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暮握住他的脚:“都说了,是哥哥教得好。”
沈云崖:我不配!
窗户开着,檐下灯笼烛火随风摇摆,映得群花影子晃悠。
窗前紫玉兰花开得正旺,花枝直直伸到窗边,像是要把花朵开进窗户里。
沈云崖后仰在窗口,脑袋就悬在这朵花旁边,他在摇摆晕眩的间隙,张嘴叼了一片花瓣在唇上。
院子里有虫鸣声响在耳侧。
若是有人经过檐下,在尽头处拂开几根花枝,定然能看见这美到让人目眩神迷的一幕。
沈云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他好久不做梦了,但是这一晚,突然就梦见了自己曾经看到的书中内容。
按时间线来看,那是他穿到这里的前一年。
梦里,他是原来的沈云崖。
那时候他已经把百香园那些妾室都娶了回来,日日被苍暮喂补药喂的心焦,各种勾搭的手段使尽了,但是苍暮还是不懂。
委婉曲折是没有办法了,他放弃了,想着如果要跟苍暮表白,那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睡了他。
反正自己的园子已经修好了,连锁链都是玄铁特制的,即使是苍暮,空手也不要想打开。
如果苍暮醒来觉得恶心想跑,自己就一直把他困在隐室里。
苍暮向来清高,不会愿意让旁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就算闹也不会闹得太过分,他就慢慢调教呗。
那一年,他在生辰之前,想方设法弄来了媚药“醉春娇”。
第69章 那年生辰
生辰宴上,众人都喝得醉醺醺的,只有不擅饮酒便没有喝的苍暮和被高总管盯着不给多喝的沈云崖最清醒。
插花阁和弄玉轩刚刚建成收拾好,那是沈云崖历经三年时间要送自己的一个礼物。
他眸中闪着亮光,整晚都在不住的盯着苍暮看。
好几次,苍暮都低头过来问:“殿下怎么了?”
最后一次,他捏了捏苍暮的下颌哄人:“喊哥哥!”
苍暮于是就乖乖巧巧地脑袋凑过来,轻声喊他:“哥哥。”
声音带着笑意,清亮好听,沈云崖觉得心都快暖化了。
真是快要了他的命!
他捏着酒杯的手指,沿着杯口转了几圈,问苍暮:“给哥哥的生辰礼呢?”
苍暮笑着就要从身上把礼物拿出来,沈云崖摇摇手,示意苍暮先不要拿。
“等会回新的院子,再给我。”
苍暮的眼睛弯弯的,提醒他:“哥哥,现在我们不住在一个院子里了。”
沈云崖轻轻抿了一口茶水,“那你等会先送我回去。”
苍暮点头:“好。”
这一晚原本应该明月高悬,但是天空酝酿着一场暴雨,乌云密集,把本应该在中天的圆月挡得严严实实。
夜很黑,宴席散了过后,沈云崖屏退其他人,带着苍暮回到了他在插花阁的卧房。
房间中热水已经备好,苍暮在屏风后面试了试水温刚刚好。
出来到沈云崖面前,就把今年的生辰礼拿出来送到了沈云崖面前。
那是一块他亲手雕的玉佩,刻的是一幅竹兰图。
沈云崖接到手里,来回看了又看,感叹:“我们苍暮的手真巧啊!”
“哥哥喜欢就好,水已经好了,哥哥洗澡吧,那我就先回去了。”
沈云崖朝屏风的缝隙处看了一眼,摇摇头:“桶小了。”
苍暮不解,“原来院子里也这么大啊!”
