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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朝露(松风竹月)


秦思意从前只觉察到自己对钟情的微妙好感。
而现在,它们变成了山火,将稚嫩的细芽,烧成了遮天蔽日的飞烟。
“学长。”
钟情那令人讨厌的声音从无光的寝室里传了出来。
“嗯。”秦思意僵着身体,动弹不得。
“我们去吃饭吧,家里给我打了个电话。”
对方在懒怠的音色里夹杂着不易觉察的笑,暧昧得好像这本该是一句拿来撩拨恋人的话。
秦思意缄默着不敢去接,喉间却因为少有的紧张而发出一声隐晦的吞咽。
他没有听到钟情有任何疑惑的反应,只有连贯的脚步声,一点点从耳鸣的尖啸里朝自己靠近。
接着,已经高过他许多的少年在面前站定。
挂着副难以读懂的表情,藏在门框隔出的黑暗里。
秦思意抬眼去看,钟情便也顺从地将目光落下,不疾不徐交汇在光与影的分界间。
“学长都偷听到了什么?”
“我没有偷听。”
秦思意的反驳仓促且无力,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心虚。
可钟情却满不在乎地仍旧挂着笑。
他威胁似的俯身向对方凑近,从薄情淡漠的五官里漾出几乎攫夺一切的锋芒。
秦思意还当对方是在为自己听见了先前的电话而生气,正准备开口道歉,钟情却忽地与往常一样握住了他的手。
他不解地低下头,视线直直投向两人交握的双手。
一团乱麻的思绪在脑海中越缠越紧,末了倒因为钟情的随口一句,顷刻化为了消散的泡沫。
钟情说:“听到了也没关系,学长想听什么都可以。”

『真正将要结束的,并不是比赛。』
临近晚餐时间,斯特兰德的休息室里聚集了不少整理完毕,准备和许久未见的朋友们去餐厅的学生。
钟情跟着秦思意转出楼道,正巧碰上舍长在和人聊天。
他好奇地在经过时听了几句,是关于选校和先修课程的内容。
休息室连接大门的走廊不算太短,两人走过一半,他人的声音就已经被掩在了身后。
钟情礼貌地替秦思意推开了门,在对方迈向花园的同时问到:“学长是怎么打算的?”
后者不曾料想过钟情会对这件事感兴趣,因此稍显意外地迟滞了半秒。
他的脚步被绊住似的停顿了一瞬,若有所思的,在迈下第一级台阶后方才回答。
“帝国理工吧,去年嘉时的比赛成绩不错,校方和他接触过。”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斯特兰德由红砖砌成的围墙便成了血色的幕布。
那上面爬满了藤蔓织出的褶皱,衬在秦思意身后,弥散出观感单一的哀艳。
钟情不满意这个答案,他还记得对方曾在湖畔的长椅上说过,永远晴朗温暖的M市才是对方真正想去的地方。
而现在,林嘉时改变了秦思意的初心。
“学长没有想要申请的学校吗?”他试探着继续发问。
不知是钟情的问题难住了秦思意,还是因为恰巧过去了一阵风。
后者的眉心跟着话音拧了起来,蹙成了一副格外为难的模样。
说实话,秦思意确实没有认真考虑过自己的去向。
林嘉时、秦师蕴、李卓宇,甚至钟情。谁都有可能成为他选择或放弃某个地点的理由,但偏偏,他从未将自己真正放进选择的过程里。
——那么自己所向往的,究竟是哪里?
秦思意思索了半晌,含糊地答到:“反正,先把大家会选的几所学校都申请试试吧。”
他犹豫了太长时间,以至于两人的视线再度交汇,钟情原本蕴着的笑意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一张本就冷淡的脸,挂着更为漠然的的表情,站在门廊昏黄的灯光里。
钟情不像是在向自己提出问题,秦思意想。
——这更应当被定义为一场审讯。
“为什么不高兴?”好在这一次,秦思意直白地问了出来。
他不是笨蛋,不会永远读不懂对方的情绪。
秦思意能够看穿多数时间里钟情的心情,关键只在于,他想逃避还是面对。
壁灯在夜幕下将钟情的轮廓映照得愈发深邃,光影精准地分割出明暗,将对方的五官变成素描书上逐字解析的教材。
秦思意好细致地去打量他,几乎没有来由地想要将这一秒的钟情记住。
初见时怯懦而青涩的男孩,正在流逝的时间里,愈发向矜重优雅的大人靠近。
“为什么学长要用别人的理由来决定自己的人生?”
