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这么多年，我也忍够了！现场有我的指纹又能怎么样？老子不怕！大不了承认就是我干的！他让我们做的那些事，随便抖出来一件，都够他喝一壶……”
“你们兄弟俩可真像！一个赛一个的蠢不说，还自以为是的很！”
盛成阔没有说完，就被电话里的声音打断。他继续嘲讽道：
“你以为他弄死你弟弟，就是纯杀人灭口？盛老板，到现在还没明白么？人家是要高升了，不想和咱们一条船上绑着。”
盛成阔脸上怒气僵住，他好似明白了点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听懂。
下意识的问：“他到底想怎么样？”
对面停顿一会，回答：“断，舍，离。”
盛成阔：“他想做什么就随他去，我们又不会抱着他的大腿，哭喊着不撒手。何必，把人往绝路上逼？”
对面的男人轻轻叹了口气，听起来挺同情他的：
“人啊，越往高处走，越会在意曾经的污点。生怕有一天，当站在最闪耀处，被无数双眼睛盯着时，污点变成炸弹，将他拉下神坛！”
盛成阔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
“所以，他害怕小宇真的会给警察交代出当年的事，连累到他。便先下手为强，抹掉我们兄弟这个污点？”
对面的男人见目的已经达到，话里有话的说：
“大盛总是个明白人。弟弟死不能复生，要怪就该怪他太沉不住气，敢要挟上面的那位。你可千万不能学他啊？想一想，偌大的家业，还有嫂子和侄子。”
他忽然又假惺惺关切起盛成阔的儿子：
“侄子今年也老大不小，该结婚生孩子了吧？恭喜大盛总过几年，就能抱上孙子。儿孙满堂，承欢膝下，随便哪个不都比不争气的弟弟强！”
盛成阔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心中那团熊熊燃烧的复仇火焰才刚有个雏形，就被从根子里浇灭。
“怎么，他还想动我的家人不成？”
电话里的男人不置可否，阴笑着说：“奉劝盛总识时务者为俊杰，珍惜眼前人啊。”
盛成阔凝固当场：“……”
他知道，那人杀掉小宇，也有杀鸡儆猴，告诫自己的意思。
告诫他，乖乖把嘴闭严实。不该说的，永远烂在心里，死都不能说。
“大盛总，以后你弟弟的烂摊子，就拜托你了。”
烂摊子，呵。
盛成阔挂掉电话，瘫软在椅子里，面如死灰。
陆康推掉邢建国递过来的香烟，摆摆手，表示自己已经戒掉。
“你说，当年谢队，是不是就找到了关键性线索，才被那些人灭口的？”
邢建国见他不抽烟，自己放鼻子上闻了闻，也塞进抽屉里。
“应该是。唉，老谢心里清楚，查那桩案子，弄不好引祸上身。所以，他才瞒着所有人。”
邢建国唏嘘不已，懊悔那时候自己光顾着忙手头上的事情，都没有多关注师兄。
突然，他想起什么，问陆康：“对了，你们队里的内鬼，挖出来了吗？”
陆康：“上午刚挖出来。你猜，是谁？”
邢建国一连说了两个名字，陆康都摇头，最后才告诉他：
“没想到吧，是李禅。”
邢建国一脸不可思议：“怎么会是他？那小子我记得文文弱弱，胆子很小，见个死尸都能吓到腿软。”
陆康苦笑：“人不可貌相。”
邢建国想了一会，还是觉得不可能，质疑道：
“当年谢珉出事时，他还没到刑侦支队吧？你的手机，怎么可能是他动了手脚？”
提到这里，陆康便将自己一开始为何怀疑他，后面又将计就计，在齐鸣身上黏窃听器，让他现出原形的经过讲出。
“当年，的确他还没进刑侦支队。那时候，他在宣传科轮岗。”
陆康回忆道：“谢队出事后，大家都将内鬼的嫌疑锁定在本部门，尤其是我身上。”
“恰恰都忽略了，那一天，李禅在为每个办公室派送报纸。”
“我也是前阵子偶然间看到，宣传科同事放下的报纸。才猛然想起，五年前那天，我去卫生间之前，桌子上没有报纸。回来后，却多了一份报纸，不见了手机。”
“所以，我悄悄打听到那天负责送报纸的人，就是李禅。”
