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我走投无路了吗？我爹对我失望了，现在不让进家门，我自己那点家底早输没了。这几天赌坊一直追着要钱，我也是没办法，想着反正和殿下是一条船上的，跟您说又不会有什么影响，就算跟您卖个消息，您借点钱应应急。”
他话说的好听，明明是勒索，却说成是借钱。
沈云崖也不含糊，只问：“你要借多少钱？”
胡来朝车厢棚顶上巨大的夜明珠看了看，吞了口口水，厚着脸皮说道：“殿下看着给。”
沈云崖：“一千两够吗？”
“殿下，你这就没意思了，你在赌坊随手就能扔个五千两，一千两你不是糊弄人嘛！”
“那你要多少？”
胡来笑眯眯的，非常客气地说道：
“不多，先给个三万两吧！”
“这个嘛，毕竟一条船上了，大家同生共死的，殿下您以后得有福同享是不是？”
沈云崖看着他，这人真是又蠢又不怕死。
他笑了笑，“说的倒也没错。”
“那是那是！殿下英明！”
“过奖了，没你英明。”
“殿下说笑了。”
“钱，现在是肯定不会给你的。”沈云崖慢悠悠说道。
胡来变了脸色：“殿下什么意思？”
“若是谁来本王这里胡诌一通，本王就要把三万两给他，怕是拆了离王府也不够给。”
“殿下可以随意去求证，看我说的几样是否有一句是假话。”
“当然，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三万两银子我会想办法给你。”沈云崖为了逼真一些，继续说道，“但是你不能贪得无厌，否则就算鱼死网破，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胡来一听这话，立马狗腿地说道：“那是那是，我这人人品殿下尽管放心，我跟着您是享福的，不是坏您的事的！”
“还有，你不许跟任何人说起跟我的交易，连你爹都不能说。”
“殿下放心，我肯定不会说，说了我爹会打死我的！”
“等我确认了消息准确，钱给你后你自己想怎么花怎么花，但是有一点，你要是不知好歹，让哪怕再多一个人知道这钱是从离王府出来的，我一定会让你死无全尸！”
“是！”胡来非常干脆的应声。
“还有，如果事情确实是真的，你能保证你爹那边，也永远不会泄密吗？”
“殿下放心，我保证！”
沈云崖点点头，吩咐：“南楼，放下他，我们回去。”
南楼恶狠狠把胡来往地上一摔，明显一副不相信他话的样子，胡来一点都不在乎他现在无礼的表现，等沈云崖确定了事情的真相，南楼还不是随他收拾！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漫天飞舞的银票！
马车跑起来，离开胡来视线的时候，南楼特地绕了远道。
“殿下，胡来现在住的那地方，是一个民宅的小院子，你别看他没钱，还养了个外室呢，已经怀孕了。”
“他是家中独子，他爹就是再怎么想给他教训，也不会让他饿死，年纪在这了，无论如何会想让他留后。”
“是的，应该是在日常生活上有接济。”
“赌坊是五殿下的，消息散出去没有？”
“已经暗暗传开了。”
沈云崖“嗯”了一声，舒坦地倚着后面靠垫。
他声音平静：“三天，胡来有了底气，这三天在赌场应该是无所畏惧的状态，动点手脚，闹起来的时候弄得人尽皆知最好。三天后夜里动手，留点模糊的证据指向赌场就行了。还有，把那怀孕的女人藏好，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胡太医的希望，一日没找到，胡太医就不会善罢甘休。谁还没有个头疼脑热的，他一个在宫里经营那么多年的老太医，欠他人情的多着呢，这都是他隐形的人脉。只要胡太医盯上老五，我们再适时放料，这一次，至少能扒老五一层皮。”
沈昱曾经提前知道贵妃的这个秘密，没有浪费一点机会，拉老六下水挡在他自己前面，那么干脆的就要要了沈云崖的命。
一石二鸟，玩的相当溜。
沈昱和太子两个人，是在当前情境里最想拉拢苍暮的人，也就是最希望沈云崖快点消失的人。
其他四家，因为实力够，一直没怎么看得上沈云崖，目光都先对上了太子，所以太子才被逼到要对沈云崖动手的境地。
这次是沈云崖抢了先机，他当然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三天后的夜里，南楼到了暗室的那厚重的毛毡前回消息的时候，沈云崖在隐室，整个人被按在巨大的铜镜上，在夜明珠明亮的光辉里，散乱的目光无助地看着镜子里面色又潮又红的自己。
