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门堵住!一切事情,有我个人承担!”
斯卡纳神情肃穆,手术刀握的更紧,他俯下身,就要朝着林笙的胸膛划。
“医生,快看!”
盛傲身上所连接的仪器,开始滴滴滴直响,心率也快速的上升中。
“他在……激动吗?”助理惊诧的看着像是失控了的仪器表,喃喃说。
再这样跳下去,他虚弱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
斯卡纳不得已,停下手术刀要划开林笙胸膛的动作。
他直起腰,无奈的望向紧闭双眼的少年,心酸的说:
“傻孩子,你是不是不想我伤害他?”
陆康一个人单挑十几个,拼死冲进了别墅里。
杀手阿莱见形势不妙,早就在他登岛前,悄悄驾驶汽艇逃脱了。
只剩下西装男子带着的一群爪牙,根本拦不住他。
陆康冲到三楼的时候,林笙已经被推进手术室,门外只有盛成阔和刘霞在。
盛成阔隔着窗户,瞥了眼手术停止,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斯卡纳,气得脸色发白,捶着玻璃大声喊:
“别听他的!救我的儿子!我所有的钱,都给你们!”
陆康冷笑:“他敢动刀的话,我就敢要他的命!钱,对于死人来说,再多又有什么用?”
这时,侯元政也一身湿哒哒的从飞机的云梯上下来。
“邢队五分钟就到。”
侯元政没好气的瞪了眼陆康,顾不得跟他算账,用枪指住盛成阔:“你进去救人!”
可手术室的门,被从里面反锁,推不开。
盛成阔见两人闯入,医生犹犹豫豫。知道大势已去,林笙的心脏他是拿不成了。
“看来,只能最后一个方案了。”
他对着刘霞使使眼色,假装身体不舒适,靠近些妻子。
“砰!”突如其来的一声枪响。
惊得正在撞门的陆康,快速转过头,担忧的看向侯元政。
侯元政好端端的站在那里,身上并未中枪。他的枪也没有冒烟,显然并不是他开的枪。
“怎么回事?”
陆康将视线转到盛成阔身上,只见他太阳穴中弹,倒在刘霞的孱弱的肩膀上。
人很快断气,但眼睛仍死死睁着,瞪向手术室方向。
侯元政刚才不过是侧目瞅了眼着急上火踹门的陆康,犹豫要不要过去帮忙时。
就让刘霞逮住分神的机会,掏出不知道藏在哪里的手枪,快准狠的射穿盛成阔得太阳穴。
刘霞脸上崩得都是血,颤抖不止,她扔掉手枪。
神情短暂的失魂落魄十几秒,她迅速跑到手术室门口,猛烈的拍着玻璃,大声喊:
“斯卡纳医生,快开门!第二个方案!”
斯卡纳纠结犹豫一会儿,手术刀刚将林笙白皙的胸膛划开一道口子。闻言,震惊的回头。
待隔着玻璃,看清刘霞悲痛的眼睛后,他明白了什么,缓缓直起身,对着惊慌的助手说:
“把门打开,准备给盛总做手术。”
陆康和侯元政还没搞清楚状况,手术室沉重的门打开。
四名身穿白大褂的人,推着手术床,快速走出来。
他们只是对着刘霞点点头,一言不发的将手术床上的林笙扔下,把盛成阔的尸体搬上去,就要往里推。
陆康将昏迷的林笙抱在怀里,忙乱的用衣服按住伤口,焦急的呼唤着他:“小五,小五!”
“麻药劲没过,得过阵子才能醒。”侯元政酸涩涩的望了眼丢魂失魄的人。
他理智在线,一把按住手术床:“等等,你们要做什么?”
“警官,求求你了。”刘霞跪在地上,使劲的给他和侯元政磕头。
“请不要阻拦,手术必须尽快进行!”斯卡纳指了指越来越弱的盛傲,祈求的看向他们。
“放手吧。”
侯元政木然放手,门咣当一声关闭。
十分钟前。
盛成阔在房间外面,看着儿子安静的躺在那里,他忽然拉过刘霞,将一把手枪塞到妻子手里。
“以防万一。”
刘霞茫然的接过手枪,没明白他什么意思:“你……?”
