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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徒,我是你师父!(鹤归山南)


“没有。”秦叙捏着衣裳,还是不愿意进去,他害怕欠得太多。
裴弃清楚这个神情,因为在他接受别人帮助时,他感觉自己应该就是这个样子,他缓了下,笑道,“你的俸禄买点衣裳还是够用的,进去吧。”
“真的吗?”秦叙抬头看他,眼里都是欣喜。
裴弃点点头,秦叙欢喜地拿着衣裳进去了。
“小郡王对世子可真好。”掌柜的哪里能让场子冷下来,笑着绕出来搭话,万一说着说着裴小郡王又看上了什么衣裳呢。
裴弃随口胡说,“我的儿子,我能不对他好吗?”
掌柜的人呆住了,眨巴了好几下眼睛都没有缓过来,“啊?儿,儿,儿子?”
“是啊,长得像我吗?”裴弃玩心大起。
掌柜的吞了下口水,违心地点头,“像,特别像。”
裴起煞有其事地点头,“我也觉得,有儿子就是好啊。”
掌柜的摸了下额头,裴小郡王今年多少岁啊?怎么有个差不多大的儿子,他试探着问,“……小郡王,您怕不是在蒙我吧?小世子看上去……可有您一般大了。”
裴起笑得腰疼,“谁叫你胡说八道附和我的。”
掌柜的呵呵一笑,“哈哈,是……”您可真有意思。
“实话告诉你吧。”裴弃像是在说什么小秘密,掌柜的凑头过去,裴弃声音很低,“他是我舅舅给我定的小郡王妃,只不过是因为年纪太小了,所以才没有正式过门,但我都已经住他家里去了。”
掌柜的:“……”好一张胡说八道的嘴啊,谁不知道您住进了小徒弟的家里!
裴弃一脸期待的看着他,“我是不是很疼他?”
掌柜的生无可恋的点头,这年头真是钱难挣,话违心啊,裴小郡王你真的是百无禁忌啊,从徒弟变儿子就算了,怎么还给人家变成了你小媳妇呢。
胡说八道令裴小郡王开心,一转头就看到秦叙推门而出,那张原本看着乖巧的脸蛋在胡服的衬托下变得冷峻起来,剑眉斜飞入鬓,薄唇微抿,锁骨处的银色装饰又给他增添了两分肃杀的气质,裴弃已经能想象到他骑马射箭的风姿了。
“好看吗?”秦叙红着脸问他。
裴弃如梦初醒,放下手里的茶盏,转头跟掌柜的说,“给我拿五套这样的!”
“好好好!”掌柜的笑得合不拢嘴,“真好看!这简直就是专门为了小世子裁剪出来的,穿上真是威风凛凛!”
秦叙走到他身边,固执地想要裴弃一句夸奖,“好看吗?”
“不好看。”裴弃暗笑,别说,要是御马的时候穿这个去,那不得羡煞众人啊。
秦叙知道他在说反话,“那你买那么多?”
“我乐意。”裴弃伸手戳了戳他的脑袋。
秦叙手搭在腰上,“不好看我不要了,我换下来。”
裴弃一脚踹在他屁股墩子上,“你敢!”
“可是不好看。”秦叙低着头。
裴弃凶巴巴说,“好看!好看死了!我就爱看你穿成这样!行了吧。”
“嗯!”秦叙抬起头,满脸的笑容,哪有他话里的半点委屈。
裴弃哼了一声,转头端茶去了,不理他。
秦叙坐在旁边,方才裴弃胡说八道的话他全都听到了,裴弃能这样说,那是不是……
“哟,真是好看啊,世子穿这个好看!”老板娘还在楼梯上就开始夸了,身后跟着两个小二,抱着一堆衣裳,“这套衣裳就是要小世子穿出来才好看,旁的人穿着都没那个意思,还得白,才压得住这颜色,不然穿着就跟三天没吃饭似的。啧啧啧,是真好看啊。”
秦叙被夸得不好意思,“都是老板娘的衣裳做得好看。”
老板娘掩唇笑,“哈哈哈哈,小世子的嘴可真甜,不愧是跟小郡王一家的!”
裴弃起身看了看挑下来的衣裳,“再拿点修身的,宽松的少拿点,浪费他的身材。”
“哎哟,我的郡王爷,您就放心吧。”老板娘挑了件妃子蓝的长衫拿在秦叙身前比画,“您瞧,好看吧,我在这里做了十几年生意,从来就没有看错过,这衣裳就适合小世子,看着干净又乖巧。”
秦叙整个下午都在换衣裳,一连试了十多套,最后裴弃直接拍板,“试了的都拿上!”