邢建国赞赏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你小子粗中有细，不愧是谢珉带出来的徒弟！”
陆康愧不敢当。
倘若师父还活着，一定会批评他，没有考虑好风险，差点将齐鸣害死。
“你打算怎么处置？”邢建国问。
陆康为难的皱皱眉头，回道：“
还没想好。来之前，我刚和他聊了聊。好像，他也是受人逼迫，身不由己。所以，我想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邢建国同意的点点头：“是的。只要他好好交代，配合警方把犯罪分子绳之以法。视情况，可以给予轻判。”
陆康此时心里很矛盾。
毋庸置疑，他是恨李禅的。
恨其背叛党和人民，背叛警徽下发出的誓言，放弃信仰，害了谢珉。
但，当他无助的抓着自己，满眼泪水，祈求帮帮他，救出小北。他愿意粉身碎骨，为死去的人赎罪时。
他竟有些心酸，嘴上虽然训斥着：“你现在根本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先想清楚，好好交代吧！”
脑海里不由得会想，倘若，林笙也被恶人囚禁，逼迫他做违背道德良心和法律的事情。
自己是不是也有可能会误入歧途，走上不归路？
“邢哥，据李禅交代，华诺大酒店，还在进行非法的色情交易。”
陆康并不想跟邢建国说这些的，毕竟他现在已经调到禁毒支队，那边的事情都忙的焦头烂额。
哪还好意思占用他的时间，帮自己理头绪。
但，脑子里一团浆糊，实在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邢建国闻言，坐正身子，很感兴趣的问：
“能不能往细里说？会不会与前几天，那个欲仙丸有关联？”
邢建国看出他的纠结，故意把欲仙丸加上。这样一来，就和禁毒支队有关了。
陆康：“这个他没提到。倒是说，华诺大酒店十八层以上，都会给入住者提供加赠服务。只要预订者，打一个特殊的私密电话，提前报备要求即可。”
邢建国好奇：“到底是什么服务？”
陆康难以启齿：“美人陪睡，且不仅仅是女人。有的，还会提供男人。”
邢建国一听，惊诧的差点站起来，环视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办公室，压低声音说：
“消息确切吗？我可是知道，咱们系统的领导开会，没少住过那里。据说，每次都是十八层以上……”
陆康瞪大眼，他突然蹦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邢哥，该不会，咱们系统，都被敌人从内部瓦解了吧？”
邢建国被问的不吱声，眉头皱得很紧。
陆康猜到他在想什么，何局也是领导，参会人员里肯定有他老人家。
想想头发白了一半，都快到退休年龄，平日里正义凛然，连女下属都没一起合过影的老领导……。
陆康也拧紧眉，不知道说什么了。
“别瞎琢磨，何局肯定不是那样的人！”
邢建国从抽屉里掏出烟，点着放在嘴上，烦躁的抽了一口。
“有这种消息，你那边就得多费心，派人盯着点，争取找到有力的证据。只是，你还年轻，也得注意分寸……”
邢建国话里有话，他想提点陆康，别万一查的时候，真撞到上面大领导光着屁股办私事。
也该学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否则，到头来弄的跟自己一样，四十好几，才混到支队长。
不对，他比自己有出息。他才二十七八岁，就是刑侦支队队长了。
怕什么，放手干去吧。那些社会蛀虫，就不该给留什么颜面。
“邢哥，你当时在华诺大酒店，撞到他的财务经理在毁掉证据。你说，有没有可能是与那些神秘人相关的？”
陆康转换话题，提起邢建国曾经给他说过，师父谢珉坠楼时，那个财务经理也在。
只是，这位很可能知道真相的人，还没等带回警局审问，就被杀手给一枪灭口了。
