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延声替蒋行止抹过眼泪,二十岁的人了哭起来满脸都是泪,掌心划过去摸到了满手眼泪。谢逐桥站在原地,许延声看不见他的脸,不知道小桥公主那一串的眼泪早就掉到了地上,又渗了缝里,没有一个人看见。
比蒋行止那次温柔得多,许延声虽然看不见,质地柔软的衣袖却一点一点擦过谢逐桥的脸,许延声的衣服都要被擦湿了,在谢逐桥耳边悄声说:“小桥公主怎么这么爱哭?”
谢逐桥在许延声面前早就不要脸了,瓮声瓮气地答:“怕你不原谅我,只能用苦肉计了。”
许延声笑了笑,吃饭的餐厅离酒店很远,许延声半点没留情面,他拍拍谢逐桥的屁股:“快走,我困了。”
那条走了谢逐桥一个多小时的路,是他这辈子走过最短的路。许延声因为瘦而轻,谢逐桥却觉得背上担着全世界,他走的小心翼翼,把背上的人视若珍宝。
可珍惜大过谨慎,惶恐胜过小心,所以时间过的还是飞快,像是来不及反应,酒店就已经到了。
快到酒店门口,许延声才从谢逐桥背上下来,谢逐桥其实腿都麻了,但他的注意力不在这里,只关心眼下,愣愣地看着许延声:“你要回去了吗?”
谢逐桥也住这里,许延声问:“你不回?”
谢逐桥脸上的泪早就干了,被许延声胡乱抹了抹,又掉珍珠似的掉了不少,最后都被夏夜的风吹散,脸上只留了点不明显的泪痕。
谢逐桥点了点头。
直到他跟着许延声走到了房门口,许延声才知道谢逐桥根本没反应过来,他开了门,回头看谢逐桥:“你不走?”
谢逐桥说:“我想和你一起睡。”
他一副很受伤的样子,既要担心宋承悦又要怕许延声走,许延声在明亮的灯光下又变得冷血无情起来,敛起表情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但许延声今天晚上不想拒绝谢逐桥,搭在门把上的手松开,许延声默许了谢逐桥的要求。
许延声洗过澡,身上换了干净的衣服,沐浴液被体温蒸腾的味道很香。谢逐桥找不到可以换洗的衣服,许延声看他在那左右晃悠,直白说:“没你的衣服,光着吧。”
谢逐桥觉得别扭,不自在的原因是他们很久没有坦诚相见了,他像个不经人事的黄花大闺女,摘了浴巾后迅速滑进被子里。
许延声今天干什么都不太有心情,他手上揣着手机,其实什么都没看,关了灯就朝谢逐桥靠过去,谢逐桥惊讶于他的主动,又在惊讶的同时下意识把他抱住。
“你冷吗?”谢逐桥闻着许延声身上的味道轻声问,他抱着许延声,又把许延声当作一座佛,脑海里的想法干净又虔诚。
“不冷。”许延声说着却往他怀里钻,人都是趋利避害的,觉得冷就下意识寻找热源。他今天一整天的心情都算不上好,无论是宋承悦还是徐啸信,都让他觉得很糟糕,谢逐桥反而是最无所谓的那个,他习惯了被这个人操纵的情绪,产生了类似于麻木的感觉。
也不是伤不到,钝痛总是迟缓,许延声感觉到疼的时候,谢逐桥已经变成了他的药,他要抱着他,靠他苟活。
他们上辈子从来没有过这样依偎的姿势,无论是事前还是事后许延声都很从容,谢逐桥抱着许延声的时候很恍惚,好像他才真正活着一样。
谢逐桥抚摸着许延声光滑的背,像没有亵渎的安慰,许延声被摸得很舒服,闭上眼快要睡着觉。
谢逐桥也觉得困,倦鸟知返,他走的太远了,长途跋涉才找到家,止不住的疲惫,他昏昏沉沉的,听见许延声在喊他的名字。
“谢逐桥。”
“嗯。”
“天亮后你就走吧。”
谢逐桥睁开眼,明白他还没有走到家。
第67章
宋承悦第二天的状态好一些, 医生给了家属五分钟的探望时间,蒋行止一脸愁容地让道:“谢逐桥,你去吧。”
谢逐桥成为蒋行止人生中第一次被他连名带姓叫出口的人, 但这还是比谢先生好点,他没有意见。
“你不去?”谢逐桥问,蒋行止陪宋承悦更多,事实上谢逐桥觉得,蒋行止或许比他还要担心宋承悦, 不是他不担心,而是他站在原地, 蒋行止却一直拼命往前走。
蒋行止摇摇头,很有自知之明:“其实也不是让你去,宋小悦最想见的肯定是老板,然后才是你,虽然说我是垫底的那人, 但他还是很在意我的。”
所以谢逐桥也是备选, 他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要不晚一点吧, ”谢逐桥想了想说, “等许延声来了让他去。”
蒋行止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当初让他陪宋小悦来做手术他都不愿意,就别说让他那么麻烦地穿防护服了。”
“......而且, ”蒋行止小心瞅着谢逐桥,欲言又止。
谢逐桥问他:“而且什么?”
