼!
那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应该是还有别的缘由。
厉朗:“我断的不能再断了!”
“......”
柳千满脸空白地看着厉朗,他在想这个世界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丰富多彩的!
厉朗很认真地表示:“我喜欢的就是个男人。”
柳千木然地点头:“嗯,您喜欢的是个男人。”
“这次其实是想请你帮帮忙。”
“哦,帮帮忙。”
柳千突然一个激灵,“帮忙可不白帮,我出来就要算钱的!”
“算算算,怎么一说到钱就这么激动?”
柳千仔细看了一下厉朗的表情,发现他就是随口一说,脸上并没有鄙夷的神色,这才叹口气说道:“大人,您是不知道我们这行当年老色衰过后,都是什么处境吧?”
厉朗没吱声,他的确不知道。
“别说我们这些偷偷摸摸的男风馆了,就是兰香坊满街招摇的妓院,那些光鲜亮丽的所谓头牌,几年后没了鲜嫰,有几个有好结局的?谁不是满身的病被弃如敝屣,能有人帮着把身赎了出去当个小妾,天天跪地上看人脸色也是天大的运气了。”
柳千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我们卖皮肉这行当,大家都是趁着自己还能值些钱的时候,想着能多为以后存点,又让大人您见笑了。”
厉朗听着,心下有些不忍,只能安慰道:“你们居安思危,已经做的很好了。”
柳千听到这话很高兴:“对,我这里的哥儿们,好在大家都是自由身,去留自由。若觉得自己存了些钱不想留在这儿,找到别的出路了,随时都能走。”
“但是大家都不太愿意走,我们吧,是男人,但是跟别的男人又不太一样。我这些哥儿们都是从小在人家唾弃白眼里长大的,爹妈都嫌生了这种小子是白养了,骂着怎么不早点死帮家里省点粮食!大家在外面到处受欺负,谁都看不起,如今在一块抱了团,都一样下贱,反而活的自在了!”
厉朗看着柳千的脸,这张脸太偏阴柔了,加上从小缺吃少喝的,个子不高,人又瘦,若是放在普通的男人中,一对比就能看出特殊。
这种情况,到哪都会被欺负。
男的欺负,女的也欺负。
能好好活着已经不易了。
他还弄出了一个避风港,给了有相同经历的人躲雨。
“了不起。”厉朗真诚地夸道。
柳千震惊地看着厉朗,他捂着嘴巴,样子是想笑的,最后眼眶红了眼里噙了泪水。
“大人见笑,我就是,都不记得我什么时候被外人夸过了!”
厉朗拿了帕子给他,“不哭,擦擦。”
柳千接过帕子把眼泪擦了,声音都有点哽咽:“大人,您别这样套近乎,不然后面我都不好意思收您钱了!”
“......放心吧,你不收这钱我也必须给,不过从现在开始,称呼要变一下。”
柳千吸了一下鼻子:“怎么变?”
“喊名字,刚刚在破园是故意让你喊大人的。”
柳千其实特别不明白他搞的这一出:“为什么啊,我正想问这个事情呢,今天这么一闹,您为一个男人跟别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的名声就要在胤都传开了,大家年底正没事,不是东家长就是西家短的,风言风语传得快呢!”
厉朗耸耸肩:“就怕它传不快呢!”
“这种事情传出去,会败坏您仕途的,您前途可能就毁了,您这到底为的什么啊?”
厉朗笑笑,“有一个男人,不想让我因为他被千夫所指。”
“所以......”
“所以那就让我因为别人被千夫所指吧!”
“......”
“最好全天下都知道我是个断袖!”
“......”
“我看他以后还找什么为我好的理由!”
“......”
柳千“啪”一声,手动合上自己震惊的嘴巴,恨不得在地上立马打两个滚 ,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两个手同时竖起大拇指:“大人,我没看出来,您还是个情种!您真是,绝了!”
“过奖过奖!”
“那您......”
