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延声回了一趟F市,他好像很久没见到许阿姨了。许阿姨每周只来一次,他已经错过她很久了。这次想回去见面也没什么理由,好像就是想见见很久没见的人。
知道许阿姨都是周一来,许延声和冯景和吃完饭连夜回了F市,洗完澡连房间都没回,把自己扔到沙发上就这么睡了。
初夏天气都好,周一也是大太阳。许延声睡着了不想醒,被太阳光刺了一眼,转身就埋头进沙发缝里。
许阿姨开门进来,看到许延声小狗埋头似的姿势都惊呆了,忙不迭伸手摸摸他凉了没有。
许阿姨的手温暖又粗糙,她碰碰许延声挂在地板上的手,还好不是凉的。
许延声被温暖叫醒,转头一脸懵:“许阿姨。”
“诶,”许阿姨问,“怎么睡这呢?”
许延声搓搓头发坐起来,没说他是特地回来见她的,只说:“阿姨,我有点饿。”
这个许阿姨不是三年后那个,她和许延声没有那么熟,仍然属于把对方当做雇主的阶段,许延声是在接触谢逐桥之后慢慢变化的,原因不知道,但在那之后,他确实有人情味了许多,当然许阿姨本人并不知道缘由。
许阿姨没给许延声带吃的,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的双手,又去翻冰箱。
“饿了啊,”许阿姨在此时散发着母性的光辉,只觉得自己做的不好,让许延声挨了饿,“家里什么都没有,你等等我,我出去买点。”
说着就往门口走,许延声叫住她,带着刚睡醒的迟钝:“不是有泡面吗?”
许阿姨懊恼地说:“大清早吃什么泡面啊,你先去洗漱啊,我马上回来。”
看到许延声起身,许阿姨才出门。
门一关许延声又坐了回去,他习惯把手机调振动,不知道被他丢到哪个地方,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几个未接电话和微信消息。
蒋行止打了电话又发了消息:老板,你去哪了,不是说好了要陪宋小悦的吗?
谢逐桥打了两个电话,发了一条消息:回来了说一声。
宋承悦大概是知道许延声跑了,发来的只有一句:延哥。
夜里还有冯景和打来的电话,许延声没接到,他也不会发消息。剩下的就肖亦南的工作报告,许延声没看,都转发给了蒋行止。
许延声边刷牙边看完消息,洗完澡后又回到客厅坐着。沙发很长也很大,买的时候只有一个想法,要睡觉舒服。
许延声坐着等了一会儿,又躺下去,许阿姨说很快回来没有用,这个世界又大又空旷,去哪里都需要很长时间,很快是多快,谁都说不准。
厨房飘来香味时许延声才醒,他醒了醒神,慢慢踱步过去,坐在餐桌旁看许阿姨忙碌,他以前也看过那个女人默不作声的忙碌。
油烟机的声音很吵,许延声动了动唇,最后什么都没说出口,直到许阿姨端着一碗荷包蛋面出来,许延声才对她笑了笑,提了个要求:“阿姨,你陪我坐会儿。”
许延声长得秀气,性格却冷,他不笑的时候旁人就会忽视他五官上的柔和,会觉得他不好相处,是个难啃的骨头,人生在世那么辛苦,事实上没有几个人会给自己找麻烦受。
他难得提要求,许阿姨怔愣片刻,便坐了下来,若无其事地问:“最近上班忙啊?”
许延声先喝汤,再吃面,咽下去才说:“不忙。”
许阿姨说:“看你最近常出门,不是上班呐?”
许延声问:“您怎么知道我常出门?”
许阿姨支着下巴笑,她看见许延声吃的香,自己也开心起来:“换洗的衣服多了啊,你要是在家......”
许阿姨适时打住,反而把许延声说脸红了,他在家不穿衣服都有可能,被长辈调侃突然觉得羞愧。
许延声闷头吃面,许延声又问:“今天周一怎么在家?周末忙呐?”
“不忙。”许延声还是那句话。
他话少,却没有表现出不耐烦,许阿姨很想和他说点什么,虽然说不出来,但坐着也不会觉得不舒服。
填住了胃,许延声才问:“阿姨,你女儿最近还追星吗?”