南楼：“殿下，胡来已经处理干净了。”
沈云崖五指蜷曲着抵在镜子上，听见南楼的声音，恍惚了一下。
已经三天过去了吗？
那一天他出门去赌坊，苍暮一百个不乐意，沈云崖为了哄他，告诉他隐室里有很多他私藏的大作，让他自己去找找看。
苍暮一开始没懂大作的意思，以为是什么名家字画，兴趣寥寥，沈云崖在一旁支支吾吾地解释了说都是他自己画的两人那春什么图，果然成功的让苍暮产生了巨大的兴趣！
沈云崖的确是如愿以偿出了门，苍暮还贴心地给他弄了靠垫。
但是他这种顾头不顾尾的行为，最后产生的后果，就是在苍暮原本就有的一场大火上直接浇了油！
再灭不掉了！
回来就被拉进了隐室，到现在都还没来得及出门！
身后的人并没有放过他。
沈云崖嘶哑着声音答道：“好的，知......嗯......知道了。”
他歇了歇才继续说道：“密切关注胡太医那边......啊，那边情况，消息适时透露过去，小嗯，.....小心点，能查到的来源，不能跟，嗯，不能跟离王府，有，有一点关系！”
沈云崖一句话都不能完整说出来，亏得南楼耳力好。
但是耳力好也有别的坏处，他能整体闭上耳朵当个木头，但是显然做不到同时发出的声音，耳朵选择性接收！
沈云崖说完了，南楼在隔壁幽幽说道：“那谁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吧？给他点说话的时间是能憋死你还是怎么的？悠着点，照你这样不知克制，身体要是养不好了，那就是年少不知精可贵，老了垂头流眼泪！”
苍暮沉沉的嗓音想起：“你说完了吗？”
“你想听我还可以再说点的。”
“你确定还不滚？”
“殿下，你看，我求也求情了，他不听不怪我啊，你自求多福吧，哈哈哈，真是牲口啊！”
南楼滚了。
沈云崖其实早被弄哭了。
眼里全是生理性的泪水，晃晃悠悠地往漂亮的脸颊上流。
唇边一片润泽，看不出是沾了什么。
他内心凄凄惶惶的，觉得亲爱的南楼真是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受伤了的牲口也还是牲口！
这特么也太要命了！
苍暮把人翻过来，准备拎起一条腿的时候。
沈云崖紧紧抱住他，仰着脑袋，皱着眉头小声求：“苍暮，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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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暮垂眸看着沈云崖。
沈云崖站不稳，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要不是他紧紧把沈云崖挤在镜子上，沈云崖挂都挂不住。
夜明珠的光辉下，沈云崖万千青丝垂下，逶迤在肩头和身后，显得他凌乱又慵懒，凭白就让人泛起了凌虐的心思。
原本白的惊心的肤色，像是被细细涂抹了一层薄红，泛出温暖的色泽。
这是沈云崖，是苍暮的家。
沈云崖有些无力地仰着脖颈看苍暮，他卖乖的时候，常常会无意识就撒起娇来，而他本人时常不知道他撒娇的杀伤力到底有多大。
苍暮每每看见他这个样子，内心的恶魔都会叫嚣着要冲出来，想把他困住，把他藏起来，想让他所有的样子只让自己一个人看见。
想让他日日在穷途末路的震颤里，哭着，嘶哑着喉咙喊自己夫君。
哦，还有他教的，自己曾经把他送往的另一个世界，那里对夫君的叫法，老公。
沈云崖叫起来很好听。
嗓音低低的，那两个字盘旋在他嗓子里，带着喘，息声，吐出来的时候又娇又羞。
苍暮特别喜欢听他那么喊自己。
苍暮喉头滑了一下，轻轻闭了闭眼睛，努力擦掉心底叫嚣着的坏主意。
再睁开眼睛，拇指轻轻抹掉沈云崖腮边的泪痕，目光落在他唇角沾着的可疑痕迹上，轻轻的笑了起来。
他实在，太喜欢把他的宝贝哥哥弄脏了。
想让他浑身上下里里外外全是自己的气息，想让他哪哪都被自己弄得脏乎乎的。
苍暮总觉得自己这些想法不是无端而来的，甚至在沈云崖某些清醒的时刻问他，“哥哥，这种心思，感觉像是你养出来的！”
沈云崖当然打死也不承认！
苍暮的指尖滑到沈云崖下颌，也不帮他把唇角的东西擦掉，只是指尖在他下巴那里一遍遍摩挲。
他戏谑说道：“不是刚睡醒才玩一会吗？怎么就这副样子了？”
沈云崖鼓着嘴：“你那计量单位和我这不一样，咱俩的一会差别太大了！”
“哥哥。”
“嗯。”
“还想要。”
“......”