蒋行止眼睛一闭, 不忍心面对这么残忍的画面, 说:“而且我老板已经走了。”
那一刻谢逐桥心里闪过的想法是:又走了!
许延声的不告而别成了一种天赋, 分明在这个世界上有了牵绊, 但他仍然能走的一身轻松,蒋行止如果不打那通电话询问, 许延声根本不会说他已经走了。
谢逐桥穿着防护服进了重症监护室,这个地方他好像一回生二回熟,再来的时候虽然还是紧张心悸,但又比最初那个时候坦然,至少宋承悦是醒着的,许延声那时候却一直睡着。
谢逐桥挑了宋承悦醒着的时间来,宋承悦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失落,仍是对着他笑。没等他问,谢逐桥便解释:“你那没良心的延哥回去了,你放心,他不要你也不要我。”
许延声真是个好人,他没搞与雨露均沾那一套,他谁都不爱。
谢逐桥生气的时候,宋承悦总想笑,他被谢逐桥欺负不能欺负回去,但有许延声制裁他。谢逐桥嘴上说着许延声没良心,脸上又不像前些日子那样魂不守舍。
宋承悦动动手指,隔着防护服勾着谢逐桥的指头,谢逐桥探头去听,宋承悦小声说:“你去找他。”
戏拍完了,日子闲下来,谢逐桥有大把时间可以追着许延声跑。
“你还管我呢,”谢逐桥露出轻佻的表情,“我当然要去找他了,倒是你,还要在这里躺很久,别操这个心了,赶紧好起来,把你延哥缠住了,别让他在跑了。”
宋承悦又勾了勾手,谢逐桥已经不想听他废话了,只管自己说:“宋小悦,我只能陪你五分钟,咱们能不操心我的终身大事吗?你放心我一定在你病好之前把自己嫁出去,努力成为你延嫂。”
宋承悦:“......”
无法忍受的宋承悦还是要勾勾手,谢逐桥低下头去,听见宋承悦一本正经道:“你是真骚。”
谢逐桥:“......”
五分钟很快,谢逐桥没调侃几句时间就到了,他最近确实是心情好,也有刻意要逗宋承悦开心的意思。医生说宋承悦还要在重症病房待比较长的一段时间,家属探视时间有限,宋承悦总是孤独的。
宋承悦又是个爱操心的老妈子,谢逐桥索性和他实话实说:“蒋行止陪着你,等你再稳定点我就走。”
他放心不下宋承悦,心里更不想再对不起许延声一次。
宋承悦没有被抛弃的失落,反正他也看不到许延声,看到谢逐桥也只是恨铁不成钢,还不如走的好。他于是拍拍谢逐桥的手,眨了眨眼,意思是:快走吧你。
回F市的第一件事是接顶流回家,算算以后,再也没有什么事需要他离开这个地方。陪着宋承悦颠簸了大半年,许延声觉得他还是喜欢F市,他喜欢待在家里,每天做着规律的可以看得见未来的日子。
就算宋承悦日后病好,许延声也没打算再陪着他走,宋承悦在他这里仍然算是个麻烦,如今这个麻烦被蒋行止接走,许延声就不要拿回来了。
顶流看见许延声很开心,飞快地扑过来,许延声看见它倒是不太开心,傻狗本来就小,被许阿姨养了几天直接肥了一圈,圆滚滚和个汤圆似的,奔去许延声怀里。
“阿姨,你到底给它吃了多少肉。”许延声抱着傻狗都觉得沉。
“哎呀,也没有吃很多啦。”许阿姨满是不舍地送顶流走,“小孩子总是要多吃一点才能长身体的啦。”
“这是只狗。”
“那也是只小狗。”
许延声不和她争了,争不过,肥狗已经成为事实,回去只能让它少吃。
顶流兴奋地舔着许延声的手指,许延声难得没觉得它烦,却又暗戳戳把被舔湿的手擦回顶流那身白毛上去。
顶流跟着许延声回家,在满是许延声围的房子里奔跑,从里跑到外再跑到沙发上许延声的怀里。