沈云崖没说什么,目光投向窗前的桌上,那里放着一套茶盏。
“苍暮,我渴了。”
苍暮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前的茶盏,“我倒水给哥哥。”
他一杯水倒好,送到沈云崖面前,沈云崖却没接。
“我不喝热的。”
“我试着不热。”
“你喝喝看。”
苍暮不疑有他,端起杯子就喝了一口,跟沈云崖说:“凉的。”
废话,能不凉吗?沈云崖早就准备好的。
醉春娇无色无味,是早前秦楼楚馆之地出现的一种助兴的玩意儿,但是药效有点烈,又卖的死贵,现下倒是不流行了,沈云崖也是费了一些周折才找到的。
沈云崖看着苍暮,“喝完,重新倒给我。”
苍暮赶紧说道:“我换茶盏给殿下重新倒一杯。”
沈云崖直直地看着他,“我是说,喝完,再重新倒给我。”
苍暮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两人平日里喝茶吃饭各种生活的用具经常混在一起,他也就没在意,让他喝了重倒就喝了重倒。
他一口将剩下的茶水喝完,再倒一杯的时候,沈云崖却起身朝屏风后面的浴桶走了过去。
“殿下,您渴了先喝完水再洗。”苍暮端着茶盏送到了沈云崖身前。
沈云崖没接,他站在桶旁,又说了一句:“这桶太小了。”
苍暮有些忐忑,似乎觉得这一晚的殿下怪怪的。
沈云崖从苍暮手中接过茶盏,却没有喝,抬起手慢慢倒向了桶里。
还剩底下一点的时候,拿到面前看了看,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喝一口。
然后他的目光又转向苍暮看了看,忽地一笑,说了一声:“哪里还需要这个,苍暮可比它烈多了。”
手一翻,将剩的那点茶水全倒进了水里。
松开手,把茶盏一同扔了进去。
茶盏在水中浮沉,他转过身牵过苍暮的手腕,带他朝外面走。
苍暮应该是疑心他酒意上来了,一边被他拽着往外走,一边问道:“殿下,马上夜深了,您要到哪里去?”
沈云崖笑道:“夜深才好呢,桶太小了,我们找池子去。”
两人向荷塘的方向走去,苍暮这才发现,主院的后面,还有一个曲曲折折不起眼的小院。
他在一片茫然无措中被沈云崖带着走到暗室,然后沈云崖掀起毛毡打开机关,墙移开,露出一个让人面红耳赤的世界。
苍暮认得一些东西,沈云崖有意无意间在一些图上给他开过眼界。
这屋子里太热了,苍暮转身要走,沈云崖却拽着他的手没动。
“殿下?”
沈云崖扭头勾住了他的脖子。
苍暮在那一刻才发现,热的不是屋子,是自己。
那股焦躁从心底起来后,几乎准瞬间就开始狂风过境,苍暮难以置信地看着沈云崖。
沈云崖笑着看他:“你想的没错,你喝的水里有东西。”
苍暮握紧了沈云崖手臂:“殿下为什么让我喝这个?”
沈云崖一双手从他脖子上一路慢慢滑下来,直到腰间,再向后,停在了尾骨的上方。
“因为我想要你。”
苍暮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他鲜少有说不出话来的样子,所以沈云崖看着他这个样子,觉得好可爱,抬头就吻了上去。
苍暮慌张地推拒他,转身就想跑。
但是沈云崖万事俱备,就欠他这一阵东风了,哪里会让他走。
两人拉扯间,锁扣咔嚓一声扣在了苍暮手腕上。
苍暮的药力也完全上来了,沈云崖倾身过来,他一边推着一边却在不知不觉中攥紧了沈云崖衣袖。
“别抗拒它。”沈云崖跟他额头相抵,循循善诱。
苍暮这个年纪,哪经的起这么烈的药。
沈云崖贴在他身上,就跟冲天烈火中冒出的一汪清泉,对他的诱引是致命的。
苍暮很快只剩下了本能。
沈云崖被他按在床上的时候自己半点没有意外,刚刚也就是故意逗他玩,动真格的自己哪里能弄过他!
所以到底得委屈一下自己了。
苍暮急切的样子几乎神志不清,沈云崖觉得卖家人不错,这药是好东西!
苍暮抵上来的时候,沈云崖就是再疯狂也还留着一丝理智,他奋力从床头拿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方盒子。
苍暮太急了,沈云崖涂抹自己已经来不及,就挖了满手的药膏,一下子握住了他。
苍暮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沈云崖抬起头,那一刻,笑靥如花,眸清如水却燃着疯癫的色泽,就这样慢慢地松开了手。
熟悉的疼痛,在他松手的那一瞬间,猛地袭来!
第70章 去国师府
一片黑暗中,沈云崖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梦里清晰的疼痛似乎还残存在身体里。
他弯着腰大口大口的呼吸,手下意识就去找旁边的人。
一伸,却摸了个空。
沈云崖手又朝里面伸了伸,确定没有人。
“苍暮?”他小声唤道。
卧房的窗子留了一点缝隙,漏进来一点灯笼的烛光,沈云崖眼前渐渐清晰。
苍暮不在这里。
不知道是因为梦里的情景还是早就习惯了苍暮的怀抱,他坐在床上开始慌张起来。
苍暮,苍暮去哪儿了?