现在结合盛成宇狗咬狗，隐晦的讲出“宰肥羊事件”，不由得会将两者联系到一起。
邢建国点点头，回答道：“很有这个可能。可惜的是，我们什么都没拿到啊。”
事后，狡猾的盛成宇为摘得干净。
对外宣称歹徒伙同财务经理，意图转走酒店上亿的资产。
中途因为邢队长的闯入，财务经理受伤逃不掉，同伙担心他败露，将其杀死。
并特意大张旗鼓的给邢建国送去一份写着“无惧生死捍卫群众财产，人民的好警察”的锦旗。
邢建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当着他的面，就将锦旗扔进垃圾桶里。
陆康提醒他：“不是被那个小琦从电脑里复制了东西么？说不定，至关重要。”
邢建国：“对。眼下咱们只要找到这个欧阳琦，让他把证据交出来。盛成宇虽然死了，躲在他身后的那人，也休想跑掉！”
可，二人又开始犯难。
该去哪里找这个欧阳琦呢？
正发愁线索又断时，秦锋的电话打了过来。
陆康看了眼手机，不知不觉，都已经是下午五点。
心里嘟囔着，又快下班了，边按下接听键。
秦峰劈头盖脸，焦急的问：“陆队，小林和你在一起吗？”
陆康茫然：“没有啊。我一下午都在邢队这里，出什么事了吗？”
秦锋那边更急了：“你快去一个地址！小林联系不上了！”
陆康隐隐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小林应该去了这个地方。他手机把定位关了，刚才打电话，也一直打不通。”
秦锋让他看微信里，自己刚发的位置。
陆康给邢建国打了个招呼，边急匆匆下楼，边窝着一肚子火气，很不理解：
“这小子不在办公室待着，他去那里做什么啊？”
秦锋不敢隐瞒，将前几天他们被设计车祸暗杀之后，林笙怀疑欧阳琦一直躲在暗处看热闹。
猜测他会再次联系，便请求自己给他手机弄了个来电追踪定位功能。
想借此，能顺藤摸瓜，查出欧阳琦的藏身之地，尽快将其捉拿归案……。
结果，欧阳琦还真的打来电话。
只是那人反侦察意思较强，一直处于移动状态，在江城兜圈子，秦锋始终没有追踪到具体位置。
直至后来，他停到一个地点，且超过十五分钟没有变动。
秦锋赶忙给林笙发消息，结果发现自己被拉黑。
他意识到不对劲，又立马拨打电话，竟也是联系不上的状态。
他这才给陆康打电话，并将那个定位信息一并发过去。
陆康听完，虽然心里很气，却不忍心再指责林笙。
毕竟，这是目前寻找欧阳琦，毫无头绪之下，一个还不错的钓鱼方式。
只是，林笙可能还不知道，欧阳琦是多么危险，凶残的一个人！
出租屋里的凶杀案，在陆康的心里，基本上认定是欧阳琦所为。
此人为了报复设下美人局陷害欧阳震的方剑，将其剥皮剐肉，砍下头颅喂食人鱼，只剩下一副骨架。
还有跟他合伙的女人，也是受尽非人的折磨后，被食人鱼吃的只剩一截截，残缺不全的白骨。
据法医讲，根据骨骼破坏程度，应该是先把人放进鱼缸里，在清醒状态下，活活被啃掉小腿，再到大腿……。
作案手法残忍程度令人发指，简直毫无人性。
林笙要是落到他手里……陆康不敢想。
“陆队，你……”
陆康快步回到办公室，一把捞起桌子上钥匙，都没顾得上回许雅然的问候。
他边下楼，边抱有一丝幻想，拨打林笙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
手机里机械的女声，验证了秦锋的话。
陆康又急又气又担忧。
他想起来，自己找老邢之前，曾看了眼林笙的工位，这小子那时候就没在。
刚上班第一天，就敢招呼都不打，擅自行动。
陆康咬咬后槽牙，恨恨的想：上次那顿屁股，算是白挨了。
三个小时前。
林笙料到，欧阳琦肯定会再次联系他。
果不然，跟秦锋发完消息没多久，冷不丁有一个陌生的号码，打进来。
没有任何比如“快递”“推销”“房产”“诈骗”等标记字眼，干净得跟没有加通讯录好友似的。
林笙看了一眼，果断按下拒绝键。
然后，快速给秦锋微信发去个“Ok”的手势。
陌生号码停顿没超过三十秒，很快又拨过来。