“我自己下不了手。正好,给你一个机会。替他们报仇。”
盛成阔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比划了一下,神情异常的平静淡然:
“记得,除了心脏,任何致命的地方都可以。”
刘霞握着手枪,五味杂陈:“可……”
盛成阔不悦的皱皱眉:“其他人我都不信任。你畏畏缩缩,是害怕自己坐牢吗?”
警察想要逮捕他,以便后期的讯问。
即使他有剧烈反抗,估摸着也只是射击非要害位置,死不了。
那群手下,也不确定还有几个能拿起枪。或者,能确保在警察眼皮底下,能扣动扳机。
所以,唯一,能让他信任,帮他完成最后心愿的,只有同样爱着儿子的刘霞。
盛成阔曾想,这辈子,做了太多的错事和恶事。
所以,老天爷才惩罚他,让善良无辜的儿子承受了所有。
既然,早晚都有这么一天。何不,提前一些?
刘霞明白他的意图,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摇头想拒绝:
“不是。我怕的是傲儿,他以后该怎么办?”
父亲被枪杀,母亲坐牢。即便他能活下来,孩子该承受多大的心理压力。他这辈子,都别想开心幸福了。
盛成阔顾不了那么多:“先让他活下去。”
过了一会,他又想到什么,悠悠补充道:“放心,斯卡纳会治愈他的……”
许瑾看了眼手机,神情再也无法平静。
何红良都不用动脑子,便能猜到他手机里收到的消息是什么。
“许局,一切该结束了。”
何红良放下咖啡杯,望着曾经的上司兼好友,眼神充满痛惜:
“你明明前途坦荡,为何会走到这种地步?”
“哈哈。”许瑾笑着,按住手机,漫不经心发出去一串乱码。
“前途坦荡?你也信?”
何红良重重叹口气:“唉。事到如今,回头是岸吧。”
许瑾脸上俱是嘲弄:“咱们做这一行的,心里清楚的很,回头哪里有岸?死路一条罢了!”
“你怎么还执迷不悟!现在警方,检方,以及专案组,已经掌握了你大部分的犯罪资料。纵使有天大的本事,也无力回天了啊!”
何红良放不下多年的情谊,好心相劝。
“谁说的无力回天?”许瑾眸孔里突然浮现出一抹阴狠,皮笑肉不笑的说:
“你送到我面前,就是来给我回天的机会的。”
何红良还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就被许瑾用手枪顶住了脑门:“红良啊,我也不想这么对你。”
咖啡厅的两名男服务员见老大都掏枪了,也将工服一扯,快步走到两人跟前。
其中一名服务员,趴在许瑾的耳边,低声说:
“南渡口,船已经联系好,一个小时后就能出发。”
许瑾得意的看向何红良:“听到了么?想抓我,可没那么容易。”
何红良心道:“坏了。”
他出门前,原本带着追踪器和窃听装备。都在进入许瑾办公室前,被几个面生的小警察故意盘查,给卸掉了。
而且,他和方芷兰说的是在许瑾办公室拖时间。没曾想,被许瑾以不方便为由,诓骗到了警局外面的咖啡厅。
待会,专案组的人很可能按计划去办公室拿人。根本想不到,许瑾已经悄悄换了衣服,掩人耳目的溜出来。
只有一个小时啊。何红良焦急万分。
难不成,真要让他跑掉?
许瑾悠哉的站起身,对他做出个邀请的手势:“走吧,我的老朋友。”
“走?去哪?”何红良心里明白,这是要把他当成人质。
“呵呵。”许瑾不回答,将枪收起来,说:“你想不想知道,当年弟妹和侄女是怎么死的?跟我走,我就告诉你。”
何红良很震惊,他不可置信的盯着许瑾,声音颤抖的问:“是你……害得她们?”
许瑾眼神中有一丝哀伤,不知道是鳄鱼的眼泪,还是真情实感。他叹口气,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害我的家人!”何红良情绪几近崩溃。
这么多年来,他怀疑过盛家兄弟,怀疑过被自己抓过的歹徒,唯独没有怀疑过他。
“其实,说起来,也算是个意外。”
许瑾不愿意看到他那双被愤怒填满的眼神,微微侧目,瞅向窗外,一辆急速行驶来的黑色越野车。
“老大,阿莱的车到了!”
