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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朝露(松风竹月)


柔软的发丝堆积在掌心,叫人忍不住想把它们揪紧。
不过钟情并没有选择这么做,他还在回想两人先前的对话,其中的某一句,必然会藏着被对方认可的真心。
“月亮,要升起来了?”
钟情承认自己天资愚钝,也知道自己从来读不懂秦思意的隐喻。
他总在某些时刻言辞枯竭,无知无望地期待对方给出答案。
可秦思意却更像一首遗失了谜底的诗,分明已经毫无保留地写下了所有词句,偏偏就是不曾被钟情猜中。
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秦思意还是温柔地摇了摇头。
他在之后从钟情的掌心里离开了,稍稍在对方膝前坐起来一些,凑近了,要说什么秘密似的挨到了后者耳边。
那嗓音很轻,连出一句清绝的咏叹,泠然落进钟情的耳朵,真话都被衬得像谎言。
秦思意对他说:“柠檬树的答案,并不是骗你。”
索伦托粉调的黄昏下,钟情那株青涩又葱茏的柠檬树。

——7月14日,天气晴。在索伦托看见了钟情的柠檬树。
秦思意坐在喷泉边,在写下这行字之后将笔压在了合拢的本子上。
他面朝着中央的神像,石制的罐子里正源源不断地有水流涌出。
夏季海滨的光芒过于刺眼,因此他极少抬头,而是始终盯着水面,看水波一圈圈从自己腿边漾开。
“不进去待一会儿吗?”
钟情从屋子里出来,拿着一盘洗好的葡萄,说着穿过檐下的阴影,走进了午后的阳光里。
秦思意循着话音回眸,或许是正巧,在钟情迈出屋檐时被他看到。
炫目的光线让他下意识地将眼睛眯了起来,看着钟情的身影弥散又显现,倏忽靠近了自己身边。
“这里的天气真好。”秦思意说。
钟情没有第一时间去接对方的话,他走到水池边,挨在秦思意的身后,将那盘葡萄搁在了一旁。
水波反射出粼粼的碎光,闪烁在对方细腻的皮肤上,波纹织成晃动的细网,格外精致地将秦思意露在水面外的小腿包裹住。
钟情顺着往水下看,清澈透明的泉水围绕着少年纤长的双腿,抚过指尖圆润的脚,映出皮肤下隐约的经络,以及不知是天生,还是被水温冻出来的漂亮浅粉。
“钟情?”
见对方不说话,秦思意仰起脸,撑着手臂将身体朝后倾去。
他从一个奇怪的角度去看钟情,画面倒错地映现出对方的脸。
“这么好的天气。”钟情终于回应了他的话。
秦思意看见对方在这句话之后弯下腰,渐渐向自己凑近了。
他甚至不敢改变手臂支撑水池的角度,哪怕已然开始颤抖,也只是屏息坚持着。
钟情离他太近了,几乎就要碰上他的鼻尖。
“要不要去海边看看?”
对方遮住了索伦托无处不在的太阳,只在秦思意眼前留下一双棕黑的眼睛,低着头,好轻好温柔地问。
他去抓秦思意的手,干燥的掌心覆上后者沾了池水的手,在盛夏的炙热里一点点蒸发了。
“想吃昨天的冰淇淋。”秦思意闭上眼,挨着对方的鼻尖说了一句。
钟情在这句话后直起身,双手随着动作落在秦思意肩上。
后者的视线仍旧追着他轻晃,盛着热烈的光,同池间的波纹一道摇曳。
“走吧。”他说罢,并不转身,而是用食指去勾秦思意颈上的吊坠,一颗做工略显粗糙的柠檬。
钟情托着它送到了秦思意面前。
后者柔软的唇瓣试探着碰了碰廉价的塑料挂件,继而抿起来,将它衔在了唇间。
秦思意从池子里出来,站在石台上看着钟情笑。
水珠流经他纤细的脚踝,在粗糙的台面上勾勒出一圈洇湿的轮廓。
他垂眸,捧起钟情的脸,松开那颗柠檬,恶劣地让它砸在了对方的嘴唇上。
“为什么这么做?”钟情没有挪开它,而是就那么让它随着词句不断触碰,耐心地道出了自己的疑惑。
“因为这里是索伦托。”秦思意说。
——不会有人相识,也不会有人纠正或否定,是只存在钟情和秦思意的秘密花园。
“只在索伦托?”