许延声撸着狗毛在家里消停地待了几天,谢逐桥每天都会打电话回来,许延声都有接,那种感觉让许延声觉得很奇异,他无法形容,许延声没人说,只能和顶流唠叨:“像在煲电话粥。”
这个词语还是他在网上学到的,顶流听到后歪着脑袋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但许延声又不想拒接谢逐桥的电话,他找不到这样做的理由,就像顶流每天放在枕边的玩具,傻狗叼着它跑来跑去,最后又会把那东西宝贝似的叼回窝里,要一起睡觉才行。
这天晚上,许延声又准时接到了谢逐桥的电话,谢逐桥没和许延声提要回来的事,许延声也表现得像根本不需要他。
“许延声。”谢逐桥停顿了一会儿,忽然叫了许延声的名字。
许延声在家里待得时间一久,人就有些懒散,不想说话也不想动,鼻子里哼出点声音,算是回应。
谢逐桥还是不会说话,每天和许延声的通话时间里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沉默,许延声不开口,他也不知道说什么,谢逐桥渐渐明白,生活总是枯燥,有人陪的话,就不会无聊了。
谢逐桥说:“我很想你。”
“据气象部门检测,近日出现了罕见的......”
电视背景音很大,女主持言辞平静,画面呈现出的风景却很美丽,许延声像被电视画面吸引了注意力,耳朵里却清晰听见了谢逐桥的话。
谢逐桥憋了好几天就憋出了这么一句话,他在许延声的沉默里渐渐红了耳根。
“我......”
谢逐桥“我”不出个所以然,却听见许延声叫他:“谢逐桥。”
谢逐桥很认真地回应,许延声看不见电话另一头的人因为他这句话默默坐直了身体,所以他说:“我呸。”
谢逐桥:“......”
因为谢逐桥的电话,许延声第二天难得去上了班。他讨厌早起,也对解决麻烦没什么兴趣,肖亦南的事情放在那里做了开头,又一直没有去收尾。
肖亦南这样的人在古代叫做宠辱不惊,许延声来不来做什么对他都没有影响,他只是喊了声老板,就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老实说许延声对他很满意,仍然处于越看越满意的状态,对某些追求一丝不苟的公司来说,肖亦南就是根多余的刺,对许延声来说刚好,无论是周攸攸事件还是宋承悦事件,对许延声而言都无伤大雅。
但肖亦南仍然是个和徐啸信一样的麻烦,他总会在未来某一天成为一颗不稳定的炸弹,许延声对自己认知明确,就算是他这样的人,也觉得肖亦南是个不可控因素。
人没有贪念,本身就是最大的贪念。
许延声今天没带顶流,他要做不好的事情,不能让他家那只傻狗知道。他走到肖亦南桌前,敲了敲他的桌子:“别上班了,去财务那边算下工资。”
许延声没想到肖亦南的反应那么大,他直接站起来,掀翻了身后的凳子:“你什么意思。”
那动静大到让工作区那边的员工齐齐望过来,许延声没管,反倒因为在心里确认了某种猜测,安心下来,说:“我的意思是,你被开除了。”
“你凭什么开除我?”肖亦南瞪着眼,睚眦欲裂。
许延声看着肖亦南,不合时宜地想,还是谢逐桥生气的样子好看。谢逐桥的生气是隐忍的,他不会在他人面前展现他糟糕的一面,哪怕在许延声面前,他也只是冷下脸,用沉默面对大多数情况。
“没有理由,”许延声说,“我的公司开除人要什么理由?”