“别您您您的了,你年龄比我还大一些呢,咱们就平常朋友,私底下别那么多规矩!”
柳千小心翼翼问:“可以是朋友吗?”
厉朗想了想,果断摇了摇头,“暂时还不行,柳千你这句问对了,不能是朋友,我们得是老情人!”
柳千在那一瞬间,灵台清明,悟了!
“我明白了,您是想让我扮您的老情人,然后去让您的心上人看见了吃味,然后一举追到他,是吗?”
“不是让你不要您您您的吗?”
“那我说的对不对?”
“不对。”
“啊?”
厉朗拍拍他肩膀,“别着急,后面我怎么吩咐你怎么做就行了!”
厉朗早早出门的这一天,沈云崖也早早起了身。
年底这些天,高总管一直应付着上门拜访的各路人马,离王府门槛都快被踩烂了,也没让沈云崖多费一点心思。
沈云崖借口要去看看陈老大人,没让苍暮跟着,一大早就跟南楼出了门。
马车出门,却一路朝北边城门跑去。
出来城门后,跑了快一上午,晌午的时候,到了北郊一个山清水秀的庄子。
马车停在庄里的一处果园边上。
南楼掀起帘子,探头进来跟沈云崖说道:“殿下,公公真的把她安顿的特别好,现在人一家人幸福着呢!”
沈云崖笑了一下:“我知道,公公做事一向让我放心,我就是想自己看一眼。”
南楼叹口气:“行吧,那您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不了,我就在车里远远看一眼就行。”
南楼点点头,伸手把提前准备好的礼物都拎到了手里,大包小包的拿好朝庄上一户人家走去。
沈云崖透过车帘的缝隙,看见南楼在那家院门前停下来,晃了晃院门。
院子里走出来一个男人,离得太远了,看不见脸具体长什么样子,只是觉得待人接物很有礼貌。
他把门打开后,客客气气地帮南楼拎住东西,把人迎了进去。
两人进了屋。
沈云崖脑袋靠在车窗上,静静地看着远处无人的庭院。
没有多会儿,南楼走出了院子,还在跟着身后的人说着什么。’
院子中的人似乎执意要出来送他,沈云崖看见一家三口在南楼身后走出了门。
夫妻俩一人一边牵着蹒跚学步的孩子,两人一边跟南楼说话一边笑。
离的远,但还是能看出来那位妻子小腹凸起,肚子里应该还怀着一个孩子。
雪青,比当时在离王府的时候,看起来要胖了不少。
沈云崖那时候把人送出来,就叮嘱高公公要多照应。
高公公后来告诉他,这边庄子的田地和果园都从离王府册子上划出来了,送到了雪青名下。
雪青的卖身契走的时候是让她自己带走的,也就是从离王府出去过后,她就是个自由身。
东西给她后,她就是这庄子的地主了。
后来再听到消息的时候,是听说她和庄上一个憨厚的长工在一块了,成婚的时候,沈云崖还让高公公备了厚礼送来。
有离王府在背后护着,没有人敢欺负雪青打她的主意。
公公之前一直告诉沈云崖,雪青在这里过的很好。
沈云崖就是想来看一眼,看一眼后,就割去前尘。
远处南楼伸手捏了捏那孩子的脸蛋,说了一句什么,雪青捂着嘴笑,没一会儿,南楼跟夫妻俩道别,转身朝马车走过来。
夫妻俩带着孩子,远远目送他离开。
南楼上了马车,掉头扬鞭往回走。
一直到车子走了好远,那夫妻俩才转身往回走,男子弯腰抱起了孩子,另一只手牵着自己怀孕的妻子。
沈云崖放下车窗帘,终于收回了目光。
前面南楼把车帘掀起一角,扭头说道:“殿下,这下放心了吧?”
沈云崖轻轻“嗯”了一声。
“雪青还问您了呢,我告诉她您过得很好。”
“谢谢。”
南楼的笑声传回来,“这有什么好谢的?”
“南楼。”
“怎么了,殿下?”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