“追喏。”许阿姨说起来也无奈,“天天和我说这个哥哥长的帅,那个哥哥人特别善良,要不是成绩好,我都想把她那些哥哥撕掉。”
许延声:“.......”
许阿姨笑吟吟地补充:“海报咯,小姑娘费钱的勒。”
许延声决定不告诉许阿姨,有位姓谢的明星最近也还不错。
吃完饭,许延声又倒回沙发上,天气热得他不想动,看着许阿姨拿着抹布在家里擦来擦去,从前他会拦着,和她说差不多就算了。
如今许延声却很需要人气,他不想要家里空旷,想家里热热闹闹的。
许阿姨来来回回半天才发现哪里不对,回头问:“你是想小狗了吧?也没和我说今天回来呢,我好把它带过来。”
许延声像是被问住了,事实上许阿姨如果不说,许延声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回来。
刚想承认自己有了人情味,至少懂得想念,可他和许阿姨上次才见过面,临别前送出去了一只小白狗。
许延声摇摇头,没说是不是:“放您那吧,我明天还走。”
“去哪啊?”许阿姨问。
宋承悦要动手术,许延声其实没必要陪,在所有人都希望他参与的时候,他好像默认了自己要去的行为,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许延声说:“去A市。”
许阿姨问:“去干吗呢?”
“有朋友做手术。”
许阿姨立马皱眉:“严不严重呐?”
“严重吧,”许延声想了想说,“白血病,”他像是不懂才问的,“会死吗?”
许阿姨惊道:“当然会啦,有概率的,这么严重的病呢,你要好好陪着他呐,你这朋友太辛苦啦。”
许延声傍晚时出发,回到A市的时候,宋承悦已经住进了医院,许延声在病房外静静地望,感受着许阿姨说的很近的死亡。
重生后所有的剧本都在改变,宋承悦会吗?
许延声在门外站了很久,他学不会往前走,直到肩膀被人拍了下,他才转头。
“怎么不进去?”谢逐桥问。
许延声看到他手里的饭,挑了下眉:“怎么不让蒋行止去。”
“想散散心。”
谢逐桥对医院的恐惧很深,只有恐惧的源头站在他面前时才有所缓解,无数个许延声醒不来的场景成为他夜里醒不过来噩梦。
许延声点点头,好像并不在意。
谢逐桥问:“在想什么。”
许延声这才抬头看他,眼角似乎带了点看不透的笑意:“在想你什么时候走。”
“这么不想看见我?”
“对啊。”
谢逐桥空出的手滑下去,握住了许延声的手,又在许延声翻脸前很快就松开了:“那我走了。”
看到许延声回望的眼神,谢逐桥才进门。
宋承悦没有把手术弄得像生离死别,蒋行止眨巴眨巴眼想和他说点什么,又怕气氛被弄得太沉重,宋承悦的目光从床旁三人脸上一一掠过,最后停在了许延声脸上。
他没喊延哥,只是依依不舍地看着,把那一刻当成人生的最后一眼,许延声不习惯这样的话里有话,很快挪开了视线。
在护士进来的时候,只有蒋行止哭得像个傻叉,他还是害怕,强忍着不说丧气的话,下巴上垂落的眼泪像一颗颗晶莹的雨珠,利落地滑进衣领里。
护士们见怪不怪,连安慰都没有,作为医护人员他们给不出任何承诺,只能是沉默。
“手术中”的灯牌亮起,三人在手术外等,蒋行止坐不住,蹲在门边,许延声和谢逐桥并排坐着,难得靠得这样近。
许久后,许延声问:“你知道结果,也还担心吗?”
他感受到谢逐桥的失魂落魄,像当时知道宋承悦生病那样,不想管又看不得谢逐桥这样,小桥公主这个样子才漂亮,我见犹怜,许延声很难不喜欢。
谢逐桥垂着头,沉默了很久才说:“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肯定,我当初那么闹只想和你分开......”