“只在索伦托。”
秦思意抬手,从钟情唇间捏起吊坠,将它塞回了衣领。
离开别墅时,正是一天最惬意的时间,太阳尚未西沉,海风却依稀带来预示黄昏的微凉。
两人骑着自行车在海滨的小路间穿梭,一侧是山崖,另一侧则是湛蓝无垠的海。
钟情有时会产生恍惚,分不清风与潮声。
秦思意要在更靠前一点的位置,他的衣摆在钟情眼里起伏翩飞,变成白色的羽毛或是蝴蝶,仿佛神像似的纯洁。
有来度假的学生从石壁上跳下去,发出愉悦的惊叫,在浮出水面后用不太标准的南意口音闲聊。
秦思意把车停下来,靠在崖边听了一会儿,转头对钟情说:“好像是从FL来的游客。”
“那里的气候不是应该和索伦托很像才对吗?”后者不解地往远处看,几个青年正在石滩圈出的海水里聊天。
“大概还是会有不一样的地方吧。”秦思意像是敷衍地评价了一句,踩动踏板,继续朝小镇的方向驶去。
他在某个转弯时突然往后看了一眼,攫取钟情的注意,于隧道短暂的黑暗间继续:“我其实想申请在FL的大学。”
“你看那些人,他们好像不会有不开心。”
崖壁遮住了视线,哪怕回头,钟情也看不见秦思意提起的几个青年。
他只能去回想,模糊地在脑海中投映出那些人的表情,灿烂的,明朗的,无所顾忌也无忧无虑。
是一种与L市给人的印象截然相反的情绪。
“学长不会留在L市吗?”钟情追了上去,在穿过隧道的一瞬开始与秦思意并行。
“不知道。”对方回答,“谁又说得好,最后会不会因为什么意想不到的理由留下。”
秦思意在说这句话时,高耸的崖壁间忽而穿过一阵风。
它将少年额前的短发掀起来,露出干净平展的额头,向钟情带去独属的香气,隐隐约约缠绕四周。
后者停下动作,由着车轮自行向前,视线凝着秦思意古典的侧脸,看那些优美的线条在光影里明暗不定。
对方的灵魂像是终于从阴郁潮湿的土壤里挣扎出来,由索伦托的海风与阳光浇灌,变成一种真正自由的少年气。
“学长。”
“嗯?”
钟情听见秦思意很轻地回应了一声,没有转头,而是继续向小镇行进。
他并不为此焦急,而是等到在小镇的街道旁停下,这才接着先前的话题,对秦思意说到:“那就去一个会让你觉得开心的地方。”
或许是已经忘了自己在先前说过什么,秦思意看了钟情一会儿,安静地走进了马路对面的遮阳棚。
“你想吃什么味的?”
秦思意站在柜台前问钟情,也不管对方有没有跟上来,笃定地用寻常的口吻去询问。
“和你一样就好。”
钟情其实也想过避开,躲到秦思意看不见的地方,试探对方会有怎样的反应。
但他到底没有那么做,他担心秦思意会露出那种迷茫又惶恐的表情。
两人挑了处临街的小桌,一旁的凳子被晒得有些烫,钟情把它们拎到了靠近树荫的一侧,用握过冰淇淋杯的掌心扫了一遍,又拿纸巾擦干,这才示意秦思意入座。
柠檬味的冰淇淋球很快在热意里融化,从透明的高脚杯里显出黏稠甜蜜的奶油色。
秦思意一勺一勺挖着吃,慢条斯理的,像是并不在意剩下的小半杯糖水。
他在最后用舌尖勾了一下嘴角,稚气且不合规矩地舔掉了残余的奶渍。
这里不是斯特兰德,因此秦思意将这个动作做得毫无顾忌。
他甚至在那之后笑眯眯地抬眼去看钟情,指尖沾着杯壁上的水珠,凉丝丝握在了后者的手腕上。
“回去了,外面好热。”他笑着抱怨,在句末飘忽地扬起语调,听上去不太认真,倒有点像是撒娇。
钟情在脑海中构筑的秦思意就和L市的天气一样,沉郁、静谧、晦涩且傲慢。