是了,秦思意眼中即将长成青年的钟情,正在向他发出质问。
而作为学长的他,竟然无论如何都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借口。
“毕业以后呢?”钟情继续起他没有说完的诘责,“难道要缠在林学长身边一辈子吗?”
钟情的语调很稳,结束了变声期之后,从清爽的少年感里带出一些更接近于成年人的慵懒。
他将每个字都说得格外妥帖,把这句本应该加重强调的话,变成了一段调式新颖的诗歌。
秦思意不知道该怎样去回答。
钟情半点都没有错。
对方的用最简单的问题戳穿了秦思意用傲慢掩饰的软弱,扼住他的视线,连目光都无法回避。
灯影下的面孔在两人的岑寂间变得飘忽。
秦思意一度怀疑自己忘了戴上眼镜,否则又该怎么解释,钟情几乎就要融进光晕里的脸。
他回过神,迈上那级才走下不久的石阶,而后极慢地伸出手,确认一般抚上了对方的脸颊。
钟情便任由秦思意向自己靠近,眉目沉沉,盯着后者茫然又无措的眼睛。
“我给不了你答案,钟情。”
秦思意仰头迎上他的目光,嗓音冷郁,语气温吞。
他在前一瞬瞥过一眼墙角的影子,缱绻地紧靠在一起,好像拥吻。
四月末的L市其实已经不那么冷,夜风褪去了冬季的凛冽,变成一种尚能被接受的凉。
秦思意在前往餐厅的路上试过要与钟情对话,可第一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空气中的潮湿就被裹挟着涌到了面前,轻飘飘将它堵了回去。
他冷极了似的低下些脑袋,将下巴往后缩了缩,一双眼睛悒悒盯着脚下的石砖,连经过了哪里都无知无觉。
钟情的脚步停下时,秦思意险些撞上。
好在他还不算完全在神游,于是急忙避开了。
他下意识去看钟情,因此要比对方更晚一些,才会注意到远处的林嘉时。
“林学长。”
钟情的这句话说得轻,比起打招呼,秦思意认为,这更有可能是一句提醒。
他跟在这句话之后往两人前方看去,林嘉时便站在连接塔尔顿与斯特兰德的丁字路口,舒展又自然地露出了笑容。
“等你们好久了。”
对方在婆娑的树影间朝他们打招呼,分明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秦思意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他踩着一地的碎光走过去,在试图向对方挥手的瞬间意识到,林嘉时的双臂,始终都装饰般垂在身侧。
秦思意没有戳穿,旁敲侧击地问到:“最近还有在吃药吗?”
正准备转身的少年被问得一怔,神色复杂地抬眸。
良久,他温声说到:“还有最后几场比赛,马上就要结束了。”
林嘉时没有给出正面的回答,这些话就像大人们常说的一样,委婉、隐晦。
它们间接地让秦思意获知了最明确的答案,却也在同时向他传递了不再追问的讯号。
冬季遗留的枯枝在犹疑间发出了轻响,秦思意酝酿着即将出声的前一秒,钟情将他从无法延续对白的尴尬里解救了出去。
“刚才我和学长在讨论,申请哪个大学比较好。”
“哦?有结果了吗?”
林嘉时与钟情一左一右在秦思意身边并行,他们仿佛绕开了后者,单独地进行着交流。
这样的氛围让秦思意有了一种奇怪的感受,仿佛他并不是两人的朋友或同学,而是一个需要被照拂的晚辈。
他不适地企图制止自己的念头,也不等到钟情回答,兀自便答:“没有,我打算先去问问布莱尔先生。”
“不是说要看林学长决定去哪个学校吗?”
钟情说罢,不给秦思意辩驳的机会,很快又接上一句:“学长明明就快是大人了,为什么还是像一个离不开旁人的小朋友呢?”