谢逐桥用力抓着许延声的手在抖,抬头时眼下一片通红,哑声说:“可我从来不希望你死,没想过最后会变成那样。”
车祸或许是意外,造成那样的故事他们两个都不想,但那段时间他们总在歇斯底里地吵,安静时火星也在噼啪乱溅一点就着。车祸和事故或许无法避免,但不应该是带着恨经历了这一切,像是被命运审判,要他们不得好死。
许延声说不出原谅的话,他一直告诉自己不用在意,谢逐桥没有那么重要,不是谢逐桥想让他死,车祸只是刚好让他们分开。可是谢逐桥重新出现,说后悔说不甘心,他又不想和许延声分开了,那么不在乎的许延声又学不会不在意了。
生疮化脓的伤口要挖到溃烂深处,把腐烂的皮肉刮干净才能生长出区别于从前的浅色新肉,许延声一直不愿去看,因为怕疼,所以装作不疼。
谢逐桥想要挖他的伤口,就算那伤口是他造成的也想要这样做,他想拥抱长出新肉的许延声,那样的许延声才可能爱他。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思。”许延声还是不想谈,他可以和谢逐桥玩,装作不在意,再认真一次不行,谢逐桥没那么重要。
“许延声,”谢逐桥不敢看许延声的眼睛,他在坦白、告解,想要寻求原谅却又不敢,只是很坦诚。
谢逐桥说:“你没有死。”
第65章
许延声没有死, 谢逐桥也没有死,所以谢逐桥总是怀疑,哪怕他日复一日的睡觉做梦, 也怀疑这辈子经历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谢逐桥等了许延声很久,等到期待慢慢变淡,难过渐渐变深,他睡了一觉,醒来就是这里。
谢逐桥回到三年前, 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还有活生生的不要他的许延声。
“什么意思?”许延声低头, 看见他被抓红的手。
谢逐桥小声地解释,诉说上辈子的种种,那是他不愿意面对又不得不面对的回忆,那是许延声的伤口,还有他曾经真正受过的身体上的伤。
许延声早就接受了自己的死讯, 默认为人死了才有下辈子, 可他又怕谢逐桥真死了, 只听到谢逐桥说自己没死就不再想了。
事情被探究之下的真相必定很残忍, 许延声没想到时至今天谢逐桥还能捅他一刀。
死了就死了,没死是什么意思, 许延声胃里犯恶心,挣开谢逐桥的手疾步走向转角的卫生间, 路上碰到了人也没管。
“怎么了这是?”蒋行止紧张地快疯了, 根本没听见两人的动静, 直到许延声脚步很重的离开才发现不对劲。
谢逐桥说没事, 他站起来看看蒋行止,确认对方一个人在这可以才追过去。
许延声在干呕, 他早饭没吃,只能吐出点酸水。上辈子的他如果死了,那他和谢逐桥的关系干干净净结束了一世,这辈子再乱一场也不是不可以。
可谢逐桥说他没死,那他们的爱恨纠葛好像不能很好的断掉,许延声皱着眉,透过镜子望向谢逐桥的眼神染上了厌恶和恨。
谢逐桥上前想说话,不等他开口,许延声的手机铃声先响了,无声地打断了这场不合时宜的对话。
他们透过镜子对视,许延声收回视线,拿出手机点了接听。
许延声没说话,电话那头的人说:“是我。”
许延声表情平淡,眉宇间却是明星的不耐烦,声线很冷地吐出三个字:“徐啸信。”
徐啸信猜过,但还是觉得这场两人都心知肚明的通话让他意外又不痛快,他笑不出来,问了个上辈子许延声曾经听到过的问题:“你是姓许还是姓徐?”
“你猜?”许延声抹干净了唇边的水,看着镜子的自己想象着徐啸信的脸。他只见过徐啸信两回,每一回都没把对方当回事,然而徐啸信明显不是这么想,这才过了不到两天,他迫不及待地调查许延声的身份,紧接着没有停留地给许延声打了这通电话,是挑衅还是宣誓主权。
徐啸信爪牙毕现,他坐在办公室里,桌上放着一叠资料,冷冷看着上头十六岁时许延声的照片,亲切地笑出声来:“弟弟,你觉得我们有没有必要见个面?”