他很少会在想起对方时关联到那些过于积极的词汇,而现在,对方却真实地存在于眼前,又奇妙地让他摒弃了固有的印象。
钟情的思绪纷乱地纠缠了一阵,而后冷静,重新梳理起逻辑,将错误归结到了L市的阴晴不定。
要是能够立刻去往数年以后就好了,钟情想。
数年以后的秦思意一定已经在温暖的海滨,用全然不同的心境生活着。
直到傍晚,钟情也仍在畅想尚未到来的日子。
秦思意买了些玫瑰,坐在先前的水池边,将它们和前一天收到的那支花一起插在了花瓶里。
不规则的绿色玻璃瓶装上池水,漫出青苔似的浓绿,晃晃悠悠折出黄昏的色彩,将那些玫瑰衬得比斯特兰德庭院里的更为热情。
他在放下花瓶之后把手伸进了雕像倒出的水帘。
小臂破开紧密的水幕,溅出四散的水珠,砸入池间,也砸在钟情挺拔的鼻梁上。
后者看着秦思意绕过一圈,及膝的池水随着对方的步伐晃动,映出天空蓝紫的暮色。
有一小片云在其中漂游,浮在水波上,变成一条不存在的,行动迟缓的小鱼。
不知是不是同样注意到了这一点,秦思意在即将触碰到那团影子之前停了下来。
他沉默地站在水池边上,仰头去找应当存在于天际的云,好久才看腻了似的挨着石台坐下。
“好困啊。”秦思意小声说了一句。
钟情朝他走过去,紧挨着坐到了边上。
对方大概是真的有些累了,在不久之后枕着钟情的大腿躺了下去。
他眯起眼看天空,傍晚的海风吹散白日的余热,也带走团积在海面上的云,将远景变成广阔无瑕的渐变色。
一种令人放松的倦怠很快在这样的氛围中弥散,秦思意压着钟情的衣摆闭上眼,惬意地睡在了山顶吹拂的晚风里。
他略微曲着些腿,左手散漫地垂进池水里,沾着凉意,随水波一道在泉边起伏。
钟情等了一阵,见秦思意没有把手收回来,于是托着对方的手背,小心翼翼地将那只细白的手从水面下揽了起来。
水滴从两人的掌心和指缝间滑落,连成一道道渐弱的珠帘,直到最后一点都从掌间流走,秦思意这才用沾湿的手掌反握住钟情,睁开了那双装睡的眼睛。
他坐起身,凑近了,神思迷蒙地盯着后者发了会儿呆。
钟情不去打断,而是耐心地等待着。
等到秦思意终于看够了,小动物似的,又一言不发地窝进了怀里。
“我要睡觉了。”对方说到。
“晚餐要叫你吗?”钟情轻抚着掌间的碎发,附耳去问。
“你累了就把我叫醒吧。”渐浓的夜色里,秦思意含糊地给出了回答。
他在这个傍晚梦见了钟情,在与索伦托不甚相似的海边,却用相似甚至更为直白的眼神看着自己。
“这是哪里?”秦思意问钟情。
“劳德代尔堡。”后者没有犹豫地道出了他一直向往的地点。

稍晚些时候,秦思意醒了。
他醒在入睡的水池边,喷泉在水面上砸出连贯的声响,像一首不断重复的单调安眠曲。
“几点了?”
他仿佛从来没有想过钟情可能离开,尚未完全清醒就先向对方提出了问题。
好在对方也确实如他所料地仍旧待在水边。
钟情将女佣编好的花环放到了秦思意的发间,捎带着把对方脸侧的碎发勾到耳后,看了看表回答到:“快八点了,正好是晚餐时间。”
“不无聊吗?”秦思意说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钟情怎么会觉得无聊,这里没有作业也没有林嘉时,秦思意所有的时间都只能够和他一个人分享,他一秒都不嫌少,遑论一整个静谧悠长的黄昏。
他在这天傍晚规划了接下来的时间,索伦托的娱乐设施不多,游客们多是为了自然风光和历史建筑而来,日落之后似乎更适合待在家里。
“我挑了几部电影,要一起看吗?”