“好!天色晚了,您先带小世子去用饭吧,我等会儿给您装好了送您府上来!”老板娘跑得老快,声音清脆,掌柜的算盘打得哒哒响。
“送定国公府,别送我府上啊。”裴弃确实感觉有些饿了,听到掌柜的答应了一声后就带着秦叙出门了,“想吃什么?你盯着我干嘛?”

第26章 又起风波
“我的俸禄够买这些衣裳吗?”秦叙很纠结,衣裳确实好看,但是买这么多,他害怕付不起钱。
裴弃笑了,伸手揪了揪他脸上的软肉,“我是你师父,给你花钱天经地义,别想了,你的钱留着娶媳妇儿吧。”你那点俸禄要真是拿来买衣裳,两件就没了。
秦叙耳朵又红了,“不娶。”
“爱娶不娶。”裴弃带着他直接进了醉仙楼。
醉仙楼的掌柜眼睛一亮,一溜烟跑过来给他打扇,“哎哟,小郡王好啊,今日吃点什么?还是老样子吗?”
“老样子,再加五个素菜。”裴弃进了自己的老地方,推开雕花镂空的小窗,下面中央的台子上还有人在跳舞,裴弃兴致缺缺,“你三年不吃肉……练武能行吗?”
秦叙讶然地问,“三年?什么三年?”
“守孝啊。”裴弃不爱提这些,因为他怕踩到秦叙的痛处。
秦叙摇摇头,说,“我不守孝三年,我守孝七期,就是四十九天,还有几天了。”
“哦。”
秦叙继续给他解释,“我不能那么久不吃肉,我要练武,还要时刻准备着回去打仗,我爹娘如果知道我守孝三年的话,他们会……”
他没说完,裴弃也不想听那些属于他的隐秘回忆,“好了,吃点栗子酥垫一下,我眯一会儿。”
裴弃斜靠在窗边的圈椅里,秦叙没有吃东西,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裴弃看,他能感觉到裴弃情绪的转变,可是他不知道裴弃为什么对他那么好。
三十六个小六门,考了整整六天,终于结束了,裴弃伸了个懒腰,准备喊人去惜玉街兑现之前承诺的请客吃饭,结果福满来了,“小郡王,秦世子,陛下召你二人入宫。”
裴弃颔首,跟身边的人随意道了个别,带着秦叙上了马车,“福公公,舅舅找我们什么事情?不会不让我去今年的秋猎了吧。”
福公公摇头,“小郡王,是你国子监殴打葛涯的事情,被礼部和御史台联名告了,陛下之前说你们都在考核,不能打扰,所以……”
裴弃了然,明白了,今日就是专程来堵他的。
“福公公,人是我打的,那个什么台没有说吗?”秦叙坐得端正,声音冷冽,眉眼里带着点戾气。
福公公讪笑,“礼部和御史台,说得声势浩大,但实际上来的也就四个人,徐尚书和御史台殿院侍御史徐大人,还有一个御史台没有品级的左成。”
“不是四个人吗?还有一个呢?”秦叙问。
福公公尴尬地笑了,“还有一个说,小郡王不堪为世子的师父,所以来请陛下将您送到他府上,拜他为师。”
“咔嚓”,福满低头一看,秦叙生生把手里的粉青釉瓷茶盏捏得粉碎,裴弃蹙眉,随手拿了块儿白绢,“伸手。”
秦叙听话地伸出手,眼睛却还看着福公公,“宁国公。”
福满点头,他都替邹国公尴尬,之前是你拒绝了人家,现在却上赶着巴巴儿地求着人家做徒弟。
“葛涯呢?没来?”裴弃抬眉,秦叙的手没有受伤,唯一受伤的只有那无辜的杯盏。
福满摇头,“哪里敢来啊,他自己也知道说得太过分了,非议长公主这样的罪名,哪里是他一个七品编撰的儿子能担得起的,无论徐尚书如何去找他,他都不肯来御前。”
裴弃冷笑,“原告都没有,他们叫嚷个什么劲儿,还礼部和御史台联名,这怕是结党营私。”
他这话说得太重,福满没有接,秦叙垂眸看自己手上的血迹,他暗暗把徐家都记在了那包碎瓦上,除了那个傻兮兮的徐二。
这回顺德帝没有再派轿子来接他,一行人走在红墙之下,道旁的杨柳都低垂着枝条,宫人穿梭在宫道上洒水,生怕暑气窜上去热着了贵人,御书房的气压更低,四周的鎏金龙碗里冒着冷气,却依旧叫人热得心烦。
裴弃绕过九折龙凤屏风,抬眼一扫,就看到了抱着肚子的徐尚书,神色淡然的徐二大哥,还有个拄着拐杖的左成,以及一旁看到秦叙就两眼放光的宁国公。
裴弃轻啧一声,率先开口,“舅舅,我当街罚跪左成这事您不是已经惩罚过我了吗?怎么他们又找来了?难不成还想让我赔钱?”