“带上他,走!”
“需要带他吗?”两名男子琢磨不透老大的心思,有些不情愿的看向何红良。
现在警察还未发现他们,有的是机会逃。真没必要带着个累赘。
而且,谁知道他半道会不会作妖,出点差错就跑不掉了。
“老大不忍心动手,我来处理!”其中一名男子取出枪,对准了何红良的头。
“我说了,带上他!”许瑾怒斥杀气腾腾的男子。
男子无奈,只得收起枪,推搡着何红良,走出咖啡厅,一起坐进黑色越野车里。
黑色越野车刚驶离咖啡厅,就看到几辆警车开进了市局的大门。
与他们要抓的人,完美错过。
何红良被钳制住,手机也被关机,根本没办法通知。
他预想到,许瑾一定在市局里设置了障碍。让那些不知情,或者知情的小警察拖延时间。
等抓捕组的人进入办公室,发现空空如也,嫌犯早就不在的时候,起码半个小时已经过去。
何红良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现在什么都做不成,只能听天由命。
祈祷在最后的关头,邢建国的线人,能将许瑾逃脱的线路,查得一清二楚,上报给警局。
除此以外,他还要弄清楚一件事:“说吧,我的家人是谁指使的?”
许瑾瞟了眼开车的司机,正是杀手阿莱,他明显身躯震颤一下。
“说起来,是我对不起你。”许瑾拍拍阿莱的肩膀,示意他放松。
“五年前,谢珉咬住一个大学生死在医院的案子不放。有人担心他顺藤摸瓜,查到当时最赚钱的行当,便找我支招。”
“我给你施过压,让你把他的队长头衔给摘掉,避避风头。以免,让那些人盯上,打击报复。”
“你表面上是听了,却并没有做什么阻止他更深入的调查。没办法,为了让谢珉放弃,就只能拿他的软肋下手。于是,便派出杀手,去执行恐吓任务。”
“原计划,不过是将谢珉的妻子女儿绑架,逼迫他乖乖服从。谁想到,当时找的杀手,遇到点状况。”
“他认错了绑架对象,在撕扯中把船弄翻。你看,真的是场意外。”
许瑾脸上的愧疚和歉意,显得很真诚。
何红良压根就不信,他怒气冲冲的质问:
“意外?我老婆和女儿都会游泳,公园里那么多人,怎么可能翻船就死人了?”
许瑾拍了阿莱一把:“剩下的,该你说实话了。”
阿莱肩膀僵硬,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着。
他很清楚,许瑾其实什么都知道,这些年都是假装不知。
或许,就是等这一刻,试探自己。
阿莱稳稳心神,没有再隐瞒,将当年的真相,和盘托出。
他当年接到绑架任务,就尾随上那对母女。至于为什么会弄错,是因为他的疏忽大意。
将与谢珉打过招呼的何红良的妻子女儿,想当然的认为,就是谢珉的老婆孩子。
他一路尾随,跟到公园,藏在游船里。
没想到,何红良的老婆和女儿那么难对付。三人在船上扭打起来,一不小心,翻了船。
何红良的女儿跌入水时,说了一句话:“我记下你了,就等着被抓吧!”
正是这句话,让阿莱起了杀心。
他不能被抓,他身上背着的案子,以及身后的龙王,一旦被抓,势必全都玩完。
于是,熟悉水性的他潜入水底,将可怜母女的腿拽住……
“错是我犯的,等出了境,任由大哥处罚!”
阿莱心里觉得,不过是一个警察的老婆孩子,自己出生入死跟随他多年,怎么着也得有功劳在,不可能为了外人,对自己刀枪相向。
许瑾没有表态,却歪着头看向何红良:“你想怎么处置他?”
何红良肯定是一个字:“死!”
