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老六,别人避之不及的,他往上面撞!
“他说什么了?”
苍暮短促笑了一声,说道:“他说,岑州自打修建运河,投入颇多,百姓贫苦,如今河底挖泥的都是苦劳力。”
沈云崖轻轻眨了一下眼睛,这话说到这里,表面上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还有股子一心为民的味道。
但是深入想一下就不对了,计划五年的工程,六年修了不到一半,真正还在干活的到底还有多少人?
这修运河的差事,估计在当地已经成了一个香饽饽。
毕竟这些人的修,真的只是象征性的修,两天打鱼三天晒网那种!
六殿下这想法,完全是一种不了解实际情况的想当然。
但是,说了这话也不至于连累到其他人吧?
苍暮又接着说道:“他说苦劳力,受累又受饿,哪还有力气干活,所以最后工程进度才那么慢。想要他们提高效率,就得让他们吃饱穿暖!”
沈云崖几乎能想到这个二货在朝堂上摆出的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胤都应该多送点肉过去,我们这里大家家里吃不了的,都可以捐过去!等他们吃上肉,力气大了,自然很快就能把河挖出来了!”
“......”
沈云崖想,当时大殿上那群老臣,估计尴尬的脚趾能扣出几套房。
苍暮和沈云崖两个人看着彼此,然后同时笑出了声!
沈云崖差点滚桌子底下去,苍暮把人抱住按在怀里,“怎么高兴成这样?”
他可不高兴嘛,六殿下跟他也算是仇人,仇人是个真正的老六,这事多让人兴奋!
沈云崖笑完了抱着苍暮的腰抬头问:“是不是陛下通过这件事,终于看清自己的儿子们是有多么的不学无术?”
苍暮点点头,“陛下不信邪,还验证了一下。四殿下也奉献了一个大家都想不到的答案,五殿下说了等于没说,连太子殿下,也就是规规矩矩不闹笑话而已。”
“所以这段时间陛下看他们谁都不满,各人心惊胆战的,自家老爹那边没法使力,于是都来你这走捷径了?”
苍暮点点头。
沈云崖抬头亲了一下苍暮的下巴,“啊,我们家宝贝真是个香饽饽!”
苍暮把人紧紧束在自己怀里:“我只是哥哥一个人的宝贝。”
“那当然。”
可惜他话音刚落,外面就出现了脚步声。
落荷站在门外,轻声说道:“殿下,公子,九公主和五殿下到访,已经到前厅了。”
沈云崖跟苍暮面面相觑。
哼,果然有些话不能说的太满!
东西送不进来,人就直接过来,没羞没燥的,他倒要看看这九公主到底长什么样子!
沈云崖一扭身就打算站起来出去看看。
但他准备起身的同时,苍暮伸手扣住了他的后脑,亲了上来。
“唔唔唔,干嘛,嘴唇肿了就没法见人了。”沈云崖一边挣扎,一边模糊不清的说道。
苍暮松开他,说道:“这是提前赔罪。”
“嗯?”什么意思。
“他们来到这里自然不是我想要的,但到底还是因为我。哥哥等会要是想生气,就想想我这个‘提前赔罪’,然后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他怎么就这么会!
这还让人怎么生气!