顺德帝听着他胡搅蛮缠的话,心头却舒服了很多,因为裴弃恰好说中了他的心声,都已经处理过了,你还来,说别的事又不带个原告来,当朕这里是菜市场啊。
“还不是你惹的祸,人家的膝盖都跪坏了。”顺德帝哼了一声,也不知道在朝谁哼。
徐尚书抱着肚子站出来,“陛下,臣今日要告的不只是左成当街被裴郡王罚跪一事,还有裴郡王在国子监当众殴打同窗之事,此等事情如此恶劣,还请陛下做主!”
裴弃说话前先瞪了秦叙一眼了让他别乱说话,自己走到徐尚书面前问他,“左丞为何被我当众责罚,徐大人还记得吗?葛涯又为什么被我当众殴打,徐大人又知道吗?”
“自然知道。”徐尚书挺着他的肚子上前一步,差点撞到裴弃,他言辞激烈,“这两件事的起因均是因为郡王你行为不端所致!”
裴弃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他掏了掏耳朵,转头在御书房里看了一圈,发现大家脸上都是难以掩饰的震惊之色,连左成都怀疑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腿,他这才回头,“徐尚书,你说是因为我行为不端所致,那请问是我的什么行为呢?”
“六年前,长公主和驸马征战南疆,不幸殉国,你身为人子……”
“身为人子却不为其操办丧仪,是为无父无母,不忠不孝之徒。是吗?”裴其讥笑道,都听腻了,怎么就没有一点新意呢。
徐尚书点头,“是,不操办丧仪便罢,你又仗着自己郡王的身份在京都为非作歹!试问这京中的哪一家公子没有被你打过?”
顺德帝随手扯了扯软枕,斜斜地靠着,裴弃转身在圈椅上坐下,“是,都打过了,连你徐家的二公子也被我追着满大街跑过。”
徐尚书气得吹胡子,“你还有脸提?!”

第27章 换个师父
“我怎么没有脸提?都是他们先出言不逊的,难不成我不打一顿出气,回去抱着手绢儿哭啊?从早哭到晚,能哭死骂我的人吗?”裴弃向来不爱给人留脸面,尤其是正在骂他的人。
顺德帝听着险些笑出来,死死抓着软枕的边角看戏,其他几个人都眼观鼻、鼻观心,绝不开口。
徐尚书怒火中烧,站到裴弃面前指着他的鼻子,“你!”
裴弃赶紧站起来,拍开他的手,“你说就说,离这么近干什么,等会儿唾沫星子喷我脸上了怎么办?我这么好看的脸,可不能被弄脏了。”
徐尚书两眼控制不住地翻白,“裴弃!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思悔改,仗势欺人,飞扬跋扈,先是在秦世子为其先考妣操办的丧仪上责难朝廷命官,后是在国子监对同窗大打出手。这些你认吗?”
“认,怎么不认,但是我这不是孝顺吗?怎么,我还不够孝顺?别人骂一句,我把人打残废,够孝顺了吧?”裴弃不断回怼,半步不退。
“好好好,你还强词夺理!此行此举,有损皇家天威,更有失皇家颜面!更何况你还担任秦世子的教养之责,你……”他转头朝顺德帝作揖,“陛下,这如何配教导秦世子啊?”
“我不配,你配吗?”裴弃反问。
“我年事已高,家中四世同堂,更兼是个文官,并不适合照顾世子,但,有的是人有资格,能做世子的师父!”徐尚书双手抱拳,朝宁国公的方向作揖,“今日,我历数裴弃之罪,不求陛下责罚于他,但求陛下看在秦世子双亲为国捐躯的份上,为他选一个可靠的师父!就是宁国公!”