阿莱听到后,神情紧张,差点与迎面驶来的大货车相撞。
许瑾面不改色,用手指了指何红良的心脏,说:“他欠你一条命,你也欠我一条命,相抵了。”
“错!他欠我两条人命!”何红良咆哮着。
“她们该死!”许瑾突然撕掉伪装,从副驾驶位置转过头,恶狠狠瞪着何红良。
“我对你不好吗?哪一次的晋升机会,不都是我给你创造的?为什么,后来开始敷衍我?”
“……”
他不待何红良开口,继续说下去:“我想想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就是你有了她们之后,越来越疏远我!”
“我疏远你,并不是因为她们。而是你,还有你做的那些事!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何红良愤恨的瞪着他。
“你早已偏离初心,陷于名利场走不出来!我不想变成你那样!”
“呵呵。”许瑾冷笑,缓缓转过头,没再发声。
他们年轻时那种微妙的关系,两人都心知肚明。此刻突然摆在明面上说,多少有点久远,物是人非的感觉。
久远到,何红良都有些记不起,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哦,是刚进警局时,便被分配到许瑾的组里。
那时候他多好啊,为人正直热情,勇敢无畏。
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应该是屡次晋级失败,一次又一次的队长位置,被有背景有关系的人顶替后,他才心灰意冷,自暴自弃的吧。
所以,他才悲观的认为,权力和金钱相辅相成,影响着人生。
有金钱的铺就,权力之路才能顺利。反过来,在权力的庇佑下,金钱也能源源不断,更大程度获得。
他在这条追名逐利的歪路上,越走越远。甚至可以说,越走越得意。
得意的都忘了曾经当一名好警察的初衷。忘记了两人曾经在警徽下,有过的洒热血,为人民的誓言……。
何红良劝过他,也想要把他拉回来,但都被他无情的嘲讽,被现实打脸。
许瑾利用了身边所有可利用之人,唯独没动何红良。
他清楚自己选择的是一条回不了头的不归路。
出于复杂的心绪,他只是尽自己所能去帮助何红良,却从未想过拖下水。
或许,这是他仅剩不多的良知吧。
何红良后面再想质问什么,被许瑾示意手下,将他的嘴堵住。
车子急速行驶,很快到达一处罕有人知的废弃港口。
“老大,到了。”
阿莱将车停下,抬头看,前方有一艘普通的渔船在那里静静候着。
此港口虽然废弃,大型船只不能通过。但,小的渔船依然可以自由通行,不受影响。
“呜呜。”何红良拼命想要挣脱,无奈被两个年轻力壮的男人挟制住,只能嘴里发出无济于事的抗拒声。
“他就不要带了吧。多一个人,多一份风险。”阿莱见何红良也被从车里拽出来,往小船上推搡,他提醒道。
“多一个人,多一份风险吗?”许瑾阴鸷的瞥了他一眼。
阿莱反应过来,想要从腰间掏枪时,已经被许瑾先发制人。
黑洞洞的枪口瞬间就对准了他。
“老大,你这是……?”阿莱惊惧的张大嘴。
他知道,许瑾为人阴狠毒辣,翻脸无情。
只是没料到,会这么快,还没有出境,就拿枪指着自己。
“你究竟是谁?”
阿莱眼神慌乱一下,答道:“我是阿莱啊,跟随大哥多年的阿莱。”
许瑾逼近他,冰冷的枪口,抵在他的胸膛,眼神里弥漫出杀意: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究竟是谁?”
此时,不仅其他两名手下震惊和茫然,就连何红良也搞不清楚状况了。
“何局的老婆孩子,是被扣到船底,挣脱不出溺死的。你却说是,你拽住她们,谋杀的。”
何红良:“……?”
难道,真是意外?
“哈哈哈”阿莱突然大笑,他敛起紧张的表情,变成无所畏惧。
“你想知道我是谁?那就看看身后吧!”
许瑾下意识转头,看向身后的船舱,里面安安静静坐着一个人。
他戴着渔民常见的那种斗篷,遮住大半个脸。
“哗啦!”手下也掏出枪,对准了这位神秘,周身又带着危险气息的男人。
男人缓缓站起身,抬起只手,赫然握着个遥控器。
“把人放了。”他沙哑着嗓音说。
许瑾打量着男人,他另外一只袖子空荡荡的,风一吹,微微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