他在提到‘旁人’两个字时,意有所指地将目光放到了林嘉时身上。
平直的眉眼曲成浅笑似的弧度,不显得谦和,倒像是恫吓。
“是不该跟着我递申请。”林嘉时插嘴打了个圆场。
他在很短的时间里复盘了所有秦思意向自己提及过的,有关于未来与选择的内容,接着小心翼翼尝试着抬了抬自己的胳膊。
酸痛与撕裂感在没有药物压制的情况下迅速通过神经传递至大脑,它们猛烈地冲击着所有过度美好的幻想,让林嘉时不得不冷静下来,认真思考关于秦思意的最优解。
“现在才四月,还不着急。”
“真的很不习惯一个人的话,我也可以和你申请同一个学校的。”林嘉时补充到。
餐厅的轮廓在三人的闲谈间逐渐清晰,坡道尽头的路灯将沿街的玻璃映出了镜面似的反光。
钟情在三人路过的间隙瞧了一眼,自己的脸上,写满了与妒忌有关的一切词汇。
他为自己得不到秦思意的偏爱而烦闷,为林嘉时对后者的温柔而愤恨,为秦思意的优柔而焦躁。
他有太多负面的,与身旁的两人有关的情绪。
以至于在某个钟情自己也不好确定的节点,他甚至产生了想让秦思意与林嘉时统统消失的念头。
“你们的感情真好。”
钟情看着玻璃窗上的影子,用一句话将自己从三人的队列里摘了出去。
窗间映照出的少年早就没了最初那样幼稚的轮廓。
他完美地契合了外界对就读于这所学校的学生们的印象,斯文得体,高雅从容。
但钟情并不认可。
他预感到腐烂的汁液即将破壳而出,自己光鲜的外表不过是一张被斯特兰德塑造好的面具。
只要秦思意伸出手指轻轻一戳,那些恶臭又粘稠的欲念便会化为喷溅的污浊,抹不去地布满对方干净的面庞。
“是我们。”秦思意小声地打断了钟情。
他大抵不知道对方先前都在想些什么,只是一味地试图对其包容。
那双眼睛天真地朝玻璃窗上看去,用一种近乎于怜爱的目光与钟情对视。
他将摇曳的花影都变成了驻留的画面,时间定格一般,化作钟情眼中的无可比拟。
后者好久才回过神,低头去看秦思意不知何时牵住的自己的手。
少年清瘦的骨骼从细薄皮肤下显现,温和却也坚定。
钟情不可思议地从那道影子上收回了视线,回眸真正望进秦思意的眼底。
一瞬间,心跳震出轰鸣,呼吸骤然窒塞。
春风骀荡,万籁俱寂。

『无人戳穿,不可说破。』
胡桃木的窗棂在夕阳下泛着浅淡的金色,钟情坐在图书馆的窗边,面前是正在准备演讲稿的秦思意。
落日的余晖轻飘飘粘在后者的睫毛上,随着视线微颤,化作钟情眼中扑朔的羽翼。
只有极细的翻页声在空气中游移,偶尔还伴着均停的脚步。
钟情在舍长路过时扫了一眼。
对方抱着一本厚重的资料书,和往常一样,无甚表情地走向了更远处的空桌。
【舍长过去了。】
钟情在速写本上写下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指尖一动,调转方向递到了秦思意的面前。
后者的反应和钟情预想的有些不一样。
那双手先是拿起笔盖套好,又在读完纸上的文字后稍稍用力,‘哒’的一声将它拔开了。
对方的骨骼藏在皮肤下,随着这一连串的动作,展现出了少年独有的清瘦与有力。
钟情仔细记住了它们弯折的弧度,施力时的突起,甚至指尖贴着笔帽时肤色的细微变化。
【专心预习,不然明天的课又听不懂。】
笔尖沙沙在书页上划出声响,秦思意在停笔后将本子推回去,清浅地朝钟情看了看。
很难说几天前的那场对谈过后,他对前者的感情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但至少,钟情可以察觉到,对方的态度似乎要比以往都更纵容。
他试探着去抓秦思意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掌心压着对方的手背,食指勾住对方的骨节。
暮色在两人的手边投下一道暧昧的昏黄,挨着窗框隔出的阴影,恍若电影海报上,恋人交握的双手即将分开之际。
