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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朝露(松风竹月)


钟情找到那里时并没有看见对方,昏暗的长廊两侧只有一间空余。顶灯把琴盖上的门禁卡照得有些反光,他从门外看进去,边上放着的,似乎正是秦思意的眼镜。
钟情试探着将把手往下压了些,有些意外地就这么推门走了进去。
谱架上有一份斯特兰德为圣诞募捐准备的合奏曲,另一边则摆着本超技练习曲。
他坐下来,拿着后者随手翻了几页,末了凭借有限的乐理知识,伸出食指,在琴键上敲出了一个音。
“你怎么来了?”
余音还在狭小的琴房里回荡,秦思意站在先前钟情站过的位置,同样扶着门把,露出了一个仿佛从没想过会在这栋楼里看见对方的表情。
“壁球馆今天提前关了。”钟情撒了个谎,顺便也把摊在腿上的曲集合了起来。
秦思意垂下目光瞥了一眼,继而说到:“这个太难了,寒假我找点简单的教你。”
他的话接得太快,说完了才想起自己今年要回国去陪母亲,于是那双眼睛又带着歉意看向钟情,顿时便将后者才刚萌芽的喜悦掐灭了。
“差点忘了,今年我要回去。”秦思意往琴房里走了一步,反手关上门,坐到了钟情身边。
“圣诞节你要回国吗?”他笑盈盈地转头去问,干净修长的手指自然地落在膝上,恰好就贴着钟情的腿侧。
“不回去。”
“家里人要来L市?”
钟情在这个问题之后摇了摇头,沉默了片刻,坦率说到:“我爸不会来的。”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回答,问句里用的分明是‘家里人’,而钟情则仅仅将它理解成了父亲。
秦思意并不会去多嘴问些什么,他只在这样莫名尴尬的氛围里停顿了几秒,很快就又说到:“那你可以去找嘉时玩,我等会儿把地址给你。”
对于林嘉时不打算回国这件事,钟情其实多少有些惊讶。
学校并不会在假期结束前开放,这也就意味着,对方需要在圣诞节这个档口,于L市另寻住处。
钟情起初以为林嘉时会去租一间市郊的小公寓,又或找一家廉价旅馆,他甚至已经开始产生了怜悯,纠结着是否该邀请对方去自己家住。
可下一秒,秦思意便将复制好的地址发到了钟情的手机里。
他靠过来,手肘搭在钟情的肩上,支着下巴就说到:“你无聊的话去这里找嘉时玩就行,是我爸爸的房子。”
秦思意没有将那里称作‘家’,只说是他爸爸的的房子。
钟情当然知道这样的‘房子’应该还有许多,大抵就连房产经理都要比秦思意更清楚它们在哪里。
可后者给了林嘉时自由出入的权利,甚至纵容到愿意让对方像主人一样,在他不在的时间里招待其他客人。
钟情没有回应,也没有拒绝,他按下锁屏,又把手机塞回口袋里,恹恹将曲集还给秦思意,起身就要朝门外走。
“等我一下。”秦思意叫住了他。
温热的指尖蹭着皮肤拽住了钟情的袖口,很快却又松开,腾出手整理起了放在琴盖上的东西。
许是想起了什么,秦思意在拿门禁卡的同时朝钟情看了一眼。
他抱着一叠课本和谱子,临出门才恍然问到:“对了,你来这里干什么啊?”
钟情此刻才记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他倒是仍旧不安,可心情却早已为先前的对话披上了一层挥不去的阴翳。
“布莱尔先生发了意向表。”他闷着声嘟囔了一句,神情低落地将目光挪向了一旁,稍等了一阵才继续问到:“你会搬走吗?”
“嗯?”秦思意没太明白他的意思,迟钝地发出一声疑问。
那双眼睛茫然地与钟情对上,甚至还明晃晃含着疏朗与坦率。
他将视线仰起一些,在没有窗的长廊里专注地看着钟情,良久终于再度开口:“我在意向后面写了你。”
——我在意向后面写了你。
钟情在这天晚上失眠了,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这句话,和说这句话时秦思意那双映在灯光下的眼睛。
他想,为什么要放假呢?在学校里就很好,他不想让秦思意回去,这会让他错失整整一个月与对方相处的时间,而一年就只有十二个月。
钟情开始后悔自己为了避开与父亲的相处而做下的决定,同时也抓心挠肺地嫉妒起了林嘉时。
他把自己埋在被窝里生闷气,胸口沉沉的始终堵着无处发泄。
突然,他似乎听见了窗边有压低了音量的细碎声响。
钟情将被子掀开一角,侧着脑袋仔细去听,是秦思意那种和哄自己时相似的语气。
他说:“妈妈,我把航班发给你了。”
“我会回来的,和你保证,好不好?”