肖亦南是个很奇怪的人,大多数时候默不吭声的干事,在这种时候又声音很大,双手撑在桌上就要和许延声对峙:“你让我在你公司上班,我选择来你公司面试,这是双向选择。现在你不让我上班,要给我个理由。”
“不然我不答应!”肖亦南猛地一拍桌子。
“......”边上看戏的员工连忙冲上来,把还要给他发工资的老板挡住,“好好说啊好好说,工作而已,这家没有还有别家。”他的潜台词是,你快走吧,破公司而已。
肖亦南根本听不出来,只瞪着许延声:“理由。”
和宋承悦的事情一样,许延声在这种时候会思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在肖亦南的事情上是不是会有更温和的、循序渐进的方式。
他有点想谢逐桥。
许延声拍拍挡着自己那人的肩,示意他别挡路,遮挡住的视线的人消失,许延声完完整整站在肖亦南的目光下,感受着他的愤怒和不受控制。
“你要理由?”
肖亦南粗喘着呼吸。
许延声说:“宋承悦的工作室够不够。”
劝架员工,眼珠子一圆,嗯?什么!
肖亦南忽然顿住了,有一瞬间错愕。
“我不追究,不代表你没做错。”许延声实在不想和他解释,无用的行为和情绪会让他变得像个正常人。
“我做错了什么!”不像刚才那样剑拔弩张,肖亦南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慢慢收敛了情绪。
“你做事不顾及后果。”
“你说你只想让他红!”
许延声笑了下,那笑容让劝架和看架的人都看呆了,像是很温柔,但这是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许延声脸上的表情啊!
“我告诉你,我要让宋承悦红,我的重点是宋承悦,你的重点是红。你确实做的漂亮,让他一夜过后有那么高的关注度,但是你忘记了一件事,那是宋承悦的工作室,宋承悦才是这件事情最初的意义。”
“老板,你去哪?”劝架员工目瞪口呆,肖亦南前脚才走,他刚上班的老板后脚也跟着往外走了,太久没上班,连办公室在哪都找不到了?
许延声回头,一脸纳闷:“回家啊,有事?”
“......回、家?”劝架员工回想着许延声最近的上班时间,默默收回不经意间迈出的腿。打扰了,你回吧。
许延声说:“对,你有事?”
“没事没事没事,”该员工使劲摇晃着脑袋和手,只想把许延声送走。
许延声不在,顶流在趴在门口郁郁寡欢,许延声才开门就看到有只傻狗在等,弯腰把它抱起来,边走边说:“别摆出一副我是负心汉的嘴脸,我就出门溜达了一圈,你不是还没起吗?”
顶流瞅着他,要不是语言不通一定大骂:你这辈子都不可能起的比狗早。
许延声出门的时候顶流早醒了,它摇着尾巴欢欣雀跃地跟在许延声后头,等来的是许延声冷漠的关门声。
许延声那会儿压根没醒,起床气很重,现下他换了张嘴脸抱着狗,顶流只想冷哼。
最近天气很好,F市的梅雨季节没来,朝南的房子里客厅总能被清晨的太阳晒到,十点多的时候真皮沙发被照的又暖又软,许延声抱着狗倒下去,顺其自然睡了个回笼觉。
顶流是条爹宝狗,只要许延声在,让它干吗都行,被勒着都没哼唧,在许延声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跟着一起睡了。
接到蒋行止电话的时候,许延声正在和顶流吃饭,电视上播着最老土的狗血偶像剧,现在不是三年后,谢大顶流还是个籍籍无名、没有作品的小糊咖,许延声看不到他,只是听听别人的声音打发时间。
认识蒋行止的人都知道他喜欢咋咋呼呼,凡事经常无度,不打招呼上来就是绝杀。
“啊啊啊啊啊啊,老板,糟了糟了。”蒋行止在电话那头大喊,许延声早就把手机挪开了,一人一狗都幸免于噪音难。
等他自行冷静完,许延声才说:“什么事?”他语气波澜不惊,根本不相信蒋行止的嘴里能开出花来。
蒋行止的声音里融合了抓狂和超级抓狂,几乎可以想象到他在电话那头漫无目的转来转去的样子。
“老板,你和宋小悦上热搜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许延声面不改色地往嘴里扒饭,许久才发现他脑门上缓缓出现了一个问号。
“?”许延声像是才认识中文,不解道:“什么意思。”
相似小说推荐
-
第四种诱饵(鸦无渡) [近代现代] 《第四种诱饵》全集 作者:鸦无渡【CP完结】长佩VIP2024-3-15完结收藏:10,829评论:1,411海星:54,6...
-
反派他六亲不认(江羊大盗) [穿越重生] 《反派他六亲不认(穿书)》全集 作者:江羊大盗【完结】晋江VIP2020-09-02完结总书评数:621 当前被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