“好不好？”
“不好！”
“哥哥你不能这样对苍暮。”
“苍小暮我告诉你你要节制一点，你没听见刚刚南楼说什么吗？”
“管他说什么，明天拿个针，缝上他的嘴，就永远不用听他那么多废话了。”
沈云崖：“？？？”
沈云崖：“你缝上了人家刚刚说的也是事实！”
“才不是事实。”
“苍小暮，你身体还没恢复，脸色......”沈云崖在夜明珠的光辉中，仔细辨别着苍暮的脸色，“咦，这么大活动消耗，你这脸色怎么比前几天还好一点了？”
苍暮认同地点点头。
“你脑袋跟着它，”沈云崖伸出一只手指指苍暮某个地方，“跟着它一起充血了？前几天不还是苍白的吗？”
这下轮到苍暮无语了。
两人四目相对，原本旖旎的氛围倒是真在这对话里被冲淡了一些。
沈云崖抓住机会哀求：“苍暮，哥哥想跟你说会话好不好，等你，等你结束，我又半死不活的了！”
“哥哥别胡说！”
沈云崖嘀咕：“还不承认，哪次不昏过去你能善罢甘休？”
苍暮把人向上一托，抱在自己腰上，“那现在去洗漱？”
洗漱，这两个字，在隐室，通常意味着另一场战斗的开始。
沈云崖警惕地说道：“你得先答应我乖乖的，今夜不放过我的话，我明天，后天，还有大后天，就都不理你了！”
“哥哥！”
“说到做到，晚上睡觉你也不准去我房间！”
“不要！”
“那你等会乖不乖？”
苍暮咬着唇不说话。
“说话，不然你就放我下去，我现在就回自己房间去！”
苍暮满眼委屈，“哥哥。”
沈云崖扭头不看他，实在受不了他撒娇。
苍暮追着他，歪过脑袋伸到沈云崖面前，开始讨价还价，“苍暮乖，哥哥要给额外的奖励。”
额外的奖励......
这小坏蛋记忆没了是没了，但是行事作风脑袋里的东西，跟之前没两样！
沈云崖没办法，轻轻“嗯”了一声。
苍暮目光迅速地朝架子上看了一眼，还顺便伸手拽了拽镜子前吊着的绳子。
他非常高兴地说道：“哥哥，由着我挑对不对？”
沈云崖：总感觉历史在重演......
沈云崖：“苍暮你不要太过分了！”
苍暮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过分，但是看着沈云崖恼羞成怒的表情，想着哥哥那么乖，决定自己也可以退一步。
他非常真诚地建议：“哥哥，那我们就去画里找，抽签一样，找一张就学着上头的玩，好不好？”
沈云崖：“......”
得，这是找到了新的趣味。
“等画上的都玩完了，哥哥再答应苍暮玩新的好不好？”
沈云崖：“......”
这是贴心地给了他一些适应的时间啊......
沈云崖咬牙切齿：“苍暮你脑袋里能想点别的吗？你哥现在处境可是举步维艰，步步惊心啊！”
苍暮抱着人，好奇怪：“自然要想，但这是两码事，相互并不矛盾啊！这几天，趁着哥哥睡觉的时间，我已经找南楼问清了哥哥这边所有的情况，除了有几处情况南楼有点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比如哥哥跟三殿下是怎么接触相处的，五殿下那赌坊的营收方式等几个问题，需要问问哥哥或者自己亲眼去看看，其余的所有情况都掌握清楚了。”
趁着他睡觉的时间......