钟情觉得好奇怪,为什么要对一个长辈这样说话?
他只见过纪录片里那些家属对精神康复中心的病人用上这样的词句,可他并不认为秦思意会有一位发疯的母亲。
“学长……”钟情把尾音拖长了些,装出一副被吵醒的样子。
他揉了揉眼睛,稍等了几秒,将脑袋从被窝里探了出去。
“吵到你了吗?”秦思意的态度更温柔了,带着些歉意,似乎那几个字都是乘着云朵飘进钟情耳朵里的。
他盯着对方看了一小会儿,掀开被子,小狗一样跑到秦思意的床边蹲下了。
“学长,你在和谁打电话啊?”
“和我妈妈。”
秦思意说着把手机放到了床边,按下免提,温声向电话那头说:“妈妈,我室友也知道我要回去了。”
说罢,他朝钟情眨了眨眼。
后者会意,朝亮起的屏幕接到:“阿姨,学长早就订好机票了。”
他听见有悉悉索索的奇怪声响先从那头传来,又等了一阵,才有一个十分温厚知性的女声回应了自己。
“是吗,那阿姨就放心了。是不是吵到你睡觉了呀?”
“没有,我本来就睡得浅。”
“这样啊,阿姨下次让思意带点助眠的香薰过去。”
电话那头的声音太柔和了,含着些南方口音的儒雅,以至于钟情觉得也许对面是临时换了个人。
他在某个恍惚里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也是一样斯斯文文的语调,怀里还总带着温暖的香气。
于是钟情在大脑里逐渐刻画出了秦思意母亲的形象,那应当是一位极优雅美丽的女性,她的身上会笼着柏木的气息,淡而沉静,像下雪的冬夜里在室内弥漫开的热气,格外令人安心。
他不再将对方和疯子之类的词汇联系在一起,甚至差点就要剔除最初那通电话里对方声嘶力竭的咒骂。
钟情猜不透对方有过些什么样的经历,也不敢就这么向秦思意发出问询。因此,他只是主动地选择了忽略某些已知的细节,强行将一切美化成了自己认为的样子。
电话挂断后,秦思意伸手拍了拍钟情的脑袋。
他没有为那通电话作出任何多余的解释,反而清浅地笑了起来。
“你这样好像小狗。”他将五指穿进钟情的发间,舒徐地一下下揉着,仿佛床边的少年真的就是他最乖巧的宠物,逗一逗便能替他挥散这一整夜的压抑。
“钟情。”
“嗯?”
“你开心吗?”
“开心。”
钟情的回答接得快且直白,甚至秦思意的话音都没落下,他就盯着对方的眼睛给出了答案。
他隐约可以感受到秦思意的情绪有些低落,于是就顺着两人的对话将脑袋靠过去,温驯地贴上对方的掌心,而后仰起脸,笑着说到:“学长要养狗吗?”
“还在考虑,学校不让学生养宠物。”秦思意好脾气地接上了钟情的话,指尖也一道向下,划过脸颊,挑起了对方的下巴。
“我很乖的。”
钟情说着握住了秦思意的手,低下头,用脸颊轻轻在上面贴了贴。
“学长,养我吧。”
两人的视线再度交汇在一起,隔着皎白的月光,像是在空气里掺入了迷幻的试剂。
秦思意俯下身,一点点朝钟情靠近,那双眼睛静谧又郁丽,将他的小狗迷得神魂颠倒。
他在即将触到对方鼻尖的前一秒停了下来,睫毛倏忽一扇,摇晃着在钟情的鼻梁上落下一片迷蒙的影子。
它顺着那挺拔的骨骼漫过去,带着奇异的痒,一直钻进了钟情的心里。
钟情下意识侧过脸,碰了碰对方的手背,不动声色地掩饰好自己的情绪。
末了,又再度抬起眼。
“学长,别难过了。”
“我来当你的小狗。”

『“我会想你的。”』
钟情的第一个学期在一场考试里结束,他选的课有些冷门,因此教室里的人并不多。
老师站在桌边一个个和他们说晚上见,电脑的屏幕上也应景地闪烁着圣诞晚会的电子邀请函。
他从砖石堆砌出的古老旋梯走下去,还没到底,就看见秦思意捧着书抬头往上看。
少年舒展的眉宇间带着股天生的清贵,冷眼一望,便又多了些不算过分的傲慢。
钟情想,对方应当是看见了自己的。
于是他朝着旋梯中央的空洞挥了挥手,加快脚步往底层跑了下去。
“学长!”