这次，林笙轻轻按下接听键，平静的开口：“喂，哪位？”
对面是欧阳琦慢条斯理的声音：“怎么，这么快就忘记老朋友了？”
林笙假装才知道是他，激动的指责：“你还敢给我打电话？上次差点害死我！”
欧阳琦吃吃的笑：“我送了那么一份大礼，你不感谢，反而还要怪我？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呐。”
林笙有意跟他拖延时间，讥讽道：
“大礼？可笑。若不是我反应快，早就成了夹心肉饼，哪来的机会想明白后面的事！”
欧阳琦不以为然，仍自顾自充当功臣：
“无论如何，是我帮你们查到那批货。所以，你现在是不是该还我一份人情了？”
林笙微微皱眉，就想到他做事，没那么好心。
故意将自己带到赵明义的仓库，引得那些人怀疑被发现什么。
情急之下要杀人灭口，反而误打误撞，让自己瞧出马脚。
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他冷笑：“你跟警察讨要人情？行啊，等我抓你的时候，除了手铐外，再多送一副脚镣！”
“哈哈。”欧阳琦一点都生气，反而觉得林笙越来越有意思。
“就那么想抓我呀？”
林笙：“废话！现在盛成宇已经落网。抓到你，才能拿到那天被带走的证据！证据确凿，好治他的罪。”
欧阳琦不屑：“盛成宇那人，无论你们有没有证据，他都是活不长的。”
林笙一时没明白，追问道：“你什么意思？”
欧阳琦好像心情还不错，笑声一串接着一串：
“哈哈。早晚你就知道了。不过，你提到证据，我还真考虑要不要交出去？”
林笙忙趁热打铁，游说他：“那就尽早交出来吧，说不定还能争取从宽处理的机会。”
“……”
欧阳琦那边似乎是想到什么，沉默一会，才幽幽道：
“我这辈子怕是没机会喽。现在只能破罐子破摔，走到哪是哪。最好，再拉几个垫背的，就不枉此生了。”
林笙猜测他犯的事应该不小，瞅了眼时间，早过去三十秒。
秦锋的微信也发过来，颇为无奈：“他在移动，暂时定位不准。”
林笙失落之际，欧阳琦突然换了个口气，说：
“你们不是想要证据吗？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让那位陆队长帮我一个小忙即可。”
林笙警觉的问：“什么小忙？”
欧阳琦故意卖关子，电话里不肯说：“把他带到我指定的位置，见面聊。”
林笙不可能轻易便入了他的局，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我奉劝你乖乖把证据交出来，还敢要挟警察为你办事？当心罪加一等！”
“哈哈哈，罪加一等又能怎么样？我反正都是死罪，难不成，还把我枪毙两回啊？”
欧阳琦毫无忌惮，他大笑完，忽然变成阴狠的语气：
“少啰嗦！想要证据，就按着我说的办！十分钟后，我会再次打给你。”
林笙挂掉电话，点开陆康的微信，想给他发条信息。
想了想，又将编辑好的“哥哥，欧阳琦要见你”删除掉。
他隐隐觉得，欧阳琦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倘若，是陷阱，陆康为了拿到证据心切，真的同意赴约。
出事该怎么办？
他不能让哥哥涉险。
反正，再阴暗的时刻，他都经历过。面对一个欧阳琦又算的了什么？
林笙最终决定，自己先去会会欧阳琦，探探他究竟想让陆康，帮什么忙？
如果不违背底线，再告诉哥哥也不迟。
“秦哥，他还会打来电话，麻烦你定位好，就将地址发给陆队。”
林笙没有告诉秦锋，欧阳琦想见陆康的事。
秦锋不知道他会单独去找欧阳琦，还以为在办公室蹲守，忙不迭答应下来：
“放心！我们这边一点有结果，就让陆队行动！”
许雅然不知从哪里弄来两盆孔雀开屏似的绿萝，正兴高采烈抱着往队长办公室送。
与神情严肃，急匆匆要出门的林笙，迎头撞了个正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