钟情又开始试探起秦思意的底线。
他看见那两颗深棕色的眼仁带着惊讶望向自己,在抬眸的瞬间撒入窗外最后的一点残照。
对方乖乖等待着他的下一步行动,明亮湿润的眼珠变成蜂蜜一样的淡色,像一只过于温驯的猫。
钟情将拇指挤进了桌面与秦思意手腕间的缝隙,紧贴着,清晰地探知到了对方的脉搏。
他狡黠地笑起来,仿佛这是一件多么有意思的趣事。等到后者隐约有了想要抽离的举动,这才慢条斯理地松开桎梏,无声地朝秦思意说出了一句话。
‘舍长在看我们。’
钟情很早就注意到了来自靠近书架处的视线,极难形容,是一种不包含任何负面情绪的探究。
可与此同时,舍长的眼神里也并没有任何一点好奇,他似乎仅仅是在观察,并试图分析出什么他需要的线索。
跟着钟情的举动,秦思意在稍作理解后回头望了过去。
舍长没有将视线避开,而是由着它们交汇,越过弥散在夕阳里的尘埃,短暂地停滞了几秒。
他仿佛看出了秦思意的不解,指尖点点手边的资料书,提示一般,将目光压得更沉了些。
秦思意戴着眼镜,但仍对着那本书眯了眯眼。
书脊上的烫金早已剥落许多,只能从剩下的字母间依稀辨别出,这是一本与心理学有关的书籍。
意外的,秦思意没有再去细看书名,只微微抿起唇角,似笑非笑地转身回看钟情。
窗外的最后一束光,在他回眸一霎没入了夜色。
它极快地从秦思意眼前划过,流星似的,在钟情脑海中,留下了曾闪烁过的虚假印象。
那双眼睛随之隐入阴影里,变得晦暗不明。
幽深且清冶的色彩流溢而出,盯得钟情久违地感到了慌乱。
秦思意大概是对他说了些什么的。
对方红润饱满的嘴唇在台灯的光晕下翕动,将一切的纯真都变成了令人神魂颠倒的奇异魔法。
钟情骤然回忆起初见的一眼。
也是同样的心跳如擂,进退失据。
他战战兢兢地呼吸,生怕惊扰对方,几乎就要窒息。
而秦思意永远都像现在一样轻慢地笑。
恰到好处地勾起些唇角,不动声色地在优雅中添上几分惹人注目的引诱。
图书馆里的光照设施不算太完善,吊灯正悬在秦思意的头顶,只是稍微向书本凑近的动作,由自身所产生的影子就会遮挡住眼前的文字。
他不适地向一侧挪了点,手肘斜放上桌面,将原本板正的外套撑出了突兀的折角。
钟情被对方的动作吸引了注意,无所事事地转了几下笔,打量起了对方难得不显得合身的着装。
秦思意其实并没有扣上扣子,他在落座时将其解开了,钟情甚至还记得对方的十指当时是怎样活动的。
他想,秦思意或许正放松地将双腿交叠着。
衣摆堆在西裤上,刚好就能折出同样的褶皱。
钟情的心里有一个声音,不停催促着他低头看看,去验证自己的猜想。
但理智与受到的教育告诉他,在这样的环境里是不该做出他所设想的行为的。
那应当只出现在私密的场合,仅限于情人或爱侣间的调情。
钟情不算秦思意的情人,也尚且未能成为爱侣。
因此,他能做的,就只有维护好自己道貌岸然的表象。
想到这里,钟情不太高兴地将自己的领带扯松了些。
他顺道解开了最顶端的纽扣,在这所守旧且纪律严明的学校里,大胆地表现出了被约束好的放纵。
秦思意又盯着他笑了。
钟情没能发觉对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观察自己的,两人的目光相触时,秦思意便已然托着下巴,将视线聚在了他的脸上。
幻觉似的,钟情认为,有什么正在一下接着一下,有节奏地踢在他的小腿上。
隔着西裤的面料,他不敢确定,那是否就是秦思意的鞋尖。
可这张书桌底下,似乎不应当再存在任何其他东西了。
钟情数着拍子,就像秦思意教他弹琴时那样。
他发现后者的食指也跟着小腿上的触感,于同一秒,轻轻敲在了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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