L市在假期开始的前一天又下起了雪,钟情才刚开口,一团白蒙蒙的雾气就在他的面前飘了出来。
秦思意拎着他的围巾绕了一圈,在下巴前打了一个并不好看的结,随口问到:“你不冷吗?”
“不冷,我才刚从教室出来。”
他在说话间将下巴朝围巾里缩了一些,盖过上唇,贴着鼻尖,笑眯眯地皱了皱鼻子,仿佛上面还沾着来自秦思意的浅淡香气。
“等会儿到宿舍你先去拿胸花,换完衣服可能就又没有你要的了。”秦思意走在前面,话却还是对着钟情说的。
他的声音不大,轻飘飘缀在雪里,有些模糊,却恰好能让钟情听见。
后者先是跟着点了点头,继而意识到对方看不见,于是又迈步来到秦思意身边,笑着回问:“学长想戴什么颜色的?”
“都可以,随你喜欢。”
秦思意的嗓音很干净,时常给人一种碎雪清霜般的冷感。
可钟情却很喜欢。
一样的音色,对方在和别人交流时总是得体且妥帖,用词乃至语气都显得平和,挑不出错,却也让人觉得疏离。
但在某些与钟情的对话里,秦思意的回答就都带着随性。笼统温吞地一答,好像钟情希望怎么样,对方就真的愿意去配合他。
“那我要拿白色的。”
钟情垂眼去打量秦思意的表情,对方倒并没有多么好奇,只是下意识地接话:“因为上次没换到?”
“嗯。”
钟情当然不可能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他烦透了合唱比赛之后那朵换到秦思意外套上的白山茶,却也觉得自己佩着的红色玫瑰与对方并不相衬。
因此,他一定要挑两朵斯特兰德最漂亮的白玫瑰,哪怕又被别人换走了,他也可以把自己戴的再换到秦思意身上。
雪在夜幕时分骤然大了起来,纷扬从天空中落下,很快便在窗台屋檐上积起了厚厚一层。
钟情和秦思意先后走进演讲大厅,门被推开时,后者的睫毛上还挂着一小滴雪花消融后留下的水珠。
钟情抬手将它捻掉,秦思意便安静地直视着对方的鼻梁。
那双漂亮的眼睛随着对方的动作反射性地闭了一下,再睁开时便盖出了一片间错的阴影。
“我要等你表演完再去签字。”钟情在两人分别前俯身贴近了秦思意的耳畔。
他将话音放得很轻,又带着笑,一句话说完,突然就让后者觉得耳廓上的皮肤被灼得有些烫。
秦思意没有回答,不自觉地摸了摸那侧的鬓发,也不等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抱着谱夹就匆匆跑进了通往后台的过道。
每年的慈善募捐都会有毕业校友回来,学校的历史悠久,自然上台演讲的前辈也都是各界的知名人士。
钟情起初坐在台下认真听了一阵,等到各个宿舍准备的节目开始才略微走了会儿神。
他漫无目的地从接下来的圣诞晚餐想到了窗外的大雪,又从落在秦思意睫毛上的雪花想到了这个见不到对方的寒假。
直至琴声从舞台上响起,他这才回过神,将目光再度落回了前方。
钟情去签字时,用于募捐的拍品表已经放在了桌上,他打开来随手翻了几页,刚巧就看见了秦思意的名字。
后者的节目是和斯特兰德乐团里的一提二提一起表演的,因此三个人拍下的物品也被列在了一起。
他不觉得签名篮球和麦穗胸针会是秦思意喜欢的东西,于是便认定最后的翻书杖就应当是对方心仪的拍品。
钟情按照编号在拍品表里找了找,认真记下那柄翻书杖的样式,末了满心雀跃地拿出手机,让父亲安排给自己的助理准备起了将要送给秦思意的生日礼物。
晚会结束时,屋外的雪似乎又下大了些。参加募捐的校友有不少也是学生的家长,趁着散场的功夫,干脆就接了孩子将车开到宿舍门口,等不及明早便要把孩子接回家。
钟情和林嘉时都还要在学校留一晚,秦思意的机票也订在第二天,故而三个人沿着难得热闹的坡道一直往回走,看着在大雪中碾出的车辙,突然都默契地始终保持着沉默。
临到餐厅,一辆黑色的汽车从通往宿舍的小径拐了出来,秦思意看着远去的车灯停顿了片刻,继而转头朝林嘉时发出了邀请:“你要不要坐到斯特兰德这边来?”