修道院的其中一间房间被改建成了影音室,边上的小隔间则存放有许多如今已然绝版的光盘。
钟情不认为那是父亲会收集的东西,理所当然地将它们当成了前任房主的赠品。
秦思意朝桌上扫了一眼,视线最后落在一个封面并不显得那样精致的盒子上,指着它青绿色调的背景说:“就看这个吧。”
户外的气温在夜晚降到了一个适宜的阈值,钟情因此没有选择将秦思意带去影音室,而是在晚餐期间让这座别墅的维护人员们在更高处的露台搭起了投影设备。
比起林嘉时,此刻在索伦托的两人都有一种天然的傲慢。他们不擅长向服务者表达多余的感谢,而更习惯直接下达指令,在一切完成后,享受凭空诞生的理想环境。
结束用餐后,秦思意先回房间洗了个澡,午后的阳光太烈,晒得他连额角都出了汗。
吃那个柠檬味的冰淇淋时,他甚至一度认为自己也有可能跟着冰淇淋球一起在索伦托的烈日下融化。
秦思意披了件浴袍出去,铁灰色的布料将他的皮肤衬得几乎泛着光晕。
他推开塔尖下的木门,放映机细微的声响就已经从风里悠悠传了过来。
钟情蓦地回头,半倚在藤椅上朝他招了招手。
“好久没看见过这样的东西了。”
秦思意指的是一台有些年头了的CD机,两人围着它研究了一阵,顺利将光盘塞了进去。
开始运转的声音其实和摄影俱乐部的同学带回休息室的磁盘很像,只是没有相似的外形,看起来也并不显得神秘。
画面在幕布上闪烁了几帧,片刻的抖动过后,很快就恢复了稳定。
最初出现的是一段空镜,记录了某个学校熙攘喧闹的课间。
大约拍摄这段录像的是个女孩,秦思意始终都能听见有一道活泼娇俏的声音在和经过的人们打招呼。
她在不久之后将镜头转向了间隔走廊与教室的窗户,对准坐在后排的某个少年,模糊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这里是不是被处理过了?”钟情敏锐地问到。
和先前所有的闲谈都不一样,应当被录得最为清晰的几个字,却成了开头的数分钟里,最难以辨认的一句话。
秦思意点点头,并没有回答。他就像练琴时那样专注地盯着荧幕,仿佛眼前正是哪位大师的旧作。
事实上,稍往后看了一阵,两人很快便意识到这并非市面上的商业片,又或什么小众的文艺电影。
它更像是几个学生为了兴趣爱好剪辑的生活记录。
零散的片段被汇集到同一张光盘里,就连拍摄者的声音也并不总是相同。
只有镜头下的主角,从头到尾都是同一个人。
“猫。”
钟情看得不像秦思意那样认真,时不时地把目光往对方身上放。
他在某个间隙瞥到了一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小猫,愉悦地翘着姜黄色的尾巴,乍看倒是和莉莉有些相似。
这样的小插曲显然足够吸引秦思意,他很快朝钟情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有一只小猫正踩在雕塑的石基上。
他到处扫了一圈,最后丢了小半截虾尾在地上,看着小猫警觉地凑近,挨着藤椅嗅了嗅,继而开始大快朵颐。
“好亲人啊。”秦思意感叹了一句,把手伸到小猫的面前,让对方熟悉自己的气味。
钟情看着那只猫将鼻子往前凑了些,贴着秦思意的指尖仔细闻了几秒,接着就像认定了什么似的,亲昵地将脑袋送进了对方的掌心。
他有些不好评价,毕竟就连莉莉都没有对他表现过这样的热情。
秦思意似乎天生就讨人喜欢,不仅是人,就连这些猫咪也一样。
影片还在继续,不过钟情并没有要打断他们的意思。
他在看秦思意的小腿。
修长匀称地从浴袍下延伸出来,白生生裹着月光,像穿了条丝袜,一直勾过尚未穿上鞋的足尖。
钟情注意到对方在躺回藤椅前将双腿交叠着晃了几下。
陌生的小猫受了蛊惑似的从手边绕过去,毛茸茸的尾巴跟着蹭了蹭秦思意的小腿肚,继而转头,在相同的位置用粗糙的舌苔去舔舐。
秦思意怕痒,赶忙笑着将腿蜷回了藤椅上。
皓白细腻的皮肤便沾着一层水色,湿漉漉映在了月光下。
见小猫徘徊着不愿离开,他又探出去,用脚尖点点那颗蓬松的脑袋,温柔地将它推远了些。
钟情一帧不落地看完了,也完全将每个细节记在了心里。
他说不清自己对那只猫究竟怀着怎样的感情,但至少在此刻,他由衷地希望,自己能够变成那只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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