所有的情况都掌握了清楚了......
所以小国师果然是小国师！
还有南楼什么意思，跟三殿下怎么接触的有什么不能说？赌场的情况他支支吾吾干什么？
沈云崖刚想到这，脑海突然闪过他和三殿下在伊人汀的某一幕，接着赌场里舒四娘跪蹲在地上朝自己千娇百媚地笑了起来！
沈云崖：“......”
果然是他家的好南楼！
有些事情，虽然本来就没什么，但是某个醋坛子还是不知道为好！
苍暮抬手朝他浑圆上拍了一巴掌：“要不哥哥现在说一说？”
他现在要是敢说，苍暮就敢让他过年都出不了隐室的门！
该知道的反正已经知道了，不该知道的那就永远都不要知道吧！
“嗯？哥哥想什么呢？”
沈云崖赶紧摇头，“什么都没想！”
“是吗？”
斩钉截铁：“是！”
“那哥哥不要说一说吗？跟三殿下达成一致的时候，是什么时间在哪里？”
沈云崖看着苍暮的眼睛，硬着头皮，用了自己全部的意志，才没有回避他的目光，“茶馆吧，有点不太记得清了......”
苍暮拖着长长的调子沉吟：“茶馆啊——”
“那什么，苍暮宝贝，身上黏糊糊的，咱们洗完澡再聊好不好？”
“记不太清了——”
“苍暮，洗澡！”
“哥哥确定？”
“求求宝贝了，咱们就单纯洗个澡行不行？”
“那我之前说的答应不答应？”
沈云崖点头如捣蒜，又犯了他顾头不顾腚的毛病：“答应答应，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苍暮扬眉：“哥哥可不能呢反悔哦！”
“不反悔不反悔，谁反悔谁是小狗！”
交易达成，苍暮高高兴兴抱着沈云崖进了隔壁洗澡间。
两人洗好后，沈云崖套着里衣被苍暮抱了出来。
他把人放进被窝，搂进怀里，支着额头盯着看。
沈云崖抬手捂他的眼睛，“不准看了！”
苍暮委委屈屈跟个小媳妇似的：“吃不到就算了，如今是连看都不给看了。”
这腔调到底是从哪学来的？
沈云崖赶紧就要缩回手，苍暮却握住他手腕不让缩回去了，在他指尖一下一下的啄，亲完了把沈云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庞上，在他掌心蹭了又蹭。
沈云崖的眼神柔和下来，拇指轻轻抚摸他的脸庞：“脸色是真的比前几天好看多了。”
苍暮勾唇笑了笑。
“为什么？”沈云崖问道，“消耗那么大，怎么感觉身体反而好起来了？”
苍暮脑袋歪了一下，笑得神神秘秘的：“哥哥知道百镜千回这次折磨我的怨力是属什么吗？”
沈云崖不懂。
苍暮也不解释，直接说道：“淫邪。”
沈云崖春水眸子眨了眨，又眨了眨。
这百镜千回怎么这么污！
苍暮猜到了他心中所想，笑笑说道：“人之本性，人有的它都有，这不很正常吗？”
沈云崖：“正常个屁！”
你们的世界，就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
“哥哥，我成了历代国师中，灵慧最低的一个了，你以后会不会嫌弃我？”
苍暮说这话的时候，特别的平静，唇角甚至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沈云崖听着，心底泛起一阵阵酸海。
他那个天资卓绝，百年不遇的小国师啊，为了他，什么都可以毫不犹豫的抛弃。
沈云崖双手捧住苍暮的脸，“你永远都是哥哥最珍贵的宝贝，拿这世间任何东西都换不去。”
苍暮乖乖地看着他。
“苍暮。”
“嗯。”
“我知道你救我是初心，但是你还是修补好了百镜千回摇摇欲坠的入口。你护了这天下，灵慧低又怎么样，无法呼风唤雨，我们苍暮还是普通人里，最顶尖聪明的存在。”
沈云崖目光坚定：“哥哥会永远爱你，以后换哥哥保护你好不好？”
苍暮垂头，吻住沈云崖唇瓣，细致缱绻，像是怕碰碎了沈云崖似的，温柔的不可思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