沈云崖内心悲催地叹口气。
“他们来都来了,总不能关门拒客,我肯定得去一趟,你去不去?你要是不想跟过去,就在这里等我。”
苍暮想了想,勾唇轻笑,“去,怎么不去,不去他们怎么会死心。”
沈云崖和苍暮一起去了前厅,沈昱和沈夕乔坐在底下椅子上,高公公亲自侍候在一旁。
沈云崖进屋直接坐到了上首,苍暮坐到了那两人的对面。
沈夕乔垂着头,见苍暮在对面坐下,悄悄抬了几次眼去看。
沈云崖仔细看了看她,是个端方大气的美人,此时多了些小女儿的娇羞态,一朵小白花一样,看起来十分可人。
单单说般配的话,连带着她的身份,倒也算真能配的上苍暮。
大家为的什么,都心知肚明,也就没有拐弯抹角各自问候一堆废话。
沈昱先出声的:“昨天遇见七弟,开始还气你没有接下画,后来回去想想,觉得谨言说的对,从旁人手中接过,自然是没有亲自送过来彰显诚意。夕乔痴迷丹青一道,多次恳求,我这个当哥哥向来疼他,只能过来打扰苍暮小国师了。”
沈云崖坐在上头,手撑住了下巴,今天根本就没有自己的事,现在苍暮来了,自己要负责的就是看戏。
苍暮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看着沈昱淡淡说了一声:“不打扰。”
沈昱还没来的及接话,苍暮扭头转向沈夕乔说道:“画。”
沈夕乔一愣,没想到他说话那么精简又这么直接,上来就跟自己要画。
她原本就是金枝玉叶,也是被宠爱着长大的,从小到大没人跟她说过重话,边上人都是哄着供着,这一下完全没有适应,愣愣看着苍暮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画。”苍暮耐着性子又说了一句。
沈夕乔大梦初醒一般,慌忙把手里拿的画送到了沈昱手里,沈昱又送到了苍暮手中。
苍暮直接就打开了。
沈云崖的角度,看不清画面上的内容,只见苍暮目光从上扫到下,完了直接卷起了画。
沈昱看着苍暮动作,虽有不快,却没有表现半点出来,他笑道:“宫中画师一直夸夕乔灵气天成,说的都是好听的话,她一直觉得听多了影响自己的判断,所以一直想找位真正懂画的知音。”
沈云崖:这知音二字,听起来就很玄妙了。
苍暮把画还回去:“形有余,意不足。”
他说画得不好也说的直白,没有一点迂回的意思。
沈夕乔到底是闺阁里的女儿,顿时就开始显得局促不安。
沈昱又笑了一笑,“小国师可以说得再具体一点。”
“你不懂画自然不知道我的意思,公主要是懂,也就自然知道我在说什么。”
沈云崖:这太极打得溜!
沈昱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又不能当场承认自己什么都不懂,众人都在沉默间,沈夕乔朝苍暮说道:“小国师慧眼,夕乔受益匪浅。”
她没有自称本公主,露出的一直都是谦逊的态度,虽然在苍暮面前难免局促。
但是想到朝堂上荒唐的皇子们,这位公主倒是让沈云崖觉得刮目相看。
甘为棋子,是因为真正心之所向吧。
要不是因为自己,他俩这也算是一段良缘。
沈云崖又想骂原身那个狗东西了。
苍暮朝上面看了一眼,像是能听见沈云崖现在在想什么似的,有点不悦地眯了下眼睛。
他站起身,“适才国师差人叫我送个东西过去,我还得先去找一下才能出门。殿下和公主若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行告退了。”
沈昱自然不甘心这样就走,他是拉着自己妹妹过来跟苍暮熟识一下,要是能让苍暮对沈夕乔有好感,那就更好不过了。
但是苍暮全程冷脸,话都没说几句,这来了跟没来也没什么区别。
他这边脑子里还在想着怎么纠缠一会,那边沈夕乔到底脸薄坐不住了,起身跟沈云崖和苍暮告辞。
“七哥,小国师,那你们有事先忙,我和哥哥下次有时间再来拜访。”
沈夕乔说完拉着紧皱眉头的沈昱匆匆就离去了。
高总管一路把人送到车上。
两人上了马车,车子很快就驶过街角。
沈昱从车帘缝隙朝后看了一眼,转过身来怒气冲冲地对沈夕乔说道:“你那么着急走干什么?”
沈夕乔看了他一眼,“哥哥,你听不出苍暮是什么意思吗?”
“我自然听得出,但是好不容易拦到一次人,已经见到面说上话了,你怎么也得多说几句,再不济也得约个时间,把画改好重新拿来啊!”
沈夕乔没再说话。
沈昱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胤都现在多少双眼睛盯着苍暮,不说多少高门贵女看着,就是暗地里想往他那塞人的都不知道多少。你如今也算近水楼台先得月,哥哥能帮你的也帮了,你要是自己不争气,到时候鸡飞蛋打别对我们有怨气!”