说完,他直直地跪了下去,声音响彻整个御书房。
顺德帝愣住了,他没有想到最后是这个走向!
裴弃脸色发黑,闹了半天,原来是来跟他抢孩子了。
秦叙一言不发,撩袍跪下,重重的一声,随后他在众人惊诧的目光里,连磕了三个响头,力度之大,额头上已经有了青色的印子。
裴弃迅速反应过来,呵斥他,“秦叙!你干什么?”
秦叙抬起头,“我不愿意师父被徐尚书咄咄相逼,而我却一言不发,坐享其成!”
宁国公眯起眼睛,是个忠心的硬骨头。
裴弃愣了下,后面的福满微微抬起头看了秦叙一眼,秦叙说话的直他是领教过的,不知道这一回能说得多少让人汗流浃背啊。
徐尚书回头,“你说什么?我咄咄逼人?我何时咄咄逼人,我说的那一句有假?哪一处不是真的?你可不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徐尚书一边说,还一边捶着汉白玉的地面,甚是痛心疾首,他没有想到,之前秦叙跟他唱反调就算了,怎么在这样的大事上还如此糊涂?!
裴弃哪一点比宁国公好啊!
秦叙声音比他更大,“哪一处做得真?哪一处不曾作伪?”
徐尚书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顺德帝抿了一口六安瓜片压惊,这跟后宫抢公主去抚养时一样精彩。
“我在北境已经为我爹娘办过了一场丧仪,我来到上京,身上只剩下两文钱,只够买五个拇指大的糖块……”秦叙说到最后声音有些不稳。
裴弃走上前一脚踹在他背上,“我刚才怎么跟你说的,闭嘴!”
秦叙纹丝不动,神情坚定,“一场丧仪要花多少钱,各位大人知道吗?重修定国公府要花多少银子,各位大人知道吗?把曾经卖出去的花园买回来要多少钱?养一个孩子和那个孩子府上的老弱病残要花多少钱你们又知道吗?”
“这些都是陛下的银子!若非陛下赐下,裴弃安能有?”徐尚书朝顺德帝拱手,徐尚书怒其不争,“你怎么就猪油蒙了心,铁了心要跟着裴弃这个声名狼藉的师父呢?”
顺德帝不为所动,这种时候他是不可能说话的,裴弃他们不争一个高低出来,他就没有办法出来顺水推舟。
秦叙再次发问,“那你们知道要在不伤害一个小孩子自尊心的同时,还要给他买东买西,教他读书识字有多难吗?你们口头上说得好便宜,找一个靠谱的师父,难道陛下没有给我找吗?找了!我师父好得很,你们不愿意相信,所以要逼着我也去骂他!”
宁国公脸皮厚,没有觉得有半分被刺痛,反而站了出来,朝着顺德帝行礼跪下。
“陛下,之前臣拒绝了抚养秦世子,是臣之错,臣辩无可辩,也不愿意辩解,臣只是想着秦世子这样好的功夫,若是放在裴郡王身边,怕是只能被带着去打架斗殴,学不到好的,臣就心痛啊。”
“不是他带我的。”秦叙声音像是冰块儿砸进铜盆,声声冷冽。
众人都转头看他。
秦叙说,“是我先动手的,我本来在葛涯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要动手了,是师父拉住了我,我才忍到了后面,后来我卸下葛涯的下巴,也是师父拦了我,否则,我卸下的就是他的脑袋!”
徐尚书大惊,“你,你说什么?!”
秦叙这语气又冷又傲,“我说,我想杀了葛涯。”
“放肆!”徐尚书懵了,好好的小白羊怎么突然变成了嗜血的狼?
秦叙眼神犀利,盯着宁国公的背。
宁国公转身与他对视上,他也半分不收敛,“我早在北境就学会了打人,这些都是我爹娘教的,你们若是觉得有人带坏了我,那就去把找我爹娘说理。”
裴弃站在他身边,闻言忍不住又给了他一脚,“你想死啊。”
秦叙转头,语气瞬间变得委屈,他头抵在裴弃的膝盖上,“师父大概不知道,那天您来接我的时候,我已经被挑选了一天了,只有师父没有拒绝我,只有师父没有说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有师父听到我父母战死之后,直接带走了我的,因为你感同身受。”
裴弃险些落下泪来。
顺德帝揉了揉自己被吵得疼的额角,“说了半天了,你们不过就是想给秦叙换一个师父嘛,朕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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