沈云崖掀起身上薄被穿上鞋子就朝门外跑去。
檐下无人,沈云崖不敢大声喊人,怕引得丫鬟们惊慌,他朝两边看看,抬脚朝荷塘方向跑去。
“苍暮,苍暮。”
沈云崖一边走路,一边在心里念叨,脑袋四处转找人,直至一个转弯后荷塘边远远的黑影朝自己看过来。
“苍暮。”
沈云崖停下脚步,轻轻唤了一声。
离得那么远,沈云崖都感觉到了那个身影有一瞬间的停滞。
黑影朝他走过来,沈云崖才发现苍暮旁边还站着一个人。
两道影子朝他走近。
苍暮和乌曳。
苍暮走过来抱住沈云崖,像是担心他会冷。
“怎么跑出来了?”
“没有看见你。”
“哥哥在找我?”
“嗯。”
“那我们现在回去。”
苍暮搂着沈云崖往回走,乌曳全程没有说一句话,沈云崖转身的时候朝乌曳看了一眼。
“哥哥说看见他心情不好,我怕他闯出什么祸来,所以趁着哥哥睡熟,过来跟他聊几句。”
苍暮解释说道。
沈云崖在他臂弯里轻轻地“嗯”了一声。
两人沉默地往回走了一会儿,苍暮才开口又问:“哥哥怎么这会就醒了?”
沈云崖想起那个梦,顿了顿却回道:“有点渴,渴醒了。”
苍暮下巴过来蹭蹭他的脑袋,笑道;“是该渴了,出了那么多汗,洗完抱着你喂水都喂不下。”
黑暗中,沈云崖的脸有点烧。
回到床上,苍暮把人搂在怀里,没一会儿,沈云崖呼吸就开始悠长起来。
苍暮伸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沈云崖在睡梦中感觉到他的触摸,脑袋往他的怀里挤了挤。
苍暮垂头细细去亲他,沈云崖无意识地仰着脑袋迎合。
直到苍暮从他唇上离开,寂静的房间里才响起梦呓一般轻轻的话语。
“哥哥,我们要一直这样好不好?”
苍暮到底还是带着沈云崖去了一趟国师府。
两人下车的时候才知道今日拜访国师府的还有其他人。
苍暮扭头就想回去的时候,沈云崖说来都来了,不去打个招呼不太好。
苍暮看着他,又朝国师府内看了看,没觉得哪里不太好,自己师父又不是别人。
他要是嫌弃自己把自己逐出师门,苍暮觉得自己能在地上给自家师父拜上三拜!
还不知道里面来的是什么人呢,他是真的不想见。
沈云崖转身问旁边的侍童,“来拜访国师的是什么人?”
“是集贤院的陈时大人。”
沈云崖扭回头看苍暮,问:“这人讨不讨厌?”
苍暮轻笑了一声,道:“还好。”
沈云崖直接就往里去了,“既然人不讨厌,那就都见见。”
国师一到夏天,老胳膊老腿的还老往后山爬,虽然没多高,但是沈云崖还是感叹了一句老国师真是老当益壮!
老国师和陈时两人在亭子里手谈,听见底下动静,伸着脖子朝路上看。
那陈时一开始看见苍暮,倒是一喜, 一转眼看见苍暮身旁的沈云崖,那眼睛里就蒙上了一层忧虑。
倒是老国师,看见沈云崖显得非常高兴,棋子一扔,拄着拐杖就要来迎。
苍暮一看他那架势,紧走几步上去把人拦住了。
“您老人家能小心点吗?”
沈云崖上来,扬着笑脸跟老国师打招呼:“国师大人好呀!您身体看起来真好,健步如飞的,年轻人都不如呢!”
此话一出,几乎震惊了亭子里的那两个人。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还是那个闹得胤都满城风言风语,向来目中无人的大纨绔吗?
要知道这家伙以前见人难得好好说几句话,对人不是讽刺就是嘲笑,经常一言不合就动手!
苍暮扭头勾了勾唇。
老国师上来牵住沈云崖的手,把他往亭中石凳上面领,欣慰地说道:“这孩子果然是长大了。”
侍童过来倒茶,老国师看苍暮闲着,指指身后那颗桃树,对他说道:“去上面挑挑,差不多到日子了,应该有熟的了,给离王殿下摘一个来。”
苍暮:“这不您的宝贝桃树嘛,平日哪给过别人?”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陈时,一点都不担心自己师父会难堪,问道:“陈大人你来了多少次都没吃过是不是?”
陈时顿时有些惶恐,“是我不爱吃桃,不爱吃桃。”
老国师差点又举起拐杖,“还好意思讲,年年要在枝头熟透了,到点了差人过来拿,你给我留多少了?”
沈云崖想起起去年他被禁在隐室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吃的桃子特别好吃。
他这人吃桃子,从来不吃脆桃,只喜欢熟透的那种一扒就整块皮都能揭下来,甜的汁水四溢的那种。
那时候虽然郁闷,但是他夸过好几次桃子好吃。
原来竟然是国师府的树上结的。
沈云崖回忆当时的味道,“这桃子跟别处的不一样。”
苍暮说道:“追它祖宗要到太太师父那里去了,不过后来是太师父不知道怎么养的,弄出来这种带着点花香的果子。”
“对,花香,”沈云崖想起来了,“不是单纯的果香!”
陈时看着那看似平常的树,听这一段也觉得神奇起来了。
苍暮走到树底下抬头去看,“现在时间还不够,要在枝头再晒一段时间太阳才行,我挑最熟的,殿下可以试试看。”
沈云崖坐在亭子边上,手撑在护栏上托着下巴,看苍暮在一树的果实里寻寻觅觅,最后在枝头最高处挑中了几个。
也没看见他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就见手朝上面一扬,那桃子就乖乖巧巧地掉下来,落到了他掌心里。
国师和陈时面前各放了一个,自己手里拿着的开始扒皮。
“不是太软,但也不算硬,殿下将就吃。”苍暮把扒好的桃子送到沈云崖手里。
沈云崖咬了一口,感叹道:“真正能让人一直流连的味道,绝不是什么少有的珍馐美馔,而是在寻常食物中的与众不同。”
陈时咬了一口自己手里的桃子,“殿下这话说得好,桃子并不是什么难得的果物,惟因易得,才显得国师这桃子难得!国师大人,我这话可半点不是要吹捧您的意思。”
一句话,逗得几人齐笑。
那陈时在吃桃的间隙,目光朝沈云崖看了看,倒是有了一些感叹。
“前段日子,早朝上有殿下闹了笑话,陛下很是发了一段时间的脾气。几位殿下,一直到如今都战战兢兢,早朝上是半个字都不敢再吐露。迫不得已要张口,就说些无关痛痒的话,生怕把祸水引自己身上来!”
沈云崖咽下嘴里一小口的桃子,说道:“明哲保身嘛,能理解。”
陈时摇头:“可他们是未来大昊的脊梁,怎么能如同纨绔......”
陈时话说了一半,突然停下来,朝着沈云崖不尴不尬地看了一眼。
沈云崖怎么可能不明白他的意思,毕竟他面前还摆着自己这个超级大纨绔嘛!
沈云崖笑道:“陈大人有话可以直说,过去本王闹了诸多笑话,但谁没有个年少轻狂,如今本王也不觉得那算是什么丑事。”
他话语平静,既没有为曾经的行为开脱,也没有不齿自己的过去,反而坦坦荡荡,状似平常。
陈时想到这两年几乎没有听到过离王殿下的消息,如今看来,两年时间,已经让离王脱胎换骨。
现在他身上这份不卑不亢的胸怀气度,在一众皇子中,都称得上难得!
他叹口气:“我就是为大昊的未来忧心啊!”
“陈大人不必忧心,船到桥头自然直,殿下们也需要时间努力和进步,再多些时日,或许就能看见改变。”
陈时听见这话,眼里真是存了些希冀,“殿下所言极是,老夫是杞人忧天了!”
“陈大人是忧国忧民,大昊有您这样的人,是大昊之幸!”
沈云崖其实并不知道陈时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官,但是旁边这一对师徒,向来眼高于顶,他们愿意放进府里并且赞一句“还好”,起码能说明这人为官为人都不差。
千破万破马屁不破,拼命夸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