“坐得下吗?位子应该都是排好的吧。”
“今晚走的人很多。”
秦思意正说着,又有一辆车从三人面前开了过去。
也许是汽车带起的风,又或者原本就有风要经过这里。
钟情看见,秦思意抬头的那个瞬间,有一片雪花被卷到了他的唇间。
后者许是察觉到了,伸出一小点嫣红的舌尖,轻而迅速地在自己的唇瓣上舔了舔。
按照惯例,各个宿舍要在圣诞晚宴上选出每年的最受欢迎新生。
钟情没什么关系太好的朋友,便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安静地吃着自己的晚餐,身边是把林嘉时拉到了斯特兰德的秦思意,那两人断断续续地聊着,好半天才又提起了钟情。
“钟情。”秦思意拿着选票叫他。
他转头朝那张尚且空白的选票看了一眼,然后有些冷淡地轻轻回了声‘嗯’。
“我要写你的名字。”秦思意朝他笑,一双眼睛弯起来,纤长的睫毛映出阴影,将那两颗棕黑的瞳仁盖得如同浸水的墨玉一样黑。
“选不到我的。”钟情有些放肆地盯着对方看,那双眼里温润地流潋着光亮,好像他再怎么拒绝,秦思意都会坚定地选择他。
“但我答应你了的,要写你的名字。”
笔在两人说话的间隙里被递了过来,秦思意的用食指和中指按着纸边,不等钟情往前回忆,兀自就将他的名字写了上去。
“什么时候的事?”钟情一时想不起来,盯着那行连笔的字母看了半天,到底也没记起两人何时有过这样的约定。
他仿佛突然又消了对方叫林嘉时来斯特兰德餐桌上的气,耳尖莫名盖上了一层浅粉,垂着脑袋,堪堪就将视线放回了秦思意的指尖。
“好像是刚开学?”
事实上,秦思意也记不太清具体的时间和经过,他只是依稀在脑海里留下了这么一个印象。
自己答应了钟情,会在期末的投票里写对方的名字。
至于接下来他们又聊了些什么,或者他还答应过钟情什么,秦思意便全然忘到了九霄云后,横竖无非是些拿来哄人的废话。
假期前的最后一夜不会有熄灯铃,斯特兰德将会彻夜灯火通明。
大厅、休息室、办公室,乃至每一条过道与走廊都会一直亮着。
钟情坐在地上看秦思意把东西一件件放进行李箱,后者在拿出那个空了的眼镜盒时疑惑地站了一会儿,像是回忆了些什么,然后迷茫地看向钟情:“你有看见这副眼镜吗?”
看见了,它就在我的抽屉里。
钟情在心里暗自回答,脸上却摆出了和对方相似的茫然。
他起身来到秦思意的身边,贴着对方的肩背将那个眼镜盒接过去,继而说到:“是不是忘在楼下了?”
“我记得应该是放回来了的……”
秦思意迟滞地摇了摇头,再没去管那个落进了钟情手里的眼镜盒,拿了两件衬衫,继续整起了摊在床上的行李。
“你不整一下东西吗?”秦思意合上行李箱时已经到了凌晨,他转头看了看靠在床头玩手机的钟情,突然就生出了一股莫名的关心。
他无奈地想到,自己大概是习惯了这一学期以来对钟情的照顾,否则无论如何也解释不通,他怎么会在前一个瞬间冒出,对方一个人过寒假会不会觉得无聊,这样奇怪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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