沈夕乔垂着头,也没反驳,只是低声说道:“哥哥也别说这些,我喜欢苍暮不假,但哥哥为的什么我又不是不知道。哥哥帮我我自然是感激的,如今哥哥急我也知道,但是苍暮那样的一个人,哪能去死缠烂打,没眼色只会惹他厌烦。今日看似来了跟没来没什么两样,但是谁知道呢,有些事情本来就是说不准的。”
沈昱听她这样说,眼珠转了转,倒是心下松泛了一些,他这妹妹自小有主意,说不定另辟蹊径倒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就苍暮目下无尘的性子,死缠烂打可能真的只会有反效果。
“看来夕乔心中已经有主意了?”他笑着凑过去问。
沈夕乔摇摇头,“倒也算不上什么主意,反正哥哥让人盯着离王府动静吧,若是路上再来几次擦肩而过,只有点头示意再无别的话,我就不信他会一直不上心。”
沈昱想了想,点点头夸道:“果然是我妹妹!”
沈夕乔撩起眼眸看他一眼,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第65章 果然人不可貌相!
直到那兄妹俩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沈云崖手还托在腮上,看着苍暮要笑不笑的。
“哥哥这是想说什么?”
“我们苍暮也忒不解风情了。”
苍暮倒没想到这么快这词就被用到自己身上了。
他失笑道:“哥哥倒是说说,我该怎么做才是解风情?”
“你接过人家的画,应该郑重一点,哪能随手就那么打开了。”
苍暮点点头,表示认可,“还有呢?”
“看见画了要夸啊,不好要夸,好了更要夸,一个劲的夸!”
“那我跟宫里的画师还有什么区别?”
沈云崖想想这话也对,转念再一想,又不对,“那自然是不一样,你是她想得到认可的人,画师怎么能比?”
“这样啊!那还有吗?”
“怎么能那么快就送客呢?还有那画得留下,说要留作收藏。以后你抽空再送一幅自己的大作过去,这么一来一往,又多了见面的机会。后面再约着一起爬个山看个景的,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哥哥好棒!”
“那是自然。”
“哥哥既然这么懂,下次也要这么做才行。”
“我?我又没美人上门送画给我。”
苍暮目光一扫,见四下无人,倾身向前说道:“苍暮不是美人,但好歹其余各样拎出来也是出类拔萃,倒是委屈不了哥哥。”
“......”沈云崖摸摸鼻子,尴尬地说道:“这不是一回事儿。”
苍暮笑得意味深长,“何况,美人哪里能满足的了哥哥,我家哥哥胃口大着呢,可不是谁来都能让他爽到叫的!”
沈云崖:“......”
“是不是呀哥哥?”
你他妈还有脸说,胃口大是谁养大的,你个凶残的牲口!
沈云崖银牙都快咬碎了,从牙缝中蹦出一个“是”字。
“所以哥哥懂那么多,就都往我身上使吧。”
那你他妈倒是让我上啊!
沈云崖一把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一个失控当场把这话喊出来。
谁知道会酿成什么后果,好刺激的说!
苍暮看着他,“好端端的捂嘴干什么?”
沈云崖摇摇头。
“哥哥这样子像是在想什么坏事。”
废话,这还用像吗?
苍暮意有所指:“哥哥,要不我们现在回插花阁?”
沈云崖觉得原身这园子两名字起的真他妈绝了!
他站起身,昂着头从苍暮面前经过:“不好意思,我要回去遛狗。”
苍暮跟上去,“哥哥也可以遛遛我。”
沈云崖:“苍暮,你现在都可以把你和狗放在一个位置了吗?”
苍暮紧走两步,拉近和他的距离,在沈云崖斜后方含笑说道:“做哥哥的狗有什么问题?”
沈云崖停住脚步,转过身看着他,见周围没有人,他捋捋自己袖子,露出上面斑驳暧青紫的痕迹。
“狗要是敢这么弄我,我迟早炖了吃狗肉!”
苍暮唇角勾了几下,忍笑忍的艰难,他把沈云崖袖子整齐的放了下来,幽幽说道:“我不是更简单,都不用炖,哥哥可以直接吃。”
沈云崖冷笑:“我还是喜欢炖汤喝。”
苍暮扬眉:“汤也现成的。”
“......”人至少应该不能这么不要脸吧!