许延声的脸上有一种谢逐桥看不懂的无动于衷,他这辈子经常看到这样的许延声,不在乎、无所谓。
上次匆忙分开,谢逐桥至今一直没有机会问,许延声和徐啸信到底是什么关系。许延声这会儿的表情并不好,从他说出“徐啸信”三个字后,谢逐桥确信他的心情有一种较之先前不同的糟糕。
许延声甚至不在乎,他在谢逐桥面前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要隐瞒的意思,谢逐桥在许延声化脓的伤口上捅了一刀,许延声对痛置之不顾,把谢逐桥当成了空气。
“好啊。”许延声说。
“那么现在?”徐啸信已经急不可耐了。
许延声错身经过谢逐桥,他确实把他当空气,谢逐桥单手扶着门,许延声若无其事经过他,连眼神都没再给。
望着许延声的背影,谢逐桥隐隐约约听见:“现在不行。”
徐啸信简直可以确定,主动挑衅的人是许延声,不明白他这种时候的后退是为了什么。
“就现在。”徐啸信说。
“急什么,”许延声站在手术室外十米的地方,望着“手术中”三个字,轻声说:“有比你更重要的事,先来后到啊。”
许延声走的时候带走了谢逐桥,回来时却却是一个人,蒋行止一个人待着难受,总是回头看看,有那么一眼,就让他看见了好像一直都陪在他和宋承悦身边的许延声。
蒋行止小孩似的,跌跌撞撞走过去黏着许延声,喊:“老板——”
许延声手上还有水,拍拍蒋行止的手,顺便把手擦干。蒋行止委屈,但不想说,因为许延声总在这样的时候让他觉得可靠。
谢逐桥过了一会儿才回来,早先还坐在一块的两人现在又分坐在走廊两侧,许延声面露疲惫,抱着胳膊仰头在睡,谢逐桥一直盯着他,在接收到蒋行止的目光时也当看不见。
蒋行止被两人奇怪的气氛夹击着,心里还掺和着对宋承悦的担忧,心情忐忑地度过了一整个上午。
手术室外偶尔也会有人驻足,远远望着,因为不懂而好奇地站着,没多久又走开。午后阳光温暖,透过玻璃窗照进长长的走廊,宋承悦的手术比预计时间长了半个小时,在蒋行止的焦虑难安之下,终于等来了医生一句:“手术顺利。”
蒋行止松了一口气,倒回椅子上,还不等他气喘匀,双眼紧闭的宋承悦便被推了出来。蒋行止就像电视里表现的那样,明知道宋承悦听不到也不会有回应,还是忍不住跟着宋承悦走,低声叫着他的名字。
宋承悦被推进了上辈子许延声住了很久的重症监护室,三个人等待了地方又换了一个,医生说一般情况下,骨髓移植的病人术后六个小时左右才会苏醒。
从来没觉得六个小时这么长过,蒋行止以往会顾及许延声吃饭了没有,现下根本没想起来,他坐在许延声旁边,枕着许延声过分瘦削的肩膀,脑子里乱乱的什么都不想想。
“老板。”许久后,蒋行止叫许延声。
“嗯。”许延声应他。
“小时候真好,”蒋行止说话时,脑袋在许延声肩膀上一耸一耸的,说:“长大了,总听说谁生病住院,谁上了年纪去世。”
这个世界奇怪到让人看不懂,生离死别那么多,导致人们总是找不到存在的意思。
许延声没答话,过了一会儿,又听见蒋行止说:“过年的时候我许愿了,希望你们所有人都健健康康的。”
下午六点半,护士通知说宋承悦已经醒了,目前不允许探视。
许延声早上六点就醒了,他体质比宋承悦还差,等了这么久早就累了,站起来捏了捏被枕酸的肩膀。
回头说:“蒋行止,你要在这待着?我先走了。”
“老板,你去哪?”
“你去哪?”
许延声听到两人同时发出的问题,先对蒋行止说:“你管不着。”
然后才去看谢逐桥,这几个小时里许延声想到最多的是当时的车祸,和谢逐桥曾经问过他的话,他当时挡在谢逐桥面前到底是为了自己活,还是想让谢逐桥活。
事情过去了那么久,再让他去回想当时的场景,他已经没法置身之中,许延声清醒又理智,他找不到任何谢逐桥想要的答案。
于是他对谢逐桥说:“我去哪,你管不着。”
谢逐桥没听到许延声的通话,但目前在A市的人就那么几个,冯景和不是个值得让许延声在这种时候离开的人,事实上他觉得徐啸信也不值得,但谢逐桥又觉得许延声是要去见徐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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