苍暮恍然道:“啊,哥哥刚刚说什么来着,要遛狗是吧?去吧。”
沈云崖:真想把狗绳子套你脖子上!
苍暮跟他摆摆手,笑道:“我去国师府有点事,哥哥自己玩去吧!”
沈云崖咧嘴:“去吧,最好别回来了!”
“那可不行,哥哥用完就丢好无情,下次饿了......”
沈云崖双手捂耳,抬腿就跑,坚决一个字都不听了!
这朵高岭之花,长着一副矜贵的姿态,里面却满满都是黄色废料,骚话张口就来,简直了!
听他的话脏耳朵!
真应该让他的那些追求者都来看看这个人的本来面目!
吓死她们!
果然人不可貌相!
苍暮看着沈云崖落荒而逃的背影,黑色的眸子笑得弯弯的。
这笑容一直到了国师府都还挂在脸上。
老国师在亭子底下喂鱼。
听见他的脚步声,扭头看了一眼,“哟,今天怎么高兴成这样?”
苍暮轻轻“嗯”了一声,扭头去看池子里挤挤挨挨的鱼群。
老国师停下手,探究的目光打量了他一下,“跟师父说说什么事,让师父也开心开心?”
苍暮从他手里抓了一点鱼食去逗底下的鱼群,头都没抬:“师父不能听的。”
“我有什么不能听的?”
“年纪大,怕吓到您。”
“说谁年纪大呢!”
“您年龄摆在这里呢,不服老不行。”
“哼!”
苍暮直起身,目光这才从鱼群身上收回来,转向自家师父,问道:“昨天怎么突然想起来跟着太傅去了东宫?那老头现在这么容易就能请动你了?”
老国师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不告诉你!”
苍暮作势要走,“那我走了。”
“你不是刚到吗?”
“那您又不说,我还待这干嘛?”
老国师指着他,“尊师重道学那么久白学了,你看看你,只要没事,根本就想不起来自己还有个师父!”
“您是师父,教的当然是尊师重道,要我来就该弄一本《师规》,教教师父们不能太离谱!还有看您说的,没事的话我过来干什么,不是扰您清静吗?”
“外人就算了,你不知道吗?我是那喜欢清静的人吗?”
“所以就是说,大昊的确少了本《师规》,没一点规矩,师父们就相当不靠谱。”
“你还来劲了?
“话赶话嘛,师父先说的。”
“你就不能让我一句?”
苍暮顿了顿,“行,让您。”
老国师摇头:“师门不幸啊!”
苍暮:“我们师门到底什么时候幸过,大家不都是流行欺师灭祖吗?”
老国师掐腰:“胡说什么呢!”
“好好好,我胡说,那您现在能说昨天怎么突然去了东宫吗?”
老国师脸上又露出了那神秘的笑容,把自家爱徒,不,劣徒又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几乎有点忧愁:“徒弟长太好原来也是个烦心事!”
“是,您当初就没让太师父有这烦心事。”
听听这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老国师一拍他脑袋,“师父我年轻的时候也是德才兼备,仪表堂堂好不好!”
苍暮听到德才兼备这词,就露出了“您高兴就好”的笑容。
“师父说正事!”
老国师笑嘻嘻的看着他:“正事,这还倒真是正事。昨天太傅那老头,跟我说你年龄也到了,想往你这边送点人。”
苍暮一点都没有意外。
“他打算送谁?”
老国师局促地笑了一下:“我以为他们会给你找个太子党的高门贵女,不过这两人倒是让我出乎意料了。”
苍暮盯着他师父看了一会,眼里有些探究。
“找了一个不用娶进门,可以在外面随便养着的异族女子。”
苍暮眉头一跳:“你们喝酒时献舞的那个?”
老国师点点头。
昨晚苍暮被硬留下来吃饭的时候,心情是不快的,难免一张脸就绷得紧。
他跟沈云崖说,师父和太傅喝酒嘲他不能喝,实则当时饭桌上的氛围远没有那么融洽,也就老国师看不过去,中间插科打诨了几句。
他满脑子都是沈云崖答应的那句晚上由着他,心神不宁只想快点回家,哪里还能看